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不应有纲
不应有纲  发于:2012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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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贤虽是如此高贵的出生,不过和别的小娃也没什么不同,夜里头精神,尿个没完,如今刚撒了一泡,奶娘正抱在

怀里哄他睡,他倒是精神,圆睁着眼睛“咯咯”的笑个不停,两只胖爪子也上下舞着欢得很。

皇后接了手,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看着他那双大眼睛,不像自己,也不像皇帝,却像一个人,便是她的亲爹。

皇后的亲爹也是个风神俊秀的人物,他倒是运气,废太子的时候他还在地方上,消息闭塞,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杀了

一批朝臣,定了局势了。杀的那些大臣中有他的好友,有他敬仰一直想见的人。

皇后母女听了这消息,便搜出他与那些友人过去的信件,支起炉子一页一页撕下来烧了,生怕沾上着倒霉事,受了

连累,他却不肯,怒道,不公!不公!奸妃当道!吓的母女俩慌忙捂了他的嘴。

过了几年,他调到京里来,胸中还燃着一把火,想帮废太子复位,帮他的好友们翻案,谁知新太子贤德,早就收拢

了人心,应他的人寥寥无几,他又嫌这些人不堪大用,只好作罢。

又过了些时日,便得了废太子病逝的消息,他也像是被抽了主心骨似的,倒了下来,没几日也跟着走了,偷偷摸摸

地做了一辈子的忠臣。

皇后如今一瞧廉贤的眼睛像他爹,透着一个“纯”字,心便越发慌了起来,不过她婆婆只是个妃子尚能把一个年幼

的庶子推上皇位,她如今是皇后更不应怕什么。

心虽然安了一些,却依旧睡不着,第二天见廉珍来请安,看见廉珍那双肖似他爹的眼睛,心又忐忑起来,找了个借

口便将廉珍骂了一顿惨的。

廉珍虽知道他们母子如今已经有隙,却不曾想大清早便平白无故遭了一场骂,原是想哭的,却化作恨意全咽了下去

骂过之后,皇后又有些后悔,留了他用早膳,廉珍低着头道:“娘娘教训得对,娘娘也是为儿臣好……”

往常廉珍那乖顺懂事的样子,最合皇后的心意,如今见了却觉得太过聪明,心生厌恶。

廉珍根本吃不下,却怕皇后起疑,强咽了一些,离了皇后回到自己寝宫便如数吐了,一丝都不剩,他也不想吃,拉

了秦保便往院子的角落里跑。

秦保又打听了些消息,如珍似宝的全献了出去,告诉廉珍,苏长清原来也有个儿子,叫瑞儿,不过现在不在身边,

年纪比廉珍大一些。

廉珍听了心一冷,瘪嘴说:“他竟然也有了儿子了。”

秦保道:“倒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好像是过去有恩与他的一个姐姐生的,听说他对那个儿子可好了,每天都想着他

。”

“这人还真有趣,不是他亲生的,待他那么好做什么。”廉珍故作冷酷地说,却想起皇后来,他便是因为不是皇后

的亲儿子才有如此遭遇。

过了几日,廉珍又寻了个机会,窜进苏长清的院子,他也打听好了,知道苏长清每日这个时候便要来给花木浇水,

蹲了一会儿果然见苏长清走了过来,还是那么好看,心里一慌竟然又想跑。

苏长清在后面问他:“你饿不饿?吃了东西没有?”

这句话,廉珍似是从来没听人问过,便站住了,愣愣地看着他。

苏长清伸了手,勾他,仿佛逗一只流浪狗一般,他竟然也受了,搭在苏长清手上,勾着苏长清的手回了房间,宫人

大都认识他,见了他来了面露惊奇。

苏长清拿了茶点出来,又煮了一壶茶,那茶点虽远不如皇后那里的精致,可是廉珍一见苏长清的那张温和的笑脸竟

然觉得饿了,拿起来狼吞虎咽起来。

好久,他都不觉得饿。

第二章

见廉珍吃得着急,苏长清便盛了一碗茶奉了上来,这动作若是换个人作恐怕便有些谄媚的味道,但他做起来却极好

,透着些关切,却又不掺杂些什么,纯净得好。

廉珍接了茶碗喝了,心想着这人若不是傻到真心待人好,就是城府深得见不着底,便想与他多接触一下,好做个判

断。

廉珍便问他,明日还可以来玩吗?

苏长清帮他抚了嘴角上沾得点心渣,说可以,还问他喜欢吃什么,明天便事先准备了。

又坐了一会儿,廉珍怕人找他,便起身走了,宫人们大都见了他,便不用再钻狗洞了,管事的宦官客客气气地送他

到门口说:“这位苏公子在宫里半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寂得很。若是殿下不嫌弃常来看他,与他做个伴儿,也

是咱家的福气,只不过有一件事,还望殿下能注意。”

“什么?”

