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镇(出书版 第五-七部)——琰汜
琰汜  发于:2013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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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房间角落那里,有块青石板地砖微微翘起一个角,隐约可以从缝隙里看到一块白色的布料。

见几人没有动作,那块地砖又起了一点,然后「啪嗒」,从缝隙里滚出一块小石头来,一直滚到秦灿手边。

秦灿捡起那粒石头看了看,然后有点不太确定地道,「她是要我们过去?」

身后「轰」的一声,又一根房梁塌了下来,傅晚灯推了把秦灿,「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就算是鬼门关,只要能离开这里我也走!」说着跑了过去。

秦灿和颜璟两人对看了一眼,一点头,跟了上去,傅晚灯走到那块石板那里,将石板掀起来,发现下面竟然有条地道,也不管下面如何就先钻了进去,朝着后面招招手,示意他们赶快。

到了这个关头,秦灿也只能放下疑心听天由命了,低下身正要钻进地道里去的时候,他侧首看了一眼陈旭和施海棠……

就见他们两个相拥着站在熊熊火海之中,彷佛合为一体。

秦灿听到陈旭的声音,他在对「她」说——

「下一世,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35.

后来,秦灿花了不少时间,才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给梳理通,这是一个由一代人延续给下一代人的悲剧。

陈长宏和陈长明在云龙山这里利用权财令愚昧的百姓听令于他,拐带囚禁少女供己发泄兽欲。

施海棠的娘亲就是那时候受害的女子之一,她逃了出来,却不幸目睹自己家人惨死,家破人亡又遭受侮辱,然后还发现自己怀上了强暴自己的禽兽的孽种,万般凄惨之下,仇恨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她要让这个孩子成为复仇的工具,她也要陈家人尝到同样的屈辱和痛苦!

于是她买通神婆,让神婆按照她说的告诉陈家,陈家长孙命中必有一劫,此劫只有海棠仙子托世的女子才能化解。然后她静等孩子出世,虽然生的是个男孩,但一样可以实施她的计划。

她欺骗施家人,说世道不稳,灾祸连连,施家好不容易有个男丁,要当成女孩养才好养,于是被取名为海棠的男婴被教养成女子,被母亲灌输着要陈家血债血偿的念头,十六年后,在一株海棠树下「偶遇」了陈家长孙陈旭,应了神婆的预言,成就了一段美满的姻缘。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陈旭早就暗中调查到了施海棠的身世,或许就在调查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父亲和自己二叔当年犯下的罪行,故而心生同情,又或者怀着想看一看对方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而表面上顺从地接受了家人的决定。

两个人各怀心思,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个担心自己男扮女装被识破,另一个故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日日相对、夜夜同榻,渐渐的,心意相通。

虽然不知道施海棠究竟是自己父亲的,还是二叔的孩子,但陈旭无法遏止地喜欢上了这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爱极了,便也恨极了。

恨父亲和叔叔当年的兽行,让今日两人错误的相遇,恨自己和父亲一样的禽兽,竟对自己的兄弟生了悖德的情意。

恨到无以复加,便生了杀意,或许是为了赎罪,或许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在施海棠对自己父亲下杀手而失手之后,陈旭在他父亲身后掏出了匕首……

地道里黑咕隆咚的,几个人刚刚躲进地道里,就听见头顶上方一声巨响,就算他们身处底下也感觉到了震颤。

应该是失去房梁支撑的屋子倒了,要是再晚一步,他们几个就性命不保了。

「晚灯,这是要到哪里的?」

沿着地道爬了一阵,感觉是在一路往下,手下的泥土越来越潮湿,而且越来越近的,有股夹杂着血腥味的奇臭难闻的味道,秦灿忍不住发问带头的人。

「我怎么知道?」傅晚灯嘀咕了一句,「反正一直往前就是了。」

在云龙山里就有过一次爬地道的经历,但秦灿还是觉得这样手脚并用的姿势非常不习惯,人嘛本来就该站直了走路的……

想到这里,念头一顿。

「我见她手脚姿势怪异,想来应该是长久躲在狭窄的地方才会造成那样的扭曲。」

想起颜璟之前和他说过的话,再一想白毛女鬼的样子,以及颜璟在朱府各处发现的地洞,秦灿脑中浮现一个想法……

说不定那个白毛女鬼就是通过这些地道掩人耳目在朱府出没的,而她因为长时间生活在不见阳光的地下,躲在狭窄的角落,所以手脚才会异样的扭曲,逃跑的时候像动物一样四肢着地手脚并用。

正思忖的时候,前面傅晚灯突然停了下来,害秦灿一头撞了上去,撞在了对方哪个部位秦灿自然知道,有点怨怒道,「你停下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的?」

傅晚灯「嘘」了一下,意思秦灿不要大声。

秦灿得以看见前面是一个较为宽阔的洞口,洞口前方有一点橘色的光亮,不像是日光,而是火把的照明。

「秦灿,你来看……」挪到洞口的傅晚灯回头唤了他一声,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声音竟然有点颤抖。

秦灿爬了过去,从傅晚灯肩膀这里看了出去,下一刻,他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

他们此刻应该正身处朱府某一处的地下,而这里被整个给掏空了,离地面约有数十丈高,顶上用很粗的木头架住,支撑着房子的地基。

而被掏空的地方……生长了一棵树,像是用金漆刷过的树身,白玉雕出来一般的叶子,高大茂盛,直直的,插在数之不尽的尸体大坑中。

青花镇·第五部·生死宴·完

第六部 长生诀

文案:

被下放到土匪窝的衰尾小王爷,

凶恶又爱欺压人的山寨三当家,

两个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即将带来毁天灭地的命运!?

