良宵引之云海囚心 下+番外——蛾非
蛾非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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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根深蒂固。

其实自己早就看到、早就应该知道的,那时候他决绝离开,毅然和别人拜堂甚至生了孩子,证明自己的等待不可能

看到希望,没有了叶倾云,那个人的日子照样能过下去,但是他还是抱存着这么一丝期望,过了这么久,他该多少

……

可惜叶倾云错了……对那个人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希冀着他的原谅,怎么可能?

「叶庄主……」方孝哉率先打破沉默,「犬子不足周岁,听闻内子业已遇难……」

说到这里,方孝哉眼神黯了一截,微微撇开头,过了一会儿才眼角红红地回过头来,声音也不如之前那般镇定,「

请把肃儿送还给我……」暗藏了几分祈求的语气,听着让人不禁一怔。

叶倾云只觉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听方孝哉这般口气就好像是自己故意扣着他儿子不放似的。

他握剑的手紧了又紧,手心几乎捂出汗来,但他还是强压了翻覆的情绪,「这里风大,我没把你儿子带下来,你要

是急着见他就跟我回山庄,但是……只准你一个人上山。」

方孝哉愣了一愣,随即视线绕开他,落在他身后的山上,虽然他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是叶倾云能感觉得到

他的犹豫、他的挣扎,还有几分恐怯。

片刻之后方孝哉才轻点了下头,「我跟你走……」然后转身,「你们把东西抬上船,然后在船上等我,不得我消息

不准擅自离船。」

「是!」

方孝哉回过头来,神色复杂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袍袖一甩走了上来,「叶庄主,请带路。」

叶倾云没有开口,转身走在前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皂靴蹭过石阶发出的沙沙声。方孝哉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和他保持着四、五

级台阶的距离,于是叶倾云故意放慢脚步,山路蜿蜒而上,仿佛永远也走不尽一样。

跟着叶倾云一起来的人从别的小道先返回山庄,于是一路上随着他们的也就是平时一直跟着叶倾云的那几个近侍,

走到山庄门口,那几个人身形一晃也消失不见。

叶倾云一脚跨进庄门,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疑惑地回头,却见方孝哉看着山庄大门出神,本来暗隐在眼底

的恐怯这会儿毫不掩饰地完全流露出来。

他莫名了一下,等明白过来那个人在害怕什么的时候,心口好似被重物狠击一下。

那个人竟然在害怕……曾经在自己面前从来不会屈服的一个人,全天下除了骆隐风以外,唯有他敢对自己说一个「

不」字的人……此刻竟是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有一丝后悔和难受浮上心头……自己让他跟着一起回山庄,不过想和他喝杯茶,像以前那样聊聊彼此间的事情。

但是显然……连这样都不可能了。

他们之间本就无所凭依,那一日在船上当众行暴便是扯断了彼此间的联系,而不顾他的情绪将他囚禁,却是真的将

彼此推入了绝望……

「孝哉……」

叶倾云轻声唤他,那个人回过神来,犹豫着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睁大眼睛,紧接着有些认

命地迈步向他走来。

那一刻,叶倾云仿佛看见他眼底的灰冷和空洞。

方孝哉……

只有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那个人才会化成那个俊朗飘逸、儒雅温润的商人方孝哉。

而在自己面前,好像一切都是死的,没有生命,宛如行尸。

叶倾云把方孝哉带到书房,命人沏上好茶送过来。方孝哉只是站在门口不为所动,叶倾云在一旁坐下,手指叩着桌

子,说道,「进来坐,才一年多不见,怎么生分到这地步?」

方孝哉嘴唇动了动,轻声问他,「肃儿在哪里?」

叶倾云撇开头,叩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你先坐,陪我喝口茶,待会儿会让你见他的。」

书房里一片静默,他撇着头没有看方孝哉的表情,自己只是私心的想要和他多处一会儿,却不敢面对他的表情和视

线。

「叶庄主……」

他听见方孝哉轻声叫自己,接着「扑通」一声,回头时,看见方孝哉已经跪了下来。

「叶庄主,求求你……把肃儿还给我。」

方孝哉的声音里布满了恳求和哀切,叶倾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人,那有着和外表完全不同的倔强的人,竟会

这样放低身段来求自己。

那个人……曾经无论对他做什么,都磨灭不了他眼底那份坚忍……如今却为了他和另一个女人所生的孩子给自己跪

下?!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不堪?

