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是掉进了水中,怎么现在却坐在雪地上了?
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哎?目测高度好像变矮了?
手掌也好像好小,身上穿的衣服怎么还带小孩子的棉球?
难道说……我穿越了?!
不知道为何脑子里蹦出这个奇怪的词,我试着发声,声音的确是少年的我的声音。
我抬起脚艰难地踩着没脚背的积雪向面前的主屋走,银白色的景色十分熟悉,这里大概是吟风居中西厢的客房,不
知为何从未见过有人用过,即使是有客人来,也只安排东厢的客房给他们住。
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往前走,往前走。
刚刚走近了客房门前,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哭喊声。但也仅仅是一声,一晃即逝,以致我怀疑只是错觉。
屋内红烛闪动,有人影在晃动。我悄悄地靠近,将耳朵挨在门上。
水声,水声有节奏地响起,其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我身体里的内脏猛地收缩,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只觉得脸上没有血液流过,一阵麻木。
我用雪在纸窗上捅开了一个孔,凑上眼去看。
少年赤裸白皙的身体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腿和胸膛上尽是青色和紫色的印记,显得淫靡不堪。他的头发凌乱地
散在地上,脑袋竭力地后仰,好像不愿意看见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他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忍耐着不发出声音。
压在少年身上的男人,胸襟大敞,眼神凶狠又迷乱,他用力扳开少年曲线优美的大腿,每一次顶入都让身下的男孩
身子猛烈摇晃。
血,少年身下一滩猩红和白皙的身体形成剧烈反差。
我踉跄地退后两步,方才所见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遍遍重现。
好限制级的戏剧。
主角是我的爱人和父亲。
是我的兄弟和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在强暴我的爱人。
父亲在强暴他的儿子。
我不停向后退,一步,两步。接着我转身发了狂似的奔跑起来。
脑袋中,画面开始自动放映。
我和顾祗墨在山中被从天上掉下的美丽仙子砸中,我们将他带回家,挨了一顿骂。接着,家中开始发生了变化,爹
娘开始每日吵架,他们望向慕堇的眼神都极为复杂。后来,在紫云山的山洞里,我以为我会是永远保护慕堇的那一
个人,直到那一天,我看见了,慕堇被父亲强暴的那一幕。
是的,不成熟的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逃跑了,正如这时一样,把慕堇一个人扔在炼狱中,自己临阵脱逃了。
记忆,应该属于我的记忆开始回到我的头脑中,人生空缺的部分,被全部补齐了。
然后,我记起了,我失忆的原因。
我在雪地里跑着,却回到了湖面上,眼前站着那个人,我曾经对不起,现今也不断拖累的那个人。
我道:“堇,对不起,我竟然把你忘了……”
慕堇微微含笑,却和那个时候一样,眼里的哀伤几乎溢出眼眶。
那个时候……我不会忘记的那天夜晚,大雨倾盆,几乎打残一池的莲花。慕堇冒着大雨来我的房间找我,我却当做
没有听见将他关在门外。
他的衣服几乎被撕成了布条,还沾着血污和浊液。他在雨中默默地站了一晚,直到倒下也没有再敲响我的门。
第二日,慕堇不见了,吟风居里再没出现过他的身影。
我痛苦欲绝,每日魂不守舍,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这时,顾祗墨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种草药,只要吃了便能忘记一
切使人痛苦的事情。
我突然扑上前,抱住慕堇,紧紧地。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慕堇笑出声来,我疑惑地看向他,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化,成为了我梦中的景象。火红的彼岸花娇媚地绽放,在通往
地狱的路口铺成了血红的地毯。
我用力地抓住慕堇的肩膀,着急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慕堇,不要,你想做什么?”
天上飘飞的蓝色花瓣瞬间全部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诡异又可怖。
慕堇轻轻地靠上我的肩窝,突然狠狠地在我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我吃痛地大叫一声,慕堇缓缓抬起头,嘴角一丝血
红。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在鲜血的衬托下却显得鬼魅而妖艳。
慕堇道:“轩儿,不准又忘了我。”
我心里不良的预感更加强烈,我握紧他的手,勉强笑道:“当然了,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我永生永世疼爱你,怎
么可能忘了你?”
慕堇垂下眼睑笑起来,一颗泪珠划过脸颊,他道:“要是能早些听到这些话就好了。”
他的样子渐渐模糊,我将他的手抓得更紧,风大起来,花瓣扑向我的脸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喊道:“堇,你
要是不嫌弃,我每天都说给你听!”
手中握着的手没有了温度,似乎握着的不是手,而是别的什么。
狂风大作,花瓣卷成圈旋舞起来,打在我们身上,手中突然握空,好像慕堇的手凭空消失了,我努力睁开眼,只看
见几片蓝色花瓣夹杂在漫天的红色里飞扬,随风耳去。
“慕堇————!”
