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季阳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尽管他已经在这段时间内想了好几种方法来化解两人间目前的局面，但每次不是被自己马上否决，就是没有机会去做出示好的举动。

不，不是没有机会，是根本就缺乏那临门一脚的勇气，季阳这样沮丧地想着。

他的目光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定在了某一点上，而这个某一点恰好也就是渚的卧室房门。

那扇门半开着，不知道为什么，季阳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如果那扇房门是关着的话，或许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在门口看看，应该是……可以的吧！

季阳这样想着，又同时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藉口，尽管这个藉口不那么高明，但是对已经踏在了门口处的季阳来说，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渚的房间似乎仍旧是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这是季阳在看到第一眼时的感受，可是在看到卧室右角一个置物架上时，那唯一明显的变化让季阳一时不知该有什么感受。

那盏花费了他大半零花钱、完全是手工一点点制作的灵鹊灯，就放在那个置物架上显眼的位置，和房间中的布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又有那么一点理所当然的味道在里面。

第十五章

还不等季阳再有更深的感受，耳边突然传来了房门开动的声音，于是他条件反射地把卧室房门一关，当他再转过身来时，恰好对上了刚刚进门渚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对视了那么一会儿，最后还是有些心虚的季阳先移开。

「呃，我没……」

进你的房间。这后半句话却又被季阳给吞回了肚子里，因为刚才被他急忙间关上的房门毕竟已不是原来的半开状态，委实无法理直气壮地将这句话当着房间主人的面说出来。

渚的目光在季阳与自己的卧室房门上转了一圈，而后一言不发地拎着从超市买来的东西向厨房走去。

季阳听着厨房里传来响声，那本想返回自己卧室的脚步终究还是没有迈动，同时也为渚的无视而感到小小的气闷。

季阳的自尊心使他不愿先开口，但是在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却驱使着他来到了厨房门口。

季阳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渚的眼睛，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往冰箱里装，在关好冰箱门后望了季阳一眼，「有事？」

这两个字就把季阳给噎在了那里，渚说完这就转身去做别的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又往厨房门口那里看去，只见季阳依旧站在那里。

看来是真的有事，渚心里沉吟着，正当他刚想往季阳那里迈动脚步时，季阳却在下一刻就转身离开了。

本来想要返回卧室的季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终究还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所以渚一从厨房出来后，马上就看到了季阳。

「看来你是真的有事要找我。」

季阳看着渚在身边坐下，视线更是不敢往那里看上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季阳才开口，「我还是为那天说话的语气感到抱歉……」

「看来只是因为语气。」渚打断了季阳的话语，了然地笑了笑，他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真不在意。

「渚！」季阳似懊恼又似不服气地叫了一声。

渚看着季阳说：「看来我们仍旧是坚持各自的看法，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你的观点阴差阳错得到了支持。」

「渚？」季阳不解这其中还包含了什么意思，但却并不妨碍他反驳渚的观点，「渚，你不能一直对安斯艾尔有偏见，而且你的这种偏见毫无依据！」

「既然你都认为这是一种偏见的话，那么有的时候并不需要什么依据，不是吗？」渚冷冷地说着。

「那么你为什么会对他存有偏见？」季阳反问着。

「那你为什么又会对他抱有好感呢？除了他保护了你之外，他的容貌、气度、学识是不是也是吸引你的原因所在？」

看到季阳张口要说些什么，渚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以为你应该能够了解，在那些贵族从小所受的教育中，社交礼仪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会很好地使别人与他们相处愉快。」

「可是安斯艾尔不是那样的人！」季阳无法忍受渚对于一个他已认定并且保护过他的朋友这样冷嘲热讽，于是站起身来冲着渚喊着。

渚这一瞬间的怒气几乎无法压抑、甚至险些失控，这是第二次，这个他从小看护长大的孩子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而且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季阳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可是当他看到渚那让人发冷的目光后，血脉中隐藏的那股倔强也在这时被激发出来，毫不退让地说：「我有我自己的判断，安斯艾尔在我面前表现得是否真实，我会用自己的眼睛来判断，不需要听任何人的……啊！」

季阳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沙发上，当后背和沙发猛烈撞击的疼痛过后，眼前便是面沈如水的渚。

渚的一只手正按在季阳的肩膀上，那用力之大让季阳差点以为他的肩膀都要碎了。看着这样的渚，季阳的心里就先是片刻的惊慌，随后便用一种不服气的目光望向了渚，两人谁也不肯示弱地互相瞪视着。

「你以为——」渚冰冷的声音在季阳的耳边响起，「那个安斯艾尔。兰迪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干净吗？你不会在离开季家那么多年后，连大部分家族中会发生的龌龊都忘记了吧？嗯？还是你故意不去深想？

