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霁天在楚云墨的回答中陷入了深思。
其实他在众多皇子中，虽然算不上最像凤君毅，却也是最能猜出凤君毅的心思的。而且他的确与其他的兄弟不一样，他相当的用功，并不因为自己是皇子就目无一切。他的气势是很狂躁，但是他的内在却是从未对自己放松过一天。
凤国的局势，他想了很多，也做过各种猜测，而刚才楚云墨的话，正是他心里觉得最大的可能。
“那么，不知道怀安侯觉得，除了太子，其他的这几位皇子，哪位又有机会继位？”
凤霁天最后的几个字，让楚云墨吃了一惊。抬起头，就看到凤霁天用着熠熠有神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这，三皇子真是爱说笑。”楚云墨的表情有些僵硬，背后妄谈国事，在凤国可不是小罪。
“你知道，我没说笑！”凤霁天打断了楚云墨的推托，同时，唇角溢出一抹冷冷的讪笑。
“侯爷也不要说什么怕凤王陛下降罪的推托之词，恐怕，父王就是降罪我，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凤霁天的意有所指让楚云墨陡然色变，不由自主的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
“你！”
“怎么了？我有说错吗？”凤霁天的脸颊微侧，另一半的脸庞侧到了楚云墨看不到的角度，只有对着楚云墨的那半侧脸，眼中隐约露着一抹奇异的神色。
“你不只是凤王陛下名义上的外甥我的表弟，更是父王的救命恩人，无限的荣宠在你一人身上，你觉得父王会因为你只是妄谈国事而对你治罪吗？那根本就不可能不是吗？”
凤霁天的话让楚云墨有些放心，可是更多的，却是疑惑，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他觉得凤霁天是另有所指？还是他也有了被害妄想症，被这个世界的人同化的太厉害了？
“怎么，侯爷是不是怕我到凤王陛下那里告上一状？放心，我只是想问问侯爷你的意见。毕竟，你那几次的表现都很合父王的心意，想来，父王的心思凭你的聪明也定能猜到几分吧？”
楚云墨的脸色终于变了，因为他发现，刚刚那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凤霁天在说表现的时候，他明明是故意用了着重的语气……
看到楚云墨的脸色，凤霁天几乎是得意的笑了笑，眼中赤裸裸的轻讽闪在了楚云墨的眼中。
他是真的知道了！知道了凤君毅与他之间的所有还是一星半点？楚云墨心中有些疑惑，可是却知道现在他不能多问一句。
就算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可是，有些话注定了要烂在肚子里。这是必须要做的。
“三皇子，你想过没有，当初就连太子因凤后牵累犯了那个大错，凤王陛下也只是训斥，罚他闭门思过而已，虽然拿下了他一大半的权利，但那也只是因为凤后为了太子而过于急切。操之过急的结果就是让凤王陛下深以为忌。”
楚云墨不能直说，只好间接的提醒。事实上，他猜测凤君毅对太子凤云天很是不满，可是，他又无法任意做出废嫡立庶的行为，虽然他是凤国的王，虽然他狂妄自大，但是他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天下着想。
甚至是在颜家的事情发生时，他甚至猜测凤君毅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是因为当时凤国江山未稳，他当时还需要凤后身后家族的助力与有个人人颂贤的太子，这才舍弃了他最欣赏的臣子。
“如果说，真是这样。”凤霁天慢悠悠的抬起头，看向楚云墨的眼睛泛着冷意。
“我要你助我得这凤国的天下，我让你助我登上太子之位！”
“什么？”
楚云墨以为自己听错了。凤霁天疯了不成，怎么会说这话？
“三皇子说笑了，云墨没有这个能力。”
