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上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他仍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仍是几乎每天都到-less喝个咖啡，偶尔也加加班。周末的时候就宅在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欧阳辰会隔三差五的过来，或只是一起吃个饭，或絮絮叨叨的抱怨抱怨这抱怨那，或一起做些爱做的事情，或两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呆在一起赖上一个周末。只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会默契的避开某些方面的话题，自欺欺人的去忽略某些东西的存在。

一切仿佛一样，但，到底还是不一样。

每每心中闪过寂寞，难过，苏子钦就不由得嗤鄙一笑。

何必呢，这一切不都是自己默许了的么？

圣诞将至，商家们早已借着噱头打出了各种各样的商业宣传。恋人们也都言笑晏晏，兴奋的计划着当天的活动。满大街张灯结彩，过节的气氛浓的让人逃也逃不开，避都避不掉。连-less也拉起了彩条，贴上了红色的蝴蝶结。门口的小型圣诞树挂满了彩球和铃铛。那些贴在橱窗上的，还有覆在圣诞树上的泡沫做的雪花，让S市的冬天显得更加的寒冷。

林昕得到了个难得的机会，他读研时的导师推荐他到国外某所大学继续深造，现在正紧锣密鼓的办理相关手续，顺利的话过完年后便出去。

24号那天恰好又周五，反正大家都心不在焉的，公司索性决定放半天假让大家开开心心的去过平安夜。中午下班前苏子钦接到林昕的电话，约他一起过节。苏子钦想了想，上周欧阳辰来时就说了圣诞这几天不得空不能过来，反正都是形单影只的孤家寡人，和林昕凑个对儿也无所谓。虽然自己很讨厌这样的节日出去人挤人瞎凑热闹，但人家都快出去了，这一走搞不好三年五载的都见不上一次面。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

林昕下午有课，苏子钦懒得回去了再出来，于是下了班胡乱祭了五脏庙，就到-less消磨了一下午，傍晚才动身去学校找林昕。

走在校园里，一切依旧，每个擦肩而过的身影都与某些模糊的记忆重叠从而显得陌生而熟悉。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亲切感吧，苏子钦思忖到。

“诶，你是，你是那个……额……”苏子钦站在教学楼的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抓着后脑勺努力回想的大男生，等着下文。

“啊，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你的名字了，但是，你是欧阳的那个学长吧？”

“？”苏子钦微微颔首。

“我是欧阳的舍友啦，大一来的时候你不是和欧阳来过我们宿舍？呵呵，学长不记得是正常啦，我们那时候经常见你们在一块儿，还去你们宿舍找过欧阳所以记得比较熟。啊，你是来找欧阳的吧。他先走了，说是让我们下课自个儿过去钱柜就行了。”

苏子钦蹙眉，不语。

“我们仨正准备打车过去呢，学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反正的士坐得下。。”男生热情的招呼道，随即又说，“啊不对，你应该是和欧阳约好了，才特意过来的吧？他先过去找徐嫣了吧应该”

“走？去哪儿？” 苏子钦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晚上不是徐大小姐的庆生趴吗？说生日圣诞一起过，要办个联欢party啊，我们系的估计就叫了一半啊。额，那学长，我们先走了啊，怕等等正好碰上高峰期打车会贵死的。”

“恩。”

“那学长再见。”

“恩。”

胃部毫无预兆的一阵绞痛，苏子钦脸色有些苍白。这时刚好见林昕从教学里小跑的出来，于是苏子钦不着痕迹的用手抵着胃，强忍下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啊，抱歉抱歉，苏子钦，下课的时候有学生问问题，耽搁了下。边走边说吧……咱们去哪吃饭啊？诶？苏子钦？”

“……随便。”

“额，随便？我也不知道诶，我也不怎么过这种节。但是今天应该到处都很挤吧？”

“恩。”

两人走着，一向神经大条的林白目同学自然没发现苏子钦的异状，只是觉得他比平常更加面沈似水惜字如金。

走到学校后门，苏子钦像被雷劈了一下似地突然一震，而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凛若冰霜，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茶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林昕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的梗在喉咙里，不由得也呆住了。

第五十二章

走到学校后门，苏子钦像被雷劈了一下似地突然一震，而后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凛若冰霜，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茶色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林昕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的梗在喉咙里，不由得也呆住了。

呵，不然怎么叫无巧不成书呢。

眼前的停在车库边上的是苏子钦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轿车，车门边上一对恋人正卿卿我我好不甜蜜。不知说到什么，女人突然好像闹了别扭，将头转向一边，一脸娇嗔的模样。男人搂着她的纤腰，笑着低头俯下身子贴着她的耳边说着话，而后又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女人随即展颜一笑，香拳不轻不重的打在男人胸膛上。男人也不介意，笑吟吟的随着她打，一手将人揽着一手打开车门。接着绕到另外一边坐了进去，而后两人扬长而去。

