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躁与冷酷的距离 下——宣冰
宣冰  发于:2012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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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黑影震出数丈,转身要在跃至浴池。

但已经晚了,另一个黑影手中一道闪亮已经对准看呆了的朱传尹刺去。

原来那道梁上的黑影看似是一个人,实是为两个人。动作是出奇的一致,一个黑影朝杨瑜出了致命一击,其身后的

第二个黑影却奔向他们真正的目标,大明天子朱传尹。

「尹儿!」杨瑜的嘶叫声充斥于整个乾清宫。

那黑影已将半只袖里剑刺入了朱传尹的腹间,池水中浮出一片殷红,红色随着人儿痛苦的表情扩散开来。

「王,王梓钦!你,你也太狠了吧……」朱传尹自牙缝中挤出句咒怨,眼前一黑,沉入水中。

第48章:殊途同归

一夜之间,肃立的皇宫变成了操练场,到处是人声,马声,锁甲与兵器铁铮铮的摩擦撞击声。

当今皇上开朝十年以来,头一遭在宫内遇袭被刺。防卫森严却还是被刺客得逞,要么是这刺客太过能耐,要么就是

疏于防范。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这个事后问题,而是该转来看看被刺的皇上情况如何。

三进的寝宫已层层围满了各色人等,太监、宫女自当不会少了,六部的侍郎也待在宫外,太医院所有的御医皆跪在

寝宫之内等着若有召见便立即为皇上诊治。

寝宫内殿留的人多,只有御医总管和杨瑜医治看护受伤的朱传尹,王梓钦则面无表情的跪在殿中。

「杨御医,皇上这气息越来越弱了!恐怕是……」肖御医为躺在龙榻上的朱传尹行针,每插入一针,布满皱纹的手

便会抖一下。

杨瑜根本就充耳不闻,只是埋头仔细的将混合了药草的虫蛊种入穴位。被刺客刺中的腹部伤口已止住了流血,但伤

势过重,昏迷的朱传尹躺在榻上以近奄奄一息了。

杨瑜此刻只是感激上苍,让他瞬间发出的叶镖打中了刺客持袖里剑的手臂,而稍微改变了其出招方向,不然躺在这

里便是一具尸体了。

只要还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他没有时间感叹或是哀怜,因为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行的刺客实是两个人?

如果,如果尹儿就此逝去,他也不会独活,就像尹儿对他那些声嘶力竭的承诺一般。

没有了尹儿的世界,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过是一片荒凉孤独,毫无色彩的死灰。

杨瑜就怀着这般心念,不停的做着。埋蛊,运功,渡血,换药,行针……

肖御医在一旁观看,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只有盼着杨瑜那奇幻神效的虫蛊医术能带来奇迹。

偶尔会有刑部和兵部的人前来通报,他们要找的是跪着的王梓钦。

「大人,那两个刺客已经招了。」

「招的什么?快说。」

「是十年前做乱的罪臣之子,一男一女,兄妹二人扮作太监宫女混入宫中,伺机报复行刺。」

「受何人指使?」

「再无他人指使,都察院的信息上来了,证实确凿。」

「谁教的他们功夫?还要再查!一查到底!余党要一个不留的通通落网!」

「是,大人。上官大人和冼王得到皇上遇刺的消息已经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了!」

「几日到?」

「最快三日。」

「尽快!三日内查清一切!」

「遵命,大人!」

来人离去,王梓钦的面色一丝未缓解,还是严肃到看不出任何心思。

一夜无眠,杨瑜坐在床上,静静地,守着他的人儿。间或的为其擦去面上渗出的冷汗。朱传尹的唇如纸一般惨白,

偶尔会微微发颤,吐出几丝呻吟。

这样毫无意识的昏迷是无法自主喝下任何东西的,汤药或是药丸更是不行了。

「杨御医,这是刚煎好的药。」一名宫女端着碗汤药跪在榻前。

杨瑜接过碗,不由自主的问出句话来,「你可认得我?」

「啊?您,您不是御医吗?」

「在我做御医前,你可认得我?」

「认得,杨公子。您,您不是皇上的挚友吗?」

「若皇上醒来也这么对我,那该多好……」杨瑜淡淡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对天祈求,就此转身回到榻上

