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灿张着嘴愣了愣,然后道:「我是不是没有睡醒?」
说完,他的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颜璟一掌,直拍得他往前趔趄一步,几乎把五脏六腑给吐了出来。
秦灿跌跌撞撞的站稳,再次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嘴角抽了两下,开口:「这位大仙……要怎么称呼?」
对方眸眼一低,宛然轻笑,「在下千宵,并非什么大仙,不过是只刚修成人形的狐狸。」
秦灿觉得虽然挨了颜璟那一掌挺疼的,但是自己好像还是没有醒的样子,修成人形的狐狸?自己是来抓死鸡案的凶犯,怎么就成了茅山道士抓妖了?
大约是见秦灿脸上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还有一点害怕混杂在一起的表情,旁边几人的表情也是各有千秋,狐狸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起来。
「本来是不该轻易在普通人面前现形的,但若是再不说明,恐怕要身首异处。在下修行尚浅,法力尔尔,连这样普通的陷阱都无法逃脱,更遑论棍棒利刃。但在下并非你们要抓的凶犯,不过是误入陷阱而已。」
颜璟将青犊刀往肩上一甩,「呵!你明明是狐狸,哪有不吃鸡的道理?」
狐狸辩道:「在下虽法力尚浅,但要觅食,却也不用跑到这种地方来。」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觅食。」
颜璟挑了下眉,「刚才你还说自己要觅食不用跑到这里来,这会儿又说自己来这里是觅食……你到底怎么想的 ?」
面对颜璟的质疑,对方依然含笑以对。
「在下所修媚道,所谓觅食……」眸眼之中有妩媚流转,暗暗勾人心魄,「……觅的乃是男子阳精。」
秦灿只觉脑袋懵懵的,半晌才理解了他这话的意思,想起之前他们几人在这里睡得正酣,敢情这只狐狸的目标不是那些鸡,而是他们这群人!
自小便听闻了不少狐狸媚人吸干人精气的事情,眼前这只狐狸虽然还不成气候,不过不能让他为非作歹下去。
「不管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凶犯,现在既然遇到了本县大爷,本官就不能再放你这只狐狸精出去害人!」
秦灿说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其他人身后,然后做了手势,「把他拿下,不论死活。颜璟我看他那身皮毛是不错 ,你要是喜欢就剥了吧。」
颜璟一直绷紧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一点,抬手将青犊刀横在身前,另一只手缓缓将刀抽了出来,而后将刀鞘往旁边一扔。
但谁知那只狐狸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赤色琉璃般的眸眼中泪光闪闪。
「大人,在下感激大人一番善心从刀下救了在下。但请大人相信,在下虽修的是媚道,却从不害人,您若不信也可查查,方圆百里,从未有过狐狸精惑人害人的传言。」
秦灿想想,觉得他这些话说的倒是没错,人家修行也怪不容易的,据说要能修成人形也得几百年的道行,若这么被自己毁了,修道之人最讲究因果报应,说不定自己反要被雷劈。
秦灿冷不丁地寒颤了一下,对他道:「算了,念在你并不作恶的分上,本官先放过你,倘若将来你为非作歹,本官定不饶你,你走吧。」
那只狐狸却依然跪着不肯起来。
秦灿怪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狐狸微微歪了下脑袋,顺直的银发水转一般从面颊滑下,狐狸微微眯着眼,双唇削薄透着如桃花瓣一样淡淡的粉色,仿佛还有夜露沾在其上。
「都说知恩当图报,大人既救了在下,请让在下做点什么回报大人的救命之恩。」
略带沙哑的声音沉进人的心里,凤眸一眨一眨,宛若秋水荡漾。
秦灿像是抖糠那样从头到脚身子抖了一遍,然后连连摆手,「别,不用了,你还是留着以后报答别人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要是让镇上的人看见你这个样子就不好了……」
然后秦灿看看周围其它人,「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阿大,你怎么没把云中雁给带回去?阿斌阿丁,你们不是应该去巡街了?还有颜璟,把刀收起来!阿二把这里收拾一下,本官要先回县衙。」
说完,秦灿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两步之后,拔腿就跑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留下其它几人和那只狐狸面面相觑。
逃回县衙之后,秦灿还心有余悸。
报恩?