我猛地坐起身,眼前景象却是一帘帷帐、一张软床、一袭锦被和床边站着的拿着铜脸盆的姑娘。
我急忙扯住姑娘的衣衫,焦急地问:“慕堇呢?他应该和我在一起的,他在哪?”
姑娘惊了一惊,随即脸红地把头转向一边,娇声道:“奴婢只按掌门的吩咐照顾好公子,其他的都不知道。”
我看向自己,才发现我身上赤裸,还半个身子贴在别人姑娘身上,连忙道:“姑娘,对不住,我太心急了。那么能
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么?”
姑娘道:“这里是武当,现在已经是公子被送进这里的第三日午时了。”
我惊道:“我竟然睡了三天!我要见你们掌门,我的衣服呢?”
姑娘含笑道:“公子,先洗个澡也不急,奴婢这就去为公子准备换洗的衣服。”
我点点头,让丫鬟出去后,进入浴池里匆匆忙忙地洗起澡来。
无意中低下头一看,却看见小腹一边有一块蓝色的花纹。
我心跳漏跳半拍,弯下腰仔细看起来,精致的花形图案,娇艳美丽,栩栩如生,正是慕堇在小腹处所有的图案。
“这是我的元神,是我所有能力的源泉。如果失去了它,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慕堇的元神,为什么在我的身上?
我大惊,晕倒前的事情慢慢清晰,我猛然低下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原本应该是有个巨大伤口的左胸完整无缺,甚至连条伤疤也没有,我用力按了按左胸的位置,细腻有弹性,一点疼
痛感也没有。
不可能,利剑插入身体的感觉仿佛刚才才体验过,这么真实,不可能是假的。
我心里浮现出一个假设,我惊恐起来。
慕堇他,用他的元神,来换取了我的性命。
慕堇,现在在哪?
第三十二章 武当
即使泡在热得起水雾的浴池里,身上却还感到一阵发冷。
武当的人利用我,我这个慕堇的弱点,抓到了慕堇。
高高不可侵犯的强者,因为我被又一次打败了。
我急忙从浴池里出来,唤来小厮给我拿衣服,小厮拿来衣服,却是素白色的道袍。
我也不讲究那么多,胡乱地套在身上,着急地问小厮道:“朱宕在哪?”
小厮脸色一变,目有不满地瞅我一眼,不情不愿地道:“掌门在正厅与弟子商讨要事,公子还是等等吧。”
我道:“多谢,但我没法等。”说罢,便冲出浴池向看上去最雄伟的殿堂跑去。
正厅大门紧闭,两名穿道袍的武当弟子板着脸戒备地守在门口,我冲上前,道:“我要见朱宕。”
一名武当弟子诧异地上下扫视我一番,轻蔑地嗤笑道:“新来的?掌门可是你辈可见的?”
我脸色一沉,沉声道:“我辈?你可知道我是谁?”
武当弟子有皱着眉仔细打量我一番,我道:“我是即将痛打你们家老爷子一顿的人,你记住了!”
趁两名弟子还未反应过来,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推开两人,一掌劈下,朱红色的厚实大门从中间裂成两半,轰然倒地
。
我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身后两个弟子脸色刷地灰白,像看神仙一样看我,好一会才想起拿起武器
。
我不理会他们,径直走进厅堂,厅堂中十几名武当内颇有实力的弟子围席而坐,坐在上座的是三日前所见到的、曾
给我一剑之伤的长髯老人。
朱宕正襟危坐,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我走到桌子旁边,一桌的弟子们哗哗全部迅速地站起,摆出一副要吃了我的
表情。
我大大方方地一屁股坐在一个站起的弟子的座位上,刚好与朱宕隔着一张大桌子面对面。
我道:“朱掌门,小辈收了你不少照顾。”
朱宕面不改色,憨厚地笑着,露出稀疏的黄牙,道:“宇文公子莫要怪罪老夫,老夫只是为捕魔头慕堇而逼不得已
,其实心里实在抱歉,现在给宇文公子赔不是了。”
我简直想一把把他的大胡子给揪下来。一剑刺进我心脏里,好在老子命大捡回条命,你这老头还说是逼不得已?!
我道:“慕堇呢?”
朱宕与身边的弟子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我温和地说道:“大魔头已经被遣送到涧泉山庄盟主处,现在就等武林对他
进行判决了。”
我大舒一口气,既然慕堇在涧泉山庄,就证明他还没死。只要他还活着,四大护法一定有办法把他救走。
你假我也假,我笑道:“朱掌门果然秉公办事。”
朱宕也笑,道:“当然,我们只是为了武林的和平而为之,你也知道我们的苦衷。其实我们也知道,你也只是被迫
跟在魔头身边的,对不对?”
我大笑,道:“朱掌门火眼晶晶,小辈佩服!”
