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引之云海囚心 下+番外——蛾非
蛾非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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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孝哉。

但是叶倾云却一直克制着去找他的冲动,每次听说方家的货船从两淮上经过,他便驱船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将他

送出自己的水域。他没有考虑过那船上会不会有他在,只是看到他的船安全便觉得安心。

叶倾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个地方总忍不住要去想那个人,想他的好,想他失忆那段时间

和自己在一起时的和睦。那个时候的他对自己存着很大的依赖,平时总是茫然无措的模样,却只要自己一出现就显

出不少精神来。

他想起自己初见他的那一日,也是今日这般的情景,火光冲天,江水如沸,天水间都染成了血的颜色,那边将沉未

沉的船上,浓烟和烈焰里掩着一抹峻拔如峭的身影。

那个时候自己眼见无法阻止,生怕被人误会,便要率人离开。

就在自己踏上甲板之时。不经意地回头——

那个傲立在冉冉火海里、随船一起缓缓下沉的身影,一瞬间,落进了心底。

天际微明,一室憩然。

床榻上的孩子很乖,不哭不闹正睁着眼睛看他,圆溜的黑眸里漾着星泽。叶倾云用手指去逗弄他,孩子被逗得咯咯

咯地笑,那可爱的模样连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如果你爹知道你在我这里……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

叶倾云顿了顿,脸转向窗外。

「他一定很恨我……因为我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叶倾云,你休要欺人太甚!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还是你的夙叶山庄?呵!你看清楚了!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你所站的地方是我方家的宅地,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方家的大少爷方孝哉!不是你捡来抓采可以随意囚禁凌辱的

禁脔!」

其实自己并无意伤他,只是现在想来,那时候冲动到丧失理性的举止无一不是伤人至极,而那个时候自己无暇去想

,冷静下来之后才知道后悔,但终究还是让两人走到了那种地步,是自己的错,还是天意如此?

求之……必失?

其实叶倾云早就发现,在毒七的船上跳水之后,从那日醒来那个人就有些不太一样,就像原本总有那么一些缺憾,

而这些缺憾正一点点被填补上,使得那人给予自己的感觉以及在自己眼里的印象,越来越完满。

温雅的谈吐、亲和的微笑,还有处理起镇上那些生意时的游刃有余。若是之前的他表现出来的与外表所不同的韧劲

已叫他折服,那么这之后的那个人,风采卓然到让他不忍移目。

只要那人出门未归,自己便总是在山庄门口等他,看他挟着帐簿帐册,轻捋着衣摆,沿着石阶缓步而上。

夕阳斜照,满天落叶飞下,脚踩在铺满石阶的枯叶上,沙沙轻响,笼着一身温和光华的人,就这样一步一步,仿佛

往他的心头踏来。

那一瞬间心头洋溢的温暖,让叶倾云不止一次地想,就算不是「隐风」,也就这么留下好了,他不介意他过去是谁

,只要今后他是夙叶山庄的人,是属于他叶倾云的就好……

知道自己生了这样的念头,叶倾云有些讶然。为什么会生了这样的念头?是因为他顶着「隐风」的身分,日长夜久

连自己也混淆了?

不!

自己喜欢「隐风」,但终究只是喜欢而已,因为是他的表兄弟,因为有着血缘的羁绊……而自己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就像当初他想要和「隐风」在一起时一样,只是还有些不同,是和对「隐风」不同的感觉,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

留他在自己身边那么简单……

床榻上的孩子不知何时爬到叶倾云的身边,正拽着他的衣服玩耍,嘴里咿咿呀呀的发着声。

叶倾云从记忆里回神,看外面的天已经彻底亮了,一夜无眠,他和那人之间相处的那段不长的时日,竟花了他一夜

来想念。

明明分开的时间远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为何就是念念不忘那个人?

方孝哉……

叶倾云抱起那孩子,在屋里来回走着,小心翼翼地哄,没多久,那孩子便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浅浅睡去。叶倾云

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那样的小,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这是方孝哉的孩子……心里腾逸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依然记得那日自己闯到他的婚宴上,那人一身喜服俊朗潇洒、风度不凡,他差点看直了眼,那样的举止文雅,那

样的风采卓然,那才是自己做梦都想得到、想留下的。

只是那样的他似乎永远都不为自己所有,看着他手里拿着同心结,而同心结的那一头,牵着他说要和他共度一生、

儿孙满堂的人。

叶倾云回想着,手里不知不觉使上劲,刚进入睡梦中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得守在外面的两个人以为发生什

么事,直接冲进来。

「你们做什么?」

叶倾云一边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厉声喝退了他们,然后又想起什么,叫住其中一个,「你,等一下。」

他走到桌边,腾出一只手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将纸递给那名手下,「将这个送到京城方家,交给方家大少爷,

