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愣了愣，说：“那不就是狼崽么？”

村长说道：“这名哪能叫狼崽？您老家里不是姓齐么？干脆也跟着姓齐吧。”

奶奶想想也成，反正这小崽子看着也讨人喜欢，又没家，二牛看样子也挺喜欢这小孩。留就留着吧。于是就点头，说：“行啊！就姓齐呗。和二牛做个兄弟也好。”

村长喜道：“那就好！叫齐什么呢？”

奶奶才想开口，一旁的祁青这时候说话了：“奶奶，村长，就单名，一个辉吧。齐辉。”

村长和奶奶也都不是什么读过很多书的人，听这辉字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听听也是个好字，所以就没反对。

小狼崽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齐辉！至于小名嘛，自然还是逃不了“狼崽”两个字。

村长坐了会就走了，奶奶送了村长出去。祁青指着小狼崽子就说：“你可有名字了。齐辉。你家里人给的名。不过还有个你长大也不能忘的。”祁青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狼牙来。那是后来那天他跑去找那些大人们要来的。祁青用针在狼牙上钻了个孔，系上了红线。现在则挂在了小狼崽子的脖子上。

那颗狼牙闪着幽幽的光芒，小狼崽子像是知道什么似的默默趴在祁青的怀里，又用鼻子蹭了蹭祁青的脖子，然后就抱着祁青不放手。

第六章：血亲

小狼崽子难得安静的呆了一会后，又开始拱祁青。祁青知道这小子是闷了，就准备带他出去走走。

小狼崽高兴的在祁青身上扭，小脚还特有力的踹了一下祁青的肚子。祁青疼的哼了一声，重重又打了一下小狼崽的屁股。小狼崽立刻不敢再动了。祁青给小狼崽头一次穿上了鞋，小狼崽挺好奇的踢着小脚，倒是没像衣服那样给撕了。

祁青发现小狼崽正有不少人的习惯被慢慢引出来，心里也不免高兴。也就没再强求小狼崽穿衣服。反正他还小，天气也热，以后慢慢穿就行。

抱着小狼崽走出门，跟奶奶又打了声招呼之后，祁青就准备往外走。哪知这时候，突然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祁青抬头一看，顿时戒备的抱着小狼崽朝后退了几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祁青这身子二牛的爹，耕子。他这时候又怎么回来了？现在正是月中，家里也没钱。

耕子一身脏兮兮的劳动服，踩着双拖烂的解放鞋，瞧见祁青就咧开嗓子问：“你奶奶呢？”

祁青想说：“没在。”可是偏偏这时候，奶奶出声：“二牛，外面谁啊？”

祁青小脸的神色很不好。耕子一听奶奶在家，就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朝着祁青走了两步。祁青下意识的后退。而怀里抱着的小狼崽似乎也感觉到祁青的不安，就瞪着耕子，嘴里开始“呜噜噜”的龇牙。小胳膊小腿也本能的挣了一下。

祁青紧紧抱着小狼崽子，警惕的说：“你……要干什么？”

耕子眯着眼看祁青，说：“操！老子还看不得儿子了？这就是那个小狼崽子？”耕子瞧了两眼最近在村子里已经传遍了的狼崽子。

祁青没回答，仍是一副小心的模样。

耕子看的有点来火，说：“二牛，你这什么眼神？老子是你爹，你防贼呢？”

祁青实在很想回他一句：“就是防贼。”但祁青也知道这么说了，恐怕没什么好结果。就继续保持沉默。

耕子哼了一声，也没再管祁青，就走进了奶奶的屋里。

祁青满眼担忧的看着屋里，抱着小崽子的手都用力的有些发白了。小崽子这会儿靠这祁青，倒是什么声音都没发。

果然，不出一会，耕子的吼声就从房里传了出来。祁青咬着牙把小崽子放到了地上，对着他说：“齐辉，你在这里坐好。不准动。知不知道？”