“便是苏公子的表弟,莫云将军已经在前方阵亡的事情,还有陛下御驾亲征的事情,凡是关于战事的事情殿下最好

是一个字都别提,这可是陛下下了封口令的。”

廉珍傻乎乎地一笑,说:“公公操心了,我只是个小孩而以,那些打仗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

那宦官听了这一句便放下心来,行了礼,退回到院子里。

廉珍心想,苏长清在他爹心里定是不一般的,要不然也不会劳师动众的下这种命令,说不定他便是那个自己一直在

寻的,比皇后更得宠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高兴起来,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中宫,第二天早早的跟皇后请了安,便溜了出去,说是到贵妃那里

看新生的小猫崽,出了大门却一转弯跑到了苏长清那里。

知道苏长清以前做过琴师,廉珍便叫他“苏师傅”,每天像尾巴一般跟着他,苏长清的日子倒也单调,每日打理一

下院子里的花木,便是煮茶。

苏长清最常说的一件事便是出宫,他说等一段时间他便会出宫去,跟着他的表弟莫云一道去找他儿子瑞儿,然后他

们三个人便在南方的乡下住下,盖一间小小的茅屋遮风挡雨就好。

苏长清说这些话的时候,便是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看着他笑得甜美的样子,廉珍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因为他清

楚莫云已经回不来了。

廉珍隐隐约约地觉得苏长清这辈子是出不了宫的,因为宫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他这么一个心肠好,又有些笨的人

两人相处了二十几天,便越发亲切起来,廉珍觉得在苏长清身边特别舒服,舒服得让他几乎忘记了最初的目的,这

时却传来了王师得胜回朝的消息,他爹回宫了。

那几日,宫城内外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庆功宴的那日,皇后早早地便开始梳妆,打扮得光彩照人,然后带着廉贤

去赴宴。

廉珍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连这种场合都没了他露脸的机会,他心如死灰地往苏长清的住所,到了门口管事的宦官

还特意把他堵在门口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他进去。

苏长清还是一无所知,见他来了,便笑了,笑得他心中一暖。

他常听人说什么“世外桃源”,恐怕苏长清这里便是他的“桃源”,两人又像平常一般打理花木,喝茶,廉珍还找

来一本书让苏长清念给他听,正念到精彩的地方,却进来一个男人,便是他朝思暮想的爹。

廉珍原以为苏长清见了皇帝会慌慌张张地迎上去,像皇后平时那样,谁知他脸一跨,满脸不愿意地起了身,这态度

新奇,让廉珍越发喜欢起来。

走进一看皇帝的衣裳湿了一块,满身都是酒味,想必是从庆功宴上刚回来,虽是廉珍他爹,其实他也见得少,皇帝

喜欢笑,而且笑起来春意盎然,可是廉珍见了却有些害怕,便往苏长清身后躲了躲。

苏长清低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怕,这是你爹啊。”

那声音都是抖的,想必比自己更怕才是,廉珍一抬头便遇上皇帝眼睛,那眼神凌厉,仿佛一眼便能看到你的心里去

,那感觉没人会喜欢。廉珍一闪便藏到苏长清的背后去了,过了一会儿才探出头来,他爹已经转开了视线,一双眼

睛全落在苏长清身上。

他爹本就不是来看他的,这点他心里清楚得很,虽是这样,却多少有些失望,看他爹对苏长清嘘寒问暖的,苏长清

虽然眼里有赶人的味道,却还是老实答话,廉珍心里不觉翻了两个醋坛子,眼神都是酸的。

正说着,院子外却开始放起了烟花,映燃了一片夜空。

苏长清便问了一句:“这两天宫里倒是挺热闹的,莫非有什么喜事?”

皇帝竟然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廉珍见这是个表现的机会忙开口抢了话过去:“苏师傅你不知道?”

开了个头便停了下来,故意吊一吊他爹的胃口,他爹果然看了过来,等着他下一句的说辞,见观众齐了,他便编道

:“皇后娘娘生了太子,自然是宫中头等的喜事。”

廉贤一个多月前便以出生,这个谎听起来荒唐,连苏长清也起了疑,便问他为何现在才庆祝。

廉珍便继续说下去:“我那弟弟大约不怎么结实,我还见过皇后娘娘为了这事偷偷抹眼泪呢。这些日子大概算是调

整过来了,连太医说什么出了鬼门关,自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了。”

此话一出,倒也合情合理,他爹的目光总算又回到他身上,此次打量却与上次不同,暖了许多,这才像是在看自己

儿子时该有的目光。

廉珍才是个豆丁一般的孩童,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想让自己显得高一点,可靠一点。

皇帝问他:“你怎么知道她生的便一定是‘太子’?”

廉珍猜想,做皇帝的若是事事依照朝廷众臣的心意办,那不是与傀儡无疑,有什么意思,他爹大约也是这么想的,

而他便是要将朝臣心意晾在他爹面前,让他爹不想照着走。

于是廉珍便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畏畏缩缩地说:“立长不立幼,他是嫡长子自然就是太子了。”

皇帝想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见他人这么小,心眼便如此多,忍不住笑了,道:“你也是皇子,就没想过要当‘太子

’?”

