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决定我爱你(FZ) 上——醒初
醒初  发于:2012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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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淡淡的笑,脸上谦和的表情一如既往。

好戏还在后头。

接下来需要一场开颅手术,凌云不属八爪鱼,实在没办法独立完成——莫道穷就别指望了,一切脱离他本专业的东西他都完全不懂,连剪刀和止血钳都分不清楚的人上手术台那明摆着是害人。

凌云向李志远要了两个口风紧而且容易抓把柄的医生——这一点很重要。出于一些原因,凌云现在并不想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这一点也让莫道穷很不理解。莫道穷自己是个挺张扬的人,但凡有什么一定不肯掖着藏着,但是凌云不同,他有自己的考量。也许是幼年时期在孤儿院的生活给他留下的影响,凌云做事从来分外小心,没有十足的把绝对不说。

太谨慎等于没魄力。这个是适用于平常人的公式,对于凌云,这两者之间只能添上不等号。

虽然莫道穷在手术室里毫无用处,但是身为这个课题的负责人——其实这一点还有待商榷——还是跟着上了手术台。其实大部分原因还是他身为科研工作者的好奇心。

显微注射器,玻璃分针,电笔,这都是莫道穷熟悉的。但是在这间手术室里他熟悉的东西也只限于这些了,其他的就看不太懂,尤其是那些看上去就很奇怪的仪器。莫道穷特意仔细看了一下,心底里吐了吐舌头。这些仪器基本上都是重新改装过的,英国法国德国日本哪里的都有,拼在一起跟科学怪人似的。

无所事事,莫道穷站在一旁看凌云操作。开颅器长得像开罐头器,脑刀长得像西瓜刀。这是莫道穷整台手术下来唯一的感触。

五个多小时以后,凌云放下电笔,松了一口气。

“手术结束。”凌云说,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疲惫。

两个助手此时已经完全将凌云当作神了,都拿崇拜的眼神看着凌云被口罩和眼镜遮住大半的脸。凌云隔着台式显微外科手术镜向众人笑了笑,然后忽然神色一变。

不明显。应该说如果不是很仔细的看的话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莫道穷一眼就看出来了,赶紧走到他身边打算问他怎么了。

凌云向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对两个助手说:“大家辛苦了。现下去休息吧,顺便告诉李先生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我来就好。”

哪里有让主刀医生收尾的道理?助手当然不肯。凌云抬头,护目镜下的眼睛向两人一扫,两人立刻就没了声音,乖乖下去了。

好厉害的气势。莫道穷才想调侃几句,就见凌云忽然倒在地上蜷作一团,战栗不止。

莫道穷一惊,赶紧快走几步赶到凌云身边蹲下来,伸手抱起他,急急问道:“凌云,凌云!怎么了?”

凌云微闭双眼,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片死灰,表情却不像肢体表现出来的那样狰狞,而是比狰狞更让莫道穷心惊的麻木。好像颜面神经被麻痹了一样,毫无表情。

莫道穷一时手足无措。抱着凌云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找医生,拉起嗓子就喊。但是这座地下实验室的隔音设备实在太好,外面哪里听得见,莫道穷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的放下凌云准备出去叫人。还没站起身,就发现凌云的手紧紧握着他的衣角,毫无表情的面孔困难的左右摇晃了几下。

是叫他不要喊人吗?莫道穷心急如焚。凌云现在的样子,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很危险,怎么能不喊医生来。莫道穷只当是凌云身体难受不希望自己离开,安慰道:“我就离开一下叫医生过来,一会儿就回来。乖,把手放开。”

