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回去,复又将双手双脚都缠上来抱住他,“别走了。”
小Z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乖乖窝在谢尔东怀里,不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而谢尔东,却睁着一双眼睛,整晚都没有睡去。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谢尔东带着还晕晕乎乎着的小Z出门去上班,那死小孩还没睡饱,摇摇晃晃地走在前头,差点没从楼梯上栽下去,吓得谢尔东急忙抓住他的手臂,一拉一扯间,小Z扑进了谢尔东的怀里,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着谢尔东,任由他拖着走。
谢尔东低头看小Z满足的脸庞,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收了回来,改为搂着他,两人踉踉跄跄地走出公寓大门。
谢尔东环顾四周找有没有出租车,却不料看到不远处插袋站着的郑恒,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嘴唇发白,怎么看都有点灰头土脸的样子,那双眼睛却亮的不像话。
谢尔东深吸口气,将视线转开,正好看到远处有辆空的出租车开来,便上前一步扬起手就想拦,谁知郑恒大步走过来,一把扯过谢尔东怀里的小Z,反手一个巴掌就把他打倒在地。
可怜小Z还迷迷糊糊呢,被打的一个激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嗷了一声捂住左脸。
谢尔东也吓一跳,不过他马上回过神,越过郑恒拉起小Z,“没事吧。”郑恒的手劲他是清楚的,果然,拨开小Z的手,看到他的左脸已经肿的老高,嘴角也破了皮,小Z迅速用手背擦干净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谢尔东还不放心,小声在他右耳旁问道:“听得到吗?有嗡嗡声吗?”
“听得到,我没事的。”
是因为自己他才挨了打,谢尔东内疚地用手摸了摸小Z的脸低声说了道歉,然后才转过身,并将小Z护在身后。
“郑恒,你凭什么打他?”
郑恒死死攥着拳头,明明眼睛已经血红,却还高傲地扬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是,我的!”
“哈,”谢尔东冷笑一声,忍住快脱口而出的脏话,他不想失了风度。
一辆出租车正巧在这里下客,谢尔东拉开后座的门让小Z坐进去,掏出名片递给他,叮嘱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打电话给我,知道了吗?”
小Z用力点头,将名片小心地在口袋里放好,然后轻声说:“我叫赵闻凌,赵闻凌。”
谢尔东从善如流,“恩,拜拜闻凌。”
“拜拜……”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信,我怎么敢不信,杀人对于你郑恒来说不是信手拈来小事一桩么?只是你杀他与我何干,还是说,郑少爷是希望到时候在下帮你打这场官司?”
见谢尔东分明是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郑恒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刷的退了个干净,他不敢再放狠话,伸手去抓谢尔东的手,急急想解释,“尔东,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谢尔东用力甩掉郑恒的手,被压抑许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就让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要是你故意了我不得把命都搭进去?好,就算我受伤的事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可是,难道你忘了你是怎么拿枪指着我的头?是怎么恶狠狠地说要亲手处理我?郑恒,我也是人,我也会疼的……醒来以后,我每天躺在床上等你来给我一个解释,等到我躺在床上过了16岁生日,等到身上的伤都好了,你都没来,你为什么不来……”
谢尔东用手抹了把脸,抹去一脸的凄楚欲泣,“郑恒,我恨你,恨了你八年。要是你一直不出现,也许我也就傻乎乎的永远这么恨下去了,总有一天,我可以忘了你。可是,你现在来了,活生生站到我面前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真他妈傻,一个把我当成,床伴的男人,这样有意思么……”
“不是这样的!”郑恒急急打断谢尔东的话,“我没有把你当成床伴,我,我是喜欢你的。”
见谢尔东楞在那里,郑恒又偷偷去抓他的手,“尔东,龚叔抓了你是我的疏忽,是我考虑不周,那时他用枪指着你的脑袋,我很害怕,他要是真轰了你的头,你就真的救不回来了。我说那些话骗他,是想让他以为你威胁不了你就会放了你了,可是哪知道他最后还是要杀你,我只能亲自动手,我枪法准,知道怎么让你不受致命伤,谁知道,谁知道……真的!尔东你相信我……”
谢尔东再次甩开郑恒的手,“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或者说,你凭什么要我相信你?郑恒,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还是那个把你当宝贝的谢尔东吧,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死死抱着你不可?”
