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幽——lann
lann  发于:2012年03月10日

关灯
护眼

恳请朝廷派人支援。

苍涟清楚记得最后都是这句结尾,笔墨里有焦急、有惧怖。

「怎么了,苍涟?」踩着轻盈的步子,黎瞳拿着一支摆满糕点、小菜的红漆大托盘走进来,一手还拎着一壶温酒。

「紫儿教我烤了些糕饼,要不要尝尝?」小心地放下托盘,「比起茶,你应该更喜欢酒吧?」晃晃手上瓷壶。

随意捡了块糕点送进嘴里,疏松的口感及甜而不腻的香气令苍涟露出赞许的微笑,「味道不错,」接过带来的酒自

斟一杯给黎瞳,「跟我喝一杯?」

「嘻,借酒浇愁?不错不错,人间的酒不知是何等滋味。」黎瞳喜孜孜地接过。咕嘟!

一杯上好的烈酒「雪叶」就这么被黎瞳倒下肚。

「好甜!」黎瞳夹起些凉糕,「天庭的酒比较有香味,可是母后都不让我呵。她说……」黎瞳想了想,「我是仅可

喝一杯淡酒。倘若喝二杯则跳舞,三杯唱歌,四杯伤心流泪,五杯……」黎瞳脸蓦地红了。

「五杯怎样?」鼓励着他说下去,苍涟替他将一绺凌乱的发丝顺好。

「……见人就亲,顺便要人陪我睡。」黎瞳用最小的音量回答。

「这样,我可不能让你再喝。」苍涟拿着酒壶自酌,「不过,为什么你认为我要借酒浇愁?」仰头将之一口饮尽。

苍涟十分喜欢酒如梦似幻的滋味,兼之酒量好,也不压抑自己,在甜酒随着喉结振动向下流入腹后,立刻又倒了一

杯。

「因为玉玦变暗了。」黎瞳看向苍涟的黑眸澄澈没有一丝人间纷乱的情绪,「这就是为什么它只能给伴侣代的原因

。」

「那不代表我要靠酒来麻痹自己。」

「噢……好吧!那……你心情不好?」黎瞳吃了一块芝麻酥,嘴边全是芝麻。

「也不会,只是有些麻烦是要处理。」向侍女勾了勾手指。

接过侍女奉上的湿巾,替黎瞳擦过手脸,苍涟换上办正事的认真表情。

「或许你该看看这。」

将写着南方灾情的摺子送到黎瞳眼下。

「神子大人有什么看法呢?」唇绽出朵比花更引人目光的笑,低沉嗓音煞是好听。

并非要徵询他的意见,苍涟只是想测试那看似纯真自然,未经人事的神子究竟有几分能耐。

呆了一会儿,黎瞳露出灿烂笑容,「苍涟,你好帅!」扑过去一阵猛亲,脚步十分不稳。

「你醉了。」将黎瞳从身上拉开段距离,朗声道,「苍洱,送他回去休息。」

旭日东升,满朝文武跪在大殿。其中一名老臣战战兢兢地开口。

「禀皇上,神子大人……失踪了。」老臣深吸一口气,灵殿侍女紫儿似乎和他一起……前往南方疫区。」老臣拿出

一封信,呈给苍涟。

「这是他留给您的信。」

素白的纸,清秀的字。

「别生气,我带名产回来给你。好好批奏摺!

黎瞳」

阅毕,苍涟折好信纸收入怀中,沉吟了一会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次就这么算了,不再追究。」轻语着,一字一句却像攻城门的大柱狠狠击着众人的心门,「下不为例。」

凌厉的眼眸一扫,底下的人头垂的更低了。

「还有什么要禀报的?」

早朝恢复往常的进行模式,只是较往常更为肃穆。

文武百官无不绷紧神经,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眨眼那样细微,唯恐再依个小小触发点,皇帝的怒火便会