自己只是想和他一起喝杯茶说一会儿话,却让他误会自己扣住他的儿子不放。

「你做什么?快起来!」

方孝哉摇了摇头,眼角薄红,「叶庄主,金银玉器奇珍异宝你都看不上,那你究竟要怎么才肯放了我的孩子?」然

后垂下头去喃喃祈求,「请你放了肃儿,请你放了他……」

叶倾云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拽住方孝哉的胳膊就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是没想到方孝哉是下定了决心要跪他的,

叶倾云那一下没能把他拉起来,方孝哉依然跪在地上。

叶倾云心底生了些怒气,「你给我起来!谁要你跪了?你以为你给我下跪我就让你看孩子?你以为你给我下跪我就

会把孩子还给你?」

这一说,方孝哉的表情如被雷劈,他怔愣在那里,视线直直落在身前地上,半张着嘴,声音都哽在喉咙里。

片刻之曲,方孝哉才有所反应,他颤颤地伸出手捉住叶倾云的衣摆,然后一点一点收紧,抬头,话音里全无了码头

上的那份沉静,「叶庄主,我求你,求求你放了肃儿……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放了肃儿……」

停了一停,似乎想起什么,拽着他衣摆的手扯得更紧,只见他满眼水气,又拼命忍着不让眼里的雾气氤氲化水而出

「叶庄主,这一次我再也不会逃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我是『骆隐风』,我就是『骆隐风』……你

就是……就是要这样……」

说着,方孝哉松开已经被扯得一团皱的衣摆,手指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腰带,又像下了很大决心般,颤抖而慌乱地将

白缟和腰带解开,就要脱衣……

「方、孝、哉,你做什么?」

叶倾云眼疾手快地把方孝哉的衣襟拉上,接着用力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方孝哉!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叶倾云有这么无耻这么不堪吗?你要见儿子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见了?我下山接

你去的时候正巧奶娘带着他在外面晒太阳!你当是怎么了?你以为我要他做什么?」

他冲着他一阵吼,满心怒火全在此刻发泄了出来。

刚才被他这么一跪,跪得失了心神,才脱口而出那样的话。那个人竟然当真,不仅当真,还……

怒火之后,便是无止境的叹惋。

要不是曾经对他做了那些事,这人又怎会误会自己到此地步?为什么要以为自己是用他的孩子来威胁他到山庄?为

什么要以为自己是拿他当「骆隐风」?为什么要以为……以为自己要他一起回山庄,便是要逼他做这种事?

这一年多来,每每想起和他共处的时日,便也总会想起那一段于那个人来说可以叫做不堪的时日。

他记得他即使深陷情欲也是淡漠如水的表情,记得他就算死也要从自己身边离开时的决绝,记得他几次都想动手杀

了自己却是没有动手……枕下的毒药、共浴时的那一次,在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回想起来,那份恨意和绝望

,越发的清晰。

他从小到大,凭着心意驱使,唯有在骆隐风面前,他暗藏下来对兄弟的不伦之恋,多少年过去,许是这份感情过于

压抑、过于沉重,以致在这个人面前一再失去控制。

他也知道他根本不是「骆隐风」,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那曾经在骆隐风面前的悸动一点一点都到了那个人身

上,而曾经禁锢他的伦理,在那个人那里根本不用顾及,所以他凭着自己心意去做了。

囚禁他,留下他,每日每日沉沦欲海。

在那之前叶倾云不知道自己会沉迷在一个男子身上,而在那之后,他知道了「万劫不复」这个词……

方孝哉被吼得一下发不出声来,只是耸着肩膀大口地喘气,待到心绪平复了一下,才似乎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你会把肃儿还给我?真的?你真的会把他还给我?」

不还给你还让我替你养着?我叶倾云吃饱了撑着去养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叶倾云心里闷声道,有些烦躁地将衣袖从方孝哉手里扯回来,走到桌边坐下。

那个人神情迟滞地站在那里,任衣襟歪斜半敞着也不自知,叶倾云眼角瞥到自他的领口间露出的小片肌肤,线条美

好的锁骨一阵隐在衣裳底下……腹下仿如燃起了一团火。

叶倾云懊恼不已地拿过桌上的杯盏,递到嘴边才发现已经空了,只好又再放下。动作大了些,杯盏被放下时发出挺

大的一声「喀咚」,让神智未宁的方孝哉又是一震。

方孝哉有些回神,然后意识到自己尚还仪容不整,于是脸上微微发红,连忙将自己的衣衫拉整齐。那副慌乱的样子

远比他之前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要好,虽然,他更想看到的是曾经那种云淡风轻……

两人不说话,一个坐着,一个站在门边,气氛就这样冷冷僵了一会儿,方孝哉声音很低地问道,「叶庄主,奶娘什

么时候可以把肃儿带回来?」

肃儿、肃儿、肃儿!他现在满心都是他的儿子!为了他的儿子不惜低声下气的求自己,甚至……甚至……

啪!叶倾云一掌拍在桌上,对着外头没好气道,「来人!去把奶娘和……方小少爷带来。」

门外的侍卫应了一声,接着是逐渐走远的脚步声。

他看到方孝哉原本灰冷空洞的眼底生了一线光彩,半侧着头,视线牢牢盯着门扉,好像隔着门板就能看到外面一样

叶倾云越发不耐烦,便寻思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想和他说,正要开口,门被人很用力地推开,侍卫几乎是跌撞着跪进