谢尔东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临上车前,他顿了顿,“郑恒,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汽车绝尘而去。
他说,郑恒,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郑恒望着空落落的手心,胸口好像被谁挖走了一块,也变得空落落。
吧嗒,吧嗒,郑恒用手接住不停往下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蹲下来抱住肩膀,嚎啕大哭。
一辆黑色轿车开到郑恒身边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见郑恒失魂落魄的样子,叹口气,走上前半蹲下,展臂将郑恒揽了过来。
郑恒顺从地靠进男人怀里,委屈地唤了声:“哥……”
这一声好像把两人带回了童年时代,那个时候还没有罗淼,也没有谢尔东,只有相依为命的兄弟俩。郑恒被其他小孩嘲笑是小女孩,强迫被扎起辫子,带上大红花的时候,总是这样委屈地叫他哥,然后郑永就冲过去把欺负弟弟的人压在地上打。
有多久没有听到郑恒这么叫了呢,郑永也记不清了。是从郑恒开始学格斗的时候?还是他拿起枪的时候?或者是从为了罗淼闹翻的时候开始,郑恒就再也不到哥哥这来寻求庇护,甚至不再对着哥哥撒娇,到后来干脆郑永郑永地叫。
郑永没想到,为了一个谢尔东,郑恒竟脆弱到复窝进哥哥怀里寻找温暖。
这边郑永为弟弟心疼不已,这边郑恒抽噎着,双手抓住哥哥的衣服,“哥,他不要我了……你那个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到我能保护他的时候他就能安安稳稳地呆在我身边了,你说他喜欢我的,你说他不会离开我的,他明明说爱我的……”
郑恒睁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哥哥,眼泪一颗颗滚出眼眶,郑永撇过头不忍看,“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恩?他不要我了,尔东他不要我了……”
郑永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拉拉他皱掉的衣服,“谢尔东会回到你身边的,哥保证。”
第十八章
这个案子是场硬仗,听到审判长宣布自己这方胜利之后,谢尔东才松了口气。
将公事包交给韩薇薇拿着,谢尔东大步流星地走出法庭,边掏出手机开机边松了松领带,“薇薇,这次干的不错,走,中午我请你好好吃一顿,对了,把龚磊也叫上……”
看到好几个来自父亲谢幕云的未接电话,谢尔东不知怎么就觉得一阵不安。
掏出车钥匙交给韩薇薇并示意她去车里等着,谢尔东拨通了父亲的手机。
不成想接电话的却是沈姨。
“阿姨,我爸呢?”
电话那头传来沈姨梗咽的声音,“阿东,快来中心医院,你爸急性心肌梗塞……”
急急挂断电话后,谢尔东将韩薇薇送到马路边,“微微,你打车回事务所吧,我爸出事了。”
韩薇薇被谢尔东接完电话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嘱咐他一声小心开车就下了车。
谢尔东赶到医院,谢幕云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人却还没有清醒,沈姨守在他身边。沈姨见谢尔东进来,连忙站起来抹了把脸迎上去。
“医生怎么说?”谢尔东压低嗓音问道。
“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幸好送来的及时,不然……”沈姨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估计是吓得不轻。
谢尔东安慰地拍了拍沈姨的肩膀,“怎么好好的……”
“是公司出了事,城东的仓库着火了,里面的货被烧了个精光,你爸接到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着火?报警了没有?”
“报了,现在警察还在查起火原因。唉,前几天刚签了个大单子,你爸还乐得不得了,眼瞅着明天就交货了,哪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么大笔的违约金……”
谢尔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哪个公司签的大单子?”
“威尔公司啊,因为要的很急,这些货还是这些天工厂工人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威尔公司?隐隐有些熟悉感,谢尔东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好啊,做的真好。
“阿姨,我先回事务所处理一下工作,顺便再带些生活用品换洗衣服过来。”
“好的好的,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谢尔东又安抚了沈姨几句才离开。
想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谢尔东握着方向盘的手就止不住颤抖。从没注意过父亲鬓角长出的白发,更没有注意过这些年来父亲的憔悴,今天这一病,才让谢尔东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
“我要见你们郑总。”
“请问有预约吗?”见谢尔东一身西装笔挺,风度翩翩,新亚公司的接待员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
“那不好意思……”
“我要见郑恒!”
说完,接待员小姐还来不及阻止,谢尔东就直直往里头冲。
“先生,先生你不能这样……”接待员蹬着细细的高跟鞋,怎么可能追的上谢尔东。
谢尔东看到挂着总经理牌子的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拧开门把闯了进去。
伏案工作的郑恒被人打扰,不悦地抬起头,见是谢尔东站在门口,心下正要欣喜,却见谢尔东一脸愤怒,不解地挑了挑眉。
接待员害怕被责罚,急急道歉,“对不起,总经理,我拦不住他……”
“算了,这里没事了,你先去做事吧。”
接待员连忙退出去,顺便贴心地关上办公室的门。
郑恒放下笔,向后靠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怎么,不先坐下么?”
