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跪倒在地之时，上座微笑的明黄身影轻飘飘撤去这分压迫。他淡淡挥手，面色从容恍若不闻：“下去吧。”众人

恍若大梦初醒，相互恭维。

“……可是陛下……”大脑一热，来不及制止，心底的犹豫脱口而出。缓和的气氛骤然冷却。路子风微叹。过刚易

折，此人可塑性并不高。

众人还来不及哀叹，异变陡生！

院中突然出现五个黑衣蒙面之人，而在他们亮出兵器之时所有守卫一致骤然软倒在地。五人手持长剑，刷刷向众人

刺来。猝不及防之下众人皆有些慌乱。晟帝从容端坐于上位。只一眼他便可以看出这五人乃一流高手。光凭这些侍

卫确实难以抵挡。且这五人气势太过悍然，尤带者嗜血的煞气。想来定是顶级杀手了。

晟帝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微笑看面前众位。左右丞相还是那般风雨不动安若山的表情，与外围那些脸色苍白的恰

好成鲜明对比。殿试前三的进士显然没有经历过此般场面，皆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栗。唯一能看的也就今年的武状元

——苏恒很快镇定了下来甚至果断与黑衣人厮杀开来。只是寡不敌众，很快便负伤。

茶的温度刚好，只是清秋皇宫的茶叶带着怀旧的味道，晟帝忽地就想起来幼时好像也有这样一个场景这样一个人这

样一种淡定。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中负上难以言说的失落。但此不过一闪而逝，他放下茶杯，抬眸时已是不动声

色的谦和。

手中一空，茶杯顺势而去。闷哼声响起，最远处的黑衣人迅速后退。只是终究闪躲不及，被击中了右臂，瞬间麻木

不堪。黑衣人心下一凛，正要将武器换至左手，却因身后突如其来的压迫一窒。

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横在自己眼前，缓慢且温柔。心下悚然，然而这看似缓慢的手却在他来不及反映前

准确捏上自己的脖子。而后是“咔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湛蓝的天幕。

湛蓝的另人心碎。

鲜少有人发现院中突然多出的玄衣少年。他象随风而至，衣袂飞扬。以自己所悟的狠唳招式瞬间扭断黑衣人的脖子

，他的手横在眼前，手指柔若无骨般划出诡异的弧度，空气陡然滑裂，漩涡状的气流生生割裂又一人的喉管。

不过这么一呼吸的时间，形势已然大变。五个黑衣人三死一伤，唯一的一人也被苏恒苦苦牵制。杀手，失了先机，

失败必然。

夏青夜再不看残局，只在原地凝视脸色骤然阴沉的晟帝：“他被凌霄带走了，我要去救他。”突然不想看晟帝失望

的表情，夏青夜转身顿了顿便要离去。

“不许去，夏青夜。”温和的声音隐约可闻决绝。而夏青夜脚步不停，恍若未闻。

“不许去！”夏青夜不回答，众人只来得及看到明黄的身影一闪，晟帝已拦在他面前。晟帝的面上失去一贯的从容

优雅，只剩深深的桀骜冷然。“我可以忍受你想念他，可以忍受你一定要救他。但我不能忍受你如今还要回到他的

身边去。夏青夜，你真当以为我是圣人？”

“……我没有要回到他的身边……杨睿宁。”夏青夜皱眉不悦。“我只是担心凌霄伤害离。”

“凌霄不会伤害他，夏青夜！”晟帝不耐挥手，赶到的侍卫开始驱赶围观的众人。

这番光景倒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只是夏青夜这个名字，这半年以来听闻太多遍。严格意义上而言，他不过一个男宠

。只不过迷惑的是晟帝，因而有了被天下唾弃的理由。尤其是澹台浅得宠之后，非但没有被打入冷宫，晟帝在冷情

殿逗留的时间愈发长久……不得不叫人疑惑。

世人皆言夏青夜是狐妖转世，蓝颜祸水。苏恒深以为然。知识今日一见，又好似完全颠覆了观念中的模样。

眼前十八岁的男子已是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没有想像中倾城妖媚的容颜，没有想像中颠倒众生的媚惑，更无想像