“没有？”凤霁天宛如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笑了起来。“侯爷何必如此谦虚？如果这件事情侯爷你做不到，恐怕这世上真没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三皇子恐怕对我的能力有些高估了。”楚云墨咬着唇，却看到凤霁天的眼中讽刺更甚。
“侯爷何必自谦？高估你？我恐怕是有些低估了侯爷你了！”说着凤三已经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楚云墨的面前，几乎在紧贴着楚云墨的腿时停了下来。
楚云墨被凤霁天的动作惊了一跳，差一点就站起来，却因为凤霁天挨的太近而不敢轻举妄动。
“我这辈子，恐怕真是错看了你！楚家的五公子，曾经的逸闲侯府五公子，如今的怀安侯。不过，说来也对，论起嫡庶论起血统的纯正，又有谁比得过你和你那位好大哥楚云铮？说起来，恐怕你们身上流得血才算得上是凤家真正的纯粹的血液吧？我们这群只是被外姓人污过的混血人罢了！”
再也顾不上对方距离的如此近，而凤霁天的眼神又疯狂的那般危险，楚云墨猛得站起来，失态的一把抓住凤霁天的衣襟，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你、在说什么……混话？”
第四十六章
混话？凤霁天的脸上冷意更甚，看着楚云墨的眼神带着一抹锐利。
“我说什么，五公子，堂堂的怀安侯还不知道吗？”
看着凤霁天的眼中泛着冷得让人刺骨的光芒幽幽的望着自己，内里的复杂让楚云墨不知不觉的无力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开，有些事情，更不是看到就算是真相。只是，我承认，我真的是看错了你。”
凤霁天的眼睛微微泛着一抹红芒，楚云墨吃了一惊，几乎是一瞬间，他伸手推了凤三一把，在凤三动也没动时反倒被反力弹得坐回了椅子上。
几乎是在这同时，凤霁天一个踏步紧紧贴到了楚云墨的膝盖，两个人几乎没了一丝的距离，楚云墨的脸色微变，想伸手推开凤霁天却被凤霁天用手掌攥住了他的。
“你放手。”楚云墨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在凤霁天的面前就像是蚂蚁晃树般，没有一点的作用。
“是我的错，我看错了你。”凤霁天咬着牙，弯腰在楚云墨的耳边轻喃，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让楚云墨的耳朵处一处火热。“真不知道，你还喜欢玩父子相奸的把戏。怎么，那样比较舒服？那我倒想试试，兄弟相奸是什么味道！”
楚云墨的身体一颤，凤霁天的唇印在了楚云墨的耳朵上，对着他的耳珠轻轻一咬。
楚云墨几乎是堪称疯狂的用手推着凤三的胸膛，明知道对于对方来说，自己的力道微弱的可怜，可是他更受不了对方这种轻慢的态度。
在被凤王恣意爱怜，宠溺疼惜后，他发现，他居然对别人的轻蔑讽刺在意而无法忍耐。
凤霁天轻松的伸手一把把楚云墨推拒的双手抓握在手里，咬着楚云墨耳珠的唇放开了口中细腻柔软的软肉，刚想把吻烙印在楚云墨耳后那片雪白的皮肤上，就听到了门外的嘈杂声。
“侯爷，您请等等，三皇子说了……”
“！！”
微微掩住的房门被外面的来人一脚踢开，一身玄色朝服的楚云铮站在门口，看着凤霁天与楚云墨略显得暧昧与亲密的姿势，他面无表情。
“如此失礼真是唐突，不过因为凤王陛下传下口谕，命怀安侯楚云墨即刻进宫，所以三皇子殿下可否放人？”
楚云铮的话间冷凝语气僵硬，而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被浆糊浆住了，一字一句像是从嘴里蹦出来一样，让听的人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逸闲侯说的什么话，既是父王的口谕，我自当遵从。”虽然口气僵硬，但是凤霁天还是松开了一直钳制楚云墨的手，退后了一步。
楚云墨几乎是立刻的站了起来向着楚云铮挪过去，脸色苍白的难看。
“那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请怀安侯到我这里做客。”凤霁天微微的笑了起来，刚刚的僵冷轻狂似乎都不是出自于他的行为一样。
