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胤禛先开口说话了，胤祯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到肚子里头去了，一咧嘴便笑了，“四哥哪儿的话，弟弟其实那么不中用的？倒是四哥身子素来就不好，还是赶紧回府去吧……”只是说道后面，声音竟是越来越小了，若不是这雪夜让周围越发的安静，还真是让人听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了。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胤禛见胤祯如此，心中也软了下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四哥，我便满足了。”

听胤禛这么说，胤祯又不由地想到自己以前做得那些混账事儿，心中越发的酸楚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眼眶竟有些红了，“以后弟弟绝不做让四哥烦心的事情了，以前是弟弟脑子坏了，四哥，对不起。”这次，胤祯的声音没有低下去，一字一句都落在了两个人的耳朵里，胤禛听着心中也是一热，胤禩便更是感慨万千了，只见胤祯说完这些话，又福了福身子便跑走了，不远处，一个男子正掌着灯笼等着他，那人正是隆科多。

“张起麟，今日八爷宿在府上了，你先去爷房里归置归置，弄好了来喊爷。”刚一进雍亲王府，胤禛便吩咐了一声迎上来的张起麟，领了命地张起麟脚下没听又赶忙去准备了，只是，张起麟心中还是疑惑，为什么八爷来了不住客房，却是要和四爷睡在一个屋呢？

这还是胤禩阔别了不知道多少年才又一次进了雍亲王府，没变，什么都没变，还是和当年一样，简洁朴质，不铺张，像极了他身边的这个人，胤禩笑笑，“四哥，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这府上也没什么变化呢？”

“要什么变化？四哥不喜欢变来变去，若是认准了一个，便是一头扎下去了。”胤禛也笑了，若无其事地说着情话。

两人刚进正厅，便看见一个温婉的女子在正厅坐着了，这便是钮钴禄氏，钮钴禄氏一见胤禛进来，脸上便是一喜，本来她想的是，今日是除夕夜，府上也没有嫡福晋、侧福晋，那自己应该就能请王爷去自己的院子里过夜了，心里甚至都想好了说辞，只是看着跟在胤禛后面走了进来的胤禩，钮钴禄氏心中便不喜了起来，这大年三十的，就算是爷儿们兄弟感情好，也断然没有在兄弟府上过夜的说法啊，这样想着，虽是对着两个人请了安，可是面对胤禩时候的那一股子敌意，便是让胤禩和胤禛都发觉了，只是，胤禩虽是笑了笑，不甚在意，毕竟自己这也是越矩了，可胤禛心中却起了怒气，看来自己是对这钮钴禄氏他放纵了，竟然让这女人心中也有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虽然在钮钴禄氏看起来，胤禩就是外人了，可是，当是钮钴禄氏却没有因为胤禩的缘故而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一转头便无视了站在一边笑得如沐春风的胤禩，又含情脉脉的看向了胤禛，心中却是想着，若是自己开口邀了王爷，那廉亲王就算是再没眼力介儿，也会告退的吧？于是，钮钴禄氏又朝着胤禛福了福身子，“爷，这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也是年三十，不如便去妾身房里歇下吧。”

她这话一说不要紧，胤禩心中却没来由地苦涩了起来，胤禩心中嘲讽的笑笑，果然，自己还是无法面对，亏得他当初还劝胤禛生一个孩子的，原来，只是听到这样的话，自己便已经是受不了了吗？胤禩看了看钮钴禄氏，刚刚还笑得一脸得体的他，现在那脸上的笑容却是再也撑不住了，“既然如此，那四哥便歇下吧，八弟改日再来。”说着便要走。

胤禛听了胤禩的话，心中虽是急，可却也没有错过钮钴禄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更是怒气不息，这个女人！竟然是个不安分的，也怪自己，明明这一世已经有了这么多变数，怎么还能用前一世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手抓住想要离开的胤禩，脸上的狠戾一闪而过，凭你这样一个女人也敢给胤禩不好看？想着，便喊了一声，“来人，”声音刚落，便进来了四五个侍卫，胤禛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地看着钮钴禄氏说道，“钮钴禄氏不守妇德，争宠谄媚，从今日起着其于拙芳园中悔过！”

