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团一团黑色的物体。黏黏湿湿的，纠结在一起。脚踩上去，是一种说不出的松软感觉，整个人仿佛要陷进去一样。

这里是魔域的最底层暗之域，传说中可以和冥界的第十九层地狱有的一拼。

只是用膝盖想，凤渝夜也知道，这里根本就是魔的炼狱。

曾经听凤兮说过，到过暗之域的魔人，是没有一个能够活着逃出生天的。

有人说，暗之域的土地，原先是一片红色皑皑，像是鲜血的颜色，透着深凄与惨重。而就是这样千里哀红一片的土地，硬是被魔物的黑血重重的染上了一层黑色。

那种浓郁的，深深扎根进人的心底的黑暗，邪恶的如此纯粹彻底。

浑身的毛细孔也都防御的紧闭起来，在这里，不仅会让人窒息，更有一种让人崩溃的压力，不仅从身体的四面八方强势的袭来，更是从心底深处，直接威压过来。

小心的踩着每一个步子。每走一步，鞋底都会带起黑色的物质。那是血和着肉，被人一层一层的践踏，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即使每走一步，凤渝夜都有种想要把心肝肠子都吐出来的冲动，但是他仍然坚持着往前走去。

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在支撑着他，那是为零已然快要湮灭的生命力。

近了，或许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他就能够看到为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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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他不想叫的。真的，但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声音。

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为惨烈的景象，可是那时候，那些人的死活，于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这是为零吗？这还是为零吗？

凤渝夜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为零是魔物，是一个没有情感的魔物。全身黑漆漆的一团，很丑。还有一双犹如枯木枝子一般的手的。但是，他却是活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而现在——

眼前这团血肉模糊，黑漆漆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东西，比之那沼泽中的烂泥还来的令人作呕。

若不是那团东西还在轻微的动颤着，根本没有人想到这会是个活物。

为零身上的皮被人活生生的扒了去。那些没有皮肤覆盖的血肉，早已在如此的环境里慢慢的腐烂，生生的消磨掉一个魔物的生命。

强忍着突然而来的鼻酸，以及眼底湿湿的感觉。凤渝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为零——”他轻轻的叫着。

那团东西怔了怔，接着动的更加厉害了。

“为零——”凤渝夜把他整个的抱进怀里，不顾满手的粘腻，“我马上带你出去！”他温柔的在他耳边说着。

虽然，为零早已没有了耳朵。

那团东西不动了，就这么任由他抱着。

“咚，咚，咚——”是心跳的声音。很微弱，却还是存在着。

凤渝夜觉得，此时他应该揪住自己的头发，发狂的尖叫着，这样才比较应景。亦或者是爆发滔天的怒意，把个魔界系数毁去，那样才能消去他心头的丝丝怒火。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平静的瘫坐在一团团令人作呕的血肉上，而怀里还抱着一团更加令人作呕的魔物。

心静如水，只不过在止息之间。

“来，为零，我带你出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为零扶了起来，抱在怀里。手指早已深深的刻进为零的血肉，颤抖着，表象的平静，掩盖不了他心颤的事实。

为零没有叫，甚至连一声呜咽都没有发出，只是安静的任由凤渝夜动作着。

他来了。而在死前，还能够见到他最后一面。为零很满足，真的。尽管，失去了双目的自己，根本看不见他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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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哪了？”

“禀报主子，少爷他去了暗之域！”

白长老恭敬地朝着一团虚影鞠了一个躬，接而神色淡漠的站到了一旁静候着。

“他居然去了暗之域！”

虚影有些诧异，继而也就释然了。那个人啊，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去了那里倒也不奇怪。

“莫白，你多看着他一点儿，可不能让他有一点损失，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是——”

白长老深深的点头。莫白这名，已经有一万年没人叫过了。而现在，人们也恐怕早已忘记，那一万年前的莫白到底是谁。

虚影没有再多说什么，一阵微波荡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余留白长老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近来的日子很平静，平静到已经生出了腐朽的气息。

那个替身根本就是一个幌子。不是为了用来迷惑魔王的，而是为了把凤渝夜带离魔王的身边。现在事情成了，那么那个溟夜，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呵，可惜了少爷的一滴血啊！”