中的弱柳扶风。略感纤细而定然结实的身躯，俊逸的面容，唯有眉心一道血痕仿佛日出白露的叫人移不开眼。

这就是夏青夜，他口口声声应被贬冷宫，罹乱世道的夏青夜。也是，救了他的人——是了，方才的长剑离他的喉管

不过半寸，若非夏青夜出手割断对方的攻势，恐怕……他面色复杂的凝视夏青夜，想要从他身上发现些什么，不过

枉然。

“你不是凌霄，怎可能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夏青夜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不悦。

晟帝闻言大笑，面上不知怎的覆上一层难以言说的忧伤。忽略心底的略微刺痛，夏青夜别开眼继续向外走。却被晟

帝抓住了手臂。

他抓的很重，几乎用尽了全力。手臂传来的痛楚叫夏青夜不得不回头。“我以为你懂了，哈——你居然还不懂！”

是不懂，不懂根本不想要伤害你的心情。他如此，凌霄亦是如此。夏君离是你的逆鳞，凌霄又怎会不知。

夏青夜皱眉。晟帝面色清冷，目光却似刀割。他象是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这样的晟帝好像失了常

……他不习惯，也会担心。

“关心则乱，夜儿。你可曾想过凌霄为何要抓夏君离？”语气中的自嘲消失怠尽，晟帝面上还是这般清清冷冷，看

不出情绪。他淡淡的分析着，好像无关自身。这种怪异的感觉叫夏青夜眉头皱地更甚。“凌霄喜欢你众所周知，而

你喜欢夏君离他更看在眼底。凌霄决计不是那种宁为玉碎的人，而光之影同样也去了。夏君离不会有危险。”

“……”夏青夜垂眸不在说话。晟帝松开他的手。目光触及的是乌黑的发顶。原来恍然之间这么多年过去了，原先

可以一手抱起的孩子终于成长到快与自己一般高了。只是纵然千差万别，深深盘踞他的心的人，终究只有一个。

晟帝掠起微笑——大抵失落也只是如此罢。

“喝酒去吧，杨睿宁。”夏青夜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笑了笑，云淡风清。晟帝回首，天幕湛蓝，他的笑容竟然是这

般的纯粹。

如果……这个笑容是他的，那该多好呢。

番外，年末

又是一年腊月，梅花芬芳。

有人一袭玄衣倚于窗外，白雪在他身边纷纷扬扬，连着那沁人的香味，衬得男子有若画卷一样的梦幻。他的嘴角微

微翘起，恰到好处的嘲讽：“人常言世事无常，可果真如此呵。三年前何曾想过，你我如今居然能在同一屋檐下相

处如此和谐。”

身旁男子微微一笑，声色一如他的白衣清冷漠然。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同样含着一丝嘲讽：“谁知道年末

广电局抽什么风呢。你以为我愿意与你和谐？！”

他挑眉，眉目一如荷花的清美。四十多年悄然已逝，然而时间却像停留在了他的三十岁。他一直一直，如此俊朗。

玄衣男子则更为年轻柔美。两人皆是世间少有的俊逸之姿，难分胜负。

白衣男子静静倚在梅树之下，隔着白雪与那玄衣男子遥遥对视。他一如既往的淡漠不善，而玄衣男子神色则更为讽

刺。目光交汇之处激起一层犹如闪电一般剧烈的震荡。

“果然很激烈。”院外书房有人凝神远眺，望向场中的目光温柔。当转到玄衣男子身上时，愈发宠溺：“他又为你

吃醋了，我可真是不开心呢。”