“王爷！”钮钴禄氏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心中仍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胤禛不喜的事情，虽然已经被侍卫抓住了胳膊，却还挣扎着问到，“王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

胤禛阴狠地走到钮钴禄氏面前，附在她耳边说道，“你怎敢让八弟没了笑容？”

只这一句话，就让钮钴禄氏脸上没了血色，廉亲王吗？竟然是因为廉亲王吗？她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拖出了正厅。

“胤禩！”胤禛眼看着胤禩满眼的落寞，突然喊了一声，吓得胤禩一个激灵便回过了身来，见胤禩看向自己，胤禛便说道，“今日是我没有考虑了周全，让你不高兴了，我以前一直认为这个女人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今日她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胤禩，别生四哥气，四哥以前绝对没有碰过她！”胤禛急急忙忙地说着，也越发的口不择言了起来。

看着这样的胤禛，胤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而神色又有些悲戚了起来，“四哥，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如今我听到那女人说出那样的话，就已经难过的不得了，那当初四哥在我府上看着那拉氏和弘昼的时候，心中……”

“胤禩，四哥不是不难过，”胤禛阻了胤禩的话，说道，“只是，我不想胤禩因为我而被皇阿玛怪罪或者是伤了良妃娘娘和惠妃娘娘的心，所以不能难过，四哥多想让你只属于四哥一个人，可是，四哥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因为他们是你的福晋和孩子，所以四哥也愿意照料他们，可是，四哥不愿意你也被这种事情扰了心，不想你也因为我所以得对我的福晋和孩子好，四哥，不忍心，所以，胤禩，别皱着眉，别心有愧疚，这样四哥会心疼，那些都是四哥心甘情愿的，四哥要给你的，是这世上最好的。”胤禛说完，便只是看着胤禩，看着胤禩眼中由诧异变为感动的眼神，看着胤禩如此，胤禛心中更是心疼，便将胤禩揽入了怀中，只是嘴里仍旧说着，“你我假意决裂的那些日子，我再也不愿意经历第二次了，每次想着便怕八弟就此绝我而去了，八弟，四哥害怕啊。”胤禩还是头一次见胤禛这样说话，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愣着仍有胤禛抱着，恐怕这也是胤禛这一生唯一一次失态了吧。

“四哥，我在。”胤禩的手抚上了胤禛的背，他怎能不知道胤禛心中所担心的那些，只是他把那些恐惧都埋在了心底了而已，那段日子，一次匆匆见面过后便又要有好几个月见不得面，那段时间，胤禩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只是，他不忍，他无法放下，四哥说了，就算是他们是要执手一生的。

胤禛又冷静了下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那样，原来自己已经如此惧怕胤禩任何一个想要离开得动作，任何一句想要离开得话语了吗？心中嗤笑自己的怯懦，揽着胤禩的双手却是越发的用力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过了好些时候，胤禛才松开了手，直起了身子，“让八弟看笑话了，我也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胤禩笑笑，一如既往的温润，“四哥，任何时候都不能抛下我独自一人啊。”说着还眨了眨眼睛，像极了他们小的时候胤禩向胤禛撒娇时候的样子。

攥紧了胤禩的手，胤禛笑出声来，“你瞧瞧你这样子，都多大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你这可是在跟我撒娇吗？”

“哈哈，”胤禩少有地大笑了起来，“撒娇又何妨，反正横竖也只是让四哥看了去而已。”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听得外头张起麟回禀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请他们两个过去歇息。胤禩的脸又是一红，小声说道，“我住客房便是了，你非得让我和你同住，若是让奴才们传出闲话去可怎么办？”

