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四下看看，不少人同样在水中挣扎，游艇，警察的巡逻艇一艘也看不到了。远处有几个黑点，那边的警察应该在往这里赶。身后这时传来了马达的“突突”声。

“上来！”

柱子看看抛到自己面前的绳子，再看看这条小船上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船上的中年汉子冲柱子喊：“他这个样子，能把鲨鱼引来！”

柱子抓住了这条救生绳，带着秦晓慧上了这条渔船。

“把他交给警察？”中年汉子问。

柱子看着怀里的秦晓慧，摇了一下头。

“把人抱进来，”中年汉子就说：“我给他包一下。”

渔船开往了远方。

“快救人！”杨民计站在船头，看着在海中挣扎的人，眼中透着焦急。

“杨老，”后面的部下们劝道：“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

“秦晓慧找到了没有？”杨老先生最先问的就是秦晓慧。

一个钟头后，秦晓慧仍是没有下落。

“尸体里也没有他？”杨老先生最后问了一遍。

部下们摇头。

“秦卫呢？”

“他带着人还在找。”

“岳酝怎么样了？”

“已经在送院途中，急救医生说他只是暂时性昏迷。”

杨老又看了一眼泛着油污的海面，“我们回去。”

“那秦卫呢？”有部下问。

“让他在这儿吧，”杨老说，如果秦晓慧出了事，秦卫如何向家里交待？想到这里，杨老丝毫没有一举破获K组织的喜悦。

“在我们赶到这里之前，这里来过另一艘船，晓慧可能是被那条船救走了，”部下在一旁看老先生神情难看之极，忙就说道：“那个叫柱子我们也没有找到。”

杨老不再说话，现在多说无益。

秦晓慧是一个诱饵，这是在秦晓慧去金三角之前，就已经被杨民计定下的角色。为了完成引蛇出洞的计划，杨老先生甚至阻止了魏大少给岳酝打第二通电话，没有让岳酝知道秦晓慧那时已经有了毒瘾。秦晓慧和光七被抓，在老胡绿和岳酝分别打电话之前，杨民计就已经知道了，他另外安排了人员跟着秦晓慧四人，所以在金三角发生的事，杨民计都知道的很详细。

“杨老，”部下给杨民计送了热水来，“光七没事了。”

杨民计却摇了一下头，说道：“晓慧的事，先不要让岳酝知道。”

在追到这公海之前，香港警方已经搜查了唐括氏在香港的住宅，在唐括氏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张化验单，唐括氏已经是胃癌晚期，并且癌细胞扩散已经不可逆转，那时杨民计就已经想到，唐括氏怕是要跟秦晓慧同归于尽了，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跟秦晓慧“玩”下去。

现在相关国家在对K组织进行围剿，只是，这个组织最终的覆灭却是因为一段成迷的恩怨，和唐括氏自己的放弃，杨民计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感想。

大海此时很平静，有海鸟在后面追遂着舰船。

雨过风停，罪犯会受到惩处，死去的人可以瞑目，只是秦晓慧又在哪里？

七个月后。

A市。

肖南开着车匆匆赶到了半山园小区，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小花姑娘的电话，岳酝回来了。

“小岳？”肖南站在门外想要敲门，没想到手碰到了门后，大门就开了，岳酝连大门都没有关上。

房里有灰尘，毕竟已经七个月没有人住过，有了一股陈旧的味道。

肖南开了灯，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肖南推上了大门，走到沙发前，喊了一声：“小岳？”

岳酝没有动，也没有应话。

肖南坐在了岳酝的身旁，岳酝憔悴了，人瘦了，呆滞着双眼，“你回来了，”肖南掸掉了岳酝衣服上的灰土，说：“去洗个澡，睡一觉吧。”

岳酝仍是没有反应。

肖南顺着岳酝呆滞地目光看过去，墙上挂着的是一张秦晓慧的照片。照片里的秦晓慧，笑得张扬，却也很甜，让人都不禁好奇，这人在开心着什么事情。肖南也久久地看着这张照片，秦晓慧的身份已经被公开，现在他不再是警队里的败类，而是一个英雄，一个被国家追认的烈士。

“他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岳酝这时突然开口说道。

肖南背过身去，把脸上的泪水抹去。

岳酝这七个月把东南亚都跑了一个遍，只是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人是他的相爷。

“小岳，”肖南忍痛劝道：“你别这样，晓慧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我总觉得他没死，在哪里等着我，”岳酝看着秦晓慧的照片说。

秦晓慧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沉入大海的尸体，很难被找到，何况那时是发生了爆炸，秦晓慧是不是还有尸体存在，这都是个问题。肖南却跟岳酝一样，宁愿相信秦晓慧没有死。