“是么。”对面喝茶的白衣男子微笑从容挑眉，淡定不迫。“你可以再不专心一点，这样你会更不开心。”他自棋

盘中执一白子，轻轻落下。清脆的声音响彻宽敞明亮的书房，正是黑子走投无路，白子紧追不舍的模样。

“啧，君离可是愈发狠毒了呢。”对上盘中难舍难分的厮杀，笑容一如阳光耀眼。“不过即便山重水复疑无路，柳

暗花明又一村。君离怎知我一定悲剧呢？”他还是笑，即便黑子在他人眼中早已穷途末路。他不假思索在棋盘角落

落下一子，而后起身离席而去。

夏君离不看他的背影，只静静思索了一会。而后恍然大悟，望向黑子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的色彩。而后他露出一丝

笑意，轻轻揉了揉酸涩的双目。

“那是公子您赢了么？”身旁的绿依然是那般温柔的女子，这么多年未变。夏君离笑意不改，只道：“有些事情，

不能看表面。”

“……？”绿不懂围棋，无法看懂黑白相间的棋盘，自然更无法明白夏君离的话语。

“无输，无赢。”夏君离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去。刹那间眩晕袭过，他紧紧抓了抓椅背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绿

轻声惊呼，面色惨白。正要大声呼喊光之影，却被夏君离抬起的手制止。“无用，别再麻烦光神医了。”他默默闭

眼，直到良久之后黑暗减退，光明重新充盈眼内。“说是我赢了，哪知结局之时依然被他追回三子，赢了不过半子

……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中，原来一切，都已变换……”他张开手掌，纤细苍白地恐怖。这样的他，孱弱的连自己都

要唾弃，难为这么多人，与他一起惶惶不安接受结局……

原来，一切一切早已是定局。他挣脱不了，逃离不开。

梅树之下的男子若有感觉一般心下一窒，转头看向书房。只是白雪太过纷纷扬扬，重重阻隔他的视线。他担忧地皱

眉，只是书房之中始终没有动静，因为良久他便放松了心情。刚要迈开步子，却有一股悍然而熟悉的杀气充斥于内

院中。瞬时，半空中飘散的雪花仿佛带上了凌厉的气势，层层汹涌朝着玄衣男子涌去。

嘴角微微一翘，寒殇止住上前帮忙的趋势。那股杀气太过熟悉了，几乎这临近过年的半个月每日皆可以感觉到。几

近麻木的有趣，不过他还真是乐此不疲。他再不停留，转身迈向书房。那里，有他必须守护的人，是他应该在的地

方。

白雪带着不可阻挡的攻势疯狂呼啸着向玄衣男子涌来。他却看也不看这一眼，只是眉宇间带上不耐烦的嘲解：“你

到底烦不烦，每日都要来这么一次。哼，老头子就是老头子！”

“真是没礼貌。”低沉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并无愤怒。“看来还需教导。”

“哼！”玄衣男子冷哼一声，面色出现一层殷红，眼中若隐若现的是血色光芒，分外阴柔动人。悦耳的龙吟，长剑

已出鞘。手腕柔若无骨，剑花在空中急现，隐约有着破空的趋势。“破！”淡淡的声音自雪花之间传来，却犹如雨

后骄阳。瞬间狂暴的雪花被剑气生生搅碎成粉末，而后铺天盖地地覆下来。

“……”玄衣男子身上沾满雪粒，就仿佛在雪地中打滚一般。眼中满是怒气。阴冷的杀气充斥开来，与先前男子的

阳刚迥然不同，却愈发叫人逼迫。

“恩，我的小孙儿生气了。”淡定的声音传来，更叫人有发疯的特性！玄衣男子咬牙切齿：“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

