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那小妖摇摆舞姿的手变成了利爪，锋利的爪尖寒光凛凛。

“住手，”我大叫着蹿过去，挡在书生身前，对小妖说：“你已经修成了人形，干嘛却要吃人？”

小妖戒备的打量了我几眼，待看清我是一只红狐狸时，轻蔑的道：“你算是哪根葱？多管闲事。”

我化成人形后站在她面前，“我和你一样，不过茶馆里说书的不都是讲狐仙找人类谈情说爱吗，你干嘛要吃他，他那么漂亮吃掉了多可惜。”

“你懂什么，他身上有灵息，吃掉他能增强我们的法力。”小妖眨动着眼睛试图对我也催眠。

“灵息是什么。”我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跟谁学的法术，连灵息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妖见我无事，只得作罢，看看书生还坐在那里没动，于是放心的和我说起话来。

“我是，我是，和黄鼠狼学的法术。”我心里也知道这不太光彩，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道。

那小妖愣神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打跌道：“身为狐狸竟然去跟黄鼠狼学法术。”

“那，你的法术是跟谁学的？”我不服气的问道。

“我们灵狐天生就有灵根的，再加上后天的修习一两百年就可化身人形，若能逃得天劫，千年法力就可登仙界了。”

“狐仙都是灵狐吗？”虽说都是狐狸，但原来修仙还是要分品种的。

“当然，嗯，除了一个，”小妖满眼崇拜的道：“他是我们狐仙之王，他的名讳我不敢说，不过他的原身是一只玄狐，据说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相貌是仙界最俊美的，等我以后飞升了仙界，一定要……”

狐仙之王，那家伙不论多俊美都跟我无关，我没兴趣听下去，于是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问我感兴趣的问题，“你们灵狐既然这般了得，又要吃什么灵息干嘛？”

“我们灵狐每修行百年就要遭遇一次天劫，天劫过后能活下来的百里无一，若得服食有灵息的人，就能使法力倍增，对抗天劫就有把握的多了。好了，不跟你啰嗦了，一会儿催眠的时间过了，我还要再麻烦一次，你一边等着，我会给你剩下片耳朵手指什么的尝尝滋味的。”

天劫？我活了三四百年从来没遇到过，看来和黄鼠狼修仙也是有好处的，于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吃人。”

“随你便吧。”小妖伸脚把我踢到一边，探爪向书生头顶抓落，就在这时，那书生突然抬起了眼帘，眼中寒光如电，小妖发觉不妥已经迟了，书生的一只手已印上了她的胸口，小妖甚至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霎时就化成了一堆灰烬，灰烬中隐现一颗核桃般大小的五彩小丸，那书生再一弹指间，小妖那颗内丹四散飞溅了开来。

完了，这下她死的彻底了。就在我感叹的时候，发现那书生冷电一样的目光又投到了我的身上，我一个激灵，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他没有言语，只对着我缓缓抬起了手，我大叫一声，“等一等，等我说句话。”我已顾不得他等还是不等，一口气往下说了下去，“我体内有一颗内丹，是我兄弟的，他平生只吃老鼠和青蛙，别的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求你不要毁了他的丹……”

突觉一只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点在了我的额头上，霎时间我只觉脑中一片空灵。不知过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睛，荒庙还是那座荒庙，月光还是一样的月光，若不是空地上还留有一堆灰烬的话，我还以为刚刚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呢。起身抖了抖毛发，走出庙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了，但究竟何处不同却又说不上来。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刚刚得了怎样一场机缘。

其实说是机缘也不全是，该说是遭了算计才更贴切。

“那小狐狸傻乎乎的那样。”月老看着乾坤镜中的景象，颇为失望的道。

“你明知道玉帝派了玄月去迷惑下一代的贼星，你干嘛还把那红线牵在这只小狐狸身上？”一同看着镜中画面的阎君不解的道。

“太上老君从我这里偷了灵感，到玉帝那里讨好卖乖，却只字也没提到我，哼哼，他那个计划我就偏偏要给他破坏破坏。”月老英俊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

“你也不怕玉帝怪罪下来？”阎君道。

“左右都是会断的，断在玄月手里还是断在小狐狸手里，结果都没差，其中多些波折，玉帝反而看着多些乐趣，又怎么会怪罪？”月老洒然道。

阎君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玄月为求乾坤镜肯定会拼命争这份功劳的，这小狐狸怎么能是他的对手？”光凭着一根姻缘线有时候也不是绝对的，也还要看乾坤运势，有些东西是神仙也不能完全掌控的了的，何况狐王法力甚是强大，平常自然不会有意去干涉月老的差事，但此次却说不好了。

“他争才好，我就怕他不争，等他争得不遗余力，折腾的头破血流之时，发现他拼命要借乾坤镜找寻的那一个，就是……哈哈，会是多么的有趣。”月老想到得意处，忍不住手舞足蹈。

