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AMO.
AMO.  发于:2012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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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一个人听音乐听得睡着了,不小心压到遥控器的音量按钮……”

秦淮收拾着摊在茶几上的唱片封套,脸上的表情却让人猜测不出。

方遒无言地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客厅暖黄色的灯光照耀着他脸部的轮廓,勾勒出流丽的弧度,看上去赏心悦目

然而当他的视线无意间瞥到对方手腕上一道暗红色印记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的某根神经被轻微地挑开了。

“你受伤了?”他对那个显而易见不属于意外造成的伤痕提出了关注。

“啊……没事……”秦淮自顾着整理手里的一叠唱片,“晚饭前削马铃薯的时候不小心割伤的。”

说谎!

再怎样不小心,刀锋也不会轻易割到手腕的位置。

何况,秦淮衣装头发都很整齐,怎么看也不像是从沙发上刚刚睡起来的样子。

试问在那样大声的音乐里,熟睡的人怎么会敏感地察觉到他回来开门的声音?

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方遒习惯性地眯起眼——今晚家里的灯光,实在是太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着。

“秦淮,大家住在一起,应该互相帮助……”方遒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你是不是

因为幽闭空间恐惧症的关系,不能一个人留在家里?”

关键时刻,他永远头脑清晰,一语中的。

“……”秦淮似乎听到了很有趣的话题一般,抬眼看了他一下,淡定一笑,“第七条。”

“嗯?什么?”方遒一时没有会意。

秦淮整理好唱片抱在怀里从他身边走过去。经过客厅酒柜的时候,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贴在玻璃门上的那份“合

租合同”——“不过问对方隐私——第七条。”

“晚安。”他在自己房间门前转回身微笑着招呼道。动作潇洒,神态镇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白色的门无声地合上,将这个房间划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只留下方遒一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门前。

英俊的侧脸沉落在明昧不定的灯影里,渐渐凝重起来。

“‘幽闭恐惧症’是对封闭空间的一种焦虑症。患者害怕密闭或者拥挤的场所,因为担心这些场所会发生未知的恐

惧,严重的甚至会出现焦虑和强迫等行为模式异常症状,一旦离开这种环境,患者的生理和行为都会迅速恢复正常

……

“像其他许多病症一样,幽闭恐惧症可能肇因于孩提时期的创伤……

“该病恐惧症成因未明。研究恐惧症的心理学家认为它是由有关该事物的不愉快经历所引发。这不愉快经历储存在

患者的记忆之中,当记忆被勾起时,恐惧便会随之而来。另外,人生中一些严重的打击,如痛失亲友,亦可引发恐

惧症。”

半夜一点,睡不着的方遒着电脑屏幕发呆。

秦淮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似乎要比网络资料介绍得严重得多。

他点击了网络上很多相关的病例记录,没有发现有一例像他遭遇到的这两次,患者兼有严重的暴力或自残倾向。

如果说,这种心理疾病真的是由于不愉快的经历引发的。那么,按照秦淮的表现,所谓的“不愉快经历”究竟要“

不愉快”到何种程度呢?

“喂,老游,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那个心理医生该怎么联络?”沉思良久,他还是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怎么?你有病?”游亦儒的声音昏沉里透着不满。

方遒当然知道,这个家伙会很生气自己大半夜把他从被窝里挖起来。不是为了讨论股票、艳遇或者世界杯。

但他还是执意问:“别开玩笑,你和那个心理医生熟不熟?”

“不熟!”游亦儒怒吼,“直接打电话让精神病院派车来接你!”

电话“啪”地一声被摔断了。方遒捂着被他的吼得有些发痛的耳朵,自嘲地苦笑——自己怎么会忘了,游亦儒这个

人最恨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他生平的脾气都放到起床的瞬间去发作了。

他这算什么,偏向虎山行?

为谁呢?

