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握住农济锋的手,摩挲着那家伙的手指,温柔地说。
农济锋的眼睛湿润了,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
“于是,我来找你,在曾经遇到你的地方
所以,我来为你歌唱,在我们曾经约定过的夜晚
他们说,青春如此的残酷,我却只看到你的笑颜中,鲜花开放
那么,哭吧,在我的怀中
然后擦掉眼泪,告诉那一直缠绕着你的迷茫
青春就是那么痛楚,就如青春就是那么奔放
之后,抬起头,仰望漫天的星光
我们再一起欢笑吧,青春的魅影,在我们的周围徜徉
那样的栀子花的芳香,那样的月季的长久的柔光
那样的香樟树的挺拔繁茂,那样的玉兰的无畏的绚烂
那样的残酷的青春啊,那样的茁壮的成长
那样的无悔的青春啊,你和我一起在吟唱”
41.
“大学的生活,很快乐吧?”过了很久,楚放才说话,顺手把袋子解开,拿出一个汉堡包:“吃点吧……早知道这
样,我就不去另一个饭局了。”
农济锋咬了一口,已经凉了,不过天热,吃凉的好像还舒服点。他偷偷地瞟了一眼楚放,低声说:“你不在还好些
,我还怕你会跟人家吵起来……大学的生活啊,对我而言,很辛苦,不过也很快乐。读不完的书。图书馆里有读不
完的书,老师那儿也有,随便我看。家里没有多少钱给我,当时弟弟也读书,我大四那年,弟弟也考上了大学。勤
工俭学,在后勤处跟大叔大婶们一起搞卫生,帮导师整理文稿,学习,写论文,看书,连轴转。同学们玩电游看电
影谈恋爱,我的时间就用来做事情和学习……你……没有上大学吗?”
“啊……”楚放顿了一下,好像陷入了沉思,慢慢地说:“没有。考上了,二本,没有去读。那个时候喜欢唱歌,
觉得唱歌比念书重要,然后北漂,觉得北漂比大学浪漫……”
“那,那时候你们家肯定吵翻了天了吧……”农济锋吃着东西,心里隐约紧张起来。楚放在说他的过去啊。为了唱
歌,连大学都不读了,真狠。
“嗯,我爸妈说我的性格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强,拿定主意,谁也说服不了我……”楚放踌躇了一下,一咬牙,接
着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男人,我们家发现了……我那个时候得多不懂事啊,跑了,北漂,跟他一起。我爸
妈劝阻,我就以死相逼……碰了无数的钉子,栽了不少的跟头,结果后来,唱歌也唱不下去,改行,当助理,当经
纪人。为了唱歌放弃了大学,结果,这方面也没有拼出什么名堂。”
农济锋三口两口把汉堡吃完,差点没给噎死,又大口的灌水,才顺过气来,反手抓住楚放的手,十指相扣:“机遇
,运气,都非常重要的。有才华,不一定能够出头,其实你现在复出,也不是不行啊,你唱歌,很打动人的。”
楚放侧过脸,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你愿意被我打动吧?我不会再唱了,最起码,不会再站在舞台上唱歌……你
愿意听,我就唱给你听,就好像,其实你写东西,现在,那个心情栏目,是为了我写的吧。小锋,过去的事情,总
归就过去了。现在我过得很好。辛力,兄弟,晓莺,伊芙琳,他们在唱歌,私底下,我以为,他们在为我唱。偶尔
写一两支歌,跟你搭档,这个样子,就很好。”
农济锋的情绪好转了一些,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两个人起身,牵着手,在路上慢慢地走。北京的白日,跟长沙差不多热,晚上,却要凉爽很多。走着走着,农济锋
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我读书时,同寝室一哥们谈恋爱……笑死人,两个人的节目就是手牵手散步,可以
走上几个小时……”
楚放摇了摇手,也在笑,心中的怒火,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接到导演的电话时,楚放正在跟魏靓和晓莺的叔叔荣董吃饭。这个是荣董特意给他摆的答谢宴。这个特意,的确是
特意。荣董说早就应该当面特别感谢,只不过事情实在太多,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魏靓也说荣董早就提过吃饭的
事儿,不过荣董请客,她一定要作陪,不过就三个人的饭局,居然也磨蹭到现在。魏靓端起酒杯,先干为敬:“小
楚,这些年你为公司做的,我们董事局都知道。还真不知该怎么感谢。副总的位置你死活都不肯坐,你帆哥出国前
还在嘀咕这事儿,后来他说,你们俩铁哥儿们,也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你为什么执意要做这个经纪人。小楚,我跟
你帆哥一样,也一直把你当自家弟弟来看的。”
楚放头皮麻了一下,自然要干。之后是荣董敬酒,无非是些感激和鼓励的话。楚放心知肚明。他们家那个晓莺,是
荣家的宝贝疙瘩。但是大家族中,再怎样的宝贝疙瘩,也是需要有利用价值的。
正聊到要拍摄的电影的时候,楚放接到了导演的电话。那个导演满怀歉意地提到了他们的那个饭局,说农济锋如何
小心谨慎,如何被制片人忽略,如何被编辑明嘲暗讽,说那个家伙几乎没有吃一口东西,还有,他的意见被全盘否
决。
楚放当时就怒了。尽管怒了,他还是忍着,问导演自己的意见。那个家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前他拍MV,第
一次有机会拍长片,一炮打响,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万一是个烂片,口碑不好,恐怕以后他还想拍片的话,会找
不到投资人的。他个人以为,农济锋的修改版故事性较强,会比较吸引人。但是,他作为一个新手……
楚放明白了。挂了电话,想了一会儿,他对魏靓说:“嫂子,电影这事儿,我从来没有搞过,以后也不会再掺乎。
这一次,是因为荣董有话。现如今我对于剧本不满意,可能要跟制片人唱对台戏了。”
魏靓愣了一下,转脸看荣董。荣董脸上阴晴不定,问道:“小楚的意思?”
