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以后就是这种发色了。就是因为怕父亲知道了又要说我，所以才来到刚才的小隔间中，做点心理准备好承受父亲的怒火，谁能想到正好听到你们进来。」

「不打算再把发色染回去了？」

阿洛尔·蒙特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痛。

和刚刚有点纨裤子弟的小脾气、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天真单纯的柯尔比·蒙特不同，这个素来聪明过人的卢西恩·蒙特则是处处喜欢标新立异，处处和父亲的严格要求作对，而且每次都还能让他达到目的，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阿洛尔·蒙特看了看一头亮眼的紫色，好吧，这个颜色……他还可以接受，总比再把那好好的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要好多了，「算了，只要你能说服父亲再一次接受你的发色，我这里是不会过多干涉的。」

「那就谢谢大哥了！」得到阿洛尔·蒙特的承诺，卢西恩·蒙特就已经为他新发色的定型争取了一半的机会，心情格外的好。

「刚刚柯尔比说的你也听到了，有什么看法？」阿洛尔·蒙特的神态一下子又变得懒散不已。

「他说的那些的确很有意思，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查查，毕竟为季家找点麻烦，无论是我还是柯尔比都是十分期盼的。」

阿洛尔·蒙特听后并没有立刻给予回覆，因为接下来卢西恩·蒙特说出的话才让他更加警惕起来。

「自从艾莉去世后，二哥那里就比以前更加沉闷了，虽然他以前就是这样，但是这次总是让人越发感到不安。」

卢西恩·蒙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和柯尔比·蒙特不同，他的观察力从小就很敏锐，对于家中的每个人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应对都与他这份观察力有关，所以即使他做得再出格，每一回也都能轻松过关。

因此对于家中一些注意不到的事情，他也总是能够感觉敏锐地发现。

「你是说兰斯洛特？」

阿洛尔·蒙特马上接言，看到弟弟轻轻点头，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对于兰斯洛特这个蒙特家族的二子，即使是他这个长子，从小到大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与这个弟弟相处。

这个弟弟似乎天生就有一种阴郁、不喜人接触的性格，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而在艾莉去世后，兰斯洛特的这种阴郁也越发地加深了。

「那么你发现了什么？」

阿洛尔·蒙特不是特别上心地问。以兰斯洛特那几乎独来独往的性子，他不认为这个弟弟会与别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我只是觉得二哥的性子比以往更加沉默了，他……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卢西恩·蒙特说到最后耸了耸肩，终止了这个话题。

「有空你多陪陪他吧，我经常不在家里，也很少能有机会和他说话。」阿洛尔·蒙特迟疑了一下才说。

「好吧，我尽量。」从卢西恩·蒙特此刻脸上的表情来看，这无异是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好了，别做出这副表情，我知道你能办到的。」阿洛尔·蒙特笑着说。

季阳在图书馆内又一次空手而归，这样的结果使得他在阅读区内心烦意乱地拼凑了几行论文内容后，越看那纸上的字就越是刺目。

季阳又看了一遍后，还是不满意，终究还是下了狠心将那纸张揉成了一团，烦躁地拨拨头发。

季阳想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对着下一张白纸书写，刚刚写了没有一行，衣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季阳慌张地摸出了手机，看到上面简讯的显示名称后，不由愣了一下。他一时想不到季旬会有什么事找他，打开简讯后看到内容仅是呆了一下，随后便很快地回覆了。

被季旬的这条简讯一闹，季阳也没有心思在图书馆中待下去了，干脆收拾好东西离开。

这一次季阳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出了学院后就直接去往车站，他在学院门口附近徘徊，看着学院门口处来来去去的学生，季阳不知道他要等的人将会从哪个方向出现。

直到他无意看到季旬竟然是从学院里面出来后，他先是小小的惊讶，随后便快步走向了季旬。

季旬今天的穿着不是以往的军装，而是一套学院中大多数教职人员所穿的职业装，这样的他即使行走在学院中也不会觉得突兀，手中拎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纸袋。

在看到季阳来到近前后季旬先开口说：「我的车还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我们边走边说。」

季阳听后点点头便与季旬一同离去。

当两人上了季旬的车后，季旬并没有马上发动汽车，而是将他一直提在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阳。

「看看这些是不是你一直要找的资料，我只是把那些名称给图书馆管理员，希望就是这些了，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

季阳一脸惊喜地将那纸袋里的一本本书拿出来看，惊讶地说：「就是这些没错了！不过……」

他这时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季旬处问着：「这些书是从哪里借到的？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你刚刚说的是图书馆？」

看到季旬点点头，季阳不禁大叫：「这怎么可能！」

似乎是欣赏够了季阳这样惊讶的表情，季旬很是满足自己对于季阳的捉弄，不紧不慢地给出了季阳答案，「东面的，图书馆。」

「东面的？」季阳愣愣地重复着，隔了两秒，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季旬，彷佛季旬的身上有了和他不一样的构造，「天！你是怎么进去的？」