“什么？三千年前他脚上那根红线，你居然还没给他解开？而那小狐狸莫非就是……”阎君忍不住脸有些扭曲，居然让人家上一世未断了姻缘的夫妻，在这一世拼命去争个断袖。

“是当年他自己不要解的，我有什么办法？”月老故作无辜的摊了摊手说道。

阎君摇头叹息了半晌，又看了看乾坤镜中的景象，终于又被他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今天那显圣君也有些怪，平常冷口冷面的他，这回怎么这么好心眼的给那小狐狸开了心智？”

“这就是缘分咩。”提到此事，月老越发的眉飞色舞。

“这又是你使的手腕？”阎君瞥了月老一眼问道。

“反正他是要历劫，历个软绵绵的情劫，总比他历个雷霆之劫要好吧。”月老颇为别人着想的样子道。

“显圣君是金刚不坏之身，雷霆不过给他搔痒痒，这情劫么，他修炼的可是仙佛合宗，讲究的是个除情去欲、摄心守念，你这不是坑他吗？”阎君是个实在的好仙呐。

“本来我俩都是肉身成圣的，得道虽有先后却各有所长不分轩轾，可那次蟠桃宴上他偏偏把我的‘从真心中生真意的炼化之法’，批驳的无一是处，可恨我打又打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月老翻出了往日旧账说道。

阎君的汗都下来了，“那事情都过去好几千年了，你还记得呐？”连忙自我反省了一下，看看这漫长的岁月中，自己有没有得罪过这个小心眼的。

“这劫也是应在这只小狐狸身上？”

“嘿嘿，正是，让他们俩去拼，省得以后找我算账。”月老连后路都想好了。

“那狐王和显圣君差着级别呢，显圣君虽是历劫他也不敢对他出手的。”狐王虽成仙年头久了，但毕竟只是地仙一级的，显圣君全称是二郎显圣真君，又名昭惠显圣仁佑王，听听光这名字就比狐王神气了不是一点半点。

“你不知道，狐王对显圣君恨之入骨，只因功力悬殊一直忍着，现在显圣君就只剩下平常的三成法力了，他不借机痛下杀手才怪呢。”月老解释道。

“玉帝定会干预的。”二郎显圣真君人家那是皇亲。

“你别忘了，显圣君可是‘听调不听宣’的。”二郎显圣真君与舅舅玉帝不和，曾立约“听调不听宣”意思是：我服从你调谴我去打仗除妖的军令，要是以君主或者舅舅的身份叫我和你见面，那就免开尊口。

“你是说……”

“哈哈，哈哈，他是实实在在的奶奶不疼舅舅不爱的家伙哟。”月老对自己广博的见闻甚是自得。

阎君脑子被绕的都有点晕了，“这也太乱了吧，那小狐狸身上的红绳你到底劈开多少个线头，结了多少个疙瘩？”

“差不多别的线上拆不开的，我就都接在他那根上了。”月老答道。

“那岂不是乱麻一团了？”阎君惊呼一声。

“差不多吧，好了，我得把乾坤镜赶快送到玉帝那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呐。”月老说完，得意洋洋的端着镜子走了，留下阎君在那里，仙风中凌乱。

第六章

一年以后，京城出了一个赫赫有名的纨绔——的狗腿，名字叫星星。

赌场里噼里啪啦的摇色子声中，我在悠哉悠哉的啃烧鸡。

“星星，星星，你别光顾着吃呀，快帮我猜猜，这回是大还是小。”马晓宇抢过我手里的烧鸡，冲着我的耳朵大叫道。

“哎哟，聋了，聋了。”我揉着耳朵呻吟一声，色子大小点那是猜就能猜出来的吗，还不是要靠我这对天生灵敏的狐狸耳朵听出来的，这个混球这么对我喊。

“还有没有人下注？没人开来。”庄家吆喝道。

“别别，等等，我还下注，叫我再琢磨琢磨。”马晓宇一幅猴急的样子捅捅我“你敢快帮我猜。”说着又要动手来揪我耳朵。

我连忙道：“大，大。”

“真的？你可别诓我，我今天可是输惨了。”马晓宇又确定了一下。

“不信我还问我干吗。”我生气的夺回烧鸡说道。

“信，那就大了。”说着把手里一大锭元宝压在了大上。

“开了，大。”庄家打开色子罐，大声喊道。

“星星，你真是神了。”马晓宇抱住我“吧唧”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嫌弃的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对他伸出一只手道：“亲兄弟明算账，拿来吧。”

“瞧你那小家子气样，我还能少了你的不成？”马晓宇撇嘴道。

“你小子根大叶大，有老爹供养着，我可是指着你们打赏的这点小钱填肚子的。”我对他呲牙。

“行了行了，每次都哭穷，现在细想想，你比我们几个都有钱也说不定。”马晓宇嘴上说着，还是从庄家推过来的一堆散碎银子里，检出来一块塞进我的手里。

我用手掂了掂分量，暗骂一声，“小气鬼。”然后把银子塞进怀里。正准备接着啃烧鸡的功夫，眼珠一转看见一人，连忙热情洋溢的跑过去，“胡大哥，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胡大哥名叫胡骄阳，长得膀大腰圆的，为人又有几分鲁莽强横，所以我们都管他叫胡小霸王。胡小霸王他爹是京畿五营步军统领，具体几品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个大官，跟我交好的这几个纨绔里数他后台最硬也最豪爽大方。

