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拍拍欧阳辰的肚子，“以前胖子老羡慕你的身材了，说到你的腹肌时的表情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不过他现在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吧。你自己看看，软趴趴的，跟个小老头儿似地。”

“你说，那些多专家会诊好几次了，也查不出你是什么毛病。有时，我真觉得……你在装睡吧，是吧。都装了那么久了，你不无聊吗？”歪着头，薄唇微翘，仔细的盯着欧阳辰，一脸严肃，“难道，其实……你的灵魂穿越了？清穿么？借尸还魂么？没办法，最近芒果台播这个。”

“恩，其实还不错。如果真穿了，祝你遇到个好阿哥。不过，一个就好了。恩，还是祝你男变女好了。”

“有时候想想，这样的生活其实也还行。好像很久以前，我所想像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就你和我，屋子不用太大，不要奢侈的生活只求衣食无忧。平凡安静，慵懒惬意。阳光好的时候在窗边看看书，听听音乐。累了就看看窗外，给自己杯咖啡。天冷的午后，可以在被窝里睡个长长的午觉。”

“也许可以养条狗。不过公寓的话，米迦勒体型太大了，邻居会有意见吧？”

“欧阳辰，我突然发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谈的说的总是过去，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回忆里，这应该是件好事吧我觉得，证明我们在彼此的世界里都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恩，是这样的吧。”

“不过，我们却鲜少提到未来。我想，是不是因为在潜意识里我们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就认为，根本没有未来？”

“我妈昨天下午打电话来，你也听到了吧？苏子念很快要放暑假了。”苏子钦想了想，“我一直觉得，相比起来，苏子念更像你，你们更像是父子。呵。逗他真好玩。苏子念，你，米迦勒，都好像。”

“好快，一个多月就这么过去了。这一个多月，都没能让你醒来，所以我想，我留不留在这里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么？”

苏子钦停下来，两只手撑在欧阳辰身子两侧，用眼神勾勒沉睡之人的五官。长长地剑眉，深陷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刀刻般的下巴轮廓，上唇比下唇略厚，总给人撒娇嘟嘴的错觉。想起欧阳辰每次延皮赖脸装忠犬的生动表情，苏子钦不禁莞尔。多久没见到这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所以，我要走了。”

“听许枞说，你曾吐了两次血，还都是因为我，一次是听说我昏过去，一次……是我去意大利，也就是你和徐嫣结婚的时候。”

“好厉害，原来那东西真的可以吐的。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有的。”

“这次，我要走了，你都还再睡，应该就不会吐了吧？其实，我还是，有点想亲眼见识下的恩。”

“我发现，这两个月讲的话，比我一年说的话加起来都还多的多。你总是不让我好过。”

“嘁，我也变得罗嗦了。老男人都会变得罗嗦。”语气带上一丝懊恼。

“好了，最后说一句吧。”苏子钦靠到欧阳辰耳边，上嘴唇微微扫过耳鬓的碎发。“如果真有什么来生，我想我们最好不要再相遇了。”

第七十六章

苏子钦早晨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欧阳辰熟悉的侧脸。

是不是待机时间太久了，所以才导致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苏子钦心里想着。

东西都收拾好了。昨儿下午就也把如何打理这人的事都细说给接他活儿的黑鬼了。

现在不知道几点，和许枞约的是早上10点，应该来得及。

昨晚上，说着说着竟然就睡着了。幸好这VIP的床是双人的，两大男人挤了一晚上也没有不舒服。

暑假要不要带苏子念回意大利玩玩。恩，今天晚上芒果台貌似要播大结局了……

卧室内很安静，只有冷气呜呜吹着的声音。苏子钦侧着身子躺着，懒得动，空调的风吹得脸颊凉凉的，被窝的温度暖暖的刚好。思绪漫无目的的游走，眨眼的时候耳朵可以听见睫毛刷过枕头时唰唰的声音。

欧阳辰的鬓角在光下闪过一丝银光。苏子钦欲伸手过去拨开看清楚，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右手竟压在欧阳辰的右手下面，粗糙温暖的手心正贴着自己的手背。苏子钦猛的撑起身子，茶色的瞳孔缩成一小点闪闪的盯着欧阳辰，生怕错漏了蛛丝马迹。

看了好一会儿，苏子钦不禁哂然一笑。抽回手，他的嘴唇有些干，苏子钦到了小半杯水，拿了棉签沾了在欧阳辰的嘴唇上慢慢的轻点，直到那薄唇终于湿润了，才停下。傻傻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床，到浴室洗漱。

从浴室出来，九点二十五，换好衣服，检查了口袋里的证件。九点半，护士小姐进来例行给欧阳辰输营养液。没多久后，许枞敲门进来，后面还跟了一脸菜色的林昕。

“苏，苏子钦……”瞥见整整齐齐的放在沙发上的行李袋，林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

“恩。没课？”

“有，不过我想来送你，所以让其他老师帮忙代了。额，你，你真的要走？”

“恩。”

“额。”