「光明正大的进去。」

季旬也明白这时不宜再逗弄季阳下去，很痛快地给出了答案。

「军部要派遣一些军官来学院进修一段时间，我被派来考察学院的情况，所以在前几天，我才一直和检查团出现在学院里，而以我的权限可以进入东面那里，那么获得里面图书馆的一张借书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季阳听完季旬所说的一切后，一会儿吐出了两个字，「特权。」

季旬一愣，听到季阳这似羡慕又似妒忌的口气，顿时有了某种可以称得上是「恶劣」的情绪，他向季阳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回应说：「没错，是特权。」

「好吧，鉴于我也是这特权下的受益者，我对此不会过多发表评论了。说真的，在这种时候我喜欢特权。」季阳狡黠地向季旬笑了笑。

季旬很是纵容季阳此刻在他跟前显露的这种略显亲密的姿态，「我还要在学院中待上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你也是要参加那个什么进修？」季阳问。

「嗯。」季旬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了，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的季阳连饭都顾不得吃，坐在沙发上就开始摆弄起那几本书来，直到渚站在餐桌旁大概等了他有五分钟后，再也忍不住走过来抽出季阳手中的书，这才让季阳的视线从那几本书中脱离。

渚对着他「温柔」一笑，然后说出了三个字，「先吃饭。」

在渚这样的笑容下，季阳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便无比老实地来到餐桌前，以极快的速度用餐，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

当季阳在饭后又去沙发上翻书时，收拾好一切的渚也来到了季阳的身边，也顺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哎，小心点！」季阳听着旁边的翻书声，心疼地把书从渚的手中拿了过来，当然这时的季阳顾不得去看渚的神情如何，现在是天大地大手中的书最大。

「看来你这次的论文是不用发愁了。」渚语气不明地说。

「那是，那是，不但我的论文不愁了，就是我同学的也不用愁了，而且还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方式。」季阳心不在焉地说着。

或许是那「光明正大」四个字刺激到了渚，渚的语气中忽然莫名地带了一股酸味，「看来季旬对你还真是不错。」

「哎？」

似乎也体察到了渚口中莫名的不满，季阳扭过头来看着渚，看来他就是提前和渚说明了书籍的来源，渚的心中终究还是不舒服的。

季阳这时也顾不上他的那些宝贝书籍，语气却十分认真地与渚讨论着季旬对于他的好坏。

「他是对我还可以的，不过以往总是有二哥在前面关心，所以平时也显不出什么，而且我和他从小就接触得少，我们之间比之季凡总归还是差了一点。他平时又是那么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不想和他太过接触，所以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不好不坏下去了。再说……」

季阳此时的语气有些低沉，「他和父亲是最像的，如果不是我还流着季家的血，恐怕他对我连看上一眼都欠奉。」

渚见到季阳越说越是消沉不由皱眉起来，伸出手去摸了摸季阳的脑袋，「既然书已经到手了，那么就赶紧准备你的论文吧，给你留下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经渚这么一说，季阳刚才的那点消沉也不见踪影，点点头将那几本书都收好，回到自己卧室去继续和他的论文奋斗了。

渚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房门轻轻地叹了口气，准备去厨房做宵夜给季阳吃。

这是看在那人就要挑灯夜战的分上，当然，渚也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刚刚听了季阳说的话而心里有那么一点高兴才会如此的，绝对不是！刚才那可是季阳自己的想法，他可是从来没有给予什么暗示。

因为季阳临近毕业，所以他们的离校时间要在全学院的期末考试之前，那么也就意味着留给季阳准备论文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不过在资料准备齐全的情况下要是再不能完成，那也就太小看季阳这些年来的论文功底了。

托季阳的福，他的几位同学及时把所需的资料复印完整后，在最后期限之前准时交上了论文，剩下的就要看最后教授们的论文审核了。

所以当全学院的大多数学生都陷在水深火热的期末备考时，这些快要毕业的学生，那般悠闲的劲头则就引人注目了。

加上临近毕业，同学们之间的聚会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季阳这样并不需为前途打算太多的，更是邀请的重点对象。

当然，在聚会上各个消息的传播也是越发快速起来，所以季阳也不可避免地收到了许多消息。当中最令他关注的，则是因为在期末期间进入到学院中的这一批军人，不由引起一些学院中学生对军人的向往。

但对于季阳这些即将步入社会或者继续深造的学生来说，则少了那么一点激情，除了离别的伤感会经常到来之外，其馀的只有对于未来的不安与兴奋。

所以就在季阳的一片忙碌中，他的研究生生涯终于结束了，继而将要步入他的助教实习期，同时大多数学生的期末考试也已经结束，让之前热闹的学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这也使得那些出现在学院各处的军人更加明显，身着军装的他们行走在学院中总是会吸引人们的目光。

