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相思引
相思引  发于:2012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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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索性闭上了嘴。

收拾好碗筷,于繁替他换了药,关赋只看着墙上的画,手掌心里紧紧拽着那枚印章。于繁无奈,道:“你若喜欢他

的画,我柜子里还有一堆,你要不要看?”

关赋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往柜子方向走。

于繁也不介意他的无理,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急切的去翻着那些画。关赋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眉头

紧皱,却仍未哼出一声。

柜子里的东西有些杂乱,那些画轴也是大小不一,快速展开,有些只是随手几笔涂鸦,有的却极为精致。

“寒峙公子……”关赋喃喃念着,眼中有欣喜和崇拜。

于繁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询问道:“关赋,你似乎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他的画?”

“寒峙公子的画作名满天下,那时候价格也低廉,我爹努力收集了一些,我很小的时候就在书房看到了……然后,

很喜欢……”关赋蹲在柜子旁低声回道。

于繁笑了一声,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明明看的很清晰,却又觉得格外朦胧。

画中许多是景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绿柳红花。也有那些苍凉的景色,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关赋说:“画里面的缱绻缠绵,是我最喜欢的。”

于繁听得口中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他擦擦嘴角,随即狂肆的笑出声,笑的眼泪尽出。

关赋回头去看他,好奇道:“夫子,我说的不对?”

于繁将脸上和身上的水渍擦干净,笑道:“关赋,在你心目中,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文雅之士。”

于繁歪头,脸上趣味正浓,“性格呢?”

“既是文士,那自然是知书达礼,温润如玉。”

“这八个字比较适合我。”于繁还是一脸笑意,丝毫未觉自身脸皮稍厚,“我哥啊,他不是文人雅士。你若见着他

,定会以为他是江湖侠士。”他趴在桌面上,眼睛像是望着关赋,关赋却知道他并没有看着自己。

“他长的很正气,行事亦磊落,不拘小节。喜欢劫富济贫,喜欢骑马,喜欢遨游四方。他这样的人……”于繁眼中

闪着疑惑,接近迷茫。“他这样的人啊……”

他语气低落下来,轻的像是一阵微风吹来便能吹散。

关赋愣愣的看着他的脸,一瞬间连寒峙公子也忘了,只知道看着他的眉眼,心中涌动一种莫名的感觉。

好像很想把他脸上的忧愁全部抹灭,让他恢复平日的神清气爽和在上课时痞痞的模样。

天色已经黑下来,暗光充斥着室内,让关赋只能勉强的看到那人的轮廓。有些清冷,又有些温暖。

于繁回过神来,点了灯,笑道:“罢了,你慢慢看,我去烧水,等下洗澡休息。明日你可以在家歇息,我却是要去

书院的。”

关赋看着他站起身走出去,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他才知道,于繁是在逃避话题。

“上次说的书法比赛,你们可都记在心里没有?明日便举行,礼物我都准备好了。”于繁坐在木椅上,心情很好的

看着下面一群人垂头丧气的脸。

“夫子,我能不能不参加?”

于繁笑的良善,“可以啊。”

学生大喜,“真的?”

“不怕我拜访令尊令堂让他们亲自敦促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参加。”

学生哀嚎一片,“夫子,您这招好狠!”

于繁轻笑,“我没有叫你们练甲骨文钟鼎文石鼓文你们就该去庙里烧香拜佛了。怎么?现在还嫌不够么?要不要我

把这几样都算上?”

“够了够了!”

于繁满意点头,“这才乖。刚入书院时我便跟你们说了书法的重要性,可惜你们都贪玩不记在心上。对了,既是比

赛,赢了有奖,输了自然也要罚。落于榜尾的那几位,十天内抄一遍《礼记》吧。”

“啊?”众人大惊。

有人叫道:“夫子,《礼记》那么多字,十天内怎么抄的完?”

于繁勾唇,“哦?很多字吗?”他皱皱眉,似乎在努力的想了想,“通计九万九千零二十字罢?还未到十万呢,一

天约一万字也就够了。”

下面又是哀声遍野,有那谁抹着泪打算要先抄了。于繁站起身,收好书本,临走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字迹必

需工整,若是想潦草应付,那便继续抄,直抄到把字练好为止。”

9.

关赋的手臂已经好了许多,却仍然还是在于繁家里住着。于繁从不适到适应,偶尔也会想,如若关赋离开了怎么办

是不是又会恢复以前的日子?没有人说话交谈,做好饭没有人陪自己吃,只能将睡不着的时光用来对着那半壁书或

者沉思。

这样的日子,会不会过到死?

会不会过到寂寞与悲凉交替轮回,到达风烛残年才止息?