不再多言。

杨瑜知道人儿喝不下东西,便含了汤药俯身嘴对嘴的喂着。人儿的口中也是出奇的冰冷,这样的感觉让男人惧怕,

他知道是接近尸体的触感。

快喝下去!尹儿!快喝下去!求你了,喝下去……

杨瑜在心中嘶嚎,硬是扼住朱传尹的下巴,用嘴往其喉咙中灌着药汁。

同时,还有一股热流沿着男人的脸颊淌到人儿发白的唇上,和着药被一同灌下。

是泪,是男人的热泪。

他终于被那扑天盖地的悲痛与自责彻底压垮了,怀着绝望中的希望,落下泪来。

他再也支持不住了,心像是被掏空了,带着血泪碎人儿微弱的气息而走入痛苦深渊。

第二天,第三天,杨瑜都按时为朱传尹换药,而朱传尹也只是存着最后的呼吸,这恐怕是活人与死人最后的区别了

吧。

杨瑜知道如果人儿能挺过两日,就有生还的希望。

第三天晚上,朱传尹将杨瑜一口口喂下的尽数吐了出来。一旁站着的肖御医摇着头,拭着眼角的泪,黯然离去。

而跪了两日的王梓钦也因体力不支,倒在了殿内,被人抬了下去。所有人都觉得疑惑,一向持权傲立的丞相为何会

如此这般懊悔恳切的向他一直都不放在眼里的皇上负荆请罪。

这里又变得空荡荡的了。

杨瑜抱着瘫软如死尸的朱传尹再次哭了出来。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整个灵魂都像是随着人儿的气息渐行渐远了

「求你了,尹儿,一切都是杨瑜的错!醒来看我一眼,只是一眼!」男人似是将人儿冰冷的身子镶入自己身体般的

紧拥着,仰天长哀,「天呐!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让替他死!」

哭泣的男人隐隐的觉得怀中的身子有些微弱的动静,又听到一声细细的咳嗽声,「咳!咳!」

杨瑜立即魂归体内,探看怀中的人儿。

朱传尹瘫软的身子微微动了一动,胸口震动了下,更是从喉咙里咳出声音来。眼睛还未睁开,但确实身体有了反应

男人惊了,也呆了,更喜了。

「尹儿!尹儿!」抚摸着人儿的动作依旧是小心翼翼,但话语却急切的要命。

「尹儿!我的尹儿!求求你,给杨瑜点回应吧,让杨瑜知道你不会死,不是死!」

「尹儿,我爱你,只爱你!求求你,再对杨瑜撒娇或是打骂吧……」

怀里的身子再几个干咳,竟咳出些药汁和血丝来。

杨瑜疯了似的,又紧紧抱着朱传尹,低泣。这次的眼泪却是饱含了感激、期望和欢喜。

朱传尹终于有了肢体的反应。杨瑜的身体也好像对困倦和辛劳麻痹了一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行针,疏通人儿身体

中的经血,让气息再次回来。

几个时辰后,朱传尹虽还是昏迷,但可自行咽下汤药了。待到肖御医赶到时,杨瑜已经累倒在龙榻边。

他的手还紧握着人儿的手。无论如何不能分开。

杨瑜累倒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他一直在做梦,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些让他左右两难的事情。

里面绝少不了一个人,朱传尹。

梦里的朱传尹还是那个跋扈之人。将萧月打得半死丢回了凰艳楼;父亲不知为何突然失踪,再也寻不到踪迹;哥哥

被皇上和那个冼王玩弄于鼓掌之间,而弟弟则是被连累的穷困潦倒,沿街乞讨。

朱传尹就是一直享受着这样的事情,折磨他身边的人,更折磨着他的情,亲友之情。

朱传尹为何会如此?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人说爱屋及乌,但一切的常理放到人儿身上似乎就失了常。

但这次的梦,杨瑜看着朱传尹折腾害人,却没了往日那般的气愤和记恨。他只是觉得心里疼,疼得发紧。若是人儿

因对他的情而变得极端,那害苦了身边人的归根结底也还是他杨瑜!

