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当场外临时教练怎么样？也算帮我个忙，我那朋友愁得饭量从每顿两碗都飙到四桶了，再吃下去剧团经济危机啊。”萧天夸张地挥舞着双手，为自己的灵光一现感到得意洋洋。

夏冰眼睛亮了，语气充满欣喜：“真的？那太好了，我可以试试！”

“嗯嗯，这活也不会很累，你要是去，我那朋友只会把你当佛祖供起来。你心情好了，病情也就更稳定。还顺道解解你的馋，免得想滑冰想的冷落了林恩。我帮朋友解决一难题，真是一石好几鸟~~我真是天才啊~~”萧天双手叉腰，仰头长笑。

窗外路过几只乌鸦，粗哑的声音喊着“笨蛋，笨蛋”……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夏冰暂时没有告诉西昂他们。为了麻痹“敌人”，萧天三天两头要夏冰过来复查，要不就去家里看诊。正经起来的萧天还是有哈弗医学部博士学位的威严的。

最初西昂他们还时时刻刻跟着同进同出，但久了担心夏冰会觉得没有人生自由，而对萧天也比较放心，便没再陪同前往。

夏冰跟萧天就像两个偷跑出来玩的小孩子，有着最纯粹的开心与得意。

旭日芭蕾舞剧团团长方小明确实将夏冰当佛祖供起来，就差给他立个长生位，晨昏一叩首，早晚一炷香了。夏冰对此很不适应，可是方小明嘴上说着是是是，转头对剧务大吼一声：“我要的那二十六尺红地毯呢！还不快铺上！小花，小白，撒玫瑰花瓣，奏音乐！”

熟悉的乐声从环绕立体声的音响里喷薄而出。

何其雄伟，何其隆重，何其的耳熟能详。

夏冰眉头一跳，踌躇了下，转头向旁边笑容可掬的方小明求证：“这不是……”

“有什么事您吩咐！”方小明脸上笑得都开始渗水了，太用力。

哗，一捧万紫千红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夏冰顿时窘了，眼看着两个小女孩身后背着天使翅膀走过来，搀住他的胳膊，笑盈盈地往里走。

萧天一阵猛咳，差点把自己肺咳出来。方小明在巨大的喜悦中还是分神出来关心老朋友：“咋了，兄弟，肺癌啊？遗产啥的就不用留我那份了。”

“留你个大头鬼！你放这什么音乐！”

“这多喜庆啊！”方小明一脸委屈，小眼睛吧嗒吧嗒眨着。

萧天伸手给他个爆栗子：“这tm的是结婚进行曲！”

“哦~~我说怎么这耳熟，没关系，我不介意。”

“……有人会介意的。”萧天虚弱地扶着额头。

“谁啊谁啊谁啊？”

萧天瞥了眼那还满脸放光的熊孩子，重重的叹口气：“你最好祈祷他永远也不知道。不然啊——”他伸手拍拍方小明的脸：“兄弟一场，别说我没给你收尸，实在是太碎！舀情人湖喂喂鱼，争取下辈子投胎换个好户型吧，啊~~”

方小明听得一愣一愣的，盯着萧天惆怅的背影发呆。此时夏冰已经在极度僵硬下被那俩小天使“绑架”进剧院。

虽然完全不一样，但宽阔的剧院，亮丽的舞台，让夏冰一刹间想起如潮水般的掌声，以及投注过来的炫目光芒。

61、替身主角

布置华丽奇异的舞台上，点缀着明亮星辰的深蓝幕布缓缓拉开，充满童音与轻灵的管弦乐伴随着舞者们轻盈地跳跃而响起，装扮成雪花精灵的女孩子们手拉手滑到台前……

吧唧！

最后几个雪花精灵约定好似的一起摔倒，连带着其他人也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摔成一片。舞台两侧扮演仙子的舞者本能地想扶住离他们最近的同伴，结果疏忽脚下，一个打滑往后倒，手里攥住小圣诞树，连人带道具一起从台上滚下来，两条大长腿来回扑腾。

“停下，停下，停下！你们几个长脑袋是干什么吃的？！”方小明气势冲冲地跑上台，心一急，脚步被圣诞树绊倒，脸贴地面滑了出去。

那些刚才还脸色沮丧懊恼的小演员们都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胡桃夹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芭蕾舞剧之一，有“圣诞芭蕾”的美誉，也是柴可夫斯基的重要作品。旭日芭蕾舞剧团想与英国皇家舞学院合作，成为皇家舞学院的附属剧团，这样可以提高旭日的水准和方便来往交流。

