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哇，叔叔，你好壮啊肉都硬硬的。你看我的肚子，软软的。恩，你是只handsome的狗熊，啊啊啊，我错了错了，是lion，辛巴，我是海绵宝宝，软软的……”

浴室里平平砰砰好一阵闹腾，夹杂着苏子念的嬉笑尖叫和欧阳辰的低吼。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苏子钦起身到露台上，当年的躺椅已经变得半旧不新了。支颐长坐，秋意阑珊，眼前的夜景与遥远记忆时空中的画面重叠。

这么多年，没想到欧阳辰会一直住在原先的这套公寓里，只是将对面那套也买下打通了多加进了二分之一的空间。再把其他的独立出去，给保姆和保镖居住。这样既方便又保证了绝对的私人空间，倒也相当不错。

苏子钦小啜了口茶，红茶柔和滑顺的触感轻轻抚摸着味蕾。入口微涩却回味甘甜。

想要离开，但是想到上一次逃跑未遂被带回来时欧阳辰那一脸扭曲的狠戾，俨然一个活生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虽然现在不再软禁他，也没让人24小时盯着他。但单看那些人随叫随到的速度，只要出了这门，恐怕外面就是重重戒备。

想来这几日，他倒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每天晚上都进来给他和苏子念掖了不下三次的被子。不再胁迫他，有的也都是温言暖语的哄劝讨好。

不过，还是得离开，否则，原本已经死了的心万一再……

不，无论怎样，都得想个法子离开……

必须离开……

第六十五章

“怎么就跑出来了？”

“……”

从头顶上传来一阵青草香气，还未来得及拭去的水珠顺着发丝落下，滴在苏子钦握着被子的手上。

“诶？茶都凉了别喝了。咱们进去吧，我把汤热热就可以吃饭了。”拉起苏子钦，穿过客厅，就看到苏子念已经爬上椅子，端端正正的在餐桌前坐好，饥肠辘辘的吸着下唇饿狼般的盯着桌上的佳肴。

“还不吃饭吗？子念快饿死了。”

“刚跟你说要把头发擦干了才能出来，要是感冒了，我就把你丢出去，免得传染给我们。”

“切，大坏蛋，额~”苏子念偷偷的朝欧阳辰做了个鬼脸。

（╋￣皿￣）0（￣！￣）0

……（￣.￣）

欧阳辰轻手轻脚的为苏子念掖好被子，悄悄的从房间里退出来，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已是午夜时分。揉了揉眉心，想起还有些文件没看，欧阳辰决定先为开夜车烧壶咖啡。

拿出已经磨好的咖啡粉和塞风壶，将过滤器放入上座中固定好，再把咖啡粉倾斜的倒入上座中，松散均匀的铺开。接着又将倒好水的玻璃壶置于下方。欧阳辰娴熟的操作着，有条不紊。最后打开瓦斯灯调了调火焰大小，然后点只烟，安静的靠着料理台，看着火焰冉冉，耐心的等着沸水咕噜咕噜的吐出泡泡。

反正，夜，还很长。

咖啡的香醇随着嫋嫋轻烟在空气中晕染开来，欧阳辰轻轻搅拌壶内的咖啡，看着香浓的液体缓缓地流至下壶。

哢嚓

欧阳辰回头，莞尔一笑，“怎么？睡不着吗？不会是闻到咖啡的味道才起来的吧？”

将咖啡壶从架子上取下，欧阳辰大步走过去牵了苏子钦的手来到桌前坐下。

“恩，我晚上还有点工作没做完，所以煮点咖啡提提神。你也想喝吗？不过，你最近睡眠都不好，还是别喝咖啡了。”欧阳辰交叠着十指，有些局促。忽然又想到苏子钦之所以会失眠的原由，脸上不禁露出赧愧之色。

“额，我，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吧。那，那个有助睡眠。”

转身去开冰箱的欧阳辰一脸窘迫，该死，自己怎么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苏子钦不理，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咖啡，捧至鼻下闻了闻，而后稍稍抿了口，仔细品鉴其中滋味。

