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青山影+番外——江道卿
江道卿  发于:2013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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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明显都是绷紧了神经。

柳熙年道:“大家不必紧张。”

暮塔问:“你们好像在等人?”

柳熙年点头:“嗯……等我的好兄弟来接我们。”

“这样啊。”暮塔不在发问,被护在手心里成长起来的少年,并没有多少刨根问底的爱好,甚至可以说是不喜欢与人交谈的,就算是当初的打劫,也只说得出“劫财”两个字,而没有一般的响马拉琴耍嘴皮“文抢”的习惯。

漠北的夜色与洛阳的自是不同,明月出天山,去年战,桑干源。月色下的沙子的颜色冷得发白,一大队人马迅速掠过沙地,向柳熙年等人的军帐逼去。

帐内人士都已经执兵器待之。只希望凌辄他们能快些到来。

柳熙年握紧手中长枪,与纪信对视一眼,一人一边迅速冲出帐帘,柳熙年长枪一挑,枪尖划过来人的胸膛,血肉撕裂,柳熙年不再看他,长枪一收一出,刺穿另一人的心脏,而之前被划破胸膛的人已经被小咫一刀砍下头颅,飞溅的血液落到脸上,眼中也有温热粘稠的质感,再睁眼时,世界已经是一片血红。

暮塔从帐中出去时,柳熙年正与一个脸上有伤疤横贯鼻梁的沧桑男子战在一处,暮塔大叫:“散叔!”

鼻梁被一道狰狞一分为二的男子看向暮塔:“小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

柳熙年一枪挑开散叔的长刀,再次攻上,冷笑:“不要分心呐!”长刀劈破空气而来,柳熙年险伶伶避过,抬脚踢上散叔的腰,散叔被逼退后三尺远。大口喘息。

柳熙年冷笑道:“你们主子怎么今天才忍不住要你们杀来?”

其实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夺了大权以后自然是要把这些碍事的想要控制匈奴的人给消灭掉。

“单于愿意在什么时候来取你等性命便在什么时候取!你等不过是在篓子里的乌龟!”散叔也扯起一抹冷笑,“你们挑出我匈奴内乱,单于自然是要收拾你们!”

纪信一听此言,阔刀劈开一人,已经愤怒了,眦目切齿:“你们几个亲王与王子争斗,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反倒怪到我们身上来?我等冒着风沙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么!”

暮塔听了以后也觉得散叔是不正确的,于是向之投去责备的目光。散叔气结,“你们说的真好听!你们送质子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见匈奴今天的局面么?”

第六章

散叔不语。

柳熙年道:“我等是天朝来使,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怕我大军来犯?使得匈奴从此不复存在吗?”

散叔怒道:“如今的匈奴存在还是不存在会有差别吗!你们对于匈奴每年朝贡还不满意,还要拿个质子当人质,然后把质子送回来只为让匈奴更加衰落……我们还不如一起拼了,险中求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竟然是不怕自己死也不怕大家死的人!柳熙年在心中叹。

暮塔道:“散叔,散叔,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散叔叹气:“公子,你不懂。”

暮塔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我不懂的散叔您不和我解释吗?”

散叔不再多言,长刀刀尖向前,这是即将攻击的架势。

暮塔看见散叔改变握刀方式,立刻挡到柳熙年前面,看着散叔说:“不要再打了。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匈奴人,还是中原人,有什么区别呢?”

柳熙年一方看见暮塔挡在前面其实是很高兴的,起码可以减少伤亡,拖延时间,虽然说这样靠一个少年,还是对方的少年来保护,是挺卑鄙挺无耻挺没男人脸面的。唉,柳熙年想,再无耻再卑鄙再不爷们也比死人要好啊。当然柳熙年面上是一派的正义,好像躲在暮塔的身后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一样。

凌辄与阮流今并驾齐驱,迅速掠过一望无际的黄沙,暮色渐深,他们离目的地也是越来越近了。

到了龙庭,凌辄出示幽州刺史卫衍的名刺,准备带着身后的一队人马一同进入,却被拦截,要求只能由少部分的人进入。凌辄想了想,有卫衍的幽州守军在边境对匈奴的威慑作用,量匈奴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便与阮流今带了十几亲兵一同进入了龙庭。

悉禄单于派了一名文官带领凌辄等人到达汉人使者的大帐前时确实傻了眼。

散叔与汉人来使正刀剑相向,面目可憎。

凌辄眉峰一挑,看向悉禄派来的文官:“哦?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那名微微发福的中年文官额头冒出汗滴,尴尬地向凌辄笑道:“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对散叔使个眼色,“郝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文官向来与散叔不对盘,对散叔自然没有好语气,便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的中原名字。

郝散亦是对这种狡猾拍马的中原人很是不齿,昂头冷笑:“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中年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恨恨地瞪郝散一眼。

咫素无声冷笑。

郝散看柳熙年一眼,又很是光明正大地扫过凌辄阮流今,带着手下的人马光明正大地转身离开。

柳熙年手下的人不忿地想要叫住他们,被柳熙年以眼止之。

凌辄朝那文官笑一笑,不再言语。

那文官笑得谄媚,“您不在龙庭小住几日?”