“夫子,在想什么?”关赋凑过头来询问。

于繁回过神,笑了笑,道:“在想明日的比赛,那群小子现在肯定在临时抱佛脚。只是这书法,又哪是一朝一夕能

练好的?”

关赋赞同的点头,“他们下午都在问我该怎么写,夫子……”

于繁见他面色有异,好奇道:“怎么了?”

关赋唇角扯了扯,扯出一个微笑的样子,声音压的很低,“以前……从未有那么多人理我。我以前待的书院,那些

人不是冷漠便是嘲笑,或者是攀比……从未有人会理我。”

于繁看着他强装坚强的模样,有些心疼,脸上却没有表露同情,只继续听他说话。

“夫子,我那么喜欢寒峙公子的画,便是因为画里面的那份温情,我从未体会到。”他抬起头,一双眼晶亮晶亮,

有坚强与傲气。

于繁拍拍他的肩,笑道:“关赋,你觉得你以前的同学都不理你或者欺负你,原因是什么?”

“大概是……家族的破落。”

“不是。”

“不是?”

于繁饮了口茶,慢慢说道:“因为他们看不透你,也因为你防御心太重,不肯让别人看透你。关赋,其实家族败落

或者贫穷真的没有什么,世间还有许多苦难让很多人难以想象。呵,你看你现在多说说话,性子随意一些,他们也

会跟你嬉笑玩闹。”

关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口吻坚定的道:“夫子,我日后一定要振兴家族!”

“我相信你一定行。”

关赋得了鼓舞,脸上竟露出少有的一个浅笑,他看着于繁,“夫子,我以后也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于繁失笑,伸手去揉他的头发。

指尖的触感很好,好的让他心存异样。

书法比赛完毕,有数位同学开始着手准备抄《礼记》,那几个过了的,脸上的笑容堪比阳光,全都围着于繁看他能

拿出什么礼物。

等看到于繁拿出的是三套文房四宝时,几乎都失望的泄了气。

“夫子,您好小气,我还以为会是什么贵重东西呢。”

于繁依然笑的自在,“本人月银五钱,贫穷的很。若是嫌弃,也可以不要的。”

“不嫌弃不嫌弃,哪能嫌弃呢。”有总比没有的好。

于繁把其中一份递给关赋,“关赋,这是你的。以后要用心学习,可别辜负夫子对你的期望。”

关赋点头,默默的将东西接过,然后走回到自己书案前。于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关赋说的今天还是

回家住,心有些缩紧,笑意也冻结在唇边。

终究又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啊。

时至傍晚,于繁收拾了书本往书院外面走,抬头看到关赋拿着扫把在扫地,可能因为手还没有好全,所以动作有些

缓慢。

于繁走过去,皱眉道:“关赋,你还是休息几日再清扫罢?”

关赋摇头,“不碍事。夫子,您还不回家么?”

听到“回家”这两个字,于繁脸上笑意僵了僵,他微低下头,掩去满目的难过,道:“嗯,就要走了。你手臂还是

多休息两日好,不要提重物,免得落下什么病根。还有,你的衣物我晚上洗好,明天干了后,是我替你带到书院来

,还是你过去拿?”

“我想过去拿。”

“那好,明天下午我等你,顺便一起吃饭?”

关赋点头。看到于繁脸上瞬间灿烂起来的笑容,嘴角也扯出一丝笑纹。

天气逐渐热起来,于繁将薄棉衣换上单衣,想到离童试只还有数日,心有些提紧。那些学生也知道这次考试对日后

前途至关重要,不消夫子多言,也拼命读起书来。于繁留在书院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努力在尽自己所知的教导他们

知识。

此时科考内容大多靠死记硬背,但书上内容又极为晦涩,经常有人背了上段忘下段,痛苦不堪。

于繁看的也无可奈何,只能出言安抚说此次考试题目应该不会太难。抬起头看到坐在最后面的关赋,心又一阵缩紧

关赋这几日脸上都还算是平静,读书的频率跟平日也相差无几,就是不知道,他的内心又会是怎样的一番煎熬?

他太过想要成功,所以比别人都怕失败。

于繁心下叹气,脸上却笑道:“离童试还有几日,你们倒也不用那么拼命。夫子相信你们都能过,你们自己也要有

信心。”

堂下无人言语,人人都皱着一张脸,显然并没有因为于繁一番话而增加信心。

于繁也不泄气,只淡道:“一个小小的童试你们便紧张成这样,日后乡试会试殿试又该如何?时间总会到来,你们

也一定要去考,与其这般愁眉苦脸,还不如轻松应对,你们说是不是?”