要给那只狐狸报恩还不给他吸光阳精变成人干?
幸好自己足够有定力,不受他的诱惑,保住了一条命。
神鬼之言以前都是听过就算了,没想到,到了这里之后竟然一再的碰到,先是换魂,然后是狐狸精,这样下去,谁知道下次又出来个什么神神鬼鬼的……
秦灿摇摇头,乱七八糟的就不要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多做些正事比较好。过几天,会有官差押着几个要发配边疆的杀人犯打这里经过,希望不要出什么漏子,太太平平把他们送走。
但是因为之前两晚都没有好好睡,前一晚又折腾了大半夜还挨了不少罪,秦灿看着文书上的字,发现一行变成了两行,再看其它东西也都是模模糊糊的,觉得还是回房去睡一下比较好,便昏昏沉沉地摸回自己房间,衣服和鞋子也没脱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
不知睡了多久,秦灿感觉有点热,摸索着去解腰带,想把外面穿的长衫脱下来,但却碰到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 。
他迷迷糊糊地皱了下眉,将那只手提起扔到一旁,接着脱衣服,刚解开腰带,就有人帮着把胸口的衣襟扯了开来,还有微热潮湿的气息落在颈脖上,黏黏湿湿的,带着几分情色。
「大人,要我帮你脱吗?」
低沉温润的声音落在耳边,在京城的时候这些事本来就不用自己动手,于是秦灿很自然地「嗯」了一下,但紧接着猛地睁开眼来,眼睛望着床帐顶部地眨了两下,然后侧过头去。
就见床榻另一侧正侧卧着一个美人,肤如凝脂、发如银雪,衣衫半解地躺在那里,裸着圆润的肩头和白花花的胸膛,胸前两点娇嫩的茱萸在衣衫下半隐半现,而那一对剔透如琉璃珠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薄唇微启,淡粉的唇瓣像极了半开的桃花花瓣。
见秦灿转过头来,狐狸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伸出手来,手指勾住秦灿的下巴。
「大人,怎么不等在下报了恩再走?」他朝着秦灿吹了一口气,沁如兰馨。
秦灿看着他,愣了愣,紧接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已经天黑,颜璟没有和秦灿一起回县衙,而是去了学堂陪小酒酿他们玩了一天。
小鬼头们疯极了,跑来跑去的,个个玩得满头大汗,好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连带着自己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 ,回到县衙让人送来热水,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一会儿。
突然,秦灿房间那里传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叫,没多久,自己的房门就被「砰」、「砰」地拍响。
颜璟去开门,就见秦灿衣衫不整地站在外面,一脸的惊恐,想说什么但因为太激动了,竟然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于是张着嘴咿咿呀呀的手舞足蹈,先是指着他自己的房间,然后两只手在脑袋上比了个耳朵,又示意身后有尾巴 。
颜璟看了半天,虽然还不是太明白,但大概知道秦灿房里有什么东西,把他给吓得六神无主,连话也说不清楚, 便抬手将堵着门的秦灿推开,向他房间走去。
才刚走到秦灿房间门口,颜璟就见一团白影冲了出来,他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这团白乎乎的东西给拽住,一看,就是早上那只狐狸,没想到它居然又回来了。
「它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秦灿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衫,总算能出声,「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一觉睡醒就发现他在我床上,还这样那样……」
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秦灿直接用手脚比划了两下。
颜璟看看秦灿,没有说什么,提着那只狐狸走到后院的小门那里,打开门往外一丢。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颜璟说完,「砰」的关上后门。
见颜璟两手空空的回来,秦灿吁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看天,发现自己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肚子「咕」的一声 ,虽然还是很乏,不过填饱肚子也很重要。
颜璟回到自己房里,脱了衣服跨进了浴桶,热水浸没全身让他发出一声惬意的轻叹,于是整个人都滑了下去,直到水将他的脑袋也完全浸没。只是没多久,秦灿房间那里又传来一阵杀猪叫,然后又是拍门声。
「哗!」
颜璟从水里钻了出来,溅起的水花湿了地上一片,听着那一连串的拍门声,他有些微愠地皱起眉头,随手拿了块布巾围在腰际去开门,果不其然在门外见到秦灿,秦灿这次是没刚才惊慌了,见到颜璟开门,抬手指向自己的房间。
原来他填饱肚子之后回到房间,就见某只缠上他的狐狸横躺在软榻上,一条光裸的腿从衣摆下探了出来,秦灿觉得他身上除了这件几乎要掉下来的袍子之外,底下根本没有穿东西!
