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躁与冷酷的距离 下——宣冰
宣冰  发于:2012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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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铭在宫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也一直在问微臣,何时能出去了。皇上您的意思呢?」

「你的意思呢?爱卿。」

「千铭受了十年天牢之苦,身心俱疲,恐怕只半年还是无法痊愈。」

「那就快点医治,调养吧。」

「听说他的次子杨瑜,本就是名绝世名医,虽年纪轻轻却也医术惊人,精通虫蛊医法。」

「那就让他儿子进宫吧。为他老爹调养,更让他用那些惊人医术造福宫中。」朱传尹说罢,转向一旁侍候的太监,

「墨公公啊,明儿个就让那个名医杨瑜进宫来做御医吧。」

「领旨,皇上。」

杨家大院正值大修之时,分开了十年的兄弟相聚,回到京城的首件事情就是赚银子将老宅子修葺一新,好迎接出了

天牢的父亲杨千铭和一直寄养在乡下的三弟。

赚银子这等事情,对于杨瑜而言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他开店问诊,白花花的银子便会滚滚而来。

东城庙会尽头的「养心堂」便是他张罗开起的药铺医馆。白手起家,只用了半年的光景便誉名京城了。无论是达官

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知道「养心堂」的杨大夫是药到病除的神仙。每日问诊的人络绎不绝。

正在堂上忙活的是位貌美的翩翩公子,黑发灵巧的梳在脑后,随着跑前跑后忙活的身影晃动着,成了医馆中一道靓

丽的风景。

「师父,这对母子的药方子我送到后面煎了?」美公子对着内堂喊。

「收了药钱就煎药吧,别忘记放石墨药引,萧月。」杨瑜正在内堂为一位坠崖的男子接骨,大声的吩咐。

「瑾哥说这对母子挺可怜的,药钱就免了……」

「又免?瑾哥哥又当养心堂是菩萨庙啊?哎,算了吧,免了就免了吧。不过让他们记上帐,有闲钱就还来吧。」

「哦,知道了,师父!」

此刻人满为患的堂前,一名老妇火急火燎的挤了进来。

「二少爷啊!不得了了……大少爷让您速速回府。」老妇人跑的气喘吁吁,靠在柜上传话。

「齐妈,家里和医馆就隔一条街,还劳烦您跑来跑去?让小孩子们带个话就好了……」萧月忙出了前柜,扶老妇人

坐下。

「这话儿也不能乱带!大少爷要二少年赶快回去!」

「萧月,问问齐妈什么事情,我这边有个病人,再有一会儿骨头就接好了。」杨瑜在内堂继续忙着。

「宫里,宫里来人了!带了圣旨啊!二少爷,找您接旨呢!」

「什么?」萧月与杨瑜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真的啊!宫里的大官在正堂候着呢!二少爷,您快去吧。」

一会儿的功夫,杨家上下都跪在自家的正堂之上,听旨。接旨的杨瑜跪在最前面,他跪得忐忑,跪得心不甘,情不

愿。

「接旨吧,杨御医!」圣旨宣念完毕,墨公公将其折好,递给跪着的杨瑜,却不见其伸手。

「接旨吧,杨御医!」墨公公提高音量的重复了一遍。

不见弟弟有所反应,跪在杨瑜身后的杨瑾,用力的捅着弟弟的后腰,「杨瑜!接旨啊!你脑子坏啦?」

在哥哥的催促下,杨瑜才缓缓的接下金黄色的绢丝圣旨。

「恭喜杨御医了,能够与您同殿为臣,可是咱家之幸哈。皇上说了,想让您明日就来宫里看差了。」墨公公过分的

理着自己的衣袖,显出副高人一等的贵气来。但杨瑜却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瞧过他。