一直怀着这样的疑问,他最后在天色渐明的时候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又一切如常地在音乐中醒来。

这一次,居然是方遒也很喜欢的Tamas Wells那首经典曲目《Valder Fields》。清新的民谣风格,优美的旋律,轻

盈跳跃的节奏,令躺在床上的他如沐春风。

他很喜欢这种不着边际,懒散,简单,轻飘的音乐,闭上眼去聆听,就连身下的床单都有了一种草木芬芳的味道。

他使劲嗅了嗅,才发觉那味道并非来源于自己的错觉,而是由门缝飘进来的。

走出房间,就看见了阳台上秦淮一边打理花草一边随着音乐哼唱着。平缓优美的旋律,平淡纯美的声音,仿佛是干

净的风声回荡穿行在空谷里。

他走过去,倚着客厅通向阳台的铝合金门框,“早啊。”

秦淮回过身,V领家居服掩不住漂亮的锁骨,他笑着应道:“早。”

清晨特有的淡金色阳光照在他五官俊美的脸上,将往日略显苍白的皮肤染上一片柔和的橘红色。

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秦淮,与昨晚的那一个判若两人。

优雅淡定或者脆弱颓败,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构成了一种完美的违和感。令人看不清楚哪一面才是真实的

他。

方遒淡淡蹙起眉毛。

“你在看什么?快点吃早餐。你公司楼下最近在修路,会塞车的。”

秦淮提着喷壶经过他身边走进客厅去,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的弧度。

因为逆光,方遒看不出他脸上的哀乐。

“等一下。”方遒握住他的手臂。

“秦淮……”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可以帮你介绍很好的心理医生……”

“什么?”秦淮恍然地看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半晌,不置可否地一笑,“谢谢你啊。”

没有料到他竟是这种反应,方遒握着他手臂的手微微一松,“我是说真的。”

秦淮笑了笑,“我知道啊。”

“那你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秦淮就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坐回餐桌前。

“对不起,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他的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语气是带了客套的疏离。

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三姑六婆,开始管起别人的闲事?方遒一时无言以对。

沉默的氛围慢慢在空气里浸润开去。

一片落叶,被晨风卷到阳台上,穿过没关上的门扑簌簌落在地板上。

秋天了。

11.聘任

方遒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

“总监……总监……”

Linda叫了几次才将他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拉回来。

美丽的女助理也很纳闷,他们这位平日里精明强干的总监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总监,您不舒服吗?要不要帮您拿点药?”

“不用了,我只是没睡好。”方遒揉着额角抬起眼,“有什么事吗?”

“这个……港商那个盘的图纸……”Linda犹豫着把一叠图纸放到他面前。

又是那个港商的投资计划,方遒只觉得头更痛了。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公司可是前前后后出了不下十个方案

,连图纸他都亲自操刀出了六套,还想怎么样?

“这一次,又有什么新说法?”他惯性地问出口,等待着Linda翻开厚厚的记事簿将刁钻港商的追加条件一一列举

“不,总监,我们的E方案通过了。”

“什么?”方遒一下子来了精神,惊喜之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刚才市场部那里说,港商那里新晋派驻监督项目的总经理一眼就挑中了我们E方案的设计图。”

Linda没等方遒开口,就自动在桌面铺上了E方案的图纸,“他对这个总体的框架设计满意的不得了。还决定追加五

千万的投资,想把新大厦打造成地标性建筑。”

方遒埋头看图纸——居然是他手受伤的那一晚熬夜的成果。

成品图上所有的线条都干净利落,那是秦淮的杰作。

那天晚上多亏了他的帮忙。晚上回去该跟他说声谢谢。

眼下还是公事为重。

方遒起身,拿起桌上的图纸,“Linda,我去工程部一趟,有电话的话请为我转接。”

一时间,他又恢复了雷厉风行的作风。Linda不敢怠慢,几乎是一个条件反射性质的标准挺身立正,“是,总监。

公司地处上海的CBD黄金地段,占了写字间的两层。

因为采取划区域管理,方遒每次从自己的办公室到工程部去,都有一种跋山涉水的感觉。

其实,在现代职场中打拼奋斗,又何尝不是这样。

很多时候,都忙碌得没有时间抬头看一眼天空,却要努力工作赚钱,才能买到一段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假期。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方遒的愿望很简单,他希望自己可以提前五年退休,去国外某个沿海小城买一小块地,自己画图盖一座房子,然后

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他甚至没想过要找个人做伴。现代人很难拥有白头偕老的爱情,何况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与其相濡以沫厌倦到老,不如相忘江湖怀念到哭。

低头想着心事的他,经过总经理办公室,一头撞上拉开门走出来的总经理。

公司的总部设在加拿大,他是派驻在上海分公司的负责人。

“方总监,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个子不算高大的小老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什么事?”方遒停下脚步。

小老头笑眯眯地已经拉开了门,“你进来坐下我们慢慢聊吧。”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方遒默默腹诽了一句,无奈,却只能跟进去。

“呵呵~”总经理笑着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看到他手里的图纸,“去送图纸啊,港商的那个项目?”