“这府上的奴才都是我仔细挑拣过得，自是不是多嘴，况且，当年你在我这府上也住了些时日，当年你可没有这么拘束啊。”胤禛笑着拉上胤禩的手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你只管安心吧。”

手被紧紧地攥着，胤禩逐渐平静了下来，刚刚因为钮钴禄氏生气的一丝不安也被拉着自己的这只温热的手抹平了，是啊，他有何惧？一切都有胤禛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好像把乾隆他额娘给写崩了~

不过~乾隆都不出生了~

他也就管不着他额娘崩不崩了~

一不小心就把钮钴禄氏变成了炮灰~

噗……

64.退位

年三十之后又过了几日，康熙终于将胤禩宣进了宫，胤禩也是疑惑，自从自己解禁以来，出了那次自己去给皇阿玛请安以外，皇阿玛就再没有传自己进宫过了，今日这是又有什么事情了吗？难道！坐在轿子里的胤禩脸色一变，难道皇阿玛又看出些什么，让自己离着四哥远一些吗？胤禩的心又紧了起来，上一次自己遵了皇阿玛的旨意，才让自己和胤禛有了一段那么不愉快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他即使是死也不愿在过第二次了，就算是抗旨自己也决计不会答应了，反正四哥也说了，若不是因为自己，他也是绝对不会去争那个位子的，既然这样，胤禩打定了主意，不论皇阿玛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答应的。

“什么？”胤禩站在康熙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皇阿玛，退位？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只传自己一个人过来？胤禩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纳兰性德，只是那人也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便不免有些急了，这皇阿玛到底在想些什么，胤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接着就实实在在磕了一头，“不可啊皇阿玛！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没想到胤禩会如此，本来在这紫禁城中只有老子死了儿子才能有出头之日，只是，看着胤禩这样，康熙倒是一时间心中有些感慨，便又想起了之前胤禩的种种，其实胤禩不是不好，相反的，他是太好了，做事有分寸，进退的提，气势浑然天成，也体察民情，在官员中也声望极高，其实与胤禛比起来，胤禩也是适合那个位子的，可是，康熙还是没办法忽略良妃卫氏，当年自己就是因为看见良妃长了一张与纳兰性德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才宠幸了良妃，只是时至今日，纳兰性德已经伴他左右，良妃在他心中自然是可有可无了，况且那良妃也委实是出身太低了，这样的出生自然是没有资格去做大清朝的皇太后的，所以，这个位子只能由胤禛来接，而且，康熙眯了眯眼，以胤禛和胤禩还有那些个兄弟的关系来看，胤禛接了位子之后倒是不怕会有人起事了。康熙站起身走到了胤禩的身边，将胤禩扶了起来，一手搭在了胤禩的肩上，温声说道，“胤禩，朕知道你一直以来就是个好的，对兄弟亲爱，在大臣间也能周旋自如，朕知道，你是个有大才之人，朕也知道朕愧对你们母子太多，今日，朕宣你进宫，不是要说朕退位的事情，朕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朕解决。”

胤禩看着康熙眼中隐隐透出的慈爱，心中一动便感觉眼眶酸涩了起来，他连忙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想着，自己上一次看到康熙眼中有慈爱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皇阿玛……”胤禩仍是有些不情愿。

康熙笑了笑，又走到了纳兰性德身边，伸手握住了纳兰性德的手，惹得纳兰性德一阵脸红，“皇上！”有其他人在世，纳兰性德从不会叫康熙的名字，毕竟那人是这大清朝最高的存在，是在这个帝国被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康熙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走到了胤禩的面前，说道，“胤禩，若你同胤禛想像朕和容若一样，你就必须让胤禛坐上那个位子，只是，之前朕多多少少能觉察出来他并不是很在乎那个位子，所以，朕想让你劝劝他，今年元宵节以后，给朕答复，也就是十天以为，朕就要知道他的答案，到时候朕便会开始布置一切了。”说完，康熙居然看着胤禩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胤禩，这是朕给你们的机会。”