苏子钦看着，过了好一会儿紧握的拳头才松开。他将视线转向边上的林昕，对方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即紧张又委屈的看着他。

“都这点儿了，估计到处都没地儿，不如去我……我家，我给你做面吃吧。”苏子钦声音轻颤。

“好，苏……苏子钦，额，你，没事吧？”

“恩。”

林昕将他的小机车停到室内停车棚，和看车的大爷打好招呼后，两人打了车到苏子钦的住处。

进屋后，连杯水都没给人家到，苏子钦说了声自便就径自换了衣服进厨房忙活。林昕也在看到苏子钦家那满满一柜子的书后两眼放光，立马什么都顾不得的扑上去。直到苏子钦唤他，才万般不愿的将书放回去。

一晚上，两人都很沉默，苏子钦面上毫无声色，与平常无异，可当他心不在焉的第三次往碗里放辣椒时，林昕笃定苏子钦绝对不正常。他在心里担心着急的要死，但是一向笨嘴笨舌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苏子钦，就怕到时候说错话，不但没安慰到反而适得其反让苏子钦更难受。思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只能默默陪着苏子钦难受。

收拾完碗筷出来，就见林昕一张苦瓜脸，要哭不哭的样子。苏子钦一阵烦躁，不想再看到他那关切同情的眼神，还有欲语还休的样子，不由分说的对林昕下逐客令，将人赶了出去。

关门的回音声在空荡的家中过了许久方散。苏子钦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闻着空气中浓郁的味道，感觉心中也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咖啡苦涩的味道。

苏子钦捧着咖啡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朔风凛凛，侵肌裂骨，却也麻痹了心里的痛。

不是没想过，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亲眼见到了，还是会觉得心疼的无法呼吸。那种压抑不住的悲怆，顷刻间遍及全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打得魂飞魄散，措手不及。

因为太知道身在福中，所以幸福得如此绝望，如此凄凉。

苏子钦抿着咖啡，在心里一遍遍的自问，为什么要爱得如此的卑贱，爱得如此的痛苦，爱得如此隐忍，爱得如此的委曲求全。这样一幅卑微乞讨的可怜样子，就连自己都深感厌恶不齿。

可为什么，即便如此，现在的自己还是舍不得放开，舍不得放弃。

本当可以超然物外的，本当可以不落因果的。本当可以平平静静，了此一生的。可是现在的自己只想着如何在欧阳辰下次回来时将这事忘记。

夜中的雨，丝丝的织就了无眠之人的情绪。

苏子钦抬头眯眼看着自夜空中落下的雨，偶尔有那么一两滴被风吹了进来，落在他的身上，灼伤他冰冷的皮肤。

今天晚上不是应该会有圣诞老人的么？怎么就下起雨了呢？苏子钦想。

冬天的雨啊，还真少见呢。难道，连上天都在为我落泪吗？还是说，这就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礼物？想到这，苏子钦又不禁哑然失笑。

可是，连它都哭了，为什么，我却还是哭不出来呢？

第五十三章

吹了一夜的冷风，苏子钦毫无意外的病了。头昏脑胀的在家昏睡了一天。幸亏林昕见电话总是无人接听担心着跑来看看，否则估计过几天S市的报纸上就该登出“一名男子在市区某高级小区内的公寓中病死n天后才被邻居发现……”

一开门，林昕就被活生生的吓了一跳，就见苏子钦面如白蜡，合目微喘，脚下如绵，摇摇欲倒。他忙不迭半扶半拖把人弄到床上，一阵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着医药箱，拿出体温计一量更是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子钦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让自己病成这样。

烧了水，喂苏子钦吃了退烧药，林昕犹豫着要送苏子钦去医院。但是转念又想到，苏子钦向来讨厌医院，上次发烧就死活不肯去，最后还是欧阳辰照顾了好几天才好的。一想到欧阳辰，林昕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诶，孽缘啊。

一晃两天过去了，苏子钦皆是白昼长倦，黑夜作烧，浑浑噩噩。林昕见苏子钦也没有要打电话告诉欧阳辰的样子，于是自己也缄口不言。只是毕竟放心不下，于是留下来照顾苏子钦。

待到第三天，苏子钦稍稍有了些精神，思忖着林昕学校那边也忙着交接，还有一大堆出国的手续要办，而自己这边公司到年底了也不好老请假，于是硬撑着起来将林昕赶回去，自己也拖着没好全的身子去上班。而后欧阳辰回来过一次，苏子钦没有提圣诞那晚的事，只是以小感冒为由搪塞了过去，但还是免不了被欧阳辰一顿埋怨。

眨眼又快到周末，元旦又是三天的假，苏子钦想着下班后去超市多买些食物碎嘴儿回去屯着，好应付三天的假期。正琢磨着，电话却响了，苏子钦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不禁有些奇怪。