“你说他会在哪儿？”岳酝问肖南，似乎肖南是他最后的希望。

肖南低下头，该劝岳酝就这么等下去吗？他等了六年，等回来了童莫，岳酝也可以有这样的好运吗？如果只是一辈子的空等，那岳酝该怎么办？

岳酝却突然在肖南面前落了泪。

肖南把岳酝拥在了怀里，如果哭可以让岳酝好受一点，那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你知道吗？”岳酝哽咽着对肖南道：“很久以前，他也走过，那时候我想追他，可是有人跟我说，自尽的人没有办法再入轮回，就无法再成人了，所以我只能等了他很久。”

肖南没听懂岳酝的话，但能听出岳酝话语中，沉重到让人无法承受的悲伤。

119、放弃与重逢

越南沿海一带有很多的渔村。

“刚打的鱼啊！”鱼市上，一个男子的高声叫卖，让他面前这个小摊位的客人多了起来。见客人都被自己招呼来了，老板高兴地回头招呼自己的同伴，“柱子，来帮忙杀鱼！”

柱子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秦晓慧边跟人算帐，边手脚麻利地杀着鱼，叹口气，从出海打渔到市集卖鱼，这人现在已经是地道的渔民了，秦晓慧还果然是个到哪里，都能活的下来的人。

“柱子！”秦晓慧忙不过来，头也不抬地喊。

柱子上前来帮忙，边问秦晓慧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一下？”

“歇？”秦晓慧说：“不赚钱我们都喝西北风去？”

“我来吧，”柱子开始杀鱼，“你要是累到了，头又要疼了，你算一下医药费是多少。”

秦晓慧这才住了嘴。

柱子说：“后面的水凉好了，你去喝吧。”

秦晓慧边数着手里的钱，边去喝水了。

柱子看着秦晓慧走过去，才又低头忙活手上的活计。

秦晓慧坐在塑料凳上，喝了一口柱子替他凉好的白开水。

柱子又在前面说：“桌上有饼干，你吃一点，卖完了鱼我们就回家。”

秦晓慧就吃饼干，他现在不能受凉，不能挨饿，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现在就是个病秧子。柱子带他到大城市里看过医生，说他的脑子里有淤血，所以他的脑子不大中用。秦晓慧那时是想抽那个医生一顿的，这不就等于说他是个智障吗？他就是有时候想不起来事情，记性不好就是智障了？这不找抽吗？

鱼很快卖完了，柱子收了把摊子，过来对秦晓慧说：“我们去买点衣服吧。”

秦晓慧吃得一嘴饼干饼屑，说：“不是有衣服穿吗？这日子你不过啦？”

“走吧，”柱子说：“不买我们去看看。”

秦晓慧这才起了身，“只看不买啊。”

柱子笑。

“卖萌也没用，”秦晓慧说：“走吧。”

柱子陪着秦晓慧走，看着秦晓慧一路上跟其他的鱼贩们熟络地打着招呼。这样的生活，柱子很喜欢，没有他去杀人来钱快，但是这样的生活安稳，更有盼头。

“走啊，”秦晓慧回头喊柱子。

柱子快走了几步，陪在了秦晓慧的身旁。前天秦晓慧睡觉时，头疼又发作，并且鼻子流血不止。柱子把秦晓慧再次送到了医院，医生说秦晓慧的病情恶化，必须开刀，只是他们这里的条件不能动这样的开颅手术。秦晓慧的记忆一直就处于混乱状况，清醒的时候，闹着要回去，不清醒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随着病情越来越重，这个表面看起来完全正常的人，现在往往都记不清两个钟头前的事。

秦晓慧是不闹着回家了，可柱子知道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让秦晓慧在他身边一直到死，要不就让秦晓慧回去，让他去接受手术，但他再也留不住这个人了。

“你要怎么办？”柱子的义父，就是那天救了柱子和秦晓慧的中年汉子，昨天夜里问柱子。

“送他回去，”柱子想了一夜后，今天早晨跟他的义父道：“我要他活着。”

“你真的喜欢他？”同样也是雇佣兵出身的义父，这时才相信在自己的义子中，杀人最干脆的这个，真的是爱上了。

“嗯，”柱子应了一声。

因为秦晓慧反对，柱子这次和秦晓慧的逛街没能买到什么东西。

“你们一个个都不干活，”秦晓慧还念叨，“你们是不是都想着2012快到了，不用再活着了啊？”

“明天我们出远门，”听完了秦晓慧所有的唠叨后，柱子突然说道。

“去哪里？”秦晓慧问：“你要出海？”

“你跟着我，”柱子拉着秦晓慧的手说：“我不会卖了你的。”

秦晓慧这时却丢开了柱子的手，追上了刚刚从他身边走过的一个人。

“你有什么事？”这个路人问秦晓慧。

秦晓慧有些失望，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路人走远了，秦晓慧还站在那里看着。

柱子走过来，说：“我们回去吧。”刚刚那个人的背影很像岳酝，这就是秦晓慧追上去的原因，也是柱子要送秦晓慧回去的原因，这个人就算什么都忘了，连岳酝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却还是记得岳酝这个人。