小崽子没听祁青的话，就是死死拽着他，小嘴甚至开始龇牙，还“唔噜唔噜”的。祁青有点急了，他不想带着小崽子进屋，万一动起手来，伤了小崽子可怎么办。

就在祁青想找着绳子把小崽子栓起来的时候，那耕子突然就从房里走出来。奶奶也跌跌撞撞的跟出来，眼见着就要摔倒。

祁青一急，也顾不得小崽子，就冲上去扶住奶奶。

可奶奶盯着耕子，推开祁青，一边抓着耕子的手臂，边哭边喊说：“耕子啊！那是养小崽的钱啊！可不是咱们的！你别去赌了成不成？村长给你介绍了个活，好好干着，每个月也能有些钱！咱再伺候着这地，能过啊！到时候，你还能娶房媳妇，二牛也能有个娘。耕子啊！算娘求求你！”

可那耕子压根不听奶奶的话，甩了两下没甩开手后，居然用力的拿脚踹了起来。

“奶奶！”祁青眼红了，追到奶奶身前给护着，同时冲着耕子就大吼：“你还是不是个人？她是你娘！”

耕子被祁青吼愣了，顿下脚，推开老太太，朝着祁青冷笑，说：“操，小兔崽子敢管你老子的事了？皮痒了你是不是？”说着，那耕子居然抄起鞋底就朝着祁青打了过去。

奶奶在旁看着急的大喊：“耕子！你疯了！你打孩子干什么？”奶奶就要冲过去拉，可她一个老人哪里是耕子一个壮年的对手？猛就被耕子挥开了手。

祁青边躲闪着耕子挥打过来的手，一边对着奶奶喊：“奶奶！你别过来！你小心！他有本事就打死我！”

祁青说的话显然给那耕子火上浇油，下的手就更狠，脚也踹上，边说：“我打不死你个小兔崽子！”

祁青一个小孩哪里躲的过耕子的追打，没一会，头脸身上就挨了好几下，脚下一个不小心，竟就摔在了地上，腿上顿时传来一阵的剧痛。祁青心想着，坏了，他的腿才好不久，这么一跑一摔估计是又伤了。

可这时候，耕子追过来抓着祁青就真是朝着死里打。奶奶扑过来想拉开耕子，也根本没那个力气。

偏偏就在这时候，耕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一声大叫，然后手抱着头就开始乱蹬乱跳，奶奶趁着这时候赶紧把祁青扶了起来，祁青脸上身上都已经红肿了。奶奶哭着，直喊：“造孽啊！造孽啊！”

可这时候的祁青显然没看着奶奶，而是心惊胆颤的死死盯着那边的耕子，他可没看错，这时候抱着耕子的头死死咬着的可不是小崽子么？

当时，祁青就看见小崽子影子一闪，竟然蹿到了耕子身上，然后对着耕子一口就咬下去了。祁青急的挣开了奶奶的手，又冲到了耕子身边，大喊：“齐辉！下来！你下来！”

耕子这时候被小崽子咬的脸上脖子上鲜血淋漓，双手用力的想要把小崽子拉下来。可是小崽子这回是拼了死命，小爪子就是抓着耕子的肩不放，小嘴狠狠咬着耕子的耳朵。

再接着，就听耕子惨叫一声，然后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狠狠的一用力就把小崽子从背上拽了下来。

“齐辉！”祁青吓的冲过去，可耕子一手提着小崽子一脚将祁青踢开。

耕子脸上全是凶悍的神色，他一手一摸耳朵，竟然有半旯被小崽子咬下来了！耕子几乎暴怒，双手猛的就将小崽子举了起来，就看着他要往地上摔去。

祁青见这样子哪里还顾的了身上的疼，猛的就冲将过去，一把抱住耕子的腿，想也没想的也是一张口重重咬了下去。

耕子又是一声惨叫，随手把小崽子往祁青身上砸。祁青顿时一松手，就和小崽子两个滚到了一边。

耕子这时候疼的气喘吁吁，可他恨极的看着小崽子，顺手就抄起一根棍子朝着祁青和小崽子走过来。祁青一把抱住了小崽子，扑在小崽子身上。小崽子在祁青的身底下不住的挣扎。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开！老子今天不宰了这狼崽子，老子不是人！”耕子冲着祁青怒吼。

可祁青死都不动，耕子火更大，说：“好！今天老子连你一块灭了！”