「安斯艾尔。兰迪他能在这么多年中始终坐稳那第一继承人的位置，你以为他是怎么办到的？你又以为他的身上能够干净到哪儿去！」

季阳被渚的一句句震得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渚让他害怕，更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母亲的面容与尖叫……

渚渐渐贴近了季阳的面孔，他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在季阳面前说着：」你总是问我为什么说那个安斯艾尔。兰迪危险，那么，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他的身上和我有着相似的味道！「

渚看着季阳的表情，他的语气在此刻竟然有了某种愉悦的味道，」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我以前曾经经历过什么，不是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愿意去、不愿意去承认呢？「

渚的话一句句传入到季阳的耳中，此刻季阳的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时间静止片刻后又流动起来，他突然猛地拍掉渚那一直牢牢按在肩膀上的手，整个人也从沙发上起身，渚满脸冷然地看着想要愤怒说些什么的季阳。

就在两人像是要爆发出什么时，一个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现在的气氛。

季阳看了一眼这个还在响个不停的电话，那铃声在此刻听来分外刺耳。季阳本不想接，但是那一直不断的铃声扰得他心烦意乱，季阳看了渚一眼，最终还是上前接起了电话。

」喂，是，是我。嗯，好的，这是我答应过的事情自然还是记得的，好，那么就这样吧，再见。「

季阳在挂断了电话后看也不看渚一眼，转身进入了自己的卧室，而渚则盯着电话满面阴沉。

狂欢节的夜晚来临，客厅中唯有电视新闻报导狂欢节的声音，但这样反而显得格外安静。

第十六章

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新闻中的报导。

即使现在狂欢节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在各条规划好的路线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人群。

此时的家中除了电视的光亮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渚又看了一会儿新闻，似乎是觉得无趣，便起身来到了自己的卧室中，一入眼的，便是那盏被摆放在显眼处的灵鹊灯。

他将灵鹊灯举了起来，即使灯中没有燃上烛光，但是此刻对着那窗外那皎洁的月光，灯上一只只灵鹊彷佛也变得栩栩如生。

渚慢慢地转着灵鹊灯，轻脆的铃声在卧室中响起，就这样看了许久，渚才把灯笼放回了原处，而随着窗外天空上一朵朵礼花的燃起，也标志着狂欢节正式开始……

」说真的，我真没有想到你会答应得这样快，原本我也只是试试看而已。「

现在距狂欢节的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在一间专门的更衣室中，安斯艾尔正在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试穿今夜狂欢节所需要的服装，同时对身后坐在休息椅上的季阳说话。

安斯艾尔已经戴上了上次他们在一起时所买的面具，但搁置在衣柜中的几套服装以及现在他身上所穿的这套，都是季阳第一次见到的。

银色的宽大衣服配上那半黑半银的面具，的确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看着安斯艾尔转过身来让自己评价，季阳赞扬地说：」很是适合你呢。「

」谢谢夸奖，这样我就更有信心了，看来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安斯艾尔又转回了镜前将面具摘下，」我想我们过一会儿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我说……「季阳顿了顿，然后看到镜中的安斯艾尔一副」请往下说「的神色，」我说为什么你还坚持非要参加狂欢节呢？毕竟上次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事情，我以为你应该会……「

」有所顾忌？然后躲在别墅中让一大堆保镖保护着，对吗？「安斯艾尔接着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阳连忙开口辩解。

」我明白，「安斯艾尔在镜前看着季阳的表情，而他的口吻也没有生气的迹象，」没有办法，比起我的安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而我来到吉兰表面上的理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因此狂欢节是个不错的藉口。无论是我真实的想要参加也好，还是以此为藉口掩人耳目也好，这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安斯艾尔的坦白，季阳此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受宠若惊，而接下来的话语则更让他感到惊讶。

「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够陪同我参加这次的狂欢节，并且是由于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为某些外力的作用。」

「什么？」

季阳惊讶地望向安斯艾尔，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毕竟当时他会马上答应，终归还有渚的因素在内。

看到季阳的表情，安斯艾尔了然地笑笑，「看来你还不知道，毕竟在吉兰遭遇了上次那种事情，你和我的关系能够保持良好，对于双方都是有益的，所以在出于你自己的意愿下答应了这次的邀请，我感到十分的高兴。」

安斯艾尔转过身来对季阳真诚地说：「而且这种高兴是出于内心的。」

忽略了最后那颇具暗示性的话语，季阳想起了上次和渚在争执时，渚那暗示的话语，只是当时他还不明白，而现在……他不自觉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尽管这是如此生硬地且不自然的转移话题，但安斯艾尔并不在意，顺应地说着：「的确，毕竟从我们这里出发还要一段时间呢，先和你的同学会合？」

「是的，那时我会介绍说你是我的朋友。」

「我们本来不就是朋友吗？」

安斯艾尔的这句话语除了换来季阳的微微脸红外，还有就是季阳那加快的步伐。

当两人来到了和同学们约定好的地点时，即使早已看过学院中同学们的各式装扮，但是真到达了路口，季阳还是有一瞬间的眼花缭乱。

不过季阳这一身白在周围人群中倒是非常醒目好认，在第一个同学来到季阳身边后，之后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聚拢了过来。