烧得他们体无完肤。

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神子大人……把您的爱驹瑶荷,骑走了。」

苍涟这才明白为何殿外一名士兵被几个孔武有力的禁卫军压着,原来在等自己降罪,转念一思,又想到黎瞳实在好

眼光,马房中多少匹千里马,偏偏一选就选到最顶级的瑶荷。

他倒宁愿黎瞳眼光差些。

最顶级的良驹,百是难得一见,要是在南方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可惜。

真正指有「可惜」二字。

然而天子脚下那班大臣,谁看的透他们主子翻来覆去的思绪,只当苍涟气极了,在想怎么折磨那可怜的小兵。

大臣个个垮着张脸抬头仰望苍涟威仪如昔的面色,等待他的宣判,偶尔拿眼角瞅瞅门外面色如土的马房看守者。

呜呼哀哉!不是我们不想替你求饶,是没那个胆。顶多你魂归西天后,我们多烧些元宝房宅给你,以慰你在天之灵

「来人。」

终于,皇帝浑厚的嗓音打破大殿如被鬼魅笼罩的黑色寂静。

负责惩处这些犯了过失的士兵的军官立刻从小兵身旁向前挪一步,动作间,挂在腰间的鞭子前后摇晃,将众人紧张

的情绪荡到至高点。

「五十鞭,然后赶出宫。」皇帝清晰地下了指令。

「是。」

惩罚就在殿前施行,裸露的背不一会儿及布满鞭痕,但其上更多的是飞溅的血花,执行长大声的报着数,但殿内已

无人将注意力转移至他们身上。

有更紧急的军国之事待人讨论。

再过一阵,外头会恢复平静,一切不过是清晨的插曲,就像凝聚注意力用的前奏。

早朝相对平淡地结束。

神的心,比任何生物都要柔软,所以,神不喜欢来到人间。

南方第一大城,琴城,曾经贸易繁荣,如今几成一座死城。黎瞳牵着瑶荷走了进去,为了避免感染,紫儿被黎瞳留

在城外。

街道边是空无人烟的商店和住家,风中飘着浓厚的臭味,一路行至城中央的官府,不见任何人,连官府也是空荡荡

的。

黎瞳绕至城后,愣住了。

一座座由城中百姓的尸骨堆积成的山,怵目惊心。尸体大都腐烂,离黎瞳最近的一具尸首,身着紫色官袍,面目全

非。

──既然没有官员,也就不应该有奏摺……

黎瞳突然明白了,翻身上马,向城门狂奔。

经过官府之时,五支飞箭从后方射来,黎瞳的项颈立时多出两道血痕,瑶荷的腹部、小腿亦被飞箭擦伤。

俯下身,黎瞳催促瑶荷加快速度。

接近城门时,落如雨点的飞箭停止。黎瞳正欲出城,只听耳边飕飕两声,身子已被当头罩下的绳索扯离马背,重重

摔在黄土地上。瑶荷感觉背上一轻,不禁停下脚步回头看。

「快跑!」黎瞳顾不得脖上热辣辣的疼用力大喊,「回临牙去找苍涟!」

似乎是听懂了,哀鸣一声,瑶荷转身向客栈跑去,扬起滚滚黄沙。

紫儿像客栈借了厨房,正准备替黎瞳烧菜,远远见瑶荷独自跑回来,手边的盘子不自觉地坠落,碎了一地。

匆匆替瑶荷处理过伤口,紫儿翻上犹散着热气的马身。

「加油,」紫儿在马儿耳边低声打气,「我们一定要回去才行,一定要直接告诉皇上!」

黎瞳南下已三天,未传回任何发现。

一匹疾驰的马带来天明苍白的曙光,直闯入宫。

苍涟初醒,几名侍女伺候着更衣梳洗,慌乱的搅不升、马蹄声在清晨格外响亮。

下一刻,苍洱便轻叩寝宫门板问道:「灵殿婢女紫儿有要事相禀,陛下见吗,还是先上朝?」

隔了一阵,没听见苍涟的吩咐,苍洱正欲再请示一次,朱红大门即蓦地敞开。

「就她单独回来?」

日方始,苍涟已然拧起好看的眉。

「是,没受伤但似乎不分日夜地赶回来耗尽体力,宣了太医正替她检查着。」

略略点头,几句话之间只离洛殿前听几步的苍涟猝然停下脚步,像想起什么地瞳仁闪出道精光。

跟在他身后的苍洱被那犀利眼神一触,心头大惊。

「陛下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苍涟沉默了一会儿,却再也无法捕捉刚才那如水泡般突然自水中升起却又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破灭的不安。

是从哪个环节开始出错的?