要快!」

「是!」那名属下接过信笺便离开。

叶倾云抱着那个孩子走到窗边,窗外繁花盛开,正是一季最好。

他嘴角微微扬起,然后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马上就能见到你爹了……」言辞间含着几分欣喜,掩藏不住。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带着叶倾云那封信的人正一路策马狂奔。

蓦地,路旁树丛间一条长鞭横生而出缠住马蹄,马儿嘶鸣了一声被绊倒在地,连带背上驮着的人也一头栽下来,摔

得不省人事。

枝丛沙沙作响,一人自树影里缓缓走出来,一身素衣,宽腰长袖,正悠悠然地将手里的长鞭收起。

上官兰容走到那个送信的人跟前,手卡住那人的颈脖一扭,那人立时断了气。他从那人怀里摸出一封信笺,打开来

细细地看。

方孝哉,方家商船在我的水域出了事,你的妻子我没有救到,但你的孩子在我这里,速至。

叶倾云

上官兰容将这封信从头到尾读了几遍,然后勾起嘴角弧出一抹冷艳的笑。

手指一捏,那封信在他手中顷刻化作一团碎纸,风啸过,漫天飞散。

「还是让我来帮你们一把好了……」

京城方家。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说了我们大少爷不见客,你怎么直接往人家家里闯?」

走廊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方孝哉停下手里的笔,搁下,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想看

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你快给我站住!」

「什么人……」方孝哉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吓得一愣,接着恍然,转惊为喜。

这时下人也追了上来,「大少爷,我已经说你不见客了,可这个人非要找你,还一路直闯进来……」

方孝哉看向来人,颔首一笑,然后对下人道,「你下去做事吧,他是我朋友。」便转向上官兰容,「上官你来怎么

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不怠慢了?」

方孝哉请上宫兰容进去里面一叙,可上官兰容就这么站着不动,方孝哉有些疑惑,谁想上官兰容站在门口肩膀颤了

颤,却是红了眼睛。

「孝哉,嫂子……嫂子她……嫂子她没了……」一句话哽咽成几段才说完。

方孝哉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他的话,怔怔地问,「你说什么?什么……没了?」

这一问,上官兰容的肩膀颤得更加厉害,竟是低头轻声抽泣起来,「大嫂的船在两淮出了事……嫂子没了……小少

爷现在在叶倾云手上……」

「你说什么?」方孝哉有些激动地扑上去,双手抓住上官兰容的胳膊,「你说肃儿有他手里?他做了什么?他要对

肃儿做什么?」

上官兰容摇了摇头,然后拍拍方孝哉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原来小少爷叫肃儿?好名字……是希望他将来严肃正

气、顶天立地?」见方孝哉根本没有在听他说,又道,「孝哉,别急,叶倾云应该不会伤害肃儿的。」

方孝哉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松开紧抓着上官兰容手臂的手,有些颓然地闭上眼,身体一歪,失力靠上了门扉,

「你说秀蓉她……是不是叶倾云下的手?」

上官兰容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道,「船是在两淮水域出的事,除了小少爷,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方孝哉睁闭眼,眼里几道血丝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气,仰首深吸一口气,「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狠

狠一拳砸在门框上,「为什么?为什么?叶倾云……」

你意欲为何?

京城码头,船桅如林,桅旗穿风。

方家人一律素服,白缟刺目,正是为死于船难的方家大少奶奶夏秀蓉守丧,而方孝哉却在这个时候不得不亲往夙叶

山庄,不仅仅是为了秀蓉的「死」,也是为了被叶倾云「扣」住的儿子。

「方大哥,真的不需要我陪着一起去?」码头之上,封若尘这样问着方孝哉。

方敬哉也在一旁附和,「对啊大哥,让若尘陪你一起去比较好,那姓叶的凶神恶煞……」

方孝哉叹了口气,「总有那块令牌不能解决的问题……」他拍拍方敬哉的肩膀,「你和若尘留下照顾家里,如果我

真的回不来……」

「不会的!」方敬哉打断了他,「不会的,大哥,如果那姓叶敢对你或者肃儿做什么的话,我、我、我一定不饶他

!」

见他如此激愤,封若尘拽住方敬哉的胳膊,将他往身边扯,「你别给方大哥添乱了……」

方孝哉点点头,然后转身上了舷梯。

上官兰容已于日前离开,而从上官兰容那里听说,船已经沉了,夏秀蓉和其他人的尸体不知被江水冲到了哪里,可

能也找不到。他按照当初自己失踪时一样,给夏秀蓉操办了丧礼,立了衣冠塜……

船帆扬起,船缓缓离开码头。

「大哥──注意照顾自己──」

码头上,方敬哉追着船一路跑一路喊,直到码头尽头再无路可走,方敬哉和封若尘还有方家的人仍在码头上站着目

送他的船。方孝哉向码头上的人摆了摆手,然后撇开头,看向远处水天交际的地方。

「叶倾云,我原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踏上夙叶山庄那座岛……」

3

「大当家,有艘打着方家旗号的船要靠上码头。」

叶倾云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准靠!靠上些人手待会儿跟我一起去码头。」

那个人终于来了!