“是你做的吧。”谢尔东握紧双拳,克制自己不冲上去将那人痛打一顿。
“你说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还装傻?郑恒,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卑鄙的人,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为什么要向我父亲下手?你知不知道他……”
不等谢尔东把话说完,郑恒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谢尔东!”
谢尔东看到这样的郑恒,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冤枉了他,可是马上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想到自己才应该是理直气壮的那个人,谢尔东更大声地质问,“你敢说我上次拒绝你你没有怀恨在心?你敢说威尔不是郑氏旗下的公司?你敢说刚签了合约就出事只是巧合?我还没这么天真。你不就想要我回到你身边么?用这种手段,你觉得我就会屈服了?郑恒,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滚,现在,你马上给我滚!”
郑恒扬手,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文件洒了一地,茶杯翻倒在桌角,滚了几圈却没有掉下去,里面未喝完的果汁倒了出来,滴到散落在地的纸上,晕了字迹。
看到谢尔东离去,郑恒才如脱力般瘫坐回椅子里,里面这么大动静,门外的职员早就竖起了耳朵,见门没关,就偷偷摸摸地探头探脑,“都给我做事去!”恶劣的口气吓得大家一缩头,忙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郑恒闭上眼睛坐了一会儿,终是拿出手机,“郑永……”
等谢尔东提着大包小包赶回医院,谢幕云已经醒了,脸色也好了不少,正跟公司的何伯有说有笑呢。
谢尔东突然见到这么有精神的父亲,愣了一下,便走过去问有什么好事值得这么开心。
何伯乐呵呵的接上话说:“刚刚啊,威尔公司的老板特地打电话过来,我还以为是催债的来了,哪知他又给了我们一个星期的时间,说如果能按时交货的话就不用我们赔钱了,还说要是这次合作愉快的话,可以帮我们介绍别的客户,这下子,你爸可安心咯。”
“也幸好郑总知情理,不然,我这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可都要赔进去了。”
这边正说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来,茜茜慌里慌张地跑进来,眼圈红红的,到了病床前还呼呼地喘着气,后面跟着一个高大清秀的男孩子。
“爸,爸你没事吧。”茜茜扶起谢幕云的脸左看右看,见脸色还好,才放下心来,“你吓死我了。”
这个女儿从小跟他没大没小惯了,谢幕云也任她摆弄,“没事没事,这点小事,你爸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
“还说呢!”跟着进来的沈姨把手里的脸盆重重一放,“不就个破公司么,也值得你这样,钱没了大不了再挣,一家人有手有脚的难道还怕活不下去?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服老,你再这么来几回,我看我也不用活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吉利,沈姨呸呸两声,又在桌子上拍了两下,名曰去晦气。
谢幕云被妻子训的一句也不敢回嘴,扁着嘴缩在床上,谢尔东忙出来打圆场,“这位是……”
茜茜一下子红了脸,回说,“他是陈智,是,是我同学。”
名叫陈智的男孩上前一步,乖巧地叫着伯父,伯母。
谢幕云与沈姨一脸深意地盯着他,从头打量到脚,不时换个眼色,陈智牢牢地站在茜茜身旁,大大方方地由着他们看。
倒是茜茜小声抱怨道,“跟你说了不要跟来了,你非不听。”
这下子陈智也微微露出些窘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铃声响起,谢尔东掏出手机一看,陌生人来电。
“喂。”边漫不经心地接起电话,谢尔东悄悄走出病房。
“阿东,我是文涛呀!”
“文涛?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刚回来不久,怎么着,谢大律师,哥们儿回来,你总得有点什么表示吧。”
“那还用说,过几天,我请你吃饭,臭小子,心真够狠的啊,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联系兄弟一下……”
……
第十九章
“怎么才来啊。“张文涛抱怨,指着谢尔东说:“谢尔东,我哥们儿,一个律师。”然后把坐在他身边的男人介绍给谢尔东:“柯远,恩……我发小。”
“你好。”柯远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后,就缩着肩膀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你好。”谢尔东不在意地点点头。
“外面可真冷。”谢尔东把大衣脱掉,拉开椅子坐下。
张文涛看着谢尔东动作,不满道:“还说请我吃饭呢,做东的人居然还迟到,我看你是根本没有诚意吧。”
谢尔东连忙解释,“真不是故意的,答应你的事我哪敢怠慢啊,这不是临出门前才被事儿给绊住了嘛,我已经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