「苍洱,去让来早朝的大臣散了,然后把南方各城发病前后呈上的摺子都拿来。」

隐隐约约地,直觉告诉他被薄雾遮蔽的事实真相可以从其中找出些蛛丝马迹。然而面对如乱丝一般缠绕的事态,苍

涟只想一刀斩断眼前支离破碎地叙述事情始末的人的柔软项颈。

不是迁怒,宫廷内院有不可倾斜的赏罚原则。

宫闱之中,禁令多如繁星,轻微的,犯者赏鞭三十;严重的,便要人魂归西天。

紫儿犯的两项,一则主子未经许可私自出宫不仅未加以劝阻还知情不报;一则未尽奴仆之责无时无刻随侍主人身侧

,皆是禁令中最基础也最不可违逆的。

任一则都能断送她的性命。

似乎察觉苍涟如利刃的视线,匍匐在他脚旁的紫儿缩了缩,泛出层薄汗。

惩处的标准就端在苍涟的手心,倾一倾,倒出的可能是蜜糖,可能是毒液。

第三章

惩处的标准就端在苍涟的手心,倾一倾,倒出的可能是蜜糖,可能是毒液。

突然两指触及脸庞,紫儿顺着强制的力度抬起头,犹如湍急河川中的扁舟,撞上苍涟如磐石般刚毅的面孔。

这一望,心更是跳的乱无章法,紫儿忙不迭地阖上眼,唯恐冒犯圣上。

苍涟端详了好一会儿缓缓抽回控制她的两指。

「黎瞳很喜欢你?」

劈头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

令人听不出话里深意。

紫儿重新低伏下身子战战兢兢答:「奴婢不敢妄言。」

「起来吧。」

苍涟没多说什么,皆过刚踏入门的苍洱递上的摺子细细研究。

站在苍涟斜后,紫儿不自禁地感谢老天怜爱。

啪!

不知看到第几摺时,苍涟大掌一拍,檀木桌登时在他掌下化为碎块。

「陛下?」苍洱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被摆了一道。」森然语调如实反映出苍涟的不悦。

挺拔身形在厅中宛若环绕霜气的崎崛高山,决然地压制空气的流动,另成一个愤怒气息旋成的风暴,蛮横地以凝重

夺去众人呼吸。

「拿笔墨来。」

如今,捉出盲点,一切便都清楚明朗。

字迹是人的幻化,纵使模仿得再像,点、捺等细微之处仍有所不同,只是不细看便会忽略,一但发现这点,其馀的

皆不难推测。

南方的几个城镇在敌国掌握之下。

施以毒药,城轻而易举地便能攻破。

他知道这霸道的病症,也知道造成的毒,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实际上苍涟本身便是用毒的能手,只是他多数时候

