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力而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扔下这句话，季旬便又重新戴好面具准备离开。他现在没有工夫去和这个蒙特家族的长子玩文字游戏，更不想在这个人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是刚走没有几步，季旬又停下回头，语气非常不好地对跟在身后的人说：「我不以为你现在跟着我能有什么好处。」

似乎感觉到季旬语气中那种咬牙切齿的意味，阿洛尔。蒙特用得意到近乎可恶的声音说：「我们只不过是正好顺路而已，没有谁规定说不许走在你的身边吧，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

「随便你。」季旬不再理会阿洛尔。蒙特，转身向前走去。

「小心！」安斯艾尔扶住了撞到身上的季阳。

狂欢节上戴着各种面具的人们没有了平日的种种束缚，一些平时被看作是癫狂的行为在此刻来说最是正常不过，至少在他们一路行来已经躲避了好几次「接吻狂魔」的骚扰。

在大方热情的女孩子掀开他人的面具并且要给予一个火辣辣的热吻时，安斯艾尔都带着季阳巧妙地避开了，而像刚刚这种以舞步代替行路方式的举动，这时看来则显得再正常不过了。

「我如果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是恶魔和人妖跳着贴面舞过去了？」季阳有点呆愣地看着刚刚从他身边过去、顺利开路的一对。

「你没有看错，显然恶魔的品味也在发生着变化，一些常规的审美观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安斯艾尔悦耳的声音在季阳的耳边响起，他这样的幽默话语带给了季阳一种轻快感。

「这一次可真是多亏了有你在身边，否则像这样的情景，估计我的样子会比去年还要狼狈。」季阳很是感慨地说。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那真是我的荣幸。」安斯艾尔在面具下带着笑意回答。

在行进的人群中，有人时不时地会把一些随身带来的小礼物分发给每一个人，例如糖果、鲜花等等，而得到的人有的也会把这份小礼物再传递给别人，这种分享的快乐使参加狂欢节的人们都很高兴，因为这份单纯的善意与快乐在现实的生活中已愈加稀少，所以在此刻才会越发珍贵。

「这是什么？」安斯艾尔拿起了他刚刚得到的礼物给季阳看。

「这是……手工做的戒指。」季阳看着那个做得并不精致的戒指回答。

他之前在学院中看到过女孩子在编这个，现在很流行，用各种颜色的塑胶彩带编成一个小小的戒指，季阳只是听说这种戒指叫做幸运戒指，看到安斯艾尔手里被塞了满满一把，他肯定地点点头。

第十八章

「看来你会幸运无比。」

见惯了名贵珠宝的安斯艾尔，似乎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样做戒指的方法，很是好奇地拿起一个看。

「要不要戴上试试？」季阳在一旁鼓动说。

安斯艾尔似乎看穿了季阳的那点小心思，很痛快地将那一枚戒指套在了手指上，看着季阳还在发呆的表情，安斯艾尔趁季阳不备，就将一枚深蓝色的戒指戴在了季阳的手指上。

也不等季阳做出什么反应，他笑着说：「很好看。」

季阳只感到有些别扭，想要摘下来却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生硬地说：「我们快走吧。」

安斯艾尔点了点头。不着急，一切还可以慢慢来……

当两人到达了中央广场后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了，尽管广场中央的篝火堆得很高，并且经过特殊的安全处理让远处的人也可以看见，但是仍旧有许多人往篝火前挤去。

季阳往年都是站在外围不往里面挤的，但是今年有个安斯艾尔在身边，所以季阳还要征求一下对方的意见，「我们需要再往前吗？」

「不了，我想不需要。」安斯艾尔根本不用考虑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季阳也无法想像安斯艾尔在人堆里面挤来挤去的样子，他很了解地点头同意，「那么看看吧，如果一会儿人少了的话，我们再过去。」

季阳的话音刚落，广场上配置好的音响中便响起了高亢的声音，「各位朋友们，让我们点燃篝火开始今晚的狂欢吧！」

被吓到的季阳还没有从这放大的声音中恢复过来，只见广场中的篝火突然燃烧起来，那明亮的火光比广场上的任何一个灯光都要耀眼，周围的人们也欢呼起来。

季阳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聋了，人们开始慢慢往篝火那里走去，只见在篝火周围不断有人将他们的面具扔进篝火中，随后有秩序地从两侧退开，为后面的人腾出地方。

将面具扔在火中，人们认为可以将一年的秽气消灭，但也不时有人将手中的道具也扔了出去。

季阳与安斯艾尔慢慢地随着人潮行进，已经越发感到热度的季阳终于忍不住将不久前戴上的面具摘了下来，同时在周围的欢呼声中大声地对安斯艾尔说：「一会儿广场上就要跳舞了，跟紧我！我们别分开！」

安斯艾尔点了点头，同时也拉紧了季阳，按照这样的移动速度恐怕他们还要等上十几分钟呢。

向来注重仪表的安斯艾尔此刻也被周围的热度逼着有了摘下面具的冲动，而当他的手刚刚放置在面具上时，一声巨响突然将欢呼声掩盖住，广场上一时静默无声。在安静了不到两秒钟，广场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被堆砌的高高的篝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由顶部一点一点地坍塌，上面的火星犹如漂亮的烟花一样向四周散去，在前方还不时有哭嚎声传来。不知是谁最先向后跑，人们彷佛才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样纷纷往后跑去。