唯独一件事情让男人犹生绝望,若他的人儿真的已经对与他的过往没了任何记忆。那他还有可能让人儿再如过去那

般发了疯的眷恋于他吗?

原来被人纠缠的爱着,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只是杨瑜对这样的幸福,感知的太晚了……

「师父?师父!」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让杨瑜随之而去,渐渐从发呆中回过神儿来。抬眼看看,是那张花一般的容貌,却凭添了几许

愁容。

杨瑜对那人笑笑,安慰的说,「月儿,不用担心,师父已经没事了。只是疲劳成疾,一时没支撑住,歇歇就好了。

自萧月那双碧水秋瞳之中又渗出几滴泪来,看得让人哀怜万分。

杨瑜用手抹去那些泪,淡定的继续,「月儿,莫要为师父再掉一滴泪了,这些美丽的泪,该留给真正懂得你的人。

萧月睁了杏眼,苦苦摇着头,抓了男人的手,用情的言道,「月儿知道师父心里只有皇上,但月儿对师父是真的,

是真的……难道连喜欢师父都不行吗?月儿自这次皇上被刺后,再不会强求师父些什么了……师父的心只会随了皇

上而去。师父到底为何不能接受皇上呢?」

杨瑜听了只是低头笑了,其中颇带有些自嘲的意味,「师父其实是个爱了却不敢当的人,放不下杨家十年的家仇,

只是将一切都归罪于他的身上。」

「皇上是个好人,只是脾气霸道了些,刁难了些,月儿与皇上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百般的依顺着我,疼爱着我。

只是……他嫉妒月儿。都是爱着同一个人,月儿最能感觉出来,皇上看月儿与师父站在一起,眼光就像要就地杀了

月儿那般。」

「月儿啊,我就是怕,怕他忍不住一时嫉愤,伤了你。」

「皇上要想伤了谁,还需要何人商量不?他若想要让月儿消失,月儿哪里还能在榻边与师父谈这些话呢。」

萧月说罢,只是握了杨瑜的手,静默。但这话却似是沾湿了的手指,一下子捅破了男人心中的那扇窗纸,难道是害

怕失去的恐惧遮蔽了他的耳目和心?竟然想不出这么简单的道理……

又回想起肖御医的话,闹得越响,越是希望别人去多看他两眼……

果真是情醉人,情伤人,情还可以蒙蔽人。

杨瑜豁然开朗,掀起被褥下了床,身子有些打晃。运功提气,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复了常态。不顾萧月的劝解,套上

官服飞奔到宫里去了。

侯了许久,杨瑜才得以通传入了乾清宫。这一路他的步子快似是要飞起来了,将太监远远甩在了后面。

到了寝宫门前,迎上杨瑜急切心情的是几个人的争吵。走近了一眼就能看出是谁。

是上官随云与王梓钦在殿门外一侧的门廊上面红耳赤的吵着。

这面红是形容上官随云确实不过分,但王梓钦却还是那幅泰山压顶不倒的静穆之态。

二人虽都是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能听得见。

「王梓钦,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上官大人,你有你的都察院神行侍卫,我有我的东厂暗面内卫,而且最近都察院里面的信息我也得了。都察院果

然是天下第一消息网,是东厂所万万不能及的!」

「东厂是皇上的监视耳目,你不要以为执掌了兵部就可以号令东厂。」

「上官大人觉得王某是个怎样的人?」

「就算是过了十年,你也不会成功的!」

「上官大人觉得王某想要的是什么?王某一直没有最终成功,十年了,王某也倦了,也累了。这些天在皇上身边,

看到了这般至情致真的皇上,王某什么念头都没了。若王某有皇上对情一半的执着,也不会酿成大祸,也不会引出

百人的案子,更不会让他家破人亡。」

「你少在这里慈眉善目的掩饰!如果皇上再出了岔子,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上官大人可真是义正严辞。不过气焰盛了,性子急了些。王某可是不放心将丞相的位置给你哦……其实,