凌辄道:“不必。”

暮塔道:“你和四哥说一声,我决定要去洛阳游玩一番,叫他不要担心。”

文官冷汗直冒:“这使不得啊小公子!您怎么能就这么轻率地远行呢!”

阮流今轻笑,心中大叹中原人就是演技好啊,这位爷说冒冷汗就冒冷汗,分明对这位少年不怎么上心,还能看上去这么诚惶诚恐哦!匈奴人怎么着都干不了这种事情啊!

大漠风光,负剑向黄沙,战马立天涯。凌辄晃晃悠悠地骑在马上,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眼阮流今,只觉得满心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一样的高兴与满足。平常总是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睛也盛满了喜悦,倒是顽皮公子少见的模样。

阮流今被那目光折磨得快要受不了了,狠狠瞪他一眼,却换来更加得意地笑,只好不再理他。

柳熙年挑眉看向前面的两个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心里面偷偷地笑,面上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道貌岸然。

回归的路程如此愉悦。

卫衍说:“代戍边的将士们向陛下问安,愿吾皇寿而隆,吾皇茂而嵩。”

阮流今归来,于是咫素一同归来了。

人们终于知道了阮家小少爷到底是去找回了当家琴师咫素,大感失望又不免觉得理所当然。阮时锦这样的人怎么会长期在兰筝阁这样的地方呢!世家大族的公子,到乐坊中品操丝竹,本就是及其少见的事情,也就只有阮时锦这样的任心而行的人才做得出来,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要长期的在乐坊中混迹也只会是以客人的身份而不会是琴师啊。

时间依旧流转,兰筝阁依旧日日笙歌。

凌辄饮下一杯梨花白,偷偷去看坐在对面的阮流今,只觉得眉目如画,心中就很想笑出来。

怎么就这么好呢?偏偏我就是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嘻!

柳熙年带着暮塔走进来。

暮塔眨眨眼,看见了以前见过的人了呢。轻轻笑了笑,“你们真的很像是柳熙年说过的那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呢。”

凌辄和阮流今的嘴角几乎是同时抽了抽。

——第一卷·径路向黄沙·完——

第二卷:杯上写芙蓉

第七章

“小阮?”

“唔?”

“小阮?小阮小阮?”

阮流今翻一个白眼,“凌大少!您到底要怎样啊?”

凌辄笑着凑近到他耳边,喷出的气体温热,很容易就让阮流今红了耳朵。他用带着暧昧的低沉嗓音道:“我想要牵你的手。”

阮流今狠狠瞪他一眼,“不要不注意场合地乱来。”

这是京城富商端木谦的私宴,邀请众多名家来此处游乐。阮流今作为京城最大的乐坊的老板,以及世家公子的美貌与身份,自然在受邀之列,倒是凌将军是随着阮少爷来吃白食的。席间有女子来为阮流今倒酒,目光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看得凌辄恨不得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真是一只招蜂引蝶的家伙啊,如果可以锁在家里就好了。

阮流今全然不管他,接受美女的服务接受得心安理得。

凌辄气结,觉得想走开吧,阮流今被别人非礼而且他还不在旁边他就无法抑制自己无穷的想象力,万一小阮被别人严重地吃豆腐了他就没地方后悔了,但是坐在他旁边又觉得很生气啊,这种连豆腐都吃不到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很郁闷。

端木谦是京城有名的富商,而且在朝中任职,众多官员都给他面子,甚至有人以接受到端木大人的邀请函为荣,这足以证明你已经进入平民们向往的上流社会,不光光是奢侈糜烂,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标榜自己有多么名流,而是有可能在这个宴会上遇见慧眼识英才的人,受到推荐,从此便有可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这是一条捷径。当然这是对于寒门士族而言的,像是凌家和阮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用的。不过同为商界显贵,阮老板无论如何都要卖端木谦一个面子。

凌辄冷着一张脸装面瘫(这是皇家侍卫必备的表情),那种冷漠的气场使得过来陪酒的女子连话都不知道要怎样和他说,更别提劝酒了,于是他就被晾在一边了。听见有人在觥筹交错声中悄悄地议论:“这次幽州刺史卫衍大人算是立了大功了呢,不知道朝廷会给什么样的嘉赏呢……”

“听说是要擢升为尚书令呢……”

旁边有一人轻捋髭须,摇头道:“此事恐怕还是未定之数啊……卫衍能不能回京只怕都难说。”

“哦?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凌辄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卫衍的功绩朝野人士有目共睹,他怀柔戎狄,使得边境安宁,擢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竟然有人觉得卫大人连京城都不一定能回来呢?

那人轻叹:“要知这朝廷不仅仅是皇家的朝廷也是士族的朝廷啊……”

此人这般言语甫一出口,旁边的人便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那人也醒悟到自己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故意伸手抚了抚额头,喃喃道:“果然是喝多了。”

旁边人笑着附和,却是看着凌辄:“对呀,对呀,他这人一喝酒就喜欢说胡话。”

凌辄也会意地笑了笑:“啊……我也有些喝多了,足下刚刚说什么来着?”