尽管广场中不断有人在喊着小心踩踏之类的话语，但很快就在四散奔跑的人群中湮灭无声了。

在听到爆炸声后，机警的安斯艾尔马上就抓紧了季阳的手，当人群都向后奔跑并且不时有人摔倒时，安斯艾尔拉着季阳很快地就脱离了人群密集的前方，幸好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偏后，在这时也比较好脱身。

可是随着人们的四散奔跑，广场上已经乱成一片，季阳看到有人被撞倒在地上，然后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安斯艾尔将他拉得紧紧的，尽量避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往外跑去。

季阳手中的面具早已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即使他已经跑不动了，但还是努力跟上安斯艾尔的步伐，而周围的一切像是老旧电影一般，都成为了黑白两色，现在的季阳已经无法再思考什么……

「季阳！」安斯艾尔感觉到旁边人脚步的停滞，他不由回头担心地叫着，同时也护着季阳避免被人撞到。

「那个孩子！」顺着季阳的目光，安斯艾尔看到了那个小狐狸打扮的孩子，孩子一个人在人群中跑着，同时也哭喊着。

「季阳！」安斯艾尔明白现在跑过去太危险了，他不想让季阳冒险。

可是当季阳看到那个孩子摔倒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安斯艾尔明白与其自己被动地阻拦，倒不如采取主动，「跟紧我！」

安斯艾尔拉着季阳快速跑到孩子身边，季阳这时也机灵了起来，快速地将还在哭泣的孩子一把抱起，然后两人接着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季旬万万想不到在今夜的狂欢节中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因为他来到广场的时间较晚，所以当变故发生、大多数人都向后跑时，季旬却是逆着人潮往前跑去。

可是他跑了没有几步时就被人从后面拽住，当他在回过头看到那人是阿洛尔。蒙特时，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礼貌，「你现在应往后面安全的地方跑，而不是傻乎乎地跟在我的身后！」

往日总是针锋相对的阿洛尔。蒙特，难得没有生气，「我知道你担心你弟弟，可是你现在不应该这样冲进去找人，在这种时候根本找不到人！」

「谢谢你的提醒，我自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季旬只在匆忙间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匆匆离去。

阿洛尔。蒙特看着不多时就消失在人群中的季旬，他恨恨地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也跟了上去，他这时才慢一步想明白，以季旬的为人当然不会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找人，如果自己猜测无误的话，想必早已有人告诉他他那宝贝弟弟的位置了。

安斯艾尔幸运地带着季阳还有那个孩子一路来到了广场外围，即使现在四周仍旧是奔跑的人群，但是人潮已经稀松了许多。

跟在后头的季旬看着安斯艾尔慢慢地停了下来，并且把他们带到广场外的一个商铺窗边，四周本来为行人提供休息的椅子早已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同时也让这里的人少了很多。

第十九章

季阳放下了手中一直抱着的孩子，大喘着气问着：「怎、怎么了？」

安斯艾尔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语速很快但清晰地对季阳说：「季阳，到了这里就应该安全了，现在我们分开，你带着这个孩子应该能跑到安全的地方去，记住，你一定要小心些。」

「等等！那你去哪儿？」季阳拽住了欲要离去的安斯艾尔。

「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自己小心些。」安斯艾尔匆匆给了一个回答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安斯艾尔！」

若说一开始的时候季阳还有些糊涂的话，那么现在他也明白了安斯艾尔离去的原因。低头看了看紧紧拉着他的手的孩子，季阳终究没有追上去。

「小阳！」

就在季阳准备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时，身后突然传出了声音。

「大哥？」

即使平时和这位大哥的感情不如二哥季凡那样好，但是这时看到了熟悉的人，仍旧是让季阳感到高兴，而现在也不是询问为什么季旬能够找到这里来的原因。

季旬并不为季阳现在身边还有个孩子的事情感到惊讶，他快速来到季阳身边，「先跟我走，再往前就是临时安排的疏散地点，到了那里就安全了。」季旬边说边拉起了季阳手边的孩子。

季阳看了看季旬，很快地就作下一个决定，「大哥，你先带着这个孩子走，我去找安斯艾尔。」

「季阳！」

季旬看着刚一说完就转身跑走的季阳，本能地追了两步，但是想到现在手中的孩子又停了下来。不得已，他只好抱起孩子往回跑，但之后却意外看到阿洛尔。蒙特向着自己这里跑来。

当阿洛尔。蒙特来到面前时，从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季旬这时终于有了一种不胜其烦的感觉，「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对于说话这样不客气的季旬，阿洛尔。蒙特刚要反驳却没有了机会，条件反射地接过了季旬送到手里的「东西」，而等看清自己接了什么时，他不禁黑了脸。