朱宕摸摸油腻腻的胡子,点头道:“老夫知道世间的传闻不可信,什么你们是那种肮脏的关系之类的,老夫一直都
相信你只是有口难言。宇文家的人怎么可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道:“朱掌门所言极是,小辈的心声全让朱掌门给说了。还有一事,小辈的朋友顾公子和韩公子,不知现在在何
处?”
朱宕道:“两位公子老夫已经护送回涧泉山庄了。”
我冷哼一声,道:“那为何只有我一人留在这里?”
朱宕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老夫是为了有最好的条件养伤来聊表武歉意罢了。”
我心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是想把我囚禁在这里继续要挟慕堇吧。
我道:“小辈感激涕零,朱掌门的一番心意,小辈心领了。如今小辈伤势痊愈,也应该回去了。”
朱宕连忙道:“不可,不可。伤势还有复发的可能,公子务必多留几日,让我们好生伺候着。宇文公子如此急着要
走,一定是我们招呼得不到位。来人,把伺候宇文公子的下人们过来,得好好告诉他们武当的待人之道。”
我心里恶心得直想吐,表面上受宠若惊地道:“朱掌门误会了,既然盛情难却,小辈多住几天便是。”
一干人护送着我回到房间,把门关得紧紧的,门外好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晃动。
我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心急如焚。
不知道紫荆他们找到慕堇没有?
涧泉山庄一定戒备森严,只怕即使有他们四人也难以突围。
我在房里来来回回踱步踱了一天,食不下咽,了无计策。急躁地拿起一杯茶灌了下去,我突然大声喊道:“来人,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门猛地打开,一名丫鬟慌忙冲进来,给我换了一壶茶,我道:“哎我呆着好闷,你带我到处逛逛?”
丫鬟紧张地低头道:“公子,掌门有命让公子好好在房里养伤,不能到处走动,怕……”
我怒极打断她的话,“养伤?!死老鬼,明明我比他还结实!”
我扔下吓得愣住的丫鬟,冲出房间,迎面迎来几个武当弟子,他们道:“宇文公子,请回房。”
我豁出去地道:“要是我说不呢?”
武当弟子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便抽出武器向我攻来,我被一种不熟悉的感觉支配,正面迎上武当弟子的攻击,身子
以不习惯的方式移动,手掌似乎碰到了什么,等到重新站稳的时候,发现几个武当弟子已经在我身后陆续跌倒了。
咳咳,刚才那个……是灵魂附体么?难道是爹娘显灵了?
我不用半秒钟就推翻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想,急急忙忙不择路地跑起来。
似乎跑了很久很久,离我所住的庭院很远了,也应该不是正殿所在的方向。这里没有一丝人气,但满园盛开的花和
流着水的假山告诉我这里还是武当境内。
我警惕地走在花间小径上,突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声,以及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我惊了一惊,连忙蹑手蹑脚地躲到假山另一面。
“哎?真的?掌门真的这么做了?”诧异的声音高声地说道。
“嘘!小心点。是啊,其实这次行动根本不是武林共同决定的,只是掌门自作主张罢了,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掌门为
了一己之私……”
“你还真敢说!你自己不是也尝了甜头……”
一高一低的交谈声传来,两个穿白道袍的人在眼前走过,没有注意到在假山阴暗处的我。
声音渐走渐远,只是断断续续飘来几句,“真是销魂……比女人还……”
我木木地蹲在草丛中,好长时间忘了呼吸。
他们说的是谁?不会的,慕堇已经在涧泉山庄了才对。
我机械地站起身,脚步一个不稳,踩到一块石头上,石头陷进了土里。
一声短暂的轰鸣,身后的假山动了动,掉下一些石屑,我的背还来不及离开假山,假山便轰隆隆地从中间裂开了一
条人宽的缝,我还没站稳,便一头栽进了裂开的缝里,在硬邦邦的台阶上一路滚下,磕得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当我即将滚晕过去之前,总算是滚到了平地,我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揉着脑袋支着地艰难地直起上半身,努力使眼睛对焦,才发现自己处境不妙。
偌大的地下室,火把发出黄澄澄的火焰,将室内十几个人的身影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墙壁上,显得异常诡异。
一双脚走到我的视野内,“宇文公子,老夫应该提醒过你呆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动。”
我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抬起头看着朱宕的眼道:“不好意思,年轻人都喜欢叛逆。”
朱宕气圆了眼,一会儿表情平缓下来,狞笑道:“对待叛逆的孩子们,老夫一般不会手下留情。就好像那样。”
朱宕粗短的手指向我身后指去,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堕落的仙子。
一个赤裸的美丽男子被吊起双手绑在墙边,他紧闭双眼,样貌超凡脱俗,本来白皙如玉的身体布满青紫的痕迹和鞭
打出来的血痕,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身上,大腿处沾着大片暗红和乳白色的凝固物。
慕堇。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疼得如同从胸腔内掉出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