来的。

「回大当家,属下没在院子里看见奶娘,就让人四下去找,结果在后山发现了奶娘的尸体,而方小少爷……小少爷

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叶倾云和方孝哉几乎同时惊叫了起来。

侍卫分别看了看两人,然后将方才的话复又重复了一遍。叶倾云看见方孝哉的脸色已经不对,却又强忍着不便发作

出来的样子,于是吩咐那名属下多派人手再去找,便将他挥退了下去。

方孝哉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默念什么,门在他身后甫一关上,他便像发了狂一样的扑上来揪住他的衣襟,双眼赤红

,「叶倾云,你到底把我的肃儿怎么了?你到底把他怎样了?」

叶倾云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襟掰下来,「你冷静一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方孝哉摇了摇头,满脸的颓丧,「我的孩子……我的肃儿还未满周岁,他娘亲就命丧江底,

现在又不知所踪……你叫我怎么冷静?要是肃儿出什么意思,你叫我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秀蓉?你叫我如何面对

方家列祖列宗?」

被他这么一说,叶倾云原本按捺下的怒火复又腾燃起来,「够了!你明知道他不满周岁你还让个区区女流带着出门

,要出事还不是你们自找的?我真要对他做什么当时就连救都不去救了!」

「叶、倾、云!」方孝哉大声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眼角水光流转,「我听到说,船是在你两淮水

域出的事……」

叶倾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是怀疑自己动的手?他是在怀疑自己害死了他的妻子、将他的孩子带到这里来?!

方孝哉,你……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认为这是我做的?」叶倾云沉声问道。

方孝哉没有立刻答他,睁开眼睛,目光炯然地看着他,「我的话只是一家之言,叶庄主只需扪心自问……」

啪!

叶倾云挥手一掌落在桌上,那桌子登时四分五裂。

「方孝哉,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船是毒七下的手,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就只救到你的儿子!」

方孝哉瞪大了眼睛看他,眉头微皱,像是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但是叶倾云却无意去和他争辩,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至少这件事情上,他问心无愧。

虽是这样想,心里又有些动摇,如果自己不是犹豫了那一下子,也许夏秀蓉就不会死……而如果夏秀蓉没有死,他

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想到这幅景象,叶倾云心里又是说不出滋味。

4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这一天措手不及的事情实在太多,方孝哉的情绪也总算稳定了一些,只是呆坐在离叶倾云最远的椅子上,不愿和他

说话。

叶倾云命下人布膳,下山去接人前便让人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那个人喜欢的菜色,只是佳肴都端上来,那个人看都不

看一眼,让他多少吃些,也推说没胃口,显然那个人的心思全在他儿子身上。

叶倾云当时听到属下回报时确实也震惊,但是想到对方能进入山庄来杀人必定不是一般人,叶倾云心里已经有了认

定的人。

可以避开自己布在山脚下的阵式,能够神不知鬼不觉进到山庄里的人……只有他!

晚膳后,叶倾云让下人把方孝哉带去房间休息,自己则提剑往上官兰容的岛上去。

虽然叶倾云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也想不出上官兰容这样做的理由,可看到那个人仿佛心魂也丢了一般

的模样,多少感到不忍与不舍。

先是船在自己的水域出事,接着孩子又在自己的山庄里失踪,如果不把事情查清楚,只怕和那个人之间千山万水的

隔阂又要多了几道……

为什么自己要这么介意和他的关系?

他不过就是一个商人,和自己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交集,自己追求自由逐风的生活,而他恪守礼法

过着平淡不惊、无风无浪的日子。

但是自己偏偏就是舍不得放开他,不论是那个时候把他囚禁在山庄里,还是后来追到京城去找他,就算隐风离开的

时候自己也没有这么执着,仿佛他不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于是,一定要找回来,一定要把他留在身边……这样的念头强烈到让他几乎身不由己。

上官兰容的岛上,无论何时、无论夏秋都是仙雾缥缈的景象,奇花异草微香熏人,远远便看见上官兰容一个人坐在

凉亭里,四周不见一个侍女和下人,叶倾云便直朝凉亭走了过去。

上官兰容面前的石桌上摊着画纸,他就着灯烛,提笔丹青,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也不停笔,只是淡淡开口,「无事不

登三宝殿,你这么晚来找我,总该不会是来喝酒赏月吟诗谈天的吧?」

「孩子在哪里?」叶倾云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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