「明日?杨瑜这边还有养心堂的事情要操办,恐怕……」

「呦,杨御医,您这话说的,到了宫里就是给皇上娘娘们看病了,还贪恋这小百姓的钱财不成?」

不等杨瑜反驳,杨瑾话已出口,「公公此话差异,皇上与娘娘是金贵之躯这不假,但天下只有一个皇上,和几个娘

娘,但天下却有无数的百姓等着杨瑜去救治。」

「你!」墨公公听了,即刻气得红了眼,正要出口相骂,却被杨瑜凌厉的眼神吓了回去。他知道这个人,这个人对

皇上都是明目张胆的打骂。

「杨瑜送墨公公出门吧,杨府正在修葺,实由不便还请公公见谅。」

墨公公在杨瑜的淫威之下,乖乖走出杨府,进了骄子,消失在街角尽头。

杨家兄弟站在门外,却都是眉头不展。

「瑜儿,皇上为何让你进宫?」

「不知道,去了再说吧。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时常去探望爹爹了。」

「哎,看来咱杨家还真是不太平哦……」

杨瑜没有再回哥哥的叹息,看了看天,夕阳已至,云被烧得通红,他的心也被手上这道圣旨烧得通红。

转天,杨瑜在养心堂坐诊到晌午,才起身去宫里复命。

到了宫里得了通报,由太监领着到御书房见驾。这一路男人走得极为艰辛。

每一步都让他想起前一夜的朱传尹寝宫所发生的事情。他抱着人儿柔韧的身子,许久都舍不得放开。他知道,一旦

走出那诺大的房间,他的尹儿便不会再记得他了。但这一切不是他早就想实现的吗?他以为他足够坚强,足够坚定

,可以为了家人而抛下那段刻骨爱恋。

他知道自己太自私了,任何时候都只会自顾自的妄下定论。在凰艳楼,他要他忘了他;在黑翎的地下药室,他狠心

丢下他;出了苗疆岐山,他甚至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但他的目光还是追着自己,那种可以融化人心的热度未减缺增。

他的武功和医术在他之上,但心胸缺远远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他以为这一次真的了断了,难道是忘情紫玉丹没有见效?这万万不会,此药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失手过。

但,他为什么会召他进宫来做御医呢?到底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已到了御书房殿外。

「杨御医,您可以进去了。」殿内太监通传。

这是杨瑜第一次进到他的御书房,进到他办公之地,进到他那个不为自己所知的世界。

站在殿上,望去。眼前坐着一位严肃而威严的男人,身穿浅色华丽衣衫,头戴金质龙冠,看不清表情,只因正在伏

案看文。

「皇上,杨御医到了。」

「墨公公,还记得朕是怎么吩咐你的?」

「回皇上,说让杨御医今天进宫。」

「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未时。」

「一天也该过了大半了吧,他怎么才来?啊?」说着,朱传尹用力的合上手中的奏折,「当宫里是戏园子了?想什

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墨公公听了,老脸即刻变色,连忙颤抖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不要责备墨公公,是我自己的主意。」对于朱传尹冷漠的威慑,杨瑜有些不太适应,只是低头回应。

「去过礼部吗?」朱传尹瞥了男人一眼,又拿起本新折子,继续翻看批阅。

「没有,直接来的这里。」

「是吗?怪不得这么没教养!来人呐,先把杨御医拉到御书房外面跪上一个时辰,再进来见朕。」

话音刚落,杨瑜身边便站了四位身披甲胄的侍卫,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其中两个伸手就要拉住杨瑜的双臂。男人怎

么可能被这等宵小擒住,手掌几个推位,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对方的动作。

那两人愣了一下,四人相互看看,凶狠的要一起上,却只是扑了个空。杨瑜已在眨眼之间闪到了四人的背后,泰然

无事的站着。

御书房内响起了一声拍案脆响。除了杨瑜之外的所有人皆应声跪地。

「大胆!敢当着朕的面抗旨不遵?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朱传尹此刻才真的怒视殿下的男人,眼中有着极为陌生