眼见着耕子的木棍就要砸到祁青身上时，院门外冲进来几个人，正是隔壁王家的三个兄弟，他们一见着这个情形，赶紧上去按住耕子，同时喊着：“耕子，你这是要杀人呢？”

耕子挣了好半晌，但也耐不住人家三兄弟把他给拉开了。而奶奶这时候，呆呆的坐在一旁，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切都没看着似的。

祁青这时候艰难的爬起身，看了看小狼崽子，发现就是脏了些，没受什么伤，总算是放下心。他转眼就朝着奶奶看去，而这一下，祁青可吃惊不小，他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喊道：“奶奶！奶奶！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奶奶！”

祁青边急边推着奶奶。而他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察觉出不对了。

就连一旁挣扎着的耕子，也安静下来。王大就跑过来，伸手在奶奶眼前晃了晃，小心的说：“奶奶，齐奶奶？您老没事吧？”

奶奶就那么坐在那里，怎么都不出声响。

这回还被王家兄弟按着的耕子也有点急了，他推开王家兄弟，走到了奶奶身前，凑过去就说：“娘！你这是干嘛呢？”

而偏偏就是这一声“娘”，把奶奶给激醒了。齐奶奶想也不想的重重就是一巴掌打在了耕子的脸上。

耕子挨了这一下，傻了。

齐奶奶朝着耕子就声嘶力竭的喊了：“你打啊！你有本事害死自家闺女，也就有本事打死自己儿子！你怎么不连我这老婆子一起打死了干净？你有本事再打啊！”

齐奶奶这时候站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打着耕子。耕子神情极是复杂，可偏偏这时候，他就又不敢还手。

齐奶奶边骂边开始哭：“我这是生的什么儿子啊！作孽啊！我前世欠的债啊！你要钱是不是？给！我这做娘的棺材本一起给你！”说着，齐奶奶居然就回了屋，然后拿出一个小箱子，狠狠砸在了耕子身上，小箱子“唰啦”裂开了。里面五块十块的，还滚出几个银元。但是总共也就三、四十块钱罢了。

齐奶奶指着那些钱对耕子说：“你要！你拿去！全拿去！一分也别剩下！我这做娘的，今天也就说了，从今往后，我没你这儿子，你也没我这娘！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送终！”

耕子听着这话，哪里还敢捡钱，小心的上前，说：“娘……”

“滚！我没你这儿子！你给我滚！”齐奶奶的声音都发颤了。

耕子这会儿整个脸都是灰溜溜的，想再留着说两句时，齐奶奶气的发昏，人险险要倒下去，祁青赶紧的扶着，齐奶奶有气无力的说：“让他滚！”

王家兄弟见这情形，拉拉耕子，小声说：“耕子，你还是先走吧。避两天，再回来。等你娘消消气再说。”

耕子这时候也没办法，他总不想真把自己老娘给气死，他狠狠盯了眼小狼崽子和祁青之后，就这么走了。

王家兄弟这时候帮着祁青把齐奶奶扶进了房，看着祁青满头满脸的伤，又叹气说：“唉，这是造什么孽。二牛，等会上咱屋里去，我让你婶子给擦点药。”

祁青忍着眼泪点点头，谢过了王家的叔伯。他的腿疼的厉害，可也不能就这么让奶奶一个人留着。他这会抱不动小狼崽，就拉着他的手，让他跟着自己走。小狼崽也乖巧，学着祁青的样，竟然也站直了身子走了两步。

祁青也没在意，就让小狼崽子一个人先在旁坐着。然后他打了水，给奶奶擦了擦脸。

可就这时候，奶奶看着祁青满脸满身的伤，抱着祁青就哭了起来，“二牛！孙孙啊！奶奶对不起你哦！”

祁青的眼泪就这么下来了。小狼崽子在旁看着，静静的看着。

第七章：初离

耕子过了几天之后，又回来过一次，还是把奶奶的小箱子都拿走了。那之后，耕子也没再出现过。只是那天，祁青抱着小狼崽子说：“以后一定要让奶奶过好日子。”小狼崽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居然也跟着“嗯”了一声，还把祁青给弄愣了。

