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春风玉门度 上+番外——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0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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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伍少道:“因为星宿宫?”

王小虎点头:“我们村是去星宿宫的必经之路,每隔几年就会有江湖人来星宿宫闹事,总是把我们村弄得鸡犬不宁的……有的时候还会杀村子里的人。”

郝伍少心中一动,怜惜地伸手摸了摸王小虎圆圆的脑袋:“……你想离开么?”

王小虎猛地退开一步,神色警惕地看着郝伍少:“干什么?你不会看上王大丫那臭丫头了罢!”

郝伍少手僵在空中,面皮一阵抽搐。

恰逢王大丫烧完水出来,就听见王小虎没大没小的吆喝声,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一巴掌对着他后脑揎上去:“小兔崽子,你再给我吼一遍?!”

王小虎吃痛,哧溜一下从王大丫手下溜出去,躲到郝伍少身后,委屈地揉着大脑袋。

王大丫悍妇一般瞪了他一眼,旋即换上一副柔情似水的笑脸,殷勤地将茶碗向郝伍少面前推了推:“公子,寒舍没有拿得出手的茶叶,就用甘菊泡了点菊花茶,公子将就一下。”

郝伍少眼见她变脸之快,被她做作的笑容寒的一阵哆嗦,讪笑着捧起腾着白雾的茶碗:“多谢姑娘。”

他将茶碗凑到鼻下嗅了嗅,果真是清香萦绕,令人浑身放松。

王大丫趁郝伍少陶醉的空当,一个箭步上前要捉他背后的王小虎。王小虎吓得捉住郝伍少胳膊一躲,却听“哐”的一声响,那热茶泼了伍少一身,土色的茶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姐弟俩吓了一跳,王大丫气急,对着王小虎的脑瓜子又是一巴掌:“你个小混账!一天不惹事你就皮痒!”

王小虎心虚,对姐姐的打骂也不敢躲闪,连忙扯下挂在桌边的布替郝伍少揩衣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郝伍少却是变了脸色,右手紧紧拽着心口处的衣服,两眼瞪得骇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大丫瞧出不对劲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颤声道:“公,公子,你还,还好吧……”

郝伍少缓缓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艰难地发声:“冷……疼……”

王小虎已吓得哭了出来,紧紧拽住姐姐的衣摆:“大丫,呜,你在茶里下了什么药?”

王大丫强自镇定地搂住王小虎,口中却是不客气地骂道:“下个屁!你没看他都还没喝呢嘛!快将他扶到房里去!”

王小虎抹干了眼泪,连连点头,上前架起郝伍少的左肩,王大丫架起右肩。两人一个欲往左抬,一个欲往右抬,闹了半天却是纹丝不动。

王大丫斥骂道:“猪脑子!你房里已经躺了一个,还往那抬?!”

王小虎不满地嚷道:“臭丫头!那是你闺房,可以随便让男人进去?!”

两人都是寸步不让,郝伍少已疼得满额虚汗,双眼迷离,眼看就要昏厥过去。

王小虎总算妥协,委委屈屈地帮着王大丫一起着力,将郝伍少抬进王大丫闺房的床上,一个去村中找大夫,一个打水替他擦汗,各自忙去了。

第二章

郝伍少醒来的时候,却见王小虎正趴在他床边打瞌睡。

他动了动,只觉全身发虚,心口还有隐隐约约的疼痛,却是比刚犯病时已好了许多。

王大丫一脸倦容的走进来,见郝伍少已醒了,怔了怔,登时眼睛一亮,高兴地上前:“公子!你可算醒了!”

郝伍少虚弱而抱歉地笑了笑:“给姑娘添麻烦了,在下这便离开。”想了想,又从钱囊里摸出两块碎银递给大丫。

大丫目光闪了闪,显是十分心动,却又不敢去接,两手局促地摆在身边:“公,公子,眼下已是酉时三刻了,天全黯了,恐怕行路不便。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一宿罢。”

郝伍少愕然:“已经天黑了?!”

王大丫点了点头:“公子已经昏了两个多时辰了。”她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旧疾?奴家见你突然之间就……可是心脏有甚么毛病?”

郝伍少浅笑道:“不是。只是在下对菊……对百花皆过敏,受不住花香的气味,适才正是这个毛病。”

王大丫似乎是暗暗松了口气。郝伍少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一直趴着的王小虎突然抬起头来,揩去嘴角的涎水,撇嘴道:“死丫头,我劝你还是别打他主意了。要是跟了他,你以后就不能用桃花香的胭脂、杏花香膏,不能喝菊花茶,不能吃桂花糕……”

大丫一个暴栗敲在小虎光可鉴人的大脑门上,扭头对郝伍少讪笑:“公子,你别听舍弟胡说……”

王小虎一手揉着脑门,一手抓住王大丫罪恶的黑手,不依不饶地继续道:“……你还不能抹唇红,万一让他联想起红花来,以后都不要亲你!”