若说你我之间有什么冤仇,不过就是心怀了自我的耿直罢了。」王梓钦笑得狂傲,话却收得淡定,说完转头盯着两

丈外听人讲话的男人,「哎,该来的人总算来了。上官大人,您该好好讯问讯问这位杨公子,而不是在这边与老夫

做无谓的争执。」

上官随云平日里飘逸的身姿在此刻猛得化为惊涛骇浪,指着站在台阶下的杨瑜下令,「来人呐,把这个恶贼给我抓

了,关到天牢去!」

一旁的侍卫手刃皆兵,朝杨瑜扑来。

男人先是大大的惊愕,而后是几下凌厉的躲闪,点了侍卫的穴位,令几人倒地不起。

「上官大人,您这是何意?杨瑜并非是行刺谋害皇上的人啊!」男人飞身站定在汉白玉雕砌的栏杆柱上,凌乱的衣

衫被风微微吹起,身形矫健,好一个意气风发的阳刚男儿。

上官随云当然知道单凭这几个小小的侍卫怎能奈何的了男人,但有些事情做出来就是威慑的,对男人义愤呵斥,「

杨瑜,皇上有今天的祸事,你也该担八分的责任!这些日子,你是如何折磨他的?」

「杨瑜怎敢折磨皇上?!」男人听了差异,吃了忘情紫玉丹的人儿早已忘了他啊,最受煎熬的该是他杨瑜才对!

「你还狡辩!他会变成这般模样都是你害得!你,你……」上官水润明亮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浓重的愤怒,这个天

下第一聪明人,只有在遇到至亲之人受伤时才会如此的歇嘶抵抵,他也不是完人,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要进去见他!」杨瑜斩钉截铁的丢给对方一个不容反对的话,双手也紧握成拳,「我见他无事了,随你如何发

落。」

「不许!你不能再见他了……你难道要看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费尽心思却只落得凄惨下场?」

杨瑜眉心一颤,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却是王梓钦狠狠拦下上官随云,「上官大人,你莫要再说了,这是皇上与杨御医之间的事情?」

王梓钦又转身给了杨瑜一个眼色,「杨御医,请进去吧,皇上刚刚醒来,正在调息。还望杨御医能快些治疗皇上的

龙体,早日康复才是。」

男人立即将那些疑惑抛掷脑后,急急的冲到了寝宫之中,此刻他想见的只有一个人。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

第49章:榻边吐情

乾清宫内殿厚重的红漆门自里面打了开来,杨瑜几个飞步入了进去,便又被轻掩上了,太监宫女们退了下去。镂金

错彩的皇帝寝宫充盈在浓重的药草味中昏昏欲睡,顿时只剩下一人立着,一人躺着,好不凄凉。

男人的眉与男人的心都纠结着,赶到龙榻两丈远的地方却显出局促,一步步的挪着。堂堂的江湖绝顶高手也有怕的

时候,也有心急如焚,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榻上的人,背靠在明晃晃的金色锈枕上,一床的黄色,更衬出人儿血色的惨白。

该是醒过来了吧!杨瑜见状心中念着,拳头是空握着的,就像男人的心是空荡荡的。此刻,他的苦求上苍的愿望实

现,人儿醒了。但又在奢望着另一个愿望,人儿能想起什么……

人啊,真是贪心,不仅患得患失,更是寓于欲求。

榻上的人儿头发简单的梳了顺在一侧的肩上,动也不动,「你,你来做什么?」

「来看皇上。」男人站在离床只是一尺的距离,也不再近前了。

「是吗,朕还要感谢杨御医,不顾个人安危护驾有功,听说是你把朕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朱传尹的声音很虚弱

,说上几句便要喘上几分。

杨瑜的心是凉的,上苍随了他的第一个愿望,却并没有再让第二个的愿望实现。他的尹儿并没有想起他,在朱传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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