楚云墨微微咬了咬唇，眼睛却是狠瞪了凤霁天一眼。
再想他来？做梦去吧！如果不是一直心里对着凤三有着莫名的见鬼的说不清的愧感，他怎么可能会自己送上门来？下一次……等去吧！
楚云铮洒然一笑，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转头唤了楚云墨一声，领头带路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三皇子府，府外正停着楚云铮那辆很是嚣张骚包的马车，楚云墨站在马车前停了下来，有些犹豫的转头看看应该停在另一侧的，他坐着过来的马车已经失去了踪影。
“我坐我的马车吧。”
“我已经打发了那车回府，你堂堂一个怀安侯，又是我的弟弟，居然坐那个马车出府到处招摇，难道是想让人家认为我们府里的银子都是这么存下来的？”
楚云铮的话让楚云墨有些愕然，有些难堪的低了低头，跟在楚云铮的身后上了对方的马车。
马车里一如从前的模样，只是垫子换成了另一套，其他的倒也没有变化。楚云铮坐在了小桌几的左侧，而楚云墨在离楚云铮微有些距离的右侧坐下，动作有些僵硬的他，只觉得手脚都好像没有地方摆似的，全身都难过的厉害。
马车辘辘声响，车轮压在青石路上，车上的两人各有心思，却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件事。
凤君毅为什么要传他入宫？
楚云墨想到这里有些担心了起来，难道是伤情有变？想到这里，他的手指不由得抓着衣袖扭动了两下，又觉得这动作太恶心，连忙把手松开。
看着楚云墨的动作，楚云铮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正在这时，马车已经渐渐停了下来，门外有宫人行礼问安的声音。凤国的王宫到了。
车帘半掀开，楚云铮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宫门处迎着他们的肖楠，肖楠腆着肚子半跑半走的过来，脸上的笑容让楚云铮有些不舒服。
“有劳侯爷了，陛下有令，就不用逸闲侯爷下车，请怀安侯爷自己进宫即可，逸闲侯爷辛苦了。”
“如此……甚好！”楚云铮的话似乎是从齿间迸出来的，肖楠几乎怀疑自己会被对方的眼刀语箭穿胸而过。要知道，他在听到凤王陛下的命令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一定是不知何时触怒了主子，才会让主子如此的用楚云铮来整治他……
楚云墨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回事，肖楠已经上前，楚云墨在对方的扶持下下了马车，转头看看楚云铮，对方脸上虽然已经是面无表情，可是，楚云墨却感觉他似乎很是愤怒。
对视了只一瞬，肖楠已经半扶着楚云墨进了宫门，即使已经转过了身，即使只是后背对着楚云铮的目光，那股张力却一点也没有随着他踏进宫门的动作而消失。
全身都因为楚云铮恍若实质的炽热视线而微有些僵硬，在紧张的间隙中，楚云墨恍惚想起了，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在凤三的手下救他。青楼的那次……被楚云浩下药的那次……还有这一次……
而楚云铮看着楚云墨的身影一步步离开他，最终跨进了宫门，从他的角度，正看到对方被凤三吮吻过的耳朵，泛着淡淡的红色，小巧细致的颈部低垂，露出一抹白！。
闭了闭眼，楚云铮猛得放下了帘子，车夫知机的呼喝了一声，马车向着侯府的方向而去，抚着额头半靠在车上，楚云铮莫名的，和楚云墨想到了一件事，虽然，他们转的念头各异。
第一次救他，他只是觉得有趣。一个小小的没什么力量的小孩子，偏偏总想着保护着弟弟，看着楚云墨宠爱的给楚云曦唱着他从没听过却异常好听的歌谣，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居然真的被这个没多大的孩子蛊惑了。