王大丫暴跳如雷,一手去堵王小虎的嘴,一手扯过他的胳膊一拧,好一招擒拿手,将他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郝伍少连忙侧身躲闪,惟恐伤及无辜。

王大丫前一刻对着王小虎还是一副罗刹恶女的形象,再抬头看向郝伍少时已恢复了十七岁少女的一脸天真、盈盈浅笑,惟独眼中的凶狠还未抹去。

“咳。”郝伍少干咳了一声,执意将手中的银两递过去,“今夜只得叨唠二位了,这些权充作住宿费,姑娘千万不要推拒,不然在下只得立刻上路了。”

王大丫见了光灿灿的银子,缚着弟弟的手自然就松了,一脸媚笑地接过银子:“公子真客气,真客气。”

郝伍少笑道:“听小虎说姑娘今年十七……在下今年十六,姑娘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叫我小五便好。”

王小虎的嘴一被松开,立刻又不甘寂寞地嚷了起来:“……你听听,人家比你还小……”

王大丫双手环胸,怒极反笑:“很好,姑奶奶今年忙的很,没时间做山楂丸了!”

王小虎立刻噤声了。

郝伍少一脸窘迫地抬袖擦了擦冷汗:啊咧,好奇怪的姐弟俩……

制住了弟弟的嘴,王大丫松了口气,抬眼看向郝伍少,却是吃了一惊:“公……小五,你的脸怎么了?”她方才只顾着和王小虎打闹,却不曾认真看过郝伍少。如今一瞧,右脸上竟是有些黑金色的线纹。

她连忙掏出汗巾来要替郝伍少擦脸,王小虎不满地蹙眉,还未嘟囔出声来,却见郝伍少脸色一变,跌跌撞撞跳下床来,扑向桌上的菱花镜。

这一动才知腿脚无力,郝伍少险些摔了个狗啃泥,却是迅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扑倒桌边。

镜中人苍白的右颊上多了一条黑印,如枯枝般蜿蜒,约有两个指节长。所幸的是,仅仅只有一道。

郝伍少遭了晴天霹雳一般松手,菱花镜落在桌上,左右摇摆了一阵,发出连串声响。

王家姐弟俩俱是吓了一跳,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郝伍少深深喘了几口气,勉强笑道:“没什么。”他抬袖随意地抹了抹脸,又解开发带,披散的头发遮住面庞,一脸倦容地走到床边:“我困了,睡罢。明日一早我就离开。”

若是再不去找到那人,只怕时间不多了。

王氏姐弟面面相觑,王大丫讪笑道:“公……小五,可否委屈你今日与舍弟挤一下?寒舍简陋,没有多余的床了……”

郝伍少这才想起昏迷之前姐弟俩的对话,愕然道:“对了,这是姑娘的闺房……”

王小虎圆眼一瞪:“死丫头!你睡哪里?难道你要去和那人睡?!”

王大丫又怒,作势要揎他,王小虎忙抱住脑袋闪躲。

王大丫讪讪放下手:“良心狗肺的兔崽子!我去后院的棚里睡。”

王小虎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郝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头发:“这……隔间住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

王大丫道:“是个男人。”

王小虎抢答道:“是个不怕死要闯星宿宫的大侠!只是弱的连姐姐都打不过,空有一身胆子罢了……”

郝伍少失笑:“王姑娘会武功?”

王大丫故作羞赧地绞了绞衣摆,暗地里狠狠踩了王小虎一脚:“不会。只是那人受了重伤,我怕他去了也是送死,才强留他在寒舍休养几日。”

王小虎哀嚎:“呜!明明是你想男人想疯了,才把他麻翻的!”

郝伍少见他们又吵了起来,无力扶额,转身向外走:“王姑娘和小虎一起睡罢,我去隔间和那位兄台挤一挤。”

王大丫连忙拉住他:“哎,那位公子极其不喜他人近身,前两日我让小虎与他一起睡,他半夜醒过来,一脚就将小虎踹了下来,还险些要去拔剑。虽说我将他的剑藏了起来,只是那人脾性古怪,小五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

郝伍少心中一动:身受重伤、不喜人近、要闯星宿宫……莫不是……

他连忙道:“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人?”

王大丫有些犹豫:“这……他好不容易才睡下,我怕将他吵醒了又要闹起来。虽说他深受重伤,发起狠来要硬闯星宿宫,真是拦也拦不住。若不然,我也不必用麻药麻翻了他……”

郝伍少哪里肯依,坚持道:“你带我看一眼,就一眼。”

见王大丫依旧犹豫,他灵机一动,连忙道:“这样吧,姑娘可是藏了他的剑?你将他的剑给我看看,我疑心他是我的一个故人。”

王大丫这才点头,走到角落中打开一枚箱子,取出里面一把剑来。

剑身长约五寸,剑柄以黄硫铁打成,平平无奇,却不是青雪剑。

郝伍少一腔热血被浇灭,眉心一紧,却依旧不死心地问道:“只有这一把?他身上还要什么其他物事?他生得什么模样?”