叶倾云心里有些莫名的喜悦,但没有全部表露在脸上。以前方孝哉还在这里、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知道他的

言行总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但是曾几何时,心里对他已经心心念念到了这种地步?

而对隐风的情意,却似乎越来越淡,淡到那些违背伦常的情意仿佛都已经随风而逝……

叶倾云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怦咚怦咚的跳动,宛如情窦初开。以前是对着隐风,而今却是因为那个人。

方孝哉的儿子出奇的乖,不哭不闹也不认生,谁抱都不会吵,故而山庄上下都喜欢得紧,此时那孩子正趴在床榻上

,乌溜溜的眼睛朝叶倾云看着,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好像要他来抱一样。

叶倾云起身走到床榻边将孩子包了起来。「你再等等,我马上就把你爹爹带来……」

窗外云雾散去,清风霁日,一派令人心神清明之象,但叶倾云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山脚下,江风徐来,一艘木栏雕砌的大船缓缓靠上码头。

码头上下分站了不少人,叶倾云站在人后,看着那船的舷梯被放下来。当舷梯触及地面发出声响时,他竟是不自觉

地屏住了呼吸,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

想自己纵横两淮,多少时候都是腥风血雨里过来的,这会儿竟会紧张焦急成这样……是因为那个已经许久没有见的

人?还是因为自己隐隐的担心?

不知道那个人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要和他说些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相见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

只是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下来,就在叶倾云等得急切到了极致,几乎要冲到船上去的时候,有人踩着甲板、嘎

吱轻响的脚步声随风而来,而后,那人出现在舷梯后方。

一袭淡青的儒衫,腰间缠着白缟,眉宇清朗,丰神如玉,江风掠过,青丝共袂裾飘飞,一派俊朗飘逸。

那个人和一年多前一样,几乎没有改变,只是凝在眉宇间的沉稳更浓了些,浑身上下萦绕的那股温润淡和,如陈酿

的酒,在岁月的催酝下,更比一年前来得要温醇醉人……不知如果再过十年二十年,那该是怎样一幅情景?

「孝哉……」

叶倾云情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径直迎了上去,却正对上方孝哉肃冷淡漠的表情。

方孝哉只是下了舷梯,却没有走上前,两人间隔着丈远的距离。他淡淡开口,言辞客气非常,「叶庄主,日前获知

犬子在贵庄,承蒙您照顾,不敢烦扰,在下今日特来接犬子回家。」

叶倾云一颗吊起的心因着方孝哉这一冷淡的态度重重往下一坠,仿佛绑了块石头咯噔一声直直跌进谷底。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山庄再说。」他动了动嘴唇,只能挤出这样一句话。

「不必了。」方孝哉断然拒绝,回身合掌拍了两下,船上的人陆陆续续抬下来好几个大箱子,看起来很沉的样子。

「打开。」

方孝哉一声令下,那些人纷纷将箱子放在地上一一打开,霎时金光流转,金银玉器珊瑚翡翠在阳光下光华璀璨,令

人眩目。

叶倾云实在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冷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庄主,这是贵庄收留照顾犬子的酬礼,若是叶庄主不满意,在下回去以后会另备一份差人送来。」

叶倾云简直不敢相信方孝哉说了什么,用这些东西来打发他,把他叶倾云当成什么了?山野贼寇还是无赖绑匪?

他气得暗暗咬牙,紧了紧握剑的手,先前欣喜的情绪一扫而空,沉声道,「这种东西你也拿出来丢人现眼?夙叶山

庄里的奇珍异宝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你觉得我会看得上这些东西?」

方孝哉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却克制着不发作出来,他抬手摆了下,身后的人纷纷将箱子盖上。

「既然叶庄主对这些不满意,在下便让搬回去,待会儿还请叶庄主亲自列份详单,在下一定备齐了让人再次送来。

叶倾云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暗道:我要什么你会不知道?方孝哉……是你……我只要你!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于是两人便就这样站在码头上默默对峙。

江风带起那人的发带和袍袖,他挺直腰杆傲然而立,就像那日他决然离开一样。

叶倾云的心底有一股欲望冉冉而起……想把这个人抱进怀里,想撕开他、进入他,看他在自己身下被情欲左右的迷

蒙和魅惑。

一年多,他对他的欲望不减反增,令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只是这里不是失控的地方,而自己……也不可能再那样失

控……

叶倾云知道方孝哉恨着自己,这种恨不会因为岁月流逝而被磨淡,这种恨不会因为他的挽回而被原谅,他的恨深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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