凌云已经是连头都摇不动了,但是手还是攥得紧紧的。

莫道穷情急之下去掰他的手,没想到这时候凌云还有那么多力气,居然一时还掰不开。莫道穷此刻也是慌了,手都有点哆嗦,更加使不上力。

“凌云,放手!我得去叫人!”莫道穷几乎大叫起来。

凌云已经陷入昏厥,但是攥着莫道穷衣角的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莫道穷额头上除了一层汗,就算知道没用,还是徒劳的大声喊着。不多久嗓音都有些嘶哑了,这才想起来可以把衣服脱掉。于是抖着手半天才解开外衣,还没来得及往下脱,就看见凌云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向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我没事了。”凌云的声音细若蚊哼,莫道穷凑过去才勉强听到。看看凌云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所幸已经不是死灰色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凌云动动僵硬的手脚,好像一时还恢复不过来的样子,皱着眉头勉强撑起身子。莫道穷赶紧将他扶起来,问道:“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凌云点点头:“没事了。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莫道穷不信:“怎么没事?你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太吓人了,好像一口气接不上来就会过去一样。你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没听你说过?”

凌云见他满头的冷汗,勉强伸手拿自己的袖子为他擦了擦,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看过不少医生,上大学之后学校医学院的老师们还特意会诊过,还是没查出来到底是什么病。”

“常发作吗?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莫道穷自己用手胡乱抹抹额头,反手抓住凌云的手。凌云的手冷得像冰块,莫道穷心疼不已,握在手心搓了又搓。

凌云眉梢眼角都暖和起来。

“不常发作,就是累的时候会忽然来一下子。也没什么,一下就好,什么检查都做过,也没看出对身体有什么影响,顶多就是当时难受一点,过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莫道穷点点头,心里还是不放心:“还是再找专家看一看。你这样子太吓人,哪里也不像没事。”

凌云此时已经好很多了,自己坐了起来,耸耸肩:“Q大的教授还称不上专家的话,国内就没人是专家了。”

莫道穷一想,也是。但终究还是不放心。出去之后还是要找人看看,国内没有,就找国外的,这点路子他莫道穷还有。打定主意,莫道穷决定一回到实验室就给美国的同学打电话。

凌云看他神色,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放弃,心底叹了口气暗道麻烦啊麻烦,但是眼角那一点点笑意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心情。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何时得到过这样的关心。凌云深吸一口气,空气都好像是甜的。

李志远很快知道了手术成功的消息,立刻就亲自来见莫道穷和凌云,二人甚至连手术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

“她什么时候会醒?”李志远一进门就说到,什么礼节什么客气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凌云才刚刚恢复行动能力,手脚都还使不上劲只想休息,对此时闯来的李志远有些不满,脸上倒也没表现出来,礼貌的站起身来:“这就难说了。毕竟尊夫人已经成为植物人长达十年时间,这期间造成的损伤不是一时半刻能够修补的。而且也不是说手术成功就好,这只是个引子,真正重要的还是术后康复。”

李志远表情古怪,好像极度兴奋又强压着不表现出来,或者说,是心里极度期待但是又强迫自己不要这么期待。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很浅显的道理。

莫道穷看凌云脸色还是不太好,回绝了李志远吃饭的邀请,提出要回去先休息。李志远这时候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反对的话都不会有,立刻安排下面的人送父子俩回家。

一般大手术都选在夜里做,据说人在深夜精神集中度最高。走出地下室的时候正是晨光熹微,东方一片珍珠色的光晕,就算是完全没有审美能力的莫道穷也禁不住说了一句好美丽。

真正美丽的是自由吧。凌云看看他的侧脸,微微一笑。

第九章

一路无话。回到莫道穷公寓时天色已经大亮,但是毕竟还早,除了家里有考生的没什么人家亮着灯。平时总有老婆哭孩子叫的小区此时意外的安静,莫道穷一时都错以为来错了地方。

莫道穷住的这个小区叫做桃源,大概是引用陶渊明桃花源记的典故。但是十分名不副实,虽然居民大多是大学教师研究员什么的,但是平常柴米油盐的和小市民没什么不同,尤其是北地民风彪悍,莫道穷初来此地还结结实实的被吓一跳。