挤到近处才发现胡小霸王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后边还跟着一个公子哥，那人眼生的很，是以前没见过的，感觉也跟一起厮混的其他那些纨绔不大一样，此人二十多岁，相貌很是端正，只是我却觉得有些阴沉沉的，他看着我的目光倒是让我觉得很熟悉，就跟以前在山林里时，猎人盯着我的目光一样一样的。

就在我心里有些犯嘀咕，没像以往那样耍宝时，胡小霸王已经先一步开始介绍我了，“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起的那个星星，这小子可聪明了，玩什么都有一套，别管是斗鸡、斗狗、斗蛐蛐还是赌色子，样样在行，你要是觉得闷，就找他，保管让你开心。”

那是，做狐狸的还能看不出哪只鸡最厉害，哪条狗最凶猛，那不是白活了吗。我心里暗自撇嘴，做人其实也简单，靠着这些与生俱来的本领，我在人类中虽还没混到锦衣玉食，但那也是一衣食无忧的富贵人了。

那公子哥又打量我几眼，然后点了点头，“星星，你名字很好听呢，我是安寅，以前没来过，也不知道怎么个玩法，你陪我堵上几把吧。”

胡小霸王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叫安哥见识见识你的本事。”说完又凑到我耳边道：“这位可是个大财主，别说做哥哥的没照顾你。”

大财主也就不会贪图我这身皮，我担心个什么劲儿呢。立时换上眉开眼笑的嘴脸，点头哈腰的将安哥引到一张赌桌上。

开赌场这项营生的和黑白两道都要有关系，这些京城纨绔们后台都硬的很，平时年节少不得孝敬银子，但孝敬的银子却不及我这样带着他们玩，让他们赢了去更开心，再说了，我这人有分寸，让他们赢了些，也总会让他们再吐出来些，就好像刚刚马晓宇那样，所以京城这些家大赌场的老板们，都是极稀罕我的，我要是带着纨绔团去哪里赌，临了赚走银子不算，还要另外给我看赏。

伺候着安哥在赌桌前坐好，我悄悄往赌场一隅的角落里看了一眼，那里坐着喝茶的一个精瘦的黑衣汉子，大家都叫他九爷，这家财源赌坊就是九爷的场子，九爷举着茶壶，不易察觉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心中了然，这人他认得，并且可以让他多赢一些。于是在我的指点下，安寅面前的碎银子不久就堆起了一座小山。我瞅了瞅估计有五六十两的时候停了手，打了个哈欠对安寅道：“安哥，小弟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成不？改天安哥想来，咱们再继续玩。”

安寅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我，把他面前的银子山用手中折扇往我这边推了推，“今日与星星初见，权当见面礼吧。”

“安哥，这见面礼太重了，星星不敢当的。”我虽是贪财却也懂得便宜就是当的道理，吞了吞口水，把银子又尽数推了回去。

“要不这样吧，你回答我个问题，这银子就当是给你的酬劳了，如何？”

安寅的眼神有些阴霾，我不敢和他对着干。眼珠转了转，点头如捣蒜，“安哥请吩咐，只要星星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这人透着就不好对付的一主儿，但咱又不是真的无知少年，咱是狐仙，大不了一个屁把他熏晕过去，还能少块肉不成。

“星星，你几岁？”安寅没说办什么事，却突然问起了我年龄。

“十六。”我不打呗的说道。去年刚来的时候我自称是十五，今年自然就十六了。尽管我样子没变，不过差一岁也差不到哪去，这么着我估计能混到二十几岁，到时候再说。

“答得好，这些是你的了。”安寅又一次把那些银子推到我面前。

“啊？”我装作傻愣愣的样子看向他。我这一年来也遇上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不是我自吹，做狐狸的时候我是个漂亮狐狸，现在做人那也是个漂亮非凡的美少年，跟我有交情的这些纨绔，有些是冲着我赌钱的本事，也有些是看上我脸蛋套近乎的，啥伎俩没见过。但咱这不还在走纯情可人，扮猪吃老虎的路线吗，所以该傻的时候，就要表现出傻得可爱的‘本色’。

果然这招屡试不爽，安寅的眼中有了丝笑意，“星星除了赌钱还会些什么解闷的吗？”

我眼睛不经意的往面前的一堆银子上瞟了一眼，安寅立刻会意了，从袖子里取出一小锭金子，摆在我面前。

一见金子我眼睛立时间蹭蹭冒光，嘴里却还言不由衷的说：“安哥，小弟不是那意思，小弟没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样样不会，要说除了赌钱这样营生外，小弟我唯一还算会的就是跳舞了。”

“你会跳舞？”安寅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道。

“呵呵，从小练的，不过最近一年没怎么跳了。”这一说，还真觉得有些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