“喂，你好，是苏子钦先生吗？”一个清脆的声音，让苏子钦想到古人常说的莺声燕语。

“恩，我是。”

“你好，我是徐嫣。我想我应该不用多做介绍了吧。呵呵，我今天刚好就在你公司附近，想说刚好可以请你喝杯茶，苏先生等会是否有空，不知能否赏脸。”

“……”苏子钦有些怔营， 半天没有言语。对方也不催促，表现出很有耐心的样子。

“恩。”

“那好，我先过去-less等你好了。再见。”不等苏子钦回答便干脆利落的撂了电话。

到了-less就看见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已坐着一二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人。苏子钦走过去坐下，对方这才将看着窗外的目光收回，对着他嫣然一笑。

“呵呵，这里确实不错，难怪你这么喜欢，我也有些爱上了呢。看来，我们两个的品味很接近啊，都喜欢相同的东西。”

“早就听他们说辰买了个房子金屋藏娇，还宝贝得很，轻易不让人去的。我就一直好奇着，想说是怎样的娇媚娘呢，能让他那样。后来才知道……呵呵，你好，我就是徐嫣。欧阳辰的女朋友。”徐嫣微笑着，不紧不慢的说到。

这时，服务生送上咖啡，于是她便停下，教养极好的对服务生点头道谢。而后，又转过来看着苏子钦继续刚才的话，“不好意思，刚才说错了，应该是，未婚妻。”

那日毕竟离得有些远看不真切，现下就在眼前，苏子钦毫不隐藏的打量着徐嫣。只见粉面含春，俊眼修眉，眼若秋波，顾盼生辉，精致的妆容更使之添上三分娇俏两分妩媚。虽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但是眼中透出的星光，却透露出她的精明与城府。

徐嫣也真的不似一般女人，见苏子钦看他便落落大方的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半点扭捏羞涩之态。

“请问，找我何事。”苏子钦收回目光，低头喝了口咖啡道。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拜托苏先生一件事。”

徐嫣顿了顿，说道，“我和辰感情从一开始就很好，双方父母也都很满意老催促着我们结婚。所以，我们商量着，准备过年后就把这事办了。呵呵，你应该也知道，辰最近很忙，就是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呢。所以……”

徐嫣自信的一笑：“所以，我想说，苏先生能否成人之美，主动地离开。当然，这不是辰的意思，你也知道辰是个念情分的人，讲的哥们儿义气，否而老许他们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对他们都这样了，何况是对你呢，他死也开不了这口的。于是只有我来做这个坏人了。”

“你和辰的事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个大概。恩，怎么说呢，当年你，啊，或者是你们家对他的帮助，我也由衷的感谢你。但是，由此换来辰这好几年来的照顾陪伴，我想也差不多够了吧。的确，当年你帮过他，但是现在，或者未来，你还能帮得了他吗？还能给他什么吗？辰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他所需要的，不再是你的情分了。你们这样的关系只会拖他的后腿，让他一败涂地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好吧，我们不说这些，”徐嫣仍是眉目含笑，言语清朗，语速缓慢，一字一句都要苏子钦听得清清楚楚。“就说陈姨吧，她身体不好，别说心心念念的想要抱孙子，就你们的关系她能接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起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过去因为我和辰还只是在交往，他坚持，我也就不想和他闹僵。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徐嫣，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一个爱人。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来拜托你。”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苏子钦面不改色，不言不语，徐嫣见状，想着自己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不再多做周旋。

“恩，不好意思，已经有些晚了，我就先走一步了。能和你见面真的很开心。我，同时也代表我的丈夫，诚心的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宴。再见。”起身，徐嫣犹如一只战胜的公鸡志得意满的走了。

苏子钦回到家，打了电话给家里，答应了前阵子母亲说得全家到国外旅游过年的提议。而后又想起自己忘了去市场，遂又拿着钱包出门采购。

月光惨淡，白如飞尘，在呛鼻的干燥中，只有内心的伤痛永不停歇。

桌上那个透明的玻璃烟灰缸已经干净了太久了。苏子钦拿出欧阳辰上次走时留下的半包烟，默默地抽着。

夜，太静了，耳边萦绕着刚在商场里听到的旋律：

“……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 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么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 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 那个人来不来呢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

对于从小就与寂寞为伍的苏子钦来说，寂寞并不难受，难受的，是习惯寂寞。

欧阳辰带给他的不是寂寞，而是要他一次次从天上摔到地下，要他一次又一次的在漫漫岁月中，在夜深人静里，独自去习惯寂寞。

第五十四章

“那柠檬正开的南乡，你可知道？

金黄的橙子，在绿叶的阴中光耀，

柔软的微风，吹落自苍空昊昊，

长春松静，月桂枝高，

那多情的南国，你可知道？ ”

歌德一首《迷娘曲》 写尽了湖光山色风光旖旎，曾被海涅誉为写出了整个意大利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