却肃穆的威严。

「这……」杨瑜强忍着要转身离开的冲动,一言不发。

「墨公公,告诉他以下犯上如何量刑!」

「满门抄斩!皇上。」

「杨瑜!你家有几个脑袋可以让你陪送的?拉出去,就在外面重打四十棍!跪上一个时辰,再来见朕!」朱传尹愤

然起身,拂袖震怒。

侍卫们压了身子还有些反抗的杨瑜出了御书房。

随后,殿外传来一声声竹棍击打肉物所发出的沉闷声。啪,啪,啪……

四十棍丈责完毕,杨瑜的裤子已经被鲜血湿透了。幸好他运功抵御,不然这条腿就会被打废了。

拖着淌血的身子,又被侍卫们按在地上,跪着。

屁股也被打烂了,双腿无力,根本就跪不下,侍卫们却只是用棍棒弯着男人的双膝,强迫其保持着难受的姿势。男

人真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与伤痛。拳头紧握,已经攥出血来了。为了不牵扯到家人,他忍了!

他想,这才是真正的朱传尹,那个身为大明天子的男人。

他放心了,朱传尹已经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43章:乾清看诊

一年之初,朝上总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朱传尹在御书房忙到傍晚。

「皇上,都过了晚膳的时候了,御膳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太监跪地请安,烦请朱传尹用膳。

人儿这才放下笔,活动活动坐直的筋骨,「都这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用膳吧。朕正好在这个时候到处走走,身子

骨都坐僵了~」

朱传尹将手上的奏折交由身边的司务代为查看,自己则在御书房内蹦蹦跳跳的来回溜达着。太监们虽早就习惯了皇

上这般随便的性情,但看到严肃的天子忽然耍闹起来,也会不禁偷笑。

「笑什么呢?还不过来帮朕解了头上着沈甸甸的玩意!」朱传尹指着自己头上龙冠吩咐着。太监们忙小跑上前为主

子解了系带,拿下那精雕细琢的龙型发冠。

正巧是站在正对大门的堂前,向外望望,瞧见个歪歪扭扭跪坐在地上的人。朱传尹的眉头微蹙,双唇微张,出来的

话语却平淡,「跪在外面那人是?」

「皇上,您适才忙得太入神了,那是下午时候您责罚的杨御医啊。」

「对了哈!朕让人打了他,罚他在外面跪一个时辰。到现在多久了?」

「回皇上,已经两个半时辰了。」墨公公手持拂尘,毕恭毕敬的回复朱传尹的问话。

「哦,这么久了,看他那样子,被打得不轻。」

「听说杨御医功夫了得,这点轻伤不算什么吧。」

「算啦,让他进来一起用膳吧,毕竟是来给宫里看病救人的,还是不要太为难于他了。」

「是,皇上圣明。」

一刻时间,杨瑜已经坐在朱传尹面前了,沾到座椅的皮肉火辣辣的疼,杨瑜用劲的运功抵御着难耐的疼痛,额头滴

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二人面对面坐着,朱传尹径自的大口吃着太监捻到自己碗中的饭菜,偶尔瞥眼瞧瞧一动不动的男人。

「怎么了?觉得宫里的饭菜不和口味,还是觉得朕给你下了毒?」朱传尹冰冷的声音打破尴尬。

「不是。」男人咬着牙,勉强的自牙缝中挤出句话来。

「打得不行了?」

「不是。」

「听说杨御医医术精湛,这点伤不算什么吧。」

「不是。」男人只是低头重复着两个字,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朱传尹。在他的脑中充盈的都是那个多情又多

事,骄纵又娇气的朱传尹,对这般冷情刻薄的男人极为陌生。

砰!碗筷骤然落桌,震得席边的太监和宫女身子皆是一抖,御书房静得可听到针尖落地之声。

「杨御医看来是心里有冤情啊?」朱传尹抓起手边的黄娟帕擦拭着嘴角,话中带刺的挑衅。

「不是。」杨瑜也是强忍着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继续保持静默。既然朱传尹已经将他忘记了,他就没有必要再去

招惹对方,不是吗?