白长老嘲讽的扬起了嘴角。伸手一招，一团看不分明的黑影就从窗口掠了出去，不用明说，那黑影也知道主人派他出去做什么。

那个蠢物，恐怕他早就忘记了，原先自己只不过是魔界澜沧河里的一朵浪花。只不过借了凤渝夜的精血上的圣力，才能够化为人形。

不过，蠢物终归是蠢物，徒有人的外表，却还妄图拥有人的感情。更加得寸进尺的，令白长老不满的是，他居然想要消灭正主，取而代之！开什么国际玩笑！

哼，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凤渝夜是谁？而溟夜又是谁？

摇了摇头，白长老悠闲的踱着方步，慢慢的得瑟在回廊上。一阵风过，凌乱了他那一头白色的发，隐隐的有种飘飘成仙的感觉。

嗯，是时候去那个地方看看热闹了，想必魔王此时却是焦头烂额的厉害。

至于凤渝夜嘛，他不担心，也不愿意去管。那可是他的主子，他莫白的主子。或许虚影也早已忘记了——

莫白，一万年前侍奉为主的是谁！不是魔王，也不是那虚影。自始至终，只是那一个人已而。

第41章：暗涌

莫白很悠闲。生为魔界的元老级人物，在这个非常时刻，他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四处溜达，足以可见他已经悠闲到了什么地步。

没错，魔界现在是非常时期。

虽然低等的魔物，魔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平日里延伸出来的紧张气氛就不由的让他们绷紧了神经，一个个害怕的半死不活的。

魔王不在魔宫里，就连那些个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人们也都一个一个的接而失踪了。嗯，情形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

而如今，唯一能够做的了主的，恐怕也只剩下白长老了，但是那个人，却只能让人无语的叹息，再叹息。哎——

微风轻轻的吹，空气中漂浮着似有如无的花香。隐隐的，还能够听见澜沧河泛浪的声音。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嗯，肺里一阵畅快淋漓。

莫白随手揪过一朵小花。魔界随处可见的花，没什么新奇。淡淡的红色花瓣，外面包裹着一圈儿发亮的黑边。放到鼻端轻嗅，淡淡的香气萦绕。

这样的日子，确实让人惬意的紧。

莫白整个人都陶醉在如此舒适的生活中了，思绪飘荡间，已经不知道翻跃过了十万八千里，到了什么地方去。

“大人——”

突兀的，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莫白略恍神，向发声处望去，喔，是他派去收拾那个蠢物的影子。

“怎么了？”

漫不经心的在手里一遍一遍的蹂躏着那小花。直到有红红黑黑的汁水流出来，淌的他满手。他才兴味索然的将残花随手丢弃在一边。

“属下无能，让他跑了！”黑影说完，头低的更低了。

莫白顿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伸脚上前，正好踩在那朵残花上，霎时那花就变成了花泥，再也看不分明先前的半点模样。

“喔，跑了啊！”莫白淡淡的接腔，“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呢？”

眼底的残忍淡漠，让跪着的黑影深深的打了个颤抖。即使没抬头瞧个分明，他也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属下禀告完事情的原委，自会以死谢罪！”

“那你倒是说说看！”

莫白到也不急着让影子去死。其实，他挺好奇的，就那么个蠢物，怎么能够从自己的影子手上逃出生天？难道天要下红雨了，如今这年头，连蠢物也得到上天眷顾了？

“属下听从大人的吩咐去到了翠屏苑，也见到了那人。不过，正当属下要下手时，一团同属下一样的影子居然挡在了那人的跟前。尽管属下拼死与其争斗，却也不是那影子的对手。所以，只得无功而返！”

影子有些不甘。从来他都知道，自己则是大人制造出来最厉害的影子卫，没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并且比自己还要厉害。不仅害的他完不成任务，失去了大人的信任，还负伤回来了。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莫白陷入了沉默中。有一个比影子还要厉害的影子卫，救走了那个废物！天，不是开玩笑吧！

“算了，你先下去吧！”他淡淡的挥手，这让影子诧异不已。

怎么，大人居然不要他以死谢罪了吗？他疑惑的抬头，露出一张黑漆漆的，看不分明五官模糊一片的脸，因为他本来就是影子。随即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静静的走了。

“哼，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莫白纠结的又揪起一朵花狠狠的蹂躏着。他的大脑整个成了一片浆糊，思绪乱成了一锅粥，黏黏糊糊的，怎么也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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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为零轻轻的置放在自己的背上，凤渝夜毫不在乎那一身招摇的衣服被黑色的污血系数毁了个干净。

一步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为零，你好重啊，真应该减肥了！”

间或，他会说些惹人厌的话。目的倒也不是真的为了打击为零什么，而是他只能这样帮助为零维持那所剩不多的意识。

“为零啊，你只能受这一次伤喔。下次再受伤，我可是不会背你的！”

“为零，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我是个路痴啊，可是这一次居然没有走错路耶。你说，是不是你在后面偷偷给我指路了？”

“为零……”

每当凤渝夜说些什么的时候，为零都会习惯性的牵扯起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的表情，却是为那张可怖的脸，更添了几分狰狞，而自己也痛的更加厉害。