第二次救他，他克制不了对他的欲望，不顾一切的占有了他，甚至把两个人的打赌也都扔到了一边，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对对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第三次救他，这一次，他只觉得，意冷，心却不灰。而这种感觉，让他倍受煎熬。也许，人真的是年龄亦大，手段反倒不再锐利吗？如果是之前，凤三敢动他的宝贝儿，他楚云铮绝对要让凤三有个深刻的教训。而现在，他却想的太多，顾忌的太多了……
什么事情都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感情，不会为任何人事而停留。他，再也得不到了吗？
想到这辈子，他真的，只有远望着眼前的个人，楚云铮突然低下头抚住了胸膛大口的喘了两口气。之前，他一直不想去思考，而现在，他只是这样想想，心脏就痛得难以呼吸，似乎有只手在抓扭着他的心脏一样！他做得到吗？
不，他做不到！无论怎么样，他一定要把楚云墨抢回来，这一次，他一定要牢牢的握在手里！微微半抬起侧脸，楚云铮的眼眸泛起了冷漠的幽光。
这个世上，他只要他！无论，要用何种手段……
看着肖楠走在前面的身影，楚云墨真的有些担心了，因为对方明显急得不得了的模样。
“肖总管，是不是，是不是凤王陛下的作处还没好，病情又有了什么变化？”
“当然不是，只是凤王陛下似乎心情不是很好。”肖楠擦了擦呼哧呼哧的汗水。
心情？不好？楚云墨莫名的，忽然想到了凤三的所为，凤三知道的真相，然后，他突然有点心虚。
该不会，凤君毅已经知道了，呃，他被人家调戏了？不会吧？当然，很快的，事实就会证明楚云墨的第六感其实也很准确……
跟在肖楠背后，楚云墨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肖总管，请问，昭康公主怎么样了？她嫁予了何人？”算起来，这位公主和他同岁，按理说，应该已经早就嫁了人，甚至有可能孩子都几个了。当然，他想问的并不是昭康，不然他早就问别人了，不会到现在才问肖楠就是。
“五公子不知道？”肖楠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随即就被惊讶所替代。
“昭康公主在公子出事不到半年，就因染上急病，薨了。”
“什么？”
楚云墨拉住肖楠的手微微颤抖。“怎么会？是什么病？葬在什么地方？”
除了楚云曦，他一直莫名的有些对昭康挂心，不只是对方是二夫人的女儿，还因为对方的个性也和二夫人很相似，让他感觉到了温暖。
而现在，肖楠和他说，那个女子，那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在花季年华中，就这样撒手人寰？这让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因为公主染得是恶疾，所以……是火化后葬在了公主陵。”肖楠小心的回答，虽然被楚云墨抓得手掌痛得冒汗，却不敢动一动。
“怎么可能……”楚云墨有些失落的松开了肖楠的手，整个人似乎都被这件事打垮了。
肖楠有些担心的看着楚云墨，心里的小心肝都在颤。这要是被凤王陛下知道了他的心肝宝贝儿因他的一句话变成这个样子，恐怕他的小命也就交待了。
“五公子，您可要节哀，不管怎么样，公主没受什么苦楚，而且也被陛下加封了谥号，也算荣耀了。”
荣耀？楚云墨讽刺的笑了笑，人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荣耀？
只是，在这里，这个时代的人们，也许把这些看得真的很重。楚云墨抬头看了看周围。
雕梁画栋的美景，华丽动人的真正牢笼。想到了那次出游，昭康与清荷纯粹的笑容，也许，死对她们才是最好的解脱？这个时代的女子，活着又有几个是真的幸福的？
走到了凤王的寝宫，肖楠停住了脚步。
“请公子进去吧，陛下说了，不用通传。”肖楠小心翼翼的。
“好，多谢肖总管。”楚云墨温和的说，他的失态已经掩住看不太出来，看肖楠走到一侧的偏房，楚云墨向着内殿走去。
第四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