三天之后。

A市，军区总院外。

秦晓慧看了看这条大街和面前的这家医院，对柱子说：“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在这里等一下，”柱子把秦晓慧带到了一处早点摊前，说：“我去找个人，很快就过来。”

“行，”秦晓慧说：“快去快回。”

“晓慧，”柱子喊秦晓慧。

“怎么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柱子最后再看一眼秦晓慧，转身走了。他已经查清楚了，岳酝又回到了军区总院，每天这个时候，他都来这里买早点。

秦晓慧无聊地等在早点摊前，看了一眼早点摊上的豆浆油条烧饼，秦晓慧馋了，可还是忍了，他身上可没带多少钱。

岳酝开着车子进了医院大门，停好了车，又出来买早点。

街上的行人很多，早点摊前还有一个公交车站，也站了许多的人。秦晓慧东张西望着，当他看到岳酝后，秦晓慧愣了一下。

岳酝却没能注意到秦晓慧，在摊前买了四个包子转身就往医院里走。

秦晓慧记得这张脸，想喊却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便追了上去，伸手拍了一下岳酝的肩膀。

岳酝回过头来，手里的包子掉在了地上。

“我是不是认识你啊？”秦晓慧笑着道。

岳酝站着，看着秦晓慧，生怕这是一个梦。

“我又认错人了？”秦晓慧看岳酝半天没反应，再仔细看看岳酝的脸，没错啊，是这张脸。

岳酝的手放在了秦晓慧的脸上，亲手摸一下，才能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这时这两人身边已经有围观的人了。

“我叫秦晓慧，”秦晓慧对岳酝说：“我一定认识你的。”

岳酝把秦晓慧揽进了怀中，死死的抱住，这个人终于回来了！

柱子在马路对面看到这一幕后，才走进了人群之中，虽然知道秦晓慧不会再看他，但还是冲秦晓慧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120、大结局

秦晓慧活着回来了！

老秦家的人再一次从四面八方赶了来。

秦晓慧就坐在病床上，听着岳酝跟他介绍家里的人。

秦老妈在病房外哭成了一个泪人。

“妈，”秦国在一旁劝着：“只要三儿没事就好，小岳也说了，动过手术后，他也许就能记得事了。”

“可是那个手术也有危险啊！”秦老妈哭道：“要是再出事怎么办？”

“妈！”秦国说：“不会出事的！你这么哭，让晓慧看到了不好。”

“不哭了，”秦老妈把眼泪擦擦，“我家三儿命硬，这一关也一定过得去！”

“是啊，”秦国说：“三儿一定没事的。”

病房里，秦家对秦晓慧说：“累了就躺下，明天就要手术了，你别怕，会没事的。”

“放心，”秦晓慧吃着岳酝喂到他嘴里的苹果，“我万劫不倒，一定活着出来！”

“行了，”岳酝说：“知道你命大。”

秦晓慧拍拍岳酝的手，说：“你明天真不替我开刀吗？”

“我就在外面等你，”岳酝说，他要进手术室，也拿不稳手术刀啊。

“好吧，”秦晓慧说：“你要等我啊。”

“好，”岳酝说，明天的手术难度很大，岳酝现在紧张地要死，却不能在秦晓慧面前表露出来。

严裕看岳酝这个样子，就拉秦家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秦家走到秦晓慧的病床前，说：“一会儿再来陪你。”

“好的啊，”秦晓慧吃着岳酝喂到嘴里的苹果，很是享受。

“你们说说话，”秦家又拍拍岳酝的肩膀。

老秦家人现在也已经知道岳酝跟秦晓慧的关系了，那时候秦晓慧生死不明，岳酝天天就跟游魂一样。要不是秦老爸甩了岳酝一巴掌，吼了一句“你这样就不配做我秦家的人！你要觉得秦晓慧没死，你就等，这样子你就不用等了！”岳酝这才回了魂，从此也成了老秦家的编内人员。

“天快黑了，”秦晓慧看看窗外的天，对岳酝说了句。

“饿吗？”岳酝问，手术前是不能吃饭的，所以秦晓慧今天就只能饿了。

“还好，”秦晓慧说：“你们找到柱子了吗？”

“你还记得柱子？”

“记得啊，是他带我来的。”

“他回去了，”岳酝坐在了床边上，把秦晓慧搂在了怀里，“等你好了，我们去看他。”

“他回去打渔了，”秦晓慧说。

“嗯，应该是，”岳酝用下巴蹭着秦晓慧的脑袋。

“头发都没了，”秦晓慧摸摸自己的光脑袋，明天要手术，他的头发都被剃掉了。

“会长出来的。”

“我手术完了，以前的事就都能记得了？”秦晓慧问岳酝。

岳酝轻笑道：“没事，你不记得我都记得，我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