林昕无措的看向一旁的许枞，许枞无可奈何的耸耸肩，用食指搓搓鼻下，说道。

“恩，那个，东西都收好了？有没有落下什……”还没说完，衬衫衣角就被林昕扯了扯。

“恩，好了。”苏子钦答到。

“他，额，我是说欧阳，你真的，恩？”许枞一直笨嘴拙舌的样子，急的林昕在边上直跳脚。

“你怎么也，也结巴了。你不是很能说吗？”小声嗔道。

“啧，这不是被你传染了吗？况且，对面的是那冰山，我，我也hold不住啊。”

苏子钦自动无视前面两人的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可以走了吗？”

“额，不是，你真打算丢下他不管了？”许枞闻声抬头，赶紧问道。

“恩，管了这么久也还是一样，再管下去也没意义。”

“走吧。”最后往卧室的床上看了一眼，苏子钦提起行李率先走出去。

“诶”许枞、林昕无法，和来接班的人打好招呼后赶紧跟上，边走边扼腕叹息。

真是作孽啊。

三人各揣心事，一路无话。到了机场，换了登机牌，时间还算充裕，许、林二人陪着苏子钦排队等过安检。

许枞已是束手无策放弃挣扎，只剩林昕还不死心。踌躇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诶呀，苏子钦，你这样一，一走，万一他一直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再万一，万一他醒过来了，却看不到你，怎，怎么办。你，他，诶，不是，你都陪他那么久了，怎么又说走就走。”

“他要醒自然会醒。”

林昕被苏子钦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样子气的跺脚。

“你今天怎么跟兔子似的。”

“不是，既然你不是那啥，那，那当初怎么又二话不说的过来，还日日夜夜不离身的照顾他。”许枞问到。

“恩，我也不知道。”苏子钦用没提包的手摸了摸嘴角，想了一会儿说道，“就像当初，他和徐嫣的事。我曾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圈，只要他没有越过边界，他要怎样我都可以不在意。恩，可是最后他越界了，所以我走了。”

“这次也是，我给了他时间期限。在这时间里，我会尽最大限度的去做。”平静无波的眼神扫过面前二人的脸，“但是，时间一到……恩。”

“啧，你真是个怪人，那小子……也还真有点可怜。”许枞咂嘴叹道。

队伍挪动着前进，苏子钦也跨了几步跟上。

“你们，回……”

“等下啊，我接个电话。”许枞歉意的笑了笑，向旁边走了几步。“啊，什么，恩，好好好，我知道。”

“喂，苏子钦，怎么了？”林昕眼睛看着许枞，嘴里却问着苏子钦。

“……”苏子钦丢给林昕一白眼，决定忽略这白痴问题。

这时，许枞已经挂了电话，小跑着过来，“额，黑鬼打电话来，说，说，欧阳那有情况，刚进了手术室，让咱们赶快过去。”

第七十七章

这时，许枞已经挂了电话，小跑着过来，“额，黑鬼打电话来，说，说，欧阳那有情况，刚进了手术室，让咱们赶快过去。”

“哦，哦，哦，那赶快走赶快走。”林昕一手拉着许枞一手过去牵苏子钦，掉头就走。

“恩，你们走吧。”

“啊？”许枞和林昕皆是一愣，搞不清楚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这，这，这不是，哎呦……”

“欧阳辰有可能要醒啦，说不定是感觉到你要走了，所以受到刺激了。你不和我们回去看看吗？”林昕焦急的问到。

“不了，如果醒了，也好。我的任务算完成了，更没必要在回去了。”

“诶！？你还真是，你们怎么那么别扭啊。”许枞很没形象的挠挠头，“算了算了，我得先过去看着，小昕儿留下，如果改变主意了你们俩就马上打车过来。”说完又对林昕使使眼色，才转头小跑离开。

“额，苏子钦，这~”林昕有些无措，向来都是他被苏子钦牵着鼻子走，他实在没什么信心和把握能让苏子钦改变主意。

苏子钦也不去看林昕那已皱成一团的张娃娃脸上推满的充满希翼的讨好笑容。前面又过去了一个，再有两个人就轮到他了。苏子钦将证件从包里掏出来，检查了一遍握在手中。

“苏，苏子钦！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什么都不说，自己在心里默默地决定，让在意你的人绞尽脑汁的去想去猜，去被动的接受你的决定，去等候你的宣判。”林昕伸手拉住苏子钦的手腕，“我以前，很讨厌欧阳辰，总是气不过，他凭什么那么对你。他毫不避讳的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对你的感情，表现出对你的控制和占有，甚至从一开始就一直对我抱有的敌意。但是他做出来的事又完全与这些背道而驰。他那么不重视你，他可以嘴里说着爱，转身就做出不忠不节的事。还有我那个学长，他凭什么那么对我。他，他怎么可以随口一句玩玩而已，就把别人的一片真心当草芥般随手丢掷。他们都好渣好可恨。”