方遒点头。看来这个港商的难缠真的是出了名的,连总经理这种不在生产第一线冲锋陷阵的人也没少跟着折腾。

“不过,方总监啊,你这一次的图纸,是你独立设计的?”小老头的语气满是试探。

“这话什么意思?!”方遒一听就急了,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他江郎才尽找了枪手?

纵然摸爬滚打大半生,见惯了大阵仗的小老头还是被他骤然凛冽的气场吓了一跳,做了一个示意他冷静的手势,解

释道,“方总监,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港方的人看出你那图不是出自你一人之手的。”

“不可能!”方遒脸色铁青,“这份图纸是我花了一整夜完成的,我熟悉整体结构的每一条线,不信您看——”他

将图纸摊开在总经理面前,似乎真的是气拧了。

工作多年,他早已经磨平了许多棱角,唯独不能容忍别人怀疑他的职业操守。

“你看好了,这里的每一条线都是出自我的手笔,除了轮廓线……”

手指着那一条条工整利落的线条,方遒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惊愕。

自己一直都没有注意,图纸上标示建筑物基底位置的控制线,不知被谁从平行改成了大约只有5°左右的交叉结构

那块中标的土地正好是一块有大约12°左右的斜坡,这样一来,这仅有5°左右的交角,却大大加固了整座建筑的

结构。

非常大胆的设计,可实施性却并不差……不拘一格,有着难能可贵的创新精神。

连方遒都忍不住要鼓掌叫好。

“方总监,你看这里……”总经理起身绕到他这边,指着那些控制线的某一处,“港商就是看上了这里的设计。”

方遒顺着对方的手指细看,马克笔的痕迹下有着很轻的2H铅笔留下的标记“Q”。这是手工绘图的人都会有的习惯

,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一个属于自己的标记。这个“Q”留在这样的地方,应该是无意识的行为。

显而易见,这是秦淮帮忙的那一晚留下的痕迹。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碰过这张图纸。

方遒扬了扬修长的眉,眯起眼。这个秦淮,究竟还有多少深藏不露的本事呢?

可一边的总经理想到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方总监啊,”小老头语重心长,“这个人帮你画图,你们一定是认识的。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让他旁落别家呢?

你看是不是……”

方遒抬起脸,定定地看了半晌,拿过杯子啜了口清茶,默然微笑。

他疯了才会把秦淮拉进自己的公司,然后再继续跟对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有违他一贯的原则。

一张图纸令他认识到自己与秦淮之间,除了同住的友谊,还隐隐存在一种角力。

没有人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一定看得出来,但力不从心的感觉只有自己最清楚。

从秦淮踏进他的家里的第一眼开始,那个男人身上复杂神秘的气质就开始吸引着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该死的是他一直到现在,对自己的“同屋人”还几乎停留在一无所知的阶段。

这是不利的条件,如果牵扯太多,显而易见输家一定是他。

他不是毛头小子,倒不至于一见钟情到把心沦落进去的地步,只不过对方吸引自己比自己吸引对方多一点,就不得

不说是个麻烦。

他静下心来,稍作一番思索,随即露出谦卑的笑容,“总经理,这个图只是一个不算熟识的朋友刚巧遇到了,顺便

帮了我一个小忙,我私底下并不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

这样啊……”小老头有些惋惜,又有些为难,“可是港商那边的负责人非要指定这个画图的人出任新项目的工程监

理,如果不行就要取消与我们的合作……”

方遒听到这里,眉头便不动声色地蹙了起来。

显而易见,这不是能够拿上台面来说的理由,但却足以构成力道十足的胁迫。

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港方负责人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偏偏对秦淮的设计如此执着?

他笑了,唇角的笑意冰冷。

“知道了,董事长。”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拉好衣襟的皱褶,“我尽力去联络就是。”

“什么?找我去你公司就职?”

客厅的液晶电视屏幕,将秦淮微微张大的深邃黑眼睛照得很迷人。

“我是个没有资质的外行人,怎么行呢。”他回过头去看DVD,表情依然带着笑。就像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

“我也认为这样不妥。”方遒苦笑,“不过港方的代表很喜欢你的设计,非要你出面。”

“不,那是你的设计。”秦淮的眼底波光闪动,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与我无关。”

“那是你的工作,我只是帮忙。”

这句话虽然看似客气,但划清界限的意味却很明显,它再一次提醒了方遒一直刻意想去忽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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