一株能令人长生不老的三珠树,

竟是多起人命凶杀的真相,

秦灿与颜璟同时陷入了险境。

为了保命,一行人连夜逃离这噬人的知府府邸,

却引来了真凶的猎杀,

两人迫不得已逃进云龙山的地底墓穴,

谁知竟牵引出了自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长生秘诀。

与颜璟共患难了那么多的凶险,

秦灿只想能牵着他一路走至生命尽头,

初萌的情意,又怎能夭折在这九死一生之地?

封底文字:

「呜……」秦灿低下头懊恼地发出一身悲鸣,每每遇到这种时候,他就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没有武功,也不懂治伤,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痛苦,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殆尽,却无能为力。

如果能救颜璟,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只是分担他身上的伤痛也好!

「笨猴子,我没事……」

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心里痛恨的自己着无能,同时又惊惧担心着怀里这人的安危,秦灿觉得,除了失去岑熙的时候,自己再没有这么无助过。

眼前漫起一片水雾,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轻握着颜璟抚着他额头的手,唤出的名字都变了调,「颜璟……」

第一章

秦灿等人皆都为眼前的景象所惊愕,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半晌,三人才陆续回神,而脸上的惊愕也逐渐沈凝严肃了下来。

这洞口是在靠近这株大树根部的地方,故而堆积在树底部的那些死尸腐烂散发的臭味夹着血腥味,钻进鼻子就往人的脑门冲,熏得人胃里不住地翻腾。

秦灿皱了眉头用袖子捂住口鼻,借着安在外面墙壁上的一盏盏油灯的光亮,抬头打量他们身处的这个地道和地道外面的窟窿。

他发现外面这个地洞四周的墙上还有不少这样大小的窟窿,墙上油灯的火苗微微摇动,说明这个地下的洞穴里有风穿过,秦灿想起颜璟在宅子各处发现的地洞,猜想应该是通到这里为了让空气可以流动。

秦灿正要开口向傅晚灯道出自己的疑惑,上方却传来脚步声和一个带着愠怒的声音。

「到了今天,你才和老夫说你想收手不干了?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你能有今天,全靠老夫一手提携!否则你不过是个连客栈都住不起、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穷酸书生?」

秦灿一愣,这听起来像是陈培元的声音……

摇曳的火苗,在对面墙上投下两道扭曲的人影,其中一个背手身后态度桀骜,一手指着另一个微微卑躬的人,不择言语地呵斥着,从陈培元的言语里很容易就能猜到那个被骂穷酸书生的人就是朱广源。

「岳丈的提携之恩,小婿永世铭记于心,但小婿心意已决……」

朱广源说完这句话后,上面沉默了下来,躲在下面洞窟里的几人也都屏住气息,神情紧张,秦灿攥紧了自己的衣摆,感觉手心里都滋出了汗来。

过了一会儿,上面传来一声叹气声,接着响起了陈培元的声音,映在墙上的那两道人影,其中一道伸手过去拍了拍另一个的肩膀,似作安慰。

「真是可惜了啊……我以为拿你老爹和你儿子的命做筹码,能让你灭了这份不安分的心思,结果……」

「你说什么?」朱广源的身影僵如石头,半晌才恢复过来,「我爹和逸儿是你杀的?!」

「呵呵呵……」陈培元低笑了起来,「你以为在这个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弄到三珠树?你以为许干生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藉此来要挟你我?」

「陈培元!」朱广源的情绪有些失控,「这些年你让我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我都无一怨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朱家?」

那只搁在朱广源肩膀上的手,猛地挪到朱广源的脖子那里一把掐住,语气更为凶狠。

「所有忤逆老夫者……皆不可存!谁叫你生了退避的心思?老夫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你却在这关头萌生退意,所以你爹和你儿子不过是老夫给你的警告,你想收手,那就是你的下场!」

「不!」朱广源掰开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挣脱开来,「陈培元,你疯了!你彻彻底底疯了!不……不是你疯了,是我疯了!我居然相信你那长生不死的鬼话,居然会为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呵呵呵……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在这个地底的洞窟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朱广源笑得疯癫,然后突然收声,猛地扑向陈培元,「陈培元,你还我爹和逸儿的命!」

从墙上映着的影子看去,两人似乎站在一个木头搭出来的向外突出的平台上,陈培元身后,就是这个深达数十丈载着金枝玉叶的尸体坑。

就在朱广源扑向陈培元要将他推下去的时候,一枝箭从后面飞来射穿朱广源,朱广源脚步趔趄了两下,陈培元往旁边一让,失了凭依的朱广源自己一头栽了下来,面朝下地落在一根斜伸出来的枝干上,被插穿胸口,挂在半空中。