廉珍原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谁知道到了他爹这里变成了傻瓜,忙缩了回去,道:“儿臣只是庶子,不敢有此贪念

。”

皇帝却觉得他有趣,不想轻易放过他,硬把他往绝路上逼,道:“你皇祖母当年也不过封了贵妃而已,照你这么说

,朕也是庶子,也不该有此贪念啰?”

廉珍听了这一句,吓得脸都绿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害怕自己不量力,惹上杀身之祸。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他爹说:“起来吧,朕不怪你,你到底年纪还小了。”

廉珍听话从不敢信字面上的意思,又把那话嚼了几遍,发现他爹的口气却是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

苏长清站在一旁早就急了,忙拉了他起来,帮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廉珍看见他如此贴心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了。

他爹又问他:“跟着谁学功课呢?”

廉珍听了这一句,心里一亮,忙回答,还没有。

他爹见皇后也顾不上她,怕他被耽误了,便点了几个饱学之士当他的老师,这些人都是朝廷的重臣,廉珍也听说过

,万万没想到能做他们的学生,便满心欢喜地跪下来谢恩。

他爹又敦促他以后要认真读书,便打发他回去了。

走到门口廉珍又回头望了望,看见他爹扯着苏长清的袖子不放,廉珍突然觉得他爹也是喜欢苏长清的,原因大约和

自己差不多。

……

廉珍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中宫,得知皇后已经回来了,便急着告诉她自己从明天还是便有书可读的事情。

皇后正在那里逗廉贤睡,对他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一脸慈爱地放下帘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廉珍往里面望了

一眼,发现几日没见廉贤又长大了一圈,小脸圆嘟嘟的,越发白嫩可爱。

皇后听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道,看了他一眼,笑道:“出息了。”

廉珍哆嗦了一下,却装傻瞪着圆眼睛看着皇后,道:“莫非父皇点的这几位先生不好吗?”

“好,自然是好的。”皇后心想,那些人大都是她原先设想的太子老师的人选,没想到却被廉珍抢了,剩下得那几

个倒也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可惜都太高洁了些。

“母后只是觉得,你还是少去苏长清那里为好,”皇后道,“我既是你母亲,那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便不想与你说

,说了反显得我们娘俩生分。只说人于群分,物以类聚,你若是跟那样的男人走得近了有什么好处。”

“苏……长清,”廉珍本想叫“师傅”又怕皇后不高兴,便叫了他的全名,出了口却觉得这两个字甚美,跟他的人

一样,“他不是什么坏人,他父亲苏荷也是数一数二的文臣。”

“这点我自然清楚,只是那个苏长清……”皇后冷笑了一声,她的亲爹当年也很仰慕苏荷,连面都不曾见过,却整

日捧着他的几份书信当宝贝,爹妖孽,生下的儿子自然也是个妖孽,“不干净。”

款款地吐出这几个字,皇后却仿佛报了大仇一般痛快。

廉珍心里“呸”了一声,心想着若是苏长清不干净,那你那副肠子肚子更应该拉出来好好洗干净,嘴上却答得利索

,起了重誓,说什么再也不会到苏长清那里去了,请母后放心。

折腾了一天皇后本也累了,便也没跟他计较,打发他快些睡了,明天认真读书。

廉珍上第一天课,师傅便夸他聪明好学,廉珍抿嘴笑得腼腆,他一夜没睡,整晚都在怎么想着要给师傅留个好印象

,总算没白想。

万万没想到,快要用午膳的时候皇帝竟然来,还叫廉珍一起用膳,廉珍长这么大从来没和他爹单独用过膳,心里又

惊又喜。

没吃两口,皇帝便提起了苏长清,问他知道苏长清为什么要疼他。

廉珍心想他既然这么问了,必然心里早就有数,只是想看看自己对他是否忠诚,便老实答了,自己花了些时间,打

听清楚了苏长清的事情,知道他有个儿子不在身边,才敢去的。

他的那点小心思,皇帝全都知晓,无论是觉得皇后不是亲娘不能依靠的事情,还是借着苏长清往上爬的事情,全当

着他的面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了。

廉珍做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听皇帝这么一讲反而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一般,忙放了筷子,跪到了一边,一时算不准

皇帝心里是想罚他,还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便不敢随便求饶。

头上正冒着冷汗,却听见皇帝拍手的声音,说:“妙,朕从来不会讨厌聪明的孩子,何况是自己的孩子。你以前的

名字不好,起得随便了些,如今朕给你换个名字,叫‘廉睿’。给你换这个名字,是让你记得,你以后若真成了气

候,都是靠苏长清给的,你负了谁都不能负了他。”

廉珍听了这一句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磕头谢了恩,说道:“苏师傅是个好人,儿臣就算没有这

些想法,也喜欢在他身边呆着,断不会负他。”又问是是不是和苏长清的儿子同字。

皇帝道:“自然不是,否则哪一天你要是做了皇帝,瑞儿不是要避你的忌改个名字?”

廉睿听了这一句,心想着皇帝莫非已经有了让他做皇帝的念头了,又害怕随意揣测圣意会惹皇帝不高兴,生生地把

笑给憋了回去,磕头道:“儿臣不敢想。”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用想了,根本没影的事情,起来继续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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