王大丫蹙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他长得……胡茬邋遢,满面泥垢,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衣衫褴褛,像个落魄剑客。这样罢,想来那人明日早晨也该醒了,小五睡一觉再去认认那人是不是你的故人,也好帮我劝劝他,好歹养好了伤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郝伍少有些失落,却也并未完全死心,遂点头道:“好。”

王大丫离开了房间,自去后院睡了。

郝伍少吹熄了火烛,搂着王小虎一起侧身挤在不大的床上。

两人躺了一阵,却听王小虎突然闷闷地开口:“小五哥,你不要娶王大丫那个混丫头!”

郝伍少刚想说不会,却又生出些戏弄的念头来,遂笑问道:“怎么,你是不喜欢我做你的姐夫,还是不喜欢你姐姐嫁人?”

王小虎闷闷道:“她不喜欢你。”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也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们。那个臭丫头就是想找个人带她离开这里罢了。”

郝伍少道:“你们这里穷乡僻壤,四无邻镇,只靠近一个星宿宫……普通百姓最不愿同江湖扯上关系,她要带你远离此处安居也是常理之中。”

黑暗中王郝伍少看不清王小虎的神色,只听他倔强的声音道:“那也不要她随便找人嫁了!以后我加入星宿宫,练好功夫,像他们一样锦衣玉服,自然能照顾大丫,不再受别人欺负!”

郝伍少失笑:“加入星宿宫?!难怪你姐姐这么急着要带你离开……”

他得出结论:这孩子,恐怕有些恋姐……

郝伍少语重心长道:“江湖武林是个血雨腥风的火场,寻常人躲都躲不急,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江湖人根本就无安居乐业可言,你姐姐定然不愿你淌这趟浑水。”

王小虎辩道:“那是他们功夫不佳!若是真正的大侠、大英雄,哪里会将那些小喽啰放在眼中?你看星宿宫的宫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人来找星宿宫的麻烦,星宿宫只派了几个弟子就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个宫主说不定正在深宫之中和姐姐一起吃山楂丸呢!”

郝伍少扶额。

少年的棱角只有时间和亲身经验才能将它们磨平。任何人的话语和劝说都只是鸿毛拂过,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也罢,当年哥哥姐姐又何尝未曾劝过自己?也不过当做耳旁风刮过,一个字也未曾收进心里去。

少年人不是听书人,一辈子是自己亲手闯出来,体验过,方可叫做人生。

郝伍少摸了摸王小虎柔顺的头发,笑道:“那我祝愿你早日成为大侠,天天能和你姐姐一起吃山楂丸。”

王小虎嬉笑了几声,转过身面对着郝伍少,向他怀里拱了拱:“小五哥,你明天劝劝那人快走罢。他再赖在这里,我怕他会看上王大丫这个臭丫头。”

郝伍少道:“你不是说你姐姐专挑样貌与家世都过的去的?你姐姐不是说那人面目邋遢,衣衫褴褛?”

王小虎闷声道:“王大丫的眼光可说不好!再说那人,仔细看看,其实还算过得去……”

郝伍少闷笑。

王小虎继续道:“去年就有个人路过我们村,那个臭丫头看他衣着华贵,容貌清秀,硬把他拉到家中来坐。结果不知怎么搞的那人就留了好几天,跟她打探了不少消息。听说那人还是从京城的皇宫里来的。”

“王大丫想金龟婿都想疯了,天天拉着我问:‘兔崽子兔崽子,你说他是皇子啊?还是皇子啊?还是皇子啊?’”

“过了五天,那人总算要走了,臭丫头居然在茶里偷偷给他下药!你说一个姑娘家哪能这么混?她还想靠龙子龙孙飞黄腾达了她!混账!”

郝伍少忍笑:“然,然后呢?”

王小虎道:“然后?然后她还把我锁在屋外!不过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郝伍少奇道:“咦?这么快?”

他听到王小虎闷笑了一阵,道:“她跟我说——”

然后学着王大丫的口气怒骂道:“操他祖宗十八代啊!活该他断子绝孙啊!狗 日的居然是个太监!!”

第三章

郝伍少因连日提心吊胆兼身体虚弱的缘故,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转醒。

他昨天半夜一直在梦中嚷着冷,王小虎无法,只得摸黑从柜子中搬了一床冬日的棉被出来替他盖上。郝伍少依旧冷得打颤,王小虎欲哭无泪,只得将他脱下的狐裘大衣也压到被子上,这才勉强过了一个晚上。

他睁开眼,王小虎早已不在屋中,午时的阳光照得屋中亮堂堂的。

郝伍少懒洋洋地爬起来,披上狐裘大衣,这才伸着懒腰出了房。

王大丫不知去了何处,王小虎被逼坐在院中读书,见郝伍少出来,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扣:“小五哥,你醒啦。”

郝伍少点点头:“大丫姐呢?”

王小虎道:“去药铺买药了——小五哥若饿了,伙房里还有豆浆和煎饼。”

郝伍少笑了笑,走到伙房,发觉豆浆被人细心地放在一锅热水中温着,心中登时腾起一股暖意。

喝完了豆浆,又咬了两口加了鸡蛋的煎饼,郝伍少便觉吃不下了。

他又走回院中:“小虎,带我去见见那位落魄大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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