是你的小孙儿！”漫天杀气直指来人，没有丝毫犹豫——他真的想杀了他！

杨睿宁恰到时机地出现：“夜儿，冷静。”他斜斜倪了眼来人——多年前丢下皇位逍遥世间的宸帝，也就是他的父

皇。自从半月前来到梅雨城，每日皆要挑衅这个出色的孙子。

杨睿宁完美承袭了杨瑾仁的微笑，所以这如出一辙的面容更叫人烦躁。所以夏青夜冷哼一声，身影迅速消失。杨睿

宁见状，只匆忙给杨瑾仁行了一礼，匆匆追去。

“为何老是逗他呢？”身旁的声音带着难以觉察的落寞，杨瑾仁转身，微笑如光。

“夜儿！”堪堪在人逃进房门前将他捉进怀里，杨睿宁露出苦苦思索的模样，细细凝视怀中人恼怒的模样。“为何

你与他总不能和平相处呢……真是伤脑筋啊。”

“……”夏青夜静静伏在他怀中，冷不丁冒出一句：“听说，你以前喜欢那老头子？”

“啊，有嘛？今天的月亮真圆啊，看来中秋快到了吧！”杨睿宁摸着下巴遥望天际，雪花在眼前飘啊飘~

“==！”夏青夜无语。

“o（∩_∩）o……”杨睿宁微笑。

而后是惊天动地的怒吼——“滚出去！！！”

第十九章：赌约

“我要知道原因。”璇玑雪域之中，有那么一座晶莹剔透的宫殿。也许世间少有人知，但至少听过“独步凌霄，天

下无双”。然而这么多年的与世无争桀骜独特，终于渐渐退出江湖。

——并非想退，只是缺少某种契机。所以不得不退。

冰层之下偶尔游过几尾长鱼。这似乎是很神奇的事情，这样寒冷的水里，居然还有活物。凌霄静静立在冰层之上，

冰雪便心甘情愿成了摆设。其实不过近一年的时间，凌霄却已然大变。即便依旧是那双湛蓝的眸子，却给人说不清

楚的恐惧感。

“夏青夜最在乎的人，就是夏君离。”依旧是一块黑布从头遮到脚，只因年幼的凌霄曾说过不希望别人看到她。闻

人勾起嘴角，咬破的舌尖弥漫开血腥味，苦涩难以下咽。“您要得到夏青夜，必须先解决夏君离。”爱一个人，可

以为他人作嫁。何等悲哀的事情呢！

“解决？杀了他，然后让夏青夜恨我一辈子？哼！”他冷哼，手中的黯羃如同知道主人的不悦，微微颤动。他挥手

，黑色剑气没入闻人身体。黯羃的剑气，天下少有人可以受得了。“这是给你的惩罚，十日之后剑气自然消弭。记

得，下次不要妄加猜测本座的意思！”

“……是。”鲜血缓缓溢出，一同流逝的是那深情与绝望。只是留下的依然那么深，那么深。

“下去吧。”凌霄转身，将那双绝望的眸子隔在背后。他踏过雪野，脚步轻缓，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漫天铺地

的冰雪之间醒目唯有那一袭黄衣，大抵这世间再无这样一袭黄衣，能够站在这绝世的冰宫之中而非突兀了。他遥遥

看着苍穹，湛蓝的模样好似染上淡淡的霜色。原来世间弱水三千，只是何时竟只想取那一瓢。可惜纵然情深似海，

那一瓢还是不愿流入他这条江河。

他突然很想夏青夜。他淡淡的眉眼也好，淡淡的冷漠也罢。就是这种发疯一样的感觉，日夜啃噬着他，侵袭着他—

—纵然黯羃在手，还是无法静心冷情，工于修炼。

这是心结，亦成心魔。

他踏入夏君离所在的房间。事实上他不想见夏君离，一点也不想。见到他便要想到夏青夜的专心致志以及深情，好

像再没有可以阻挡的一往无前。可惜最终结果是什么？呵！除了嫉妒，更多的只不过是嘲讽。他打开房门，里面的

男人已经起身。披了白裘趴在窗柩欣赏这座冰宫

见他进来，也只是转头微微一笑。没有害怕，没有疑惑。好像他们是多年的朋友，理所当然。

“我一直很好奇，夏青夜到底爱你什么。”凌霄靠在门上挑眉看着面色苍白的夏君离。“容貌？地位？性格？匪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