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用。”
他说:“那抽支烟吧。”
我说:“不抽。”
他没声音了,少顷,轻声说:“对不起。”
他要不道歉还好点,一句对不起顿时让我火冒三丈,我唰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语气狠厉:“潘启云,我不需
要你道歉,让你那句对不起见鬼去吧!你不是想找别人么,那快找去呀,别等挑晚了,好货都被别人挑走了!行了
,没事,你走吧。”
说完,还觉得不够狠,不过瘾,又补一句:“谢谢你的血,现在请你滚!”
启云也来劲了,拿出了我的一贯作风,淡淡说:“我不走。”
我笑,不知所谓,带着一抹悲凉,“好,你不走,我走!”
语毕,跳下床,这TMD破石膏,烦死了,不管不顾我就把绷带拆了,疼,疼死了,启云冲过来,扯着我的胳膊,急
急道:“小羽,你干什么?”
我甩开他,语气不善:“干什么管你吊事,别在这挡碍,死开!”
说着,推开他,就开始穿衣服,套大衣,穿鞋,系腰带,扣扣子,右胳膊疼得要死,左手还不灵光,穿的乱七八糟
,拽过围脖,围上,我就要撤。
启云拦我,被我推开,他上前想抱住我,又被我推开,所有的悲愤委屈都在刹那间汹涌袭来,我冲着他喊道:“潘
启云,你还想怎样!你,你说要分手,就必须分!你说我们缘分已尽,转身就要走,你想过我的感受么!你一直,
一直,想的只是你自己,你自己的喜怒哀乐,你自己的爱恨痴缠,你从没有,从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启云望着我,狭长潋滟的美目溢满复杂难辨的神情,他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就那么静静望着我,似有千言
万语无从言说。那一刻,我感觉他好孤单,好绝望。
我也很绝望,不单是气愤、伤心,更多的是痛彻心扉的绝望,将近三年的感情就这么在转瞬之间烟消云散,没有理
由,没有原因,更没有所谓苍白的借口。
我深吸口气,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仍然视线模糊,惨然一笑,微微点头,似是对这个结局的认可,“启
云,我们已走到今天,其实本无话可说了,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么长时间心底的感受。你不要以为,不要
以为,只有你才痛苦,你才挣扎,我也是,我也是,你明白么!”我狠狠推了他一下,他向后退了两步,仍是看着
我,渐渐红了眼眶,他说:“我知道……”
我看向一边,笑得无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又看向他,语气凄然而不甘,“启云,我不是圣贤,我不过是
最普普通通的一个男人,和全天下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分别,你可有想过,我是顶着多大的压力跟你在一起么!”
启云垂下眼眸,墨色瞳眸一片水光,我知道,他也很难受。
“对于你的职业,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是,我是为此和你吵过,甚至还打过你,但,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离开你,
抛弃你!别说这个,这么长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孰是孰非,我从没有抛弃过你,从没有像你这样说要离开
,说要分手!启云,你扪心自问,我对你如何?谈不上最好,但也绝不亚于其他人!是,我是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
,但无论我错过百次千次,我始终都是爱你的。”
启云的眼泪掉下来,在冬日的璨阳中闪闪发亮,就如同钻石一滴滴落在地上。他说:“别说了……小羽……别说了
。”
我靠在窗边,望着蔚蓝的天际,似是对他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启云,我始终没有你心狠,我是个……其实,我
是个……怎么说呢。”冰冷的泪水滴在手背上,“我也不知道……我见不得你伤心,或者说见不得你痛苦,可能我
的所作所为让你感觉不到,但,我确实是这样的……还记得我除夕跑到哈尔滨找你么,可能更舍不得的人是我吧。
”
启云走过来,轻轻抱住我,将头靠在我肩上,我想推开他,但终是放下了手。我就是受不了他这样,受不了他伏在
我肩上无声哭泣,受不了他的眼里滴落在我的颈间。他哭的很伤心,瘦削的双肩不停颤抖,我真怕他会体力不支晕
过去。于是,后来就变成了我妥协:好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你别再和我提什么分手就是了。再后来,变成了我劝
说:行了,我也没说什么,我这个人就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再再后来,变成了我道歉: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该
说那些话的,我言重了,对不起,别哭了。最后,变成了我哄他:乖,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启云最听话了,
快把眼泪擦干,我们去吃饭,好么。
于是,我们就在这种伤心而又甜蜜的气氛中和好了。想笑话我的筒子们尽管咧开你的嘴放肆的笑吧,想掀桌的筒子
们先把你的宝贝笔记本拿走。哥这辈子也没啥大发展了,就这么儿女情长,默默唧唧,可能,不,何必用可能呢,