「既然没事,今夜回家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就到宫里当差吧,杨御医。墨公公,起驾回寝宫。」朱传尹起身之时,

端起手边的饭碗将自己吃剩下饭菜尽数泼洒了杨瑜一身,「朕让你吃,你就必须吃,知道吗?下次再抗旨就继续给

我打!打到你爬着回去!」

顶着一身残渣剩饭的杨瑜眼中已经起了火,抓起碗筷的要掷出去的动作,犹豫了一下,压抑了一会儿,又放了下来

「朕离开,你不该跪下送行吗?」太监已为朱传尹披上了宽大的裘皮斗篷,人儿的华贵之气灼热而生,但口中的话

语却还是苛刻异常。

杨瑜颤抖着勉强跪地,送走了刁难的皇上。

要是在平日,杨瑜早就截杀了在场所有人,将挑事的事主悬在梁上了。但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气量,竟然都忍了

下来,只是拖着疲惫的受难身子,回了杨府。

阵阵哭声回荡在杨瑜的房间内,这哭声娇柔悲伤,伴上美丽的月色,煞是动听。

「别哭了,月儿。这点伤不算什么,想师父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几次出生入死不也是安然无恙吗?」杨瑜褪

了衣服,赤身裸体的趴在床上,忍着上药的撕扯疼痛,心平气和的安慰着哭泣之人。

萧月拿着药棉的手不住的发抖,眼看着男人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双臀,不忍亲见,更是不忍擦拭上药。

「都,都打成这样了……太狠了,师父,不要进宫做什么御医了,那些人只会折磨你!」美人萧月的脸上挂满了泪

水,双眉交织,杏眼莹润,霜腮染粉,再加上这绮丽的啼哭更是彰显了那闭花羞月的容貌。

「等将爹爹接出来,师父就辞官不做了。好吗?月儿。」

「师父,那皇上,皇上他可否会放你回来啊?」

「他已经彻彻底底的忘记杨瑜这个人了,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月儿,莫要再担心这些事情了,好吗?这么美的徒

儿,哭起来让为师情何以堪哈!嗯?」

杨瑜说着,稍稍侧身,伸手轻轻摸着萧月的头,好好的安抚着。

「师父!月儿再也不忍看到你再受任何苦难了~师父……」美人也渐渐在男人安慰中平静下来。

适才杨瑜的一番话,入了萧月的耳中,在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如果,如果皇上真的不再纠缠师父,那,那是不是意

味着……萧月暗自摇着头,觉得自己好卑鄙,想要趁着这样的机会入到师父心中,成为师父心中爱的存在。

发觉萧月的一时出神,杨瑜轻声打断,「月儿,在想什么呢?怎么了?」

美人只是摇头,「没,没什么,师父。」

上了药,做了简单的包扎,萧月却一直在屋内胡乱忙着。

杨瑜看出了些端倪,「月儿,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日后医馆的时候就要靠你忙里忙外了。」

萧月一身素装,低头把弄了手边的瓶瓶罐罐,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这是男人头一次见到这般扭捏的萧月,「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月儿,但说无妨。」

「师父,师父,月儿我……」

「月儿怎么了?」

「月儿,想要师父永远都幸福快乐!」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萧月慌张的抱着药瓶夺门而出。

杨瑜怎么会不知道徒儿的意思呢?却只是苦笑,笑萧月的情痴,笑自己的固执,更笑上天的安排,为何他爱的不是

萧月呢?或许,现在还为时不晚吧。但若情能计算,何来世间这许多的愁苦呢?

第二日,很早杨瑜便出门了进了宫,他并不知道御医该是如何行事,这一路也是走着去的,身后的伤也只是靠虫蛊

之毒和自己的功力勉强愈合了,依旧受不住更大的动作。

到了太医院,和当班太监领了官服,简单换上,便在书房中等着了。太医院由一名御医总管执掌一切事务,下设四

位殿前御医,分管不同的医治门类。杨瑜被分到了凤銮侧,顾名思义了,是负责后宫区域的大小病症医治。他对这

样的分派方式很满意,因为爹爹就住在千波殿。

但御医是出诊,而不是坐诊。只有通传才可以入宫看病。所以平日里,当值的十多位御医便都在大小书房和药房内

,三五一群的研习医术和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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