季阳在走廊的窗户上偶尔也会看到那些军人，这一次，在他不远处也有两名学生在观察那些军人，其中一个学生不由满脸羡慕地说：「真是帅气啊！」

「你该不会觉得穿上这身军装就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吧？」另一个学生则明显取笑地说。

「难道不是吗？可惜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军装上都没有佩戴军衔。」口中明显有点失望。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听说这次来学院的军人都是这样规定的，好像是什么保密要求吧，不过能进学院来的，身分肯定也是不一般。」

季阳没有再听下去。他不否认看到这些军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季旬，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这次季旬送来的那几本书确实帮了他的大忙，而且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还他，甚至去向季凡打听也不知道季旬的去向。

正好到了楼梯转弯口的季阳，从一旁的窗户上看见了那隐藏在树林中的白色小楼，那人……是会在那里吗？

季阳摇了摇头，在下一刻便将这种想法抛至脑后。

第三章

在兰加学院东侧被俗称为研究区的好几栋白色小楼，在这一天也一如既往的安静，在最中心的一栋楼中，安静的氛围使得一阵脚步声愈加响亮，在这一刻，季旬进入到安静的小楼中。

随着分散在楼中各种看不见的射线对来人的一层层扫描，那一道道的透明门便接踵为来人打开。在这种入眼即纯白色的环境中，无论季旬看了多少次也觉得不习惯。

他面无表情地在一楼接待处人员的陪同下，换上了和这里人员一样的白色大褂与拖鞋后，很是熟悉地搭乘电梯，越过那些研究室直接来到了五楼顶层的办公区。

季旬来到了东侧最里间的一个房门前，礼节性地敲响了三下后便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面的布置很是简陋，除了一个棕色办公桌和两、三个待客沙发外，就是贴着墙壁的一排书架了。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与资料，而办公室中的主人——一位白发老者，在听到了办公室房门被推开以后，不由从桌上摆放的书籍中抬头。

看到季旬后，老者面上不由添上了一点无奈，口气中也有一种熟悉，「你来了，坐吧。」老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顺便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而季旬却并未如老者所说一般坐下，直接来到了老者的面前，「我来这里想要看看进度如何。」

「当然可以，不过那些资料也是刚刚到达没有多久才复制完毕，恐怕一时还不会出现会令人振奋的成果。」老者彷佛对季旬极为熟悉，完全不惧他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依旧笑咪咪地回答。

「我会把你的意思代为向上面传达，你不必总是再说一次。」

「你这冷脸倒还真是挺像你父亲的，好了，你去随便看看吧，我会把你的权限再次更改的。」老者对季旬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季旬离开后，又去钻研他的书籍了。

季旬对于老者这样的态度也习以为常，微微点头，继而冷淡地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乘坐电梯到达三楼，季旬无声地行走在走廊上，走廊两侧大多都是由白色透明材料隔成的房间，有的模糊、有的则清晰。

季旬有目的性地停在了西侧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外，看着房间里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在房内几乎全白的环境下，一些大部分颜色暗黄的古书便尤为显眼。

房间里面专心致志忙碌的人们显然并没有发觉季旬的存在，季旬在默默地看了两眼之后又无声地离开，当他来到电梯口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待电梯了。

季旬在来到那人身旁时正好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同进去电梯门后，季旬注意到那人要去的是地下一楼。

很快地电梯到达了一楼，当季旬离开电梯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转而进入了旁边还在停留的电梯中，而当他也按下地下一楼时，指示灯却并未如常亮起，电梯依旧停留在一层，季旬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权限并未开通吗……

算了，有些事情不他可以探究的。

随着一学期的正式结束，学院中的学生越发稀少。

季阳却知道这个假期与他无缘，除了要进行一系列的培训外，他自己也参加了一个课题的研究，可以说是忙得人仰马翻，经常是回到家里吃完饭后就一个人忙活去了，大有把家内另一人——渚视为无物的意思。

而对于季家，在他毕业后提心吊胆了几天，发觉那里并没有什么强制性的行动后，也就放松下来。

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时间和季家在那里讨论毕业后的「户籍归属」问题，这种事情还有得拖呢。

所以当近来一直埋头在书本中的季阳，再次看到身穿休闲服的季旬后，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眼花了。

正当他纠结于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还是被动地等待着对方发现时，才发觉自己这是杞人忧天了，恐怕季旬这次是没有工夫去搭理他，因为他看见一个年轻人直奔季旬而去，这样看来似乎更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始终对于季旬周身气场发怵的季阳，见状连忙匆匆走了。

季旬并不知道季阳就在不远处「望风而逃」，否则他一定会把季阳揪回来好好地教导一番什么叫做「兄友弟恭」，因为此时的季旬见到的正是他最不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