只不过给自己找个面子,就是,绝对是,我太爱他了,以至于什么都可以放弃。
启云又变成从前的他了,谁知道,他就这样的性格,阴晴不定,又开始每天粘着我说,小羽,我这不舒服,那难受
,这块疼,那块痛。我就像个小跟班一样举着尚未愈合的右胳膊忙里忙外,乐不思蜀。这就是我们,我和启云,宁
愿在鲜血中挣扎,宁愿在刀尖上起舞,也不愿放开彼此的手。
32 近在咫尺的想念
一晃新春将至,我们期待已久的表演团队终于莅临醉九天夜总会。哥几个兴奋莫名,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尤其
是军军,简直可以用忘乎所以来形容。他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问东问西,人妖到底长啥样,他们到底属于男人
还是女人,每每我总回答他,人妖就是你爸和妈的综合体,属于未知类物种,当然,在泰国,人妖理论上属于男性
。
那一日,天空晴朗,碧空无云,我们几个早早就到了工作地点,筹划着晚上的节目事宜。
启云嘴里叼着小烟,手中拿着节目单,微微蹙眉,说:“小羽,我怎么看这个人妖这么眼熟呢。”
我说:“怎么着,云哥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启云将节目单递给我,凑过来,指尖点着其中一位佳丽,说:“好像是那个什么哲哲。”
我定睛一看,可不真!正是那位上仙,虽然宣传单不是很清晰,但透过劣等油墨印出的艳丽色彩还是能依稀可见他
熟悉的容颜,穿着暴露的衣装,一脸虚假热情的微笑。
“咦?真的啊,真的是他。”
启云马上用他那双漂亮迷人的大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说:“怎么,想旧情复燃?”
我一口烟差点没呛到,“我们没情好吧,谈何复燃。”
启云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将节目单重重甩在案台上,起身就要走。
“喂,你干嘛去呀!”真是,这性子,谁也整不了,我连忙追出去,截住他,无奈苦笑,“启云,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没说什么。”
“不怎么。”启云看向一边,冷冷道。
“那……”真是没辙,“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我见面就装作不认识他还不行么。咦?这位小哥看上去好生面熟
啊,对不起,认错人了。这样总行了吧。”
启云转眼望着我,幽幽墨瞳变幻万千情愫,静默了会儿,他轻轻说:“回家。”
我点点头,只能赞同,怎么反对,“那走吧。”看来,我是无缘看今晚的表演了,别说表演,就是嫦娥陪喝酒,王
母娘娘跳艳舞,我也不看了。
一路上启云都很沉默,他最近性情总是反复无常,让人琢磨不透。我嘴角衔着烟,边开车边问:“怎么,哥,还为
那个哲哲心情不悦呢。”
启云凝望窗外夜色,说:“跟他没关系。”
“那是怎么了?是何人何事惹得我哥如此不爽,说出来听听。”
“没怎么,开你的车。”
总算在这种压抑气氛下干到家,我先下车,然后殷勤为启云打开车门,俯首道:“屁lease。”
启云瞪我一眼,没好气,下车,头也不回径自上山,直奔爷爷家的破房子。
我悻悻焉跟在后面,心里琢磨,这是怎么了,中邪了?端的是莫名其妙。
一到家,启云小盆友就钻进被窝,蜷缩着身体,像一只愤怒的葡萄,三丈之外都能感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不满气息。
我犹豫下,决定还是不要惹火上身为妙,遂坐于床边继续抽烟。
须臾,启云冷冷说:“冷。”
我说:“冷就把那被也盖上。”
启云说:“冷。”
我连忙起身,拽过另一张被衾盖在他身上,说:“这回好了吧。”
启云说:“冷冷冷冷冷。”
……又卡碟了,自从逃亡路上,他不知怎滴发明了这种卡碟音后,我主动献媚的次数明显增加了。时至今日,他仍
用这种卡碟音折磨我,比如明明在客厅看电视看得好好的,他会突然望着茶几上的水果说,苹果。我若说,想吃就
吃呗。他就会冲着那只苹果连说五个苹果苹果苹果苹果苹果!我连忙削皮递上去。又比如,清晨餐桌上,他会冲着
空杯子说:牛奶。我要怠慢须臾,启云小盆友立马复制牛奶牛奶牛奶牛奶牛奶!我急急倒上端于跟前。再比如,一
盘乱七八糟的蔬菜里,他会对着绿色的豌豆说:豌豆。同样,我要是不把那些破豆豆挑出来乖乖放到他的碗里,他
就会一直冲着豌豆说豌豆豌豆豌豆豌豆豌豆!这就是启云小盆友的新发明,保准让你找不到北。
此刻,我旋即脱去外衣,钻进被窝,立马搂住他,说:“这下暖和了吧。”
启云不支声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望着我说:“小羽,我想你。”
我有些莫名其意,说:“我不在这呢么。”
启云垂眸,说:“不是。”
我说:“什么不是。”
他说:“不是现在。”
我说:“你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就是想你。”
我隐约感觉到话里的一丝潜藏含义,撩了撩他的发丝,说:“启云,要不,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总这样……
也不是个事。”
启云摇摇头,说:“不去。”
我说:“为什么?那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哪疼么。”
他说:“我也不知道,但……感觉不太好。”
我说:“具体呢,怎么感觉不太好。”
启云忽然紧紧抱住我,声音止不住发抖,他说:“小羽,你还爱我对不对,你不会忘了我对不对?”