“啊，为零，我们到了！”

凤渝夜一声惊呼。费尽了千辛万苦，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来到了自己找寻了已久的目的地。

这里正是他当时初来魔界所到过的地方。四处明媚的春~光，照耀了人的眼。鲜艳娇嫩的植物，在风中微微起舞，绚烂着美好的旖旎的景色。

空气都带着自由奔放的意味，气息圣洁的让人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里是魔界，却也是最不像魔界的一处地方。在这黑暗纵生的场所，居然还滋生着一处最为纯粹的光明，真是让人讽刺的想笑。

他们当初那一行人是从这里进来的，那么如今要出魔界，恐怕也是这里。

凤渝夜小心翼翼的把为零放在一处松软的草地上，动作是那么的轻柔，生怕弄疼他些许。

每碰到为零一下，他都会不由的轻颤着，由此可见，他有多么的疼。

凤渝夜心痛的想哭，却总是强忍着将要掉落的泪滴。他没有泪，也不应该流泪。

“为零，你再支持一会儿。等我带你出了魔界就为你治伤！”这该死的魔界，抑制住了他的圣力，否则为零也不用多受这么些许痛苦。

为零没有动，只是用他那没有了眼珠的双眼，空洞的看着他。仿若带着最为温柔的鼓励，和深沉的爱意。

凤渝夜牵强的扯起一抹笑，转身背对着他。

第42章：暗涌（2）

“唔，夜儿！”

罹艾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脚步微微踉跄，整个人就半跪到了地面上。死死的抱住自己的额头，那种深入骨髓的疼，让他的头仿若要生生的裂开来一般，生不如死。

“陛下，您没事吧？”

七个人一下子都围到了他的身边，焦急的询问着。

“没——没什么——继续出发——”

脸色惨白一片，当最后一丝血色从唇上完全褪去时，他艰难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此时，罹艾和魔宫七卫正在魔界和妖界的边缘。

几天前，原本一向交好的妖界，也不知晓什么原因，竟然在两界的交接处聚集了大量的妖兵，那情形仿佛要对魔界开战似的。

一接到消息，罹艾想也不想的就带着魔宫七卫来到边界查看情况。

罹艾不愿意承认，他根本就是借着这次机会逃避那些以然发生的，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其实，当溟夜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

一万年的守望，那个时时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是溟夜。一万年的痴守，他不知道溟夜是谁，却从来没有忘却那份情。

可是，当凤渝夜出现的时候，从来不会动心的他，情动了。只是用了那么短的时间，那么轻易。一切理所当然到让人嗤笑的地步。

而如今——

他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溟夜还是凤渝夜？从来不曾疑惑过的魔王，第一次有了一种明为优柔寡断的情绪。

所以，他可笑的逃了，当了一个失败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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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看这情形，此时妖兵倒是不敢轻易再朝前迈进一步！”

修罗担心的想要扶起罹艾，却遭到他无情的挥开。罹艾讨厌别人在肢体上的碰触，即使是他最为忠心的属下。

“不必，我们还是先回营帐再说！”

艰涩的站起来，罹艾按了按突跳的太阳穴，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

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妖界的来兵确实诡异。他们只是集结，倒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看了这几日，罹艾楞是没有瞧出什么特别。

他实在想不通，这群妖们是不是平日里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就跑到他的家门口得瑟来了？

几次，他想要跟妖兵的首领对话，可是对方不仅对他派去的使者理都不理一下，甚至还自顾自的在边界处开起了集贸市场。

也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一向荒芜人烟，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倒是整出了点欣欣向荣的架势，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妖来魔往，不由的让人满头黑线。

天，这群妖人真的是吃饱了撑着的，罹艾再次肯定到。

“那边还是没什么说法吗？”

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罹艾慵懒的躺在铺了厚厚毡毛的软榻上。狭长的眼危险的眯成了一条线，漆黑的眼底透着山雨欲来的架势。

“没有，我们派去的人还是什么也没有探听出来。似乎那妖兵们真的是来边界开集贸市场的！”

一向大大咧咧的血噬倒是没什么眼力劲的，尽捡着罹艾不爱听的话说。

“废物！”罹艾怒！隐隐的，刚消停的头痛又微微袭来。

“陛下息怒！”七卫噌的一下，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一日，本王再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如若还搞不清楚那些妖人的目的，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

七卫害怕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个唯唯诺诺的应道。

“那你们还傻愣在这干什么？滚出去！”罹艾继续怒。

“是，是！”只是一瞬的功夫，七人就跟潮水似的，涌退的干干净净。

心情烦闷的似是透不过气来。罹艾又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很快就倚着毡毯，深深的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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