出了宫，挥退了轿子，胤禩走在回府的路上，耳边街道上的吵闹声离他越来越远，皇阿玛竟然是在帮他们吗？帮他们走到一起吗？其实皇阿玛说的一切都对，只有站在那权力的顶峰，你才有资格说你想要什么，你能要什么，不然，一切都是妄谈，如果不是站在那顶点的话，你做什么，说什么，总会有人指派任何你想或者不想去做的事情？可是，胤禩还是犹豫着，站在顶点就能随心所欲了吗？只怕到时候，随之而来的会是更多、更大的束缚，胤禛即位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子嗣，这些他们又该怎么办？到时候那就会成为胤禛不得不负担的责任，成为他的枷锁，成为他们两个人的囚笼。

直到回了府，胤禩一直都是浑浑噩噩，一直在抉择，他该不该做，他该怎么做？

“爷？”那拉氏这个时候正和弘昼在院子里散步，看见胤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了又忍还是喊出了声，然后便让弘昼自己一个人先去玩儿了，“爷，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四爷？”那拉氏担心的问道。

胤禩摇摇头，好不容易才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拉氏，牵强地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又往书房走去了，他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爷！”那拉氏快走两步追了上去，“爷，也许妾身不是个会说话的，可是妾身还是有眼睛会看的，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妨和妾身说一说，毕竟有些事情不能一直都留在自己的肚子里，妾身自认不一定能为爷排忧解难，但是妾身想同爷分担。”那拉氏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看进了胤禩的眼中。

看了那拉氏许久，胤禩终于收起自己牵强的笑容，最终叹了一口气，“去书房说吧。”

“爷，妾身进书房怕是不合礼数吧。”那拉氏有些犹豫。

胤禩这才有笑了笑，“无碍的，来吧。”说着便自己又往前头走去了。那拉氏没法子，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跟上去了。

听了胤禩的话，那拉氏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轰鸣，这究竟是这么回事，万岁爷，万岁爷竟然要……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怎么就这样发生了，其实那拉氏刚刚在这一世醒过来的时候，在自己的娘家就觉得一些人、一些事都发生了变化，然后是她这一世居然成了胤禩的福晋，还有佟佳氏比上一世晚薨了好些年，还有胤禛和胤禩的关系，可是，她万万没有想过康熙爷竟然会决定退位，而且是为了纳兰性德！那拉氏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些不能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了，整个人也一如胤禩刚刚那样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这天，终究是要变得啊。

“那爷是怎么想的？是想四哥登上那个位子，还是……”那拉氏没有说出另外一个猜想，因为她觉得，胤禩会选第一个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他一直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努力清除妨碍胤禛的人，努力成为可以同胤禛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他，为的不就是能有一天和胤禛一起站在至高处，俯瞰整个大清江山吗？那拉氏心中苦笑，只是这胤禩心还是不够狠，还是不够决绝，他是在怕，他怕将来他们也许会面对的问题。

“爷，妾身有几句话要说。”那拉氏看着胤禩有些痛苦的面色，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算不能帮到他们多少，多少也是尽了自己能尽的力。

“你说吧，我现在脑子也正是一团浆糊。”胤禩眉头皱得紧紧的。

“爷，我认为，四哥应该坐上那个位子，爷，难道你不相信四哥吗？若你相信他，就让他成为这天下的主人，抛开那些责任、负担，依妾身看，在四哥心中，想必除了爷是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了，至于子嗣的问题，妾身相信四哥自会有办法，爷，”那拉氏深深地看着胤禩，“妾身是个妇道人家，也许很多事情没有爷看的那么透彻，但是，有的时候，想得太明白了，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如果任何事都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怕是到了最后还是要后悔的，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拉氏说完之后，便起身告退了，她现在还能做的，就是给胤禩一个足够安静地空间，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