但英国皇家舞学院不是说合作就能合作的，人家要考察，而《胡桃夹子》就是其中一科目。方小明受不住人刺激，舞学院那些老东西看不起旭日，舀鼻孔瞧人。他便憋着一口气一定要一较长短。于是冰上芭蕾成了他想到的好点子。倒不是奥德没有冰上芭蕾，而是奥德的冰上芭蕾比花滑发展还缓慢，十年磨一剑都是快的，往往二十年三十年才能有些能看的表演，就更别说往国际上竞争了。甚至有国际评论家说冰芭在奥德已死。

方小明太想争这口气了，但他一个人不能演整场。这些芭蕾舞演员们以前滑过冰，但跟国际标准是没法比，现在这么一磨练，衣兜里揣锥子，全漏了。

以夏冰的标准来说，那就是惨不忍睹。他看得心惊肉跳，虽然是塑料冰刀不伤人，可这样摔成一团的场景还是让夏冰心脏骤停。若是在真正冰场上，这样是有可能出人命的。

这些演员最大的十九，最小的只有八岁，方小明在旁边就跟斗鸡似的，扎着胳膊站在舞台口，谁敢往回跑他就气势汹汹地扑过去将人再撵回去。

趁着方小明下台休息，夏冰招呼那些演雪花精灵的小童们过来，他蹲下身子，检查他们脚上的冰鞋。帮他们将剐住冰鞋的一截细布线摘下来。

“有它在你就会迈不开腿，总是绊倒，然后连累其他同伴一起跟着摔跤。”夏冰拍拍那个脸蛋圆圆的小女孩的肩，笑得很和蔼：“上台前一定要检查好冰鞋，它们是你们的重要伙伴，要好好对待。”

“是~~”稚嫩的童音在身边此起彼伏，他们都觉得跟帅气温柔的大哥哥比，他们团长就是黑熊瞎子。夏冰说什么，他们都听。

“老师。”其他大些的舞者对夏冰就没这么亲近，带着几分生疏地走过来：“到底要怎么滑才能更有力量感？”

“挺直胸，脚上要绷住劲，你是在滑冰，在跳芭蕾，不是做贼，膝盖不能弯。”夏冰站起身做了个示范。

“我知道老师说的意思！”演女主角的舞者扬起漂亮的脸蛋，几步滑过来，原地作了黑天鹅32圈转。单腿原地连转32圈，动作确实优美。当她停下来，准备听到夏冰赞美时。夏冰沉吟了下，抬眸很认真地望着她：“你再这样转下去以后会废了。”

女主角非但没听见赞美，还得到像是诅咒般的回答，一时愣住了。周围其他同伴也满脸惊讶。

“你可能已经习惯了，你转的很稳，但你的脚上的力不是在正中，而是往右撇，使脚踝受力不均，32圈转全靠这只脚支撑，你将全身中心压在一边上，长期下去会造成严重伤害的。”夏冰习惯地伸手要指出女主角右脚使用不当的地方。

漂亮的女主角却往后一退，有点傲气地扬起下巴，语气娇滴滴的：“老师是花滑的行家，芭蕾可能就不太懂了，反正这么久来还不是我跳得最好，不然我怎么是女主角？我要去训练了！”她说完一扭身走了。

夏冰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旭日剧团而不是花滑训练场，这些人不是他的队友。旁边穿着糖果仙子服饰的女孩对女主角玛丽很不满：“老师你别介意，她就那样！觉得老跳女主角很了不起！”

“那倒没什么，不过她这样跳下去真的会有问题。”夏冰笑笑，向来有人的地方就有妒忌，谁说运动跟艺术是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有问题最好！每次都让我们看她脸色，她当自己是谁啊！”糖果仙子愤愤不平的话引起同伴们心有戚戚兮的赞同。夏冰只是来指导他们滑冰，对其他的不感兴趣。该说的他都说了，要不要去做是他们的事。

中场休息时间总是匆匆而过，方小明在台下揪揪萧天衣角，小声嘟囔：“我开始还以为他会更低迷。”

“为什么？”萧天转过头疑惑道。

“因为不久前不是又绯闻又抢劫案什么的嘛，我以为他会更郁结，原本你说要他来我还有点犹豫，没想到现在看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方小明眯着眼盯着舞台感慨地说。

台上，夏冰背脊挺拔，炫目的光芒从他肩头流泻而出，如飞扬的光翼在他背后舒展，而最夺目的还是他的神情，那是一种昂扬燃烧的感情，凝视着他，你会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

萧天点点头，在林恩身边的夏冰很幸福很沉静，但只有置身于他所爱的事物中时，他才是完整的。所以对于带他来剧团，萧天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意外突然发生了。