然而季旬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下命令般说：「把这个孩子送到疏散点，你若是脑子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不要再随便往这里闯了。」

就在阿洛尔。蒙特瞪着眼刚要发大少爷脾气时，季旬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

「头儿，我们这里的监视画面全都看不到了！最初判定是被人侵入了系统，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季旬耳中的接收器传来了焦急的声音，而季旬也随着这个坏消息的到来而心急如焚，又看到在一旁的阿洛尔。蒙特仍旧待在那里不走，更是大为光火地说：「你还不走！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个见义勇为奖吗？」

阿洛尔。蒙特狠狠地瞪了季旬一眼后，带着那个孩子便快步离开了。

季旬却没有工夫去注意阿洛尔。蒙特的感受，他拿起手机，只差没冲着那头大吼，「渚！你怎么还没来，季阳现在……」

季阳循着安斯艾尔刚刚离去的方向追去，在广场四周只有四条主要的通路，季阳挑了最近的一条追了过去，路两旁都是商铺，这些商铺在此刻不是已经关门就是里面充满了躲避的行人。

在季阳这样四处寻找的时候，有的好心人还要把他拉到商铺里去躲避，而季阳在拒绝的同时也说出了安斯艾尔的外貌特征，打听他的下落。

在这条通路都快到尽头时，依然没有结果，或许是他找错了方向？

当季阳这样想的时候，他才发觉到了异样，这四周太安静了。

季阳想要看看身边最近的一个商铺中有没有人时，却僵在了那里，因为在距他不远的墙面上留有一个弹孔。

季阳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他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四处寻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然后季阳的动作迅速起来。

当他冲进最近的一家商铺时，只来得及听到一声「趴下」，在这之后入耳的就只有玻璃破碎的响声。季阳及时地躲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收银柜下面，他捂着头尽量把自己的身子缩小。

等过了一会儿再也听不到玻璃破碎的响声后，他的双手才慢慢放开了头并且小声地叫着，「安斯艾尔？」

「待在那里别动。」

季阳的叫声很快就有了回应。找到人的放心压倒了刚刚的枪击所带给季阳的恐惧，季阳在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后，不由高兴地说：「安斯艾尔！你没事吧、」

「没事，保护好自己，就在那里待着别乱动！」

「知道了。」

在刚刚差点丢了小命之后，季阳这次老实地答应下来，他知道好运气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自己。

这是一家卖装饰品的商铺，里面的货品在这不大的商铺中摆放得十分紧密，倒也有助于躲藏，只是季阳也担心这种僵持恐怕持续不了多久。

就在他快被这种窒息的紧张感弄得发疯时，正想动下身子的他，才向着安斯艾尔刚刚出声的方向那里移动了一下，他便又听到了安斯艾尔焦急的声音。

「不要动！」

安斯艾尔的最后一个字被湮灭在了商铺玻璃破碎以及货架倒塌的声音里，当周围的一切又重新恢复安静，季阳却还是没有从那种恐怖的气氛中恢复过来。

因为接下来，他听到了踩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的声音。

季阳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但是他却能够听到那个脚步声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就向他这里走来。

季阳明白危险的临近，但却没有应对的方法，他等待着最恐惧的时刻到来……

「匡当」一声打破了商铺里的死寂，听起来就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一样，季阳的心也随之一紧，随后他感觉到本来向他这里而来的脚步声又转了方向，然后就在季阳准备站起来时，他又听到了一声惨叫，而这个陌生的声音明显不是安斯艾尔发出的。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那种惨叫声中的恐惧却让他也颤栗起来。

他不顾危险地现身看个究竟，只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商铺中的右侧处，商铺外的路灯隐隐地照射在了里面。

第二十章

在商铺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季阳看到了那个一头金发的人捂着右肩，似乎全身脱力地坐在那里。

季阳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那个陌生男人，本来还痛苦得就像要窒息一样的男人，此时突然转过身来，而他手里的枪也准确地对准了季阳。

季阳只是听到安斯艾尔怒喝了一声」你敢「，随后他的目光都投注到了那个想要杀他的男人身上。

透过隐隐的灯光，季阳确信不是自己眼前出了幻觉，惊异，恐惧，恶心等各种情绪向季阳涌来，那个男人早已被无形的恐惧折磨得面容扭曲，在他张开的嘴部里季阳看见了某种具有生命般不断翻腾的黑气。

在看到黑气的一瞬间，季阳简直要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恶心给逼得昏厥过去，所以他此时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陌生男人举着枪的那只手被无声无息地被切断了。

直到枪落地的声音将季阳惊醒，他才看到那个陌生男人捂着已经没了的右手部位痛苦扭曲的样子。

」别看。「一只手从后面悄然地捂上了季阳的双眼，可以安定人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渚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季阳的身后，而那只被切断的右手自然也是渚所作的。

季阳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在听到了这个声音后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若不是后面有渚在支撑着，他恐怕早已瘫软在那里。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安斯艾尔，目光从那只断手移向了渚那里，他慢慢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对着那个此刻连痛苦都无法发泄的男人，安斯艾尔冰蓝的双目中浮现出阴暗，」你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