质地柔和，风味细致。不得不承认，欧阳辰的技术还行。

欧阳辰将热好的牛奶放在一边，也给自己到了杯咖啡，捏着杯子的手指有些紧张的用力，打量的目光在苏子钦脸上逡巡了几圈后，终于试探的询问，“额，怎么样？还行吧？”

等了一会儿，苏子钦还是自顾自的喝着，欧阳辰咽了咽口水，“对了，额，有件事，其实前几天就想和你说了，这个，也是老许提醒我的，就是，苏子念也差不多到上学的年纪了。额，老许已经和一家小学打好招呼了，是一所私立的贵族学校，从幼稚园到高中都双语教学的。恩，就看要不要送他去了……”

“额，要，要是你看不到他会担心的话，咱们也可以请家庭教师来家里自己教。上次我雇来照顾他的那俩人就是教师专业毕业的。咱们在家自己教也是，可以的……”

“子钦？……”

静默，枯坐的两人，皆垂目看着手里的咖啡杯。他不愿看他，他则不敢看他。

指腹摩挲着已经开始冷却的杯沿，薄唇抿成一线，欧阳辰谨慎的揣度着，却发现这场独角戏唱的越来越辛酸，越来越苦涩，越来越语不成调，越来越，力不从心。

他想说子钦，都是我的错，我愿倾尽所有甚至用我的生命去乞求你的原宥，去换得一个再次走进你的世界的资格。但此时，纵有千言万语的忏悔，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才知道，原来甜言蜜语都是说给无关紧要的人听的。在深爱的人面前，语言，是多么苍白无力，滑稽可笑的东西。

当他的心一次次盲目的摸索着，试图去接近他时，却黯然绝望的发现，他早已心不在焉。才知道，他平生犯得最大也是最致命的错，就是以爱的名义为借口，伤害了生命里挚爱的人。

终于体会到，在爱情中，焦首朝朝还暮暮，一点点耗尽情思耗尽心力，渺茫的去等待另一个人遥遥无期的回应，无论是哭是笑，都是撕心裂肺落寞的煎熬。

终于体会到，最深的悲哀是郁结于心，哽咽在喉，是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痛楚，是怎样也流不出的奢侈的眼泪。

爱情里的孤独，是比孤独，还要孤独。爱情里的悲伤，是比悲伤，还要悲伤。

终于，体会到，爱情的苦果里流出的剧毒的汁液，会穿肠破肚，灼伤五脏六腑，任凭吞下再多的血和泪，都无法稀释和弥补。

“The worst lies tell are out of love.”

“我们说出的最卑鄙的谎言也是出于爱”

第六十六章

杯里咖啡已经凉了，气氛也是冷得直掉冰渣子。

苏子钦脸上还是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半点心思。又坐了一会儿，苏子钦将手里的杯子缓缓的放回桌上，面朝着自己的杯沿上，留下一个棕褐色的水印。

起身，冰凉的手指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抓进手心里握着。对方手心渗出的冷汗涩涩的，透过皮肤的接触，忐忑的向他传达着无措和懊悔。

欧阳辰挪动了下身子，不安的嗫嚅，“子钦？”

“……随你便。”

“……啊？啊，好的，我知道了，那，那我在看看……不是，我在和老许商量看看。”欧阳辰好半天才把声音找回来，又惊又喜语无伦次。

苏子钦抽回手，边走出餐厅边在珊瑚绒的睡裤上用力的蹭着，手背上残留的触感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身后那人还在小声的询问，语调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若狂。

“那，那你早点睡，要盖好被子别走了风。被子够缓和吗？额，还是要开暖气？”

嘁，婆婆妈妈的，真磨唧。

没过几天，欧阳辰就兴冲冲的拎着一大袋东西回来，苏子念欢乐的扑上去，两人就坐在地毯上一袋一袋的拆着。深蓝色的秋冬校服，小小的黑色双肩书包，课本，文具还有欧阳辰早前允诺下的变形金刚玩具。