向同学们简略介绍了始终没有摘下面具的安斯艾尔后，随着天上礼花的亮起，狂欢节开始了。

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仍旧还在身边的安斯艾尔，季阳与同学们都渐渐分散开来，人们从不同的方向开始向市中心的中央广场那里会合。

尽管季阳在一开始紧张不已，但是一直没有什么状况发生，而且身边的安斯艾尔更是投入到这次的狂欢节中，也使得季阳逐渐放松下来。

与其自己瞎想一通自己吓自己，还不如敞开心情来与周围的人一起享受这个狂欢节呢。

与尽情狂欢的人们不同，今夜的吉兰还要分派出不少人手来维持秩序与采访报导，所以在各个主要路口上停留着不少车辆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在其中一辆类似电视台的车辆中，季旬正坐在其中，一个个画面不断传输到车中的仪器上，与其他一直切换的画面不同，季阳与安斯艾尔。兰迪的画面始终在继续着。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个中年人在这些画面已经开始了有两分钟后，向季旬汇报着。

「继续盯着。」季旬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来递给了在车中观察画面的同事，而这时他也正好看到了一个画面。

「把刚刚那个调出来！」季旬快速地说。

随着画面的调出与放大，季旬认出了那个人，自语说：「他怎么也在这里？」而且那个位置……

就在季旬话音刚落时，衣兜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

第十七章

「什么事？」季旬的语气中有了那么一点不耐。

「头儿，您上次吩咐让我们查的那个安斯艾尔。兰迪司机的行踪，我们始终没有查到，并且在出境纪录上也没有，后来我们买通了那幢别墅的一名保镖，据说他的组长也曾查找过那个司机离开别墅的纪录，但是毫无结果。」

「知道了，继续守在别墅那里。」

季旬结束了通话后将刚才得到的消息在脑中又过滤了一遍，然后目光便一直看着画面中季阳身旁的那个人，最后转头吩咐，「去给我拿一套狂欢节的服装来。」

虽然听到的人一开始有所迟疑，但是马上转身下车准备服装去了，在这段时间中季旬又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渚，是我……」

季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热昏了，尽管早就考虑到狂欢节在进行中可能会有的热度，但是真处在现实中，季阳仍旧是低估了今年狂欢节上人群聚集后所产生的温度，这从他偶尔会摘下面具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

他怎么会忽略了在这样人多的地方，这样的面具会造成的呼吸不畅的问题呢？而当一个小狐狸装扮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小型烟花，差点点燃了季阳的衣服后，季阳觉得今夜的好运一直不曾光顾到自己的身上。

在小狐狸旁边也同样青面獠牙的家长连连道歉，随后季阳不觉放慢了脚步。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一直不像「娇生惯养」的季阳那样摘下面具的安斯艾尔，关切地问。

「没有。」季阳摇摇头盯着那已经走远了并且还时不时回过头来向他挥动烟花的小狐狸，呆呆地说：「我是在想，那样看上去和真的一样的狐狸尾巴是怎样才能够在身后左右摇摆的。」

「我想，」随着季阳的视线望去，安斯艾尔故意慢吞吞地说：「那样的尾巴如果安在你的身上，肯定会有让人拔下来的冲动。」

「安斯艾尔！」季阳恼了。

「好了，我们可是落后了呢，快点走吧。」安抚了恼羞成怒的季阳，安斯艾尔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季阳当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与安斯艾尔说话的同时，不远处有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人正一直观察着他们，当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时，这个人本也想要跟上去，但是却突然被从左侧斜插过来的人给挡住了。

就在这人刚要发火的时候，那突然出现的人转过身来摘下面具，倒是把这人弄得一怔。

「你的这身打扮可真是令人惊讶。」季旬边说边将人拉到了路边。

「我也没有想到大忙人的你，竟然还有时间来参加这个你从来不感兴趣的狂欢节。」同样也摘下面具的阿洛尔。蒙特针锋相对地回敬着。

然而这时的季旬没有往日与阿洛尔。蒙特打哑谜的兴致，很是直截了当地问：「你盯着季阳干什么？」

「没什么。」阿洛尔。蒙特这次也没有采用迂回的说法，「只是好奇而已，顺便看看能不能上前去打个招呼。」

「季阳根本与你不熟。」从季旬的口吻中很难得地听出了某种讥讽的意味。

阿洛尔。蒙特对季旬犹如质问的话语彷若不觉，「现在确实是不熟，但是以后总会熟起来的啊！」

察觉到季旬散发的怒意，阿洛尔。蒙特忽又马上说：「不过，与你的宝贝弟弟相比，他身旁的那个人我反而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