秦灿过去虽然流连花丛,花街柳巷除了美人之外,也有不少样貌漂亮的男倌供恩客狎玩,不过秦灿对没有软绵绵的酥胸、并且下面也长了一根玩意儿的男人提不起兴趣,所以眼前这只狐狸再美再诱人都没用,因为他是公的。
不需要秦灿开口,颜璟干脆利落地走近他房间,里面一顿拳脚的声音之后,颜璟抓着狐狸的尾巴倒提着它走了出来。
这次也不走到后院的小门那里了,直接手一甩,毛茸茸的白团子在半空打了圈,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耸拉着耳朵,舔着早上被捕兽夹夹到的那只爪子。
颜璟冷声道:「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扒了你的皮!」恶狠狠地语气,让那只狐狸的身子震了一震。
不过似乎狐狸比他们都想象的要执着,当秦灿第三次敲响房门,让颜璟不得不再次从浴桶里起来的时候,颜璟其实有股连秦灿也想一起揍的冲动。
这次颜璟把狐狸从秦灿房里提了出来,没有像之前说的把它扒皮了,而是径直走到阿二他们的房间,踹开房门。
阿二不在,阿斌和阿丁都在玩骰子,当看到颜璟一身光裸着,头发滴着水就腰间围了一块布走进来时,惊讶得眼珠都要掉了下来。
「三、三当……」
阿斌一惊讶直接脱口而出以前的称呼,被阿丁打断,「爷要我们做什么?」
颜璟把那只狐狸往他们那里一抛。
「给我看紧了它,寸步不离,再要让我看见它在这里乱跑……」他眼角寒光一闪,「我唯你们是问!」
阿斌阿丁两人一怔,接着异口同声的答了,「是!」
颜璟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秦灿还跟着自己,不由疑惑。
「你还想干什么?」
秦灿猛地站定,看看颜璟的房间,又回头看看自己那边,犹豫着支支吾吾道:「今晚能不能……睡你那里,免得那只狐狸再回来……
「我、我睡在外头就行,用椅子拼一拼……顺、顺便可以告诉你,你那堆杯子里哪只是最值钱的珍品。」
颜璟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片刻,推开房门自己走了进去,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进来吧。」
秦灿先是一愣,大约没想到颜璟会这么爽气的同意,然后赶紧跟上去像是躲瘟疫那样躲进颜璟的房里。
第四章
秦灿进了房间就乖乖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颜璟则是径直走到屏风后头,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水早已经凉了,颜璟便取了腰里的布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干。
秦灿坐在外头有点无事可干,屏风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过了一会儿,颜璟提着一包东西走出了,搁在一旁的茶几上打开。秦灿一看那个包袱,便想起来这里面都是颜璟之前找来要代替蝴蝶杯的玉杯。
「是哪一个?」颜璟回头问他。
秦灿走了过去,伸手向那只「梅上雪」,但是转念又变换了主意,应该先逗逗他。于是拿起了另外一个,装作很仔细地打量这只杯子,同时偷偷瞄向颜璟。
「这个……」
见颜璟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像是有点紧张的样子,秦灿暗暗笑着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将那个杯子一放。
「这个不是。」
便见颜璟绷紧的嘴角松了一些,略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秦灿又换了一个杯子拿起来。
「这一个……」他偷瞄到颜璟脸上的表情又微微收了起来,秦灿心里继续暗笑,再次不屑地把杯子一放,「这个也不是。」
于是颜璟脸上的表情又变了一变。