我轻抚他瘦削的脊背,轻声安慰着:“傻瓜,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我们会天天在一起的。”
他没有说话,许久,他说:“我很开心,真的。”
我扳开他,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启云,我不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因为我可以和你
一起去,可是,我不想我们就这样了结此生,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好多好多年,我还想……还想和你白头到老呢。”
启云深深望着我,那一刻,我从他眼底读出一种彻骨的幸福,痛彻心扉的甜蜜,泪水一点点蔓延上他的眼眶,他轻
轻说:“我的小羽,你好傻……”
是呐,有的时候我真是天真的可以,傻都不足以形容,总以为只要抱着希望,世界就会不同,结局就会改变,可是
,我错了,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启云那一刻对我说的话,那其中的悲凉与无奈,非看破世事所不能懂。
“哥,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哦,有点小事,你这是看什么呢。”
“侦探小说。”
“不好好读书,竟弄这些没用的,今年你就高考了,能不能考上呐。”
“哎呀,你别老墨迹。”
“……”
我弟弟,今年高三,一天到晚没正事,天天看小说,也不知能看出个什么来,还真能看成大作家,那全天下的人都
不用念书了,天天看呗,全能拿诺贝尔。
倒在沙发上,望着天棚上的水晶吊灯,刚点上烟,雪球就窜上来,弄我一身毛。
“我说云舒,你能不能把你这只狗弄走,蹭我一身毛,烦死了。”
雪球,一只纯种萨摩,样子倒是挺好看,就是总掉毛,还总往我身上贴鼓。
这就是我家的成员,我,我弟弟,雪球。
“过来,球球,不理他。”
听到云舒的召唤,雪球狠狠蹬了我一脚,摇着尾巴冲过去,兴高采烈。
无事可做,洗澡睡觉。
换好睡衣,到浴室放水,水汽氤氲,更是平添了几分困倦。
“对了,哥,你那案子破了没?”云舒的声音穿过客厅飘过来。
“哪个案子?”
“就是美少年杀手的那个呗。”
“还没,先扣了一个嫌犯。”忽然想到什么,“云舒,你这段日子上学放学都要小心点,没准就被那个BT盯上。”
“我?就我?算了吧,我一看就是总攻,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别跟我扯没用的,说正经的。”
真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还总攻,什么意思,“总攻什么意思。”
云舒顿时来了兴致,一路小跑来到我身边,后面还跟着摇尾巴的雪球。
“哥,你这就OUT了,总攻都不知道啥意思,就是总是攻呗。”
我笑笑,还是没听懂,“解释。”
“哎呀,你,你笨死了。”云舒转了转眼睛,眸底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神情,诡秘的笑了笑,“哥,你……哈哈。”
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傻笑什么。”
“你有没有……”
“什么。”
“就是那个了,笨蛋!”
“……”我斜着眼睛瞄瞄他,怪不得学习不好,原来成天就惦记这,“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有还是没有。”
“行了行了,一边看书去。”
望着他笑得前仰后合,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有那么可笑么,本来就是还行。在这方面我不是很放纵,也没女朋友
,想要的时候就去酒吧现找。这么想着,脑海中又浮现起那个男人的样子,不禁自嘲笑笑,这想什么呐。
躺在卧室松软的床上,浑身的骨骼都松弛下来,窗外月色寂寥,楼下马路上不时传来过车的声音。这次任务赚了一
百万,不是很多,因为属于通路任务,扫除障碍。
隔壁飘来轻微声响,云舒和雪球睡觉了,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真不明白,这狗有什么好。
云舒是个心地纯善的人,和我不同,虽然我们一同在孤儿院长大,但经历的一切却是霄壤之别。他不是我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