至于接着的两年里，祁青终于知道了棍棒教育的重要性。特别是面对像齐辉这样的小狼崽子，你不凶是不行的。其实要是遇上认识祁青的人，现在为止恐怕都不敢说这是祁青了。

遥想当年，祁青也是个俊美乖巧的小娃娃，惹人疼，惹人爱的。性子又静，十足一个好学生，乖小孩。可现在看看……拿着根棍子就在院子里追着小狼崽子跑。什么形象，什么气质，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小狼崽子也确实讨打的很，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祁青转个眼不注意就能出个大洞，要么就是咬的坑坑洼洼。好在小狼崽子看样子挺喜欢模仿祁青的，所以教小狼崽用两条腿走路，倒是没废了祁青多少时间，但是往往一跑，小狼崽子就四脚着地了。偏偏那样跑的还真是快。

祁青追的小狼崽子气喘吁吁的，他的右腿自那次之后，就烙下了病根，凡是剧烈一点的运动，就会发酸犯疼。祁青自己曾是医生，也知道这得慢慢养。但是在山区，哪里有给你养伤的机会。毕竟家里就只有奶奶，还有个小崽子嗷嗷待哺的。他不帮衬着点，还能指望谁？

可祁青心里就特恨，这小狼崽子才多大，就跑那么快！

“齐辉！你给我停下来！”祁青自从小狼崽子有名字之后，总是连名带姓的喊他。这样可以让他尽快适应自己的名字。

小狼崽子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知道祁青是在叫他，其实也没用多久时间。因为非常简单，祁青叫他应声了，就有饭吃，没应声，就没有。毕竟小狼崽子是人，这么一折腾，他也知道“齐辉”是在叫他了。

小狼崽子四脚着地，撅着屁股扭头看祁青。祁青喘着大气倒是不跑了，冲着小狼崽子就喊：“齐辉！你给我过来！”

小狼崽子似乎考虑了一下，看着祁青手里的棍子，摇摇头，还退了几步。祁青气极，小狼崽子最近是能听懂他说话了，可越发精的紧。连骗他都要费好大功夫。可又没办法，谁让他跑不过这小子呢？他丢开棍子，对小狼崽子说：“你给我站直了走过来！要是再跑，就没饭吃！”

吃饭皇帝大，这点小狼崽子可清楚的很，他饿过几顿，那滋味可不好受。于是，小狼崽子慢慢直起身，又慢腾腾的往祁青这边靠，那样子像是只要祁青再举起棍子，他就能立刻开跑。

祁青铁青着脸，走上前几步，拉着小狼崽子的手就骂：“看看你都什么样子！还用手跑呢？洗爪子去！不然没饭吃！”

目前，祁青最大的威胁手段就是“没饭吃”。这是他把那小崽子饿了几顿的出来的结果。而且保管顶用，只是小崽子不吃，他也没吃成就是了。

洗完爪子，吃完饭，祁青领着小狼崽子去换衣服。一边穿，祁青一边说：“这回可是最后一件了。你要是再敢弄坏了，我就真不让你吃饭了！”

小狼崽子显然是听的明白的祁青的话，小声“呜噜”了两声，像是抗议似的。祁青看着小狼崽子这一年长的又高了点，都快到自己胸口了，而且越来越和普通小孩差不多。祁青心里就挺高兴。只是还有一点颇为担心，毕竟小狼崽子到今天也该有四岁了。可是偏偏还不会说话。

那时候第一天接小狼崽子回来，他迷迷糊糊还蹦出个“姆妈”来，可现在却仍只会“呜噜”的出声。

祁青也知道这事情急不来，这两年里，小狼崽子能有这么大变化，实在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以祁青的判断，这小子在被狼养以前，肯定是在一个很大的家族里出生的。说不定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过各种在二三十年之后婴儿才会有的待遇。什么婴儿抚触按摩啊，机能锻炼啊，等等这些。

否则这小狼崽子绝对没有可能恢复的这么快。从人变狼简单，从狼变人，可就真麻烦了。所以对小狼崽子现在的这副模样，祁青还是满意的。这两年不论祁青干什么，小狼崽子都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还会学着他的模样干活。有时候还真算是个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