苏子钦从露台进来就看到自己儿子坐在欧阳辰怀里，两人正经严肃的表情如出一辙。

“Ok~你看它的手竟然可以这样转诶，好酷啊~”苏子念兴奋得脸蛋红红的，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额，臭小子别硬掰，这可是限量版的擎天柱，咱们可是说好了啊，给你买这个你就要好好上学听到没有。喂，不是这样啦，白痴，这样怎么变身，笨死了。”欧阳辰轻轻拍掉捣乱的小手，锁着眉头，咕咕哝哝，“诶？额，还真是这样没错。”

“切，你才是白痴呢，笨死了。”苏子念有样学样。

“你，到底要不要玩？不给你了。”欧阳辰一手将玩具举高，一手箍着苏子念让他没办法站起来。

“要，要，我要，这个是子念的……”苏子念伸长短短胖胖的小胳膊，两只爪子在空中胡乱抓着，那擎天柱在面前忽远忽近，就是够不到。

“呀，你个坏蛋。”苏子念终于怒了，转身小脸气的横眉竖眼，小嘴撅得老高，两只爪子攥成拳头就往欧阳辰胸膛上招呼。“大坏蛋，你欺负子念，坏蛋坏蛋坏蛋……”

欧阳辰不躲不闪，看着小家伙气鼓鼓的样子开心的笑。

“苏子念。”

“爹地……”苏子念听见苏子钦叫他，小狗一样爬着挣脱欧阳辰的怀抱，然后手脚并用的站起，屁颠颠的跑过去爬上沙发，钻进父亲的怀里撒娇，嘴上不忘告状。

“爹地，他欺负子念。”可怜兮兮的说完，还转过去冲欧阳辰做了个鬼脸。

“哈哈哈哈，这小子真逗儿。”扬扬手中的擎天柱，“喏，你还要不要啊？”

“你，哼，我才不要你的，有什么了不起，我让我爹地给我买，哼，坏人，子念才，才不稀罕。”嘴上说着，眼睛还是不舍的往欧阳辰手上的玩具瞟去。

“爹地，叔叔是坏蛋，咱们不理他，子念不理他，爹地也永远都别理他。”

“喂，臭小子，挑拨离间的坏孩子要被打烂屁股的。”

苏子念刚要回击，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门铃，还夹杂凶悍的敲门声。保姆边擦着手边从厨房里出来，路过客厅时朝他们微鞠了一躬，见欧阳辰没什么表示，又急急忙忙的走去开门。

“臭小子！给我出来。”

欧阳辰虎躯一震，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妈，你不是最近身体又不好了么，怎么过来了？也不先告儿我一声，让我过去接你。”

“告儿你？亲自给你通风报信？我傻啊我。而且，臭小子睁开眼看清楚了，不只我来了，连你苏妈妈也来了。”

！！！

第六十七章

保姆将泡好的茶端上桌后就被欧阳辰遣到对面去了。屋里只剩苏子钦他们五人，气氛有些凝重。两位妈妈在主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叉的抱在胸前。陈姨胸脯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起伏着，一脸毫不掩饰的怒意，时不时就狠狠的瞪欧阳辰一眼，那眼神恨不得从他身上剐一块肉下来。相比之下，苏妈妈看起来到还算冷静，只是嘴角处因紧绷而出现的几条皱纹带着几分愠色。

面对一进门就气势汹汹，浑身火药味的老妈，欧阳辰当真傻眼了，笑着的嘴角还不上不下的在僵硬的脸颊上挂着，脑子里空白了几秒后，开始飞速的转着。

“奶奶~”苏子念糯糯的叫。

这一声叫得苏妈妈脸上乌云散了大半，“乖宝宝，来，过来让奶奶抱抱。”

苏子念站起来，穿着鞋站起来跳到苏妈妈他们坐的沙发上，又蹬蹬蹬的在沙发上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还没到跟前就被苏妈妈探过身子一把抱到怀里。