用来救人而非伤人。

对方用狡诈的手法让人误会。

那种毒药引发的病本就是一种传染病,十数年前北方曾爆发过,之后便销声匿迹,北方百姓都淡忘了那场浩劫,何

况是无所引响的南方。其实也并非什么难以治愈的大病,但若是因毒性引起则大不相同,非得识毒之人才解得去那

入骨的毒性。

若非以为仅只是传染病的复苏,苍涟绝不会任凭黎瞳单独前往。

悔恨啃噬着他,比毒素更令人心痛。

唰唰地在纸上飞快写出解毒药方,苍涟边写边向苍洱说明情况,苍洱能在他身边当近身侍卫,自然也是个聪明人,

听个开头便大略知道事态走向。

「陛下要派兵吗?」

毕竟是在本国之内,苍洱不好自作主张派兵镇压,城内百姓都是临牙子民。

「施毒者要前伏入城势必不会带太多人马,你领五百精兵去,我要神子安然无恙地被救回。」

「是。」

指派完,苍涟端起茶碗安抚干渴的喉咙。

一个清脆声音打破静谧,「陛下要用膳了吗?」

几个宫女端着盛满菜肴的瓷盘和紫儿并列站在身后。苍涟稍点头,色色精致餐点铺陈在他面前。

「紫儿,」吃了几口菜,苍涟开口道,「黎瞳回来前你在洛殿服侍,如果他回不来──」

淡定地瞟她一眼,「你跟着南方患病的人一并下葬。」

璀璨的琉璃雕刻床柱,撑起金丝刺绣的红帐,床上躺着一个标致的人儿,五官协调而不突出,清秀中带点稚气。ㄧ

个瘦高的男人斜卧一旁,轻摸着人儿柔软的发。

「嗯……」扭了扭身体,人儿睁开双眼,一张艳丽的脸旁赫然贴在眼前,「哇──!」

「吵死了,本王又不是妖怪,别叫!」凤眼一挑,一个吻结结实实落在还未回神的人儿嘴上。

两人静默一会儿,终于搞清楚状况的人儿发出另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非礼呀──!」

愤愤地咬着汤匙,黎瞳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媚笑的男人,「你是谁?为什么抓我?」

「本王乃紫净之王,名唤天聿,你呢?」男人轻薄地摸了黎瞳一把,替他再添碗甜汤。

缩了缩,黎瞳低头喝汤,「我是黎瞳,临牙之主派到临琴的考察官。」

「苍涟不可能任用年纪这么小的官员。」天聿的手滑过黎瞳柔软的项颈,稍一用力,锐利的指甲留下道血痕。

「告诉我,你是谁?」天聿柔声地问,突然瞧见一把镶了黑曜石的匕首,声音冷了下来,「谁送你的?」

黑曜石是昂贵的宝石,非贵族阶层是买不起的,更不用说一般官员。

握紧匕首,黎瞳往后退,「与你无关。」话音甫落,脸上便刷过火辣辣的一掌。

「说!」天聿的手再度抬起。

「不说!」黎瞳倔强地瞪视天聿。

「……陛下。」一个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什么事?」

「属下按您的吩咐查证,确定这位……黎瞳,是近日由邻牙迎接的神子。」一个高壮的男子跪在床边。

「……下去吧,天彦。」天聿挥退侍卫,转身压住黎瞳,「现在我知道这把匕首是谁送的了。不过,你不需要用到

,所以,我收下了。」扯下匕首,点了黎瞳睡穴,天聿笑着离开。

赤脚踏在冰冷的大理石磁砖上,黎瞳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奔跑。

即使单纯如他,也知道偌大的宫殿毫无人影必有陷阱,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天聿的眼神很不对劲,很像心爱的玩具

被人抢走的小孩,十分阴险,更不用说那双四处游走的手,想起他别有深意的笑,黎瞳忍不住一阵颤抖。

小心地跟着一个小太监,黎瞳从一扇隐密的小门逃出皇宫。

早朝,百臣跪列。

一位接一位上前的老臣滔滔不绝地报告。

苍涟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指尖略嫌粗暴地将奏摺翻得哗啦哗啦作响。

终究有大臣看不下去,大着胆子向前进言,「陛下……」

方发话便被苍涟截断。

「朕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长身而起,俯视下头一班人臣,「这是朕自有分寸,都下去吧。」

整天悬着颗心,挂记着、惦念着,身为一国之君的自觉及使命支持他板起脸,闭紧心房,隐藏自身如火的焦躁专于

政务。

但也让他失了耐心应对臣子自以为是的劝善规谏。

观棋者说棋。

若他们是当局者,只怕是陷得更深。

悄悄地、小心地,黎瞳探出头,从大殿正门像里边偷看。

早朝进行到一半,今天适逢各国使者进贡,许多异族人穿梭宫中。

黎瞳稍微探出身体,眼神却和苍涟撞个正着。

「进来。」苍涟沉声一喝,殿内众人纷纷扭头去看,「堂堂神子,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

第四章

「进来。」苍涟沉声一喝,殿内众人纷纷扭头去看,「堂堂神子,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

表面上波澜不兴地厉声斥责,时则苍涟高兴地气息近乎一窒,心中郁闷一扫而去。

这个磨人精!

苍涟泛出难得的浅笑,看着黎瞳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而后却剑眉一拧。

「鞋呢?」

黎瞳赤着脚,若非气质出众,一身华服美妆,简直和那些前来进贡的使者无二异。

摇摇头,黎瞳乖乖地走到苍涟面前,「我不知道。」手小心地摆在身体两侧。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