怎么说也是首都人民,怎么作起来比他这个南蛮子还能胡来?后来经高人指点,真正的首都人,只有三个字,贫,懒,馋。撑着场面的都是新首都人,移民过来的。

桃源也算是个移民区,五湖四海的哪里人都有,平时随便一侧耳各地方言东南西北的全齐了,而且多是四方国骂,哪里有什么古风。唯一和桃源扯得上关系的就是这满坑满谷的桃花,此时全都开了。

平常莫道穷对这花花草草的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满树粉的白的红的桃花居然还有点看头。他的知识构成极其的狭窄,生物工程以外的东西一概不知,连玫瑰康乃馨都分不清楚,但是桃花他是认识的。

这是吴霞最喜欢的花卉。

莫道穷扬起脖子看一树少见的双色桃花,红白相间的很有意思。

头一次看见这两种颜色混在一起而没有想起,多年前医院大楼底下那一滩红红白白蓝蓝。

现在已经是五月了,莫道穷老家江南基本算是入夏了,但是北国的春天才到不久。

忽然想起初中语文课本上的一首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下面两句是什么来着?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耳边轻轻的好像晨风一样的声音拂过。莫道穷一转头,照例站在落后他半步距离的凌云也在看这株桃树,原本苍白的脸被桃花映得多了几分红。

好像又是一句什么诗。莫道穷抓抓头,一时想不起来。算了,多少年没碰过了谁还记得住啊。为自己贫乏的文学修养找个借口,莫道穷走到凌云身边,大力拍拍他的背。父子连心,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啊。

莫道穷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想到这首诗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念了出来,而凌云的眼睛,在莫道穷看他之时才从他脸上移到桃花上的。

谁知凌云被他拍得一个趔趄。莫道穷这才想起来,凌云才旧病复发过,赶快扶住他,连连道歉。

凌云摇摇头说没事,眼睛还沾在桃花上。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去游乐园吧。”莫道穷看着凌云有点迷蒙的眼神,忽然说。

凌云一愣。啥?

莫道穷被他的白痴表情逗乐了,揉揉微微作痒的鼻子:“你以前大概没去过吧?我上一次去也是很久以前了,陪康健他闺女去的。那时候就特羡慕能带着自己孩子去玩的大人。怎么样,陪不陪我去?”

凌云合上刚刚稍微松动了一下子的下巴,连连点头。

好像小狗,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前后左右摇得没了准头。

这才是莫道穷熟悉的凌云嘛。莫道穷满意的点点头。

说好去游乐园的那天天气不错,多云,风也不大。首都气候实在折磨人,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春天总算是气温正好了,嘿,沙尘暴又来凑热闹,每次在外面走一圈回来扑棱扑棱头发都能落下半脸盆沙子来。

所幸天公作美。

站在游乐园里,凌云四下张望,哪里都觉得新奇。他对于游乐园的映像仅止于电视上的过山车和摩天轮,然后就是男女主角在夜幕烟花背景下程式化的接吻。亲自体验,果然不同。

莫道穷刚刚一闪没了人影,凌云也不急,就站在原地等着,一会儿莫道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果然举着两支棉花糖,一支粉红的,一支淡蓝的。

刚刚有个孩子拿着棉花糖走过,凌云回头看了一眼。莫道穷就上心了。

“你要哪个?”莫道穷把两手举在凌云面前让他挑。

凌云看看他,今天莫道穷总算是脱下了万年不变的白大褂,换了一身挺休闲的衣服出来,淡灰色的衬衫深蓝色的牛仔裤,比平时看上去年轻不少。

凌云接了那支淡蓝色的,诚心要莫道穷一个大男人举着粉红色的棉花糖让人看笑话。莫道穷全然不觉,张嘴就啃,当然沾的满嘴都是,用手去擦,很好,连手上都粘乎乎的了。

凌云扑哧一笑,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莫道穷飘来怨怼的一瞥,但是脸颊上红红的怎么也称不上有气势。