“诶呦，多危险啊宝贝儿，摔了怎么办。”将苏子念搂在怀里亲了口，苏妈妈转身对陈姨说道，“小陈，这我孙子。来，宝贝儿，叫陈奶奶。”

“额，陈，奶奶。”

“乖了，小宝贝儿好聪明，又聪明又可爱，来，给陈奶奶也抱抱好不好啊。”陈姨脸色稍霁，接过苏子念，细细地打量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子念。”

“子念啊……”

“恩，在这里叫子念，在外面叫Niel，我有两个名字。”苏子念伸出两根玉葱般的手指，很认真的说道。

“哦，这样啊，子念真漂亮，真聪明。诶……”

“妈~”欧阳辰倒好茶，将茶杯放到两位妈妈面前，看到母亲抱着苏子念叹气，猜她必定又想起往事，心中不是滋味儿。

陈姨用眼角剐自己儿子一眼，鼻子哼了一声，不作理会。

欧阳辰伸手狼狈的挠挠后脑勺上的头发，低头偷往苏子钦那儿递眼色，却只见苏子钦鼻观口口观心，一副事不关己超然物外样子，甚至还低头玩着那个该死的变形金刚，欧阳辰心底哀嚎一声，孤军奋战，看来今天这关不好过啊。

边摇头叹气，边认命的到餐厅里将苏子钦的杯子拿出来，到了茶，走过去拿下他手里的擎天柱，将茶杯塞到他手里。

“咳咳……叫人带宝贝儿出去玩玩，我和文婷姐有话和你们说。”

向跟随的人叮嘱了几句，欧阳辰关上门，硬着头皮回到客厅，准备承受一场腥风血雨狂轰乱炸。

“妈……”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变态儿子。”陈姨怒目而视，激动的拔高了音调。

“额。”欧阳辰在苏子钦边上坐下，双肘撑在膝盖上，粗糙的大掌用力的搓着脸。抬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沙哑，“不是，妈，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不听你解释，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个……畜生。”

“小陈，小陈，你冷静点。”苏妈妈拍着陈姨的背，帮她顺气，转头看了看苏子钦，又看这欧阳辰，说道，“小辰，你们这样，额，是不对的，毕竟在咱们国家还没有开放到能接受同性相恋程度。额，事到如今，我也不去指责你们什么了，我今天来只是要带我儿子，孙子回家。还有，我和你妈妈都认为，你们，一段时间内还是不要见面，恩，不要有任何的联系的好。”

欧阳辰一听大惊失色，一把伸过去抓着苏子钦的手，虎目圆睁摇着头道：“不，不行，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不然你还想怎样！！！”揉着太阳穴的陈姨忽然睁眼怒喝。

“苏子钦不能走，我不会让他走的。”欧阳辰声音虽小但语气异常坚定的反抗着。

陈姨一见这情形更是怒不可遏，刚要开口斥责，被苏妈妈强按下，轻拍着手背安抚着。

“小辰，你也是苏妈妈看着长大的，你喊我一声苏妈妈，我也认你做半个儿子。小孩子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不过，犯了错要懂得改。且不说同性恋是有违事理的，不道德的，就说你和子钦这样子，恩，是在相爱吗？还是强迫？虽然，子钦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说，但是，为什么在你要结婚的时候他突然的要出国？为什么他出去了好几年我们怎么劝就是不愿回来，连结个婚也是让我和他爸爸到国外参加。现在前前后后的串起来想了想，也大概猜找了七，八分。小辰，无论是哪方面，你都没有理由留下小钦的。”

“不，不是的，之前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想要弥补，只要他肯原谅我，我可以做任何事，但我不能让他离开。我喜欢他，真的，苏妈妈，我喜欢他。”欧阳辰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但在听到苏子钦要被带走的那刻，犹如毫无预警的往他脑袋里丢了颗炸弹，轰的他眼前发黑，脑中空白。之前想好的千百种说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心里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