“我为我的艺人着想。电影不说要一炮走红,如果太烂的话,投资人脸上也不好看。现在蛮多资金转到影视制作,
我不知道荣董以后的打算……歌舞片,算是为晓莺量身定做的吧。国内的歌舞片市场,并不算好。就算拿奖的那一
部,票房也拮据得很。故事好,歌舞好,胜算比较大些。不过现在的编剧很大牌……”楚放轻蔑地笑了一下:“我
可以背一次黑锅,不过次次都让我背的话,且不提我自己的感受,歌迷和粉丝也不会买账的。嫂子,我做经纪人这
些年,从来不急功近利,图的就是个长久发展。晓莺要扭转形象,在这行继续做下去,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
楚放起身告辞,临走又加了一句:“对了,我推荐了一个作者参与剧本的改编,不过他的意见被无视了。实际上,
这个作者是我的男朋友。我这叫以权谋私,公器私用。不过我一点都不心虚,因为这部电影,本来就是个怪胎。”
楚放很生气。制片人王哥虽然跟他并不大熟,但是出自晓莺的家族,想必应该知道自己的脾气,打过的几次交道,
那人也还算客气。可现在,明摆着在欺负自己的人。如果没有制片人撑腰,那个小编剧,又怎么敢嚣张。又气农济
锋,在自己的跟前说得天花乱坠,真要跟人商谈,居然被挤兑得一步都进不了。根据导演说话那口气,农济锋想必
表现得唯唯诺诺,卑微不堪。
不争气的家伙。
然而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坐在路肩上,心里突然又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帮农济锋找借口。也许,那家伙怕强硬了,
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呸,老子没有两把刷子,怎么罩得住那些个惹祸精呢!那家伙会怕,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吧。
那几句小诗一样的东西,也许是经过深思熟虑,也许是脱口而出。无论怎样,自己听着,都有一种冲动,后悔没有
去读大学的冲动。想着农济锋说的改良版的本子,楚放慢慢地琢磨到了好处。导演说得对。歌舞片,有好故事,又
有好的歌舞,就是个双保险。导演期待着能够一炮打红,楚放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是没有拍过电影的人,舞台
上的歌舞表演和影视剧中的表演是两码事。故事动人一点,说不定,反而可以减少对这几个歌手的演技的专注力。
故事太单薄了,演员的演技就必须突出,否则,逃不了烂片的命运。
“或者,其实还可以多加一点校园生活吧。”楚放仿佛在自言自语。“晓莺和兄弟都是年轻人,吸引学生们的眼球
,这方面,多一点会更好吗?”
“啊,是啊,图书馆……食堂……随便哪个大学都可以拍摄到的草地和小树林。晨读的学生,球场上奔跑的男孩子
们……你说那个导演是拍MV起家的?应该画面感会很好。其实我真是觉得,选秀的场景可以少拍一点,你看电视台
各种各样的选秀,人们看得多了。但是校园生活,梯形教室,学生们有的很认真,有的玩手机,有的……呵呵,我
们班还有女生在上课的时候做十字绣呢!中学生期待的大学生活,大学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审视的现在的生活,已
经工作了的人的回忆,没有读过大学的人……也会有些好奇吧?”
楚放握紧了农济锋的手,停了下来,转过身,很严肃地对农济锋说:“我说过我很霸道吧?”
“啊?”农济锋有点愣了。
“这个本子一定要改。我从来没有打算签演员,但是如果晓莺他们真的能够多一条发展道路的话,我也愿意试一试
。你不喜欢跟人家争是不是?如果我请求你呢?为了我的事业,也为了我们的将来,去争一争,怎么样?”