从秦灿所处的地洞这里只能通过墙上的影子看到所发生的一切,而殷红的液体淅淅沥沥地如下雨般滴成珠帘。

秦灿觉得有一股凉意窜上背脊,上面两人的对话还在脑中回转,一时半刻还未消化过来,但他已经从字里行间捕捉到了那和他们这些时日所寻求的真相息息相关的蛛丝马迹。

心里有太多疑问和猜测要向傅晚灯还有颜璟叙述求证,但秦灿回过头去的一刹那,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四周墙壁上昏暗的亮光,只有很微弱的一部分照到他们藏身的地道里,但就这因为这点光亮,让秦灿看见颜璟的肩膀一侧探出另一张苍白的脸来。

那张脸白蒙蒙的一片,眼睛黑洞洞,就像风干了的、只剩一张薄皮干巴巴地附在骨头上的骷髅。

秦灿被这么一惊,脚下一滑,脚边的碎石子被踢了出去,「喀啦喀啦」地滚落了下去。

「什么人?!」

不好,被陈培元发现了!

秦灿心里大喊不妙的时候,上头响起一个听来像是侍卫的声音。

「大人,二老爷的厢房着火了,下人说,少爷和少夫人也在里面。」

陈培元一听,声音急了,「那你们还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救人!」

「是!」

上面传来离开的脚步声,待到完全没了声音,秦灿等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秦灿看清楚,从颜璟肩侧伸出脑袋来的,就是那个带他们从地道里离开的、朱府传闻里的「白毛女鬼」。

秦灿知道她没有恶意,否则不会在那间屋子失火的时候带他们从地道逃生,而且这个怪异的躲在朱府暗处的人,显然知道不少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秦灿正想道一声谢,却见她突然往前一窜,纤细如干柴一样的手一下抓住傅晚灯的胳膊。

众人为之一愣,颜璟下意识地抬手要挥拳上去,被秦灿给拦了下来,「别,她不是要害我们……」然后看了过去。

傅晚灯正抬着一只手,摊开手掌似乎要接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灿发现,在这个地道接近洞口的墙壁边缘,有一些深如墨色的黏稠液体。

借着油灯的光亮,可以发现,这些黑色的液体似乎来源于那堆了不知多少死尸的尸坑,里面也尽是这样黑色的液体。

「这里这么多尸体,也不知堆了多少年,想来应该是长年累月积下的血,才会变成这种颜色……」秦灿压低了声音道。

傅晚灯却不同意,摇了摇头,然后抬了下下巴,示意秦灿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我倒觉得……这不是人血……」

朱广源的尸体还挂在这棵大树的枝干上,从被刺穿的胸口流出的血,还在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将下面的枝干和玉一样无暇的叶子染成一片血色。

然后秦灿看见,靠近被血染红的那片枝叶附近,附着在墙上的黑色液体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微微鼓了起来。

黑色液体越鼓越大,最后像是一个胀圆了的气泡,紧接着「啪」的一下,伴随细碎的破裂声,乌黑的气泡炸裂开来,有一些溅上了那染了血的枝叶,紧接着让秦灿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那落在枝干上的黑色液体,像是滴入水中的墨,不断扩散长大,很快就几乎覆满了那片染上殷红的枝干。

「它……在吸食那些血?」

秦灿呐呐道出疑问,不自觉地也伸出手去,想要看看那黑色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同样被那个「女鬼」给一把抓住。

秦灿诧异回头,那「女鬼」摇了摇头,张嘴用着怪异的音调发出一个词。

「死……」

秦灿愣了一下,想问清楚她什么意思,上方又传来「踏踏踏」的像是脚步声一样的响动,便对她道,「能带我们离开这里吗?」

「女鬼」歪了下头,秦灿手指指上面比划了一下,她才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转身沿着地道往前爬去。

但是颜璟却没有反应,秦灿这才发现从刚才开始颜璟就有点安静过头,照理说看到这么大一棵金枝玉叶,颜璟应该兴奋到两眼放绿光才对,还是说他太兴奋了所以才愣呆掉了?便伸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

颜璟回神,眸子望过来的刹那,眸底映着绯色的光华,像是躲在暗夜里正伺机捕获猎物的野兽,周身隐在黑暗中唯有眸子熠熠生光,灼灼如星辰。

秦灿心头一跳,想要看仔细,却发现什么异状都没有,想大概是那些油灯的光亮所造成的错觉,便指指那「女鬼」离开的方向,示意颜璟跟上去。

「女鬼」带着他们走的并非进来的那一条地道,待到爬出来后,秦灿发现这个地道的出口就在自己住的厢房院子里。

难怪之前两次这个「女鬼」来偷吃东西的时候,见她往树丛里一钻就没了影子,原来是躲进地道里了。

这里四周很安静,和不远处传来的吵吵嚷嚷形成极大的反差,下人们大概都去陈长明的厢房那里帮忙灭火。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木的味道,不时有火星和木屑被风卷着带过来。

一段尘缘旧仇,一段悖德的爱恋,全都随着飘嫋至天际的青烟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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