凌云抿住嘴。笑意就从眼睛里溢出来。

吃这一堑,莫道穷学乖了,用手撕下一块再塞进嘴里,嚼得不亦乐乎。

凌云小心舔一下,丝丝的甜。其实也就是绵白糖加色素,溶化拉丝卷在竹签上,实在不是什么美味,骗小孩子的玩意儿而已。但是看到莫道穷吃的那么开心,凌云觉得这没营没养的棉花糖都比得上满汉全席了。

好像化在他嘴里的不是糖,是莫道穷的心意。

其实对于游乐园的玩意儿,凌云实在没什么兴趣。上大学之后有的是机会去玩,他从来也没参加过。这些费时费钱费力又没什没用处的东西,从来也不在凌云的考虑范围内。

如果邀约的不是莫道穷,凌云宁可在家里煮饭洗衣服。

莫道穷显然对于这些东西也没辙。怎么几年不见就多了这么多东西?记得小时候也就一个过山车,还只有两个弯的;一个海盗船,他坐一次吐一次;一个摩天轮,比自行车轮胎大不了多少。剩下的就是秋千跷跷板了,哪有现在这么多花头,名字还起的古古怪怪的,让人望文生义都不行。

满耳朵都是尖叫,莫道穷脑瓜仁都疼。

两人对望一眼,颇有默契的转身往旁边的花坛里走。好歹是能喘上口气了。

莫道穷打开背包,挖出不少零食,就往草地上一倒,向凌云一努嘴:“想吃什么自己拿。一会儿中午了,人少点儿咱们去坐摩天轮。我这副老胳膊老腿的只有这个受得了了。”

凌云乖巧的点头。玩什么都一样。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天色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蓝天白云的一下子就噼啪的下起雨来了。莫道穷从地上跳起来一边招呼凌云一边把吃剩下的东西划拉进背包拎上就跑,好在旁边就有个亭子,总算没怎么弄湿。

但是这雨下起来还没个完了。

莫道穷龇牙咧嘴的抱怨:“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多云嘛?”

凌云指指天上:“云是挺多的。也没报错。”

莫道穷低声用家乡话骂了一句,向亭子里面缩了缩。此时又有好几个人跑进来躲雨。这几位运气比莫道穷凌云差些,浑身都已经湿透了。

天空变成诡异的红色。凌云看了看开始渗水的亭子,暗道苦也。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妇穿一身雨衣围着亭子来回晃悠,惹得亭子里瑟瑟发抖的众人怒目。看清楚后转怒为喜,原来这个老太太是卖伞的。

莫道穷心说这年头连老太也这么有商业头脑啊,一边觉得这老太长得怎么就这么像耶稣他妈呢,赶紧挤过去买了两把,招呼凌云赶紧走,再待在亭子里就要被挤成人干了。

凌云接过一把打开,跟在莫道穷身后冲进雨里。

走出十多米远莫道穷就开始后悔不迭,这什么雨啊,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跟敲鼓似的,定睛一看连哭的心都有了,这哪里是雨,分明是冰雹。

不知道五块钱一把的伞撑不撑得住。

抽空回头冲凌云大喊快点儿快点儿,就噼啪一下伞破了个洞,一枚蚕豆大的冰雹正正好好的砸在莫道穷头顶,疼得他直咧嘴。早知道就买十块钱一把的了,果然不能贪便宜。

又是冰雹又是雨的,一会儿又刮起大风来,这风还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四面八方哪里都有,它一个高兴来个四中全会就把人衣服搓成个花卷。莫道穷走的歪歪斜斜,一把破伞东南西北一头乱发南北西东。好不容易钻进特效影院里,莫道穷和凌云互相打量,都笑起来。两人都是浑身精湿,就一颗脑袋总算还保持了七八成干,但发型是别提了。

莫道穷把被风摧残得支离破碎的伞往垃圾筒里一丢,拉拉身上的衣服苦笑连连。游乐园里更衣室倒是有,但是哪里去找能更的衣服啊,总不能两个大男人穿着小摊上卖的超人披风四处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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