“呃……”农济锋懵了。
“如果我们俩的眼光都错了,那就算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碰影视这一块,反正我也没有打算碰的,这一次是赶鸭
子上架。但是如果我们对的,电影出来后,只要不是完败,晓莺不但可以唱歌,也可以拍电影,兄弟仨的路,也宽
广了很多。甚至是伊芙琳。她年纪不小,舞台上不能总跟小姑娘小伙子拼了。你呢,一炮打响,就算以后不专门写
剧本,至少,可以参与剧本改编,有了点名气,就会有影视圈的投资人看重巴结,就会真正地去认识演员或者导演
,那样,你要来北京出差,名正言顺,你们的编辑势必要对你高看一眼。万一不成,你仍然是娱记。小锋,这个动
作,甚至连孤注一掷都算不上,不过是个小小的尝试而已。”
农济锋被楚放这么一说,也有些激动。前景看上去无比美好,甚至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但是……”顾虑仍然存在
:“那个编剧好高调的。”
楚放嗤笑一声:“这个我来搞定。小锋,我只问你,信不信我?”
农济锋一咬牙:“信,为什么不信?”他突然哈的一声大笑:“就算破釜沈舟,我也跟你。”
楚放一拨农济锋的脑袋:“这么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干嘛要弄得这么悲壮,靠。”
两个人相视一笑,烦恼和担忧,似乎一下子被抛了开来。农济锋顿时活泼了很多,“妈的,老子要做了名编剧的话
,能不能跟着挑演员啊?”
“说不定哦。其实演员都是制片人和导演在挑。”楚放开始有了逗弄农济锋的心情:“如果编剧做得够大牌的话,
也是有发言权的。那时候,你要怎么样?”
“我?”农济锋恶狠狠地说:“我要让那些美男子在我面前排成一排,让他脱衣服就脱衣服,让他脱裤子就脱裤子
,老子也要去潜他妈的一两个人。”
“很好的想法。”楚放憋着笑:“那我呢?”
农济锋突然撒腿就跑:“我开个后宫,你来当经纪人吧!”
楚放一愣,嘿嘿地冷笑两声,也不追,慢慢悠悠地走着,两只手的大么指分别勾着裤口袋,走得那个悠闲哟,看着
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冷笑转为了愉快的笑。
没过几分钟,那个人影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一把抱住楚放的腰:“你还真是不配合……”农济锋大
喘气:“还以为你要追打我呢。”
“切,咱要拍中国的《歌舞青春》,又没有打算拍《午夜狂奔》。你一文人,爱做梦,由着你做去。”楚放一把搂
住了农济锋的肩膀:“有胆,你就把梦想变成现实吧!”
“没胆,哈哈,我从来都是胆小如鼠……”农济锋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型:“就算有胆,那也是你借给我的……要
收回去,俺又没胆了。”
“那就做个没胆英雄吧。”楚放从口袋中掏出手帕:“瞧你满头的汗……”
农济锋接过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脸:“跑一跑,舒服多了。我心里难受,就想累一下,累个一身臭汗的,心就宽了
。”
“哦?”楚放斜着眼睛看农济锋:“搞半天,我刚才让你难受了?”
“嗯?啊,嘿嘿,稍微有一点。我这样的人,鲁迅有句话,叫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不是不想争,总觉得争不过
,或者,承担不了去争的后果。你那么一说,显得我更加没用……不过,嘿嘿,有你做靠山,怎么着,也要争一两
下。晚上,熬个通宵吧?”
“为什么?”楚放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笑着问道:“要我干你一个通宵吗?”
“啊呸。”农济锋啐了一口,眼珠子一转:“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还是先把本子赶出来吧。当然不能
全部不要,基本构架还是可以的,加一点减一点,把结尾改一下……但是麻烦的是,那个编剧好像很拽呢。你不会
跟他吵起来吧?那就是一纯粹的伪君子,宁得罪小人,不得罪伪君子。要知道,文人啥的,肚子里的鬼把戏不少。
”
“是说你自己吧?”楚放嘲弄了一句:“他也算不上很拽,真要拽的话,犯不着接这趟差事。”有些内幕,还是不
要跟农济锋说的好。倒不是怕他嘴不严。实际上,这家伙虽然是个娱记,想法有时候还蛮天真。
真正的娱乐圈,就算混迹其中,水有多深,也不一定摸得清楚的。
“总之你放心……其实本来我还无所谓,他真要跟我横上,我倒不肯放手了。编剧拽,拽得过投资者吗?公司里人
都知道,我不插手别人的事情,但是我的人,我得护着。既然让你出面,他那样子挤兑你,我可不依。报酬少不了
你的,电影拍出来,编剧那块,肯定是大大的农济锋三个字。”
农济锋哆嗦了一下:“小小的也没有关系……放放,这事儿,别闹太僵了。人一支笔,怎么说,由他的心,可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