三人便心照不宣地共同举杯。

凌辄抿下一口酒,又转头去看阮流今,阮流今已经有些微醺了,睁大眼睛看着凌辄,突然咧开嘴傻笑,眼睛里面闪亮亮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众多的烛光映在眼睛里的影子。凌辄心里突地一跳,立马揽着他,与端木府的管事说是阮流今醉了,先行离去。

其实凌辄是很喜欢小阮喝醉了的,因为他醉了就会变得有些黏人,勾着手绕上凌辄的脖子,脸就靠在凌辄肩上,全身都软绵绵的将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凌辄身上,就算是已经进了牛车也还是这副德行。凌辄看了看牛车四边的厚重帷幔,没什么人能看见里面,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小阮的下巴,然后嘴皮子贴上去,轻轻地吮吸,心里面还是很想笑。

小阮突然一巴掌拍到他脸上,搞得凌辄一脸的莫名奇妙。

凌辄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只见小阮有些傻乎乎地说:“不准亲。”又伸手捏凌辄的脸,凌辄无奈,“好好好,不亲。”

哪知道小阮又说:“要亲也只准是我亲你。”然后傻乎乎地又贴上来。

凌辄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只恨不得阮流今天天都喝成这样。送了阮流今回府,凌辄觉得自己一晚上都有些飘飘忽忽的。

次日便有人在朝会上提出征卫衍入朝,升为尚书令,进号开府仪同三司。这一提议自然是有人同意有人反对,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者。最后大家说来说去也没有定论,只好容后再议。何况卫衍如若回京,谁是下一任幽州刺史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幽州乃北方要塞,戎狄虽然归顺,然则心中如何想却是无法为中原人知晓,若是下一任无法如卫衍般镇住他们,只怕边境又要滋生事端。

下午申时左右,侍中冯绍入宫觐见。

那日正是凌辄当值内殿,听见冯绍与陛下说起先帝时的陶燃谋反一事,陶燃是当时的有名的有才能之人,领凉州刺史加平西将军,在西凉军中渐渐树立起威望,后自视甚高,竟生不臣之心,太安元年谋反失败被杀。

冯绍道:“臣以为陶燃之所以会叛乱,其实与太祖颇有关系。”

“哦?”黎烈帝司马乂大为不解,“卿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冯绍回答:“陶燃其实才识浅薄,而太祖却是夸奖太过,称赞他有谋略,授给他高官厚爵,使他处于要塞重地,掌握精兵强将,因此陶燃渐渐产生不臣之心,想要雄踞一方,自以为万无一失,遂飞扬跋扈,起兵反叛。”

烈帝听后,沉吟片刻,点头表示有点道理。

冯绍仿佛受到鼓励,又进一步说:“既然陛下已经赞同臣下的说法,那么就应当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为戒,不要让像陶燃那样的人重蹈覆辙。”

烈帝问:“现在还有陶燃那样的人吗?”

冯绍后退一步,垂首,抬手交叠至额前,长拜下去,道:“事关重大,臣请屏退左右。”

烈帝挥挥手,于是宫内的太监宫女们都退下了。但是左右卫其实还是要留在皇帝身边的,成为天子近卫的要求极高,家世,忠诚,能力一样少不得,最重要的当然是忠心。

冯绍直起身来,面色严肃道:“过去曾为陛下出谋献策,建立了大功的大臣,可谓人人皆知。现在出据方镇,掌握军队的人,陛下都应当加以防范啊!”

冯绍的表情忠诚而严肃,仿佛是随时可以为国家抛头洒血般的坚毅以及义无反顾,简直堪称忠臣的最佳表情。

烈帝道:“然。”然后挥手让冯绍退下。

“臣告退。”冯绍弓身小步退出殿外,而后扬长而去。

凌辄听见冯绍的话,心中很是为卫衍鸣不平,然而在陛下身边,除了陛下有言辞示下,左右侍卫是不得妄议朝政的,于是凌辄有多少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烈帝突然道:“凌卿似乎有话要说?”

凌辄跪下:“臣不敢。”

烈帝突然笑了,像是知道凌辄要说什么一样,道:“朕恕你无罪。”

凌辄起身道:“以臣在幽州的几日,臣觉得卫大人并非如冯大人说的那般。”

“那卿以为卫衍如何呢?”

凌辄道:“坦荡正直,虚怀若谷。”

烈帝看着凌辄,“仅仅是几日恐怕不足以让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卿太草率了。”

凌辄叩首:“臣失言。”

陛下挥挥手,示意凌辄退下。

晚上,皇帝的御案上便有了一份从红叶斋送来的折子。大致内容是说卫衍当年曾在先帝面前说过冯绍的哥哥冯辉品行不端,自此便与冯家有隙。

第八章

烈帝轻轻笑了笑,这些棋子们果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呢。

其实也是好事,广开言路向来是圣明君王的标志性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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