秦灿玩上瘾了,再换了一个杯子,不过这次偷瞄过去,正对上颜璟挑着眉有点玩味的眼神,似乎在说:我看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秦灿干咽了口口水,将刚拿起的杯子放下,把梅上雪拿了起来。
「就是这个了……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应该就是玉杯『梅上雪』。」
颜璟脸上阴狠的表情总算收了起来,煞有兴趣地从秦灿手里接过那个玉杯,在指尖把玩,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然后问:「为什么说他珍品?」
秦灿在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主要是他的雕工。它用一整块带着包料的白玉,而后巧夺天工的将白如羊脂的玉芯雕成梅花形状的杯子,而外头包料则根据颜色的深浅雕成一株梅枝。你也知道,玉的好坏就看他的质量,而外面的包料则会很少留下。但这个杯子却将两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不仅仅要求工匠的雕工,而恰好能雕成这样的玉石也是天下仅此一块的,所以才会如此珍贵,而杯子底部还琢有花蕊,酒液滑入,仿佛有雪花飘拂梅花之上,故而名曰『梅上雪』。」
秦灿在说得时候,颜璟在软榻另一头坐了下来,一边打量手里的杯子,一边听秦灿说这个杯子的渊源,表情很认真。
秦灿说完听不到颜璟的响应,便将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就见颜璟的头发随意地披着,湿湿的,发梢滴下来的水湮湿了肩膀和胸襟的布料。
颜璟穿着一身中衣,但是衣带没有结好,胸襟那里滑开着,露出颈脖和底下的胸襟,以及右侧肩膀上的刺青,隐在中衣下的几只蛇头,昂首吐着红信,在灯火摇曳下,宛如真的一般。
秦灿看着看着便想起刚才的画面,一番慌忙里,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颜璟两次光着身子出去的,虽然那是岑熙的身子,不过这些时日却比以前要精壮了不少,胸膛和小腹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肌肉,手臂和腿也看起来更为有力,沾着水珠的肌肤白皙而紧实,几乎可以想象摸上去后带来柔韧的触感……
秦灿回想着,不觉呼吸炽热了起来,抬起头来,那边颜璟还在打量着杯子,脸上露出喜欢的表情。
秦灿的视线集中到了他脸颊旁的那一缕湿发上,发上的水缓缓滑下去,在发梢末端凝成了一滴剔透的水珠,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华。
水珠越聚越大,最后终是承受不住,颤了颤,猛地坠了下去,落在线条优美的锁骨上,在白皙的肌肤上湮走了一道细细的、透明的水痕。
秦灿不仅觉得自己的呼吸热了,此刻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不是因为穿了太多的热,而是从身体深处燃烧出来的炽热,这股热力游走遍全身带起血脉的沸腾后,最后都汇聚到了脐下三分处,积聚在那里,甜美的胀痛着……
而再笨的人,都会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欲!
意识到这一点,秦灿猛地跳了起来,一眼看见桌上的茶壶,连忙扑了过去,拿起茶壶揭开盖子就往自己脑袋上浇。
冰冷的茶水当头而下,激得他脑门一痛,不过身体里那莫名而起的火热也因此止住。
「你干什么?」
颜璟带着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秦灿回神,然后手忙脚乱的将茶壶放好,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擦掉,回过神来,「没事,我就是突然有点热。」然后咧开嘴傻兮兮的笑。
秦灿吹灭蜡烛,躺在软榻上。
想到刚才自己的反应,他心里就有了股复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