“不过，也许……时间真的能带来达观的心境。这几年，我渐渐的，有些懂了，不再那么耿耿于怀了，甚至能够原谅了。或者说，很多事都能够谅解了。我现在也三十好几了，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发现可以责怪的人越来越少。生活不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我不是他，我并没有经历他所经历的，也并没有身处他当时所处的境地，我在骂他自私懦弱的时候，难道我就没有嘛？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他人的选择妄加评判。也许那时候他并不是有意想要伤害的，或许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会带来伤害。”

“我一直都很笨，而你却总是能很冷静的看清一切。你那时候还和我说，人只有对自己在意的人才会想方设法隐瞒欺骗，才会愿意回过头来解释，才会有不敢面对的愧疚之情。当时我真的不懂。我总是在心里不停地想，学长他凭什么那样，甚至连分手都不屑说就拍拍屁股走人。但是，现在我想通了，也许他那时候二十多一点的年纪，对自己对生活对未来一切一切都渺茫无措，却还要面对与别人不同的取向。也许他觉得很彷徨害怕，也许他是根本无法面对我，无法面对他自己，无法面对这样的同性关系。所以选择了匆匆离开——现在想来，他那时的行为也确实更像是狼狈的逃亡。所以他在慌乱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躲进女人的怀抱。”

“有时候，最深的伤害不是来自于那些在我们心上划了一刀人，而是来自于我们自己。我们在无数的责问和回想中，逼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面对痛苦，无形中将伤害扩大，将伤口扒开，一刀一刀的叠上去。然后又把所有的恨所有的错都归结于那人。人们好像都更愿意去接受一个伤痕累累的悲情的自己。”

“而现在，你怎么变得比我还看不清了呢。人生短短数十载，还有多少光阴能让我们虚度。何必这样，放过他，也放了自己吧。只要，只要你心里还有他，还喜欢他。再给他一次机会，去试试看不行么？”

“我不知道。”苏子钦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心里是放不下他。但是，我已经搞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情感。我不知道，爱还是不爱，或许你应该先告诉我，什么是爱？”

队伍又向前推进了几步，林昕咬着唇沉默，苏子钦走到窗口，将证件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麻利的在上面盖了章，苏子钦接过登机牌和身份证。

“爱，毕竟是给那些有勇气的人的。何况是对于我，我们，则是要有比常人拥有更大上好几倍的勇气。”

“我心已老。爱，对我来说，已经是奢侈得遥不可及的东西了。”

第七十八章

飞机滑过s市的上空，留下一条长长浅浅的痕迹，如记忆的纹路，晕开，模糊，渐渐消失不见。

当苏子钦礼貌的接过空姐手中的咖啡和面包时，欧阳辰应该被推进手术室正躺在手术台上吧。也许一群专家主任医师围着他指手画脚，旁边还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在为他测着心跳脉搏。

如果按照电影电视剧的桥段，他现在应该等在手术室外，焦急的徘徊，脸上带着崩溃痛苦的表情，一遍一遍深情的低喃他的名字。然后守在他床前疲惫的睡着。也许明天清晨，他就会醒来。经历生死离别，两人感慨万千悔不当初，抱在一起互诉衷情，最后屏幕上出现大团圆的happy ending……

俗套狗血的剧情总是被人们唾弃不屑，却也是他们最喜欢最容易接受的。

只是剧本可以演绎表现生活，生活却永远都不会乖乖的按照设定好的情节发展。

苏子念长高了一点儿，兴许是长这么大从没和苏子钦分开过那么长时间，所以苏子钦一回去就被他跟屁虫似地缠着。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复习功课都要粘着他。

学期的最后一天，苏子钦在校门口接考完试的苏子念回家。学校没变，路也没变，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么拉着个小屁孩回家。那时，他貌似也和苏子念差不多高，T恤的衣角常常被扯得一边长一边短。

路过街口的奶茶店，苏子念吵着要喝椰果奶茶。看在他今天辛苦考试的份上，苏子钦很爽快的一口答应。

奶茶店的老板有些眼熟，苏子钦认了半天，竟然是以前在路边卖车轮饼的老板。心绪翻腾，多少有些起伏。苏子念坐在高脚椅上，吃一口车轮饼，喝一口奶茶。白白嫩嫩的小腿前后晃着，白色的小布鞋上有只笑得很傻的羊，发型像坨耙耙。店里人不多且多为刚放学的孩子，大多数都是买了边走边吃。苏子钦难得的和老板攀谈了几句。过后心中还不禁感叹，自己果然也变成个罗嗦的中年大叔。

回到家后，苏子钦就一直在琢磨，下午老板聊天时告诉他，奶茶店旁边的饰品店要盘出去，因为店主急着走价格压得很低。苏子钦想着，自己转眼也是奔四的人了，一大男人当了N久的米虫，也该找点什么事好歹搞个事业出来。于是，和家里商定了，决定将店盘下开个书屋，即消磨时间又多多少少有份收入。刚好现在可以趁暑假的时候装修一番，以后带苏子念也十分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