李子涵撇撇嘴,“夫子,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就是轻松不起来。”

其他人附和点头。

于繁突然眨了眨眼,低笑道:“前些时日我碰到了含笑姑娘,她约我去闻萧馆听萧,还说全部免费。如若……如若

你们都过了童试,我便带你们一起去,怎么样?”

众人闻言,眼中顿时大放异彩,“真的?”

于繁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你们好好温习罢,我先找含笑姑娘去商量日期了。”

认识含笑是一个偶然,于繁也不知道平凡如自己,有哪一点能让含笑仰慕?但他素来随性,许多事不去深想,安安

心心的跟含笑做起朋友。

含笑人长的美,素雅大方,谈吐又不俗,于繁多接触几次,内心也没有排斥,便隔上一段时日就会见上一面。

此时闻萧馆的听竹苑内,含笑倒了清茶,轻笑道:“若那些学子的爹娘知道你这为人师表的人竟想要带他们来这种

地方,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于繁轻饮一口茶,“我当时只想激励他们,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也罢,若是告起状来,我便跟院士告罪去。含笑,

你说让他们来,要哪一日为好?”

“五月初五可以么?那天闻萧馆歇业,没有什么杂人。”

“可以。那就先多谢你了。”

含笑勾唇,“你又跟我客气什么?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在授课,神情专注的很,连我趴在窗台上看了多时

都未曾发现。”

于繁疑惑,“第一次见我?不知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两年前。我偷偷跑去书院玩,那时候我以为你定然是那种极为认真与温和老实的人,所以心下很欢喜。上

次在离山寺见到你我还高兴的不得了,但是跟你接触多了,才发现你跟我所想象的根本挨不上边。”

于繁乐的笑出声,含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笑,随后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过也好,做朋友更好。”

于繁忍住笑,点头道:“嗯,我也这么想。”

终于弄明白了含笑为什么会认识他,心头突然一片轻松。

10.

终于到了童生试那一日,学生都去参加了考试,所以书院安安静静,并无人声。

于繁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书本,随意翻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进眼里。

他很担忧。

毕竟是第一次带出的学生参加考试,会挂心也是常事,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想的却是关赋。

想着他能不能沉着作答,想着他能否顺利通过,也想着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紧张,紧张的乱了思绪?

相处不过才几个月,于繁此时才察觉自己对他似乎太过于上心。

于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敢深想。

院士听到他一直在叹气,转过头来安慰道:“于夫子,你别太过担忧,学生们平日也努力,这次定然会全部通过的

。”

于繁勉强笑笑,“但愿如此。”

院士似乎突然起了谈话的兴致,走到他面前坐下来,微笑道:“于夫子,你学问甚好,人也年轻,怎么不去参加乡

试?”

“据闻院士之前也是朝廷大员,后来怎么回乡教书了?”

院士听到他提起自己的过往,脸色微红,道:“朝廷的那些阴谋诡计,我人老了消瘦不起,还不如回乡过过清净日

子,可是当真清净了又浑身不适,所以干脆办了这个书院。”

于繁微笑,“我跟院士的心也是一样,无意仕途,又想做点什么,所以当了夫子。”

院士遗憾道:“这可太可惜了,于夫子你学问好,人也正派,如若为官,定然能造福一方百姓。对了,今日书院也

无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于繁点点头,收拾好书本,慢慢踱步出了书院。

此时暑气正盛,太阳明晃晃的晒人,街道一片沉寂,于繁前后看了好半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家么?回家也是一个人。

自从上次关赋在他那住了一段时间后,于繁习惯了家里有两个人的声音,后来关赋虽回家住宿,但隔一两日也会在

他那住上一晚,所以于繁愈发的习惯。

最终还是回了家,于繁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无声的苦笑。

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躺在床上看了两页书,于繁慢慢睡去,不知不觉做起梦来。

梦中关赋的脸就近在咫尺,近的能看清楚他眼波中盈盈的笑意和唇角向上扬的弧度,于繁忍不住伸手去摸,关赋已

先抓住他的手。

两只手无比滚烫,交叠相握,不肯分离。

于繁有些迷惑,喃喃的唤,“关赋……”

关赋眼中的笑意更甚,浓的能醉人,露骨的情意更是看的一清二楚。

“夫子,你想说什么?”

于繁愣着神,好一会儿后,又喃喃的唤了一声,“关赋……”

“夫子?你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要说什么?

于繁想了好久好久,想的迷迷瞪瞪,看着关赋似乎要走,又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

究竟要说什么?

“……别走。”似乎终于想到了要说的话,于繁语气胡乱又急切,还隐隐带着悲伤,“我就一个人了……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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