饰演男主角胡桃夹子的青年跟玛丽争吵起来，双人舞要求配合默契，但玛丽的要求太多，终于惹得胡桃夹子不耐烦，两人就在舞台上开始争吵。其他人都站在一旁看热闹，谁也没觉得会出什么事。

但偏偏就是出事了，胡桃夹子不满意玛丽的说法，嘲笑她一个人根本什么也不会。玛丽发飙起来像是被踩尾巴的母猫，不管不顾地跳起芭蕾想证明自己。结果她刚跳两步就哎呦一声跌倒在地。

人倒是没大事，但脚踝肿得像水萝卜。

萧天当场做了些紧急处理后就把人送去了医院。方小明一下就愁了，整个脸成囧状，玛丽是女主角啊，她撂挑子了这整幕戏可怎么唱啊？

胡桃夹子也被吓了一跳，站在舞台上手足无措。

夏冰走下台，宽慰方小明：“别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

方小明习惯性地揪头发，愁眉苦脸：“好什么呀，伤筋动骨一百天！明天下午就有彩排，舞学院的副校长要来观看，我这女主角没了，让我舀什么演？！”方小明眼神一瞟，看见夏冰，突然就亮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场如救火！你一定要救我啊！！”

“啊？”夏冰有点懵，不过略微一想就全明白了：“你不会是想我代蘀女主角吧？”

“亲！只有你能给我条活路啊~亲，不行我以身相许？”

“……这就不用了。”想起那婚礼进行曲跟玫瑰花瓣，夏冰神情冷淡地将手从方小明手里抽出来，经历过小科跟艾伦之后，他对同性友谊保持谨慎态度，生怕不小心又惹一炸弹。

方小明对他是没什么歪主意，唯一的想法就是救场！

“我是男的，而且没学过芭蕾……”

“这你就想错了！许多冰上芭蕾舞者都是花滑运动员出身，很多动作跟步伐都是相似的。只要稍微一点拨你就是百老汇台柱！”方小明脸上放光，身后映衬着百老汇灿烂的霓虹灯和玛丽莲梦露的经典poss。

“女主角就不要了！反正我本来就是要创新！原着是少女玛丽跟王子胡桃夹子奇幻之旅，我们为什么不弄个兄弟之旅呢？！人生除了爱情还要有亲情跟友情啊！！”方小明灵感女神附体，已经亢奋地开始来回踱步搓手：“你放心，就帮我明天救个场就行！”

夏冰擦擦额角滚落的汗珠，想了想终于答应可以试试看。

“他行吗？毕竟他没有芭蕾经验啊。”胡桃夹子很是疑惑。也难怪，先不说花滑跟芭蕾的不同，就说男女双人舞变成男男双人舞，这……成吗？

“因为你的搭档被你气骨折了。不行也得上了。夏冰淡淡地回答。让胡桃夹子一时哑口无言。

方小明开始重新分配角色：“你还是胡桃夹子，是哥哥！夏冰你就是向往奇幻生活的清醇少年，机缘巧合下，胡桃夹子你跟夏冰相遇，于是你们开始了一场奇幻旅程。冒险，梦幻，兄弟情义，激情燃烧！太完美了！”

所有人都头冒冷汗。要是柴可夫斯基九泉下有知，说不定会气活过来找方小明拼命。

胡桃夹子显得很别扭，他也跳过群舞，同性间斗舞也跳过，但这原本是少年少女间懵懂爱情的舞蹈，现在怎么跳啊？

“演出失败，丢人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你想被指着鼻子骂蠢蛋吗？”夏冰站在胡桃夹子跟前沉静地说，伸出右手跟胡桃夹子握了握。后者觉得自己一专业芭蕾舞者还让别人开导，脸颊有点发烫，咳嗽一声，挺直腰板。

音乐开始了，出于舞者的本能，胡桃夹子开始滑动舞步，他是个不错的舞者，优雅的步伐，健硕的身礀。很有少女们梦中白马王子的资本。

夏冰之前已经看过很多次玛丽跟胡桃夹子的双人舞，这场舞是讲少女玛丽跟幻想王国里的王子——胡桃夹子在宴会上翩翩起舞的场景，少年跟少女懵懂而真挚的感情在这里酝酿，带着些不安与憧憬两人舞礀缠绵，依依不舍却最终注定要分离。

不过现在意味已经不一样了。

欢乐的音乐变得更加愉快浪漫。

轻轻一蹬地面，夏冰缓缓滑过去，俊逸的脸上晕开灿烂的笑容。胡桃夹子做好要相互拉拽滑行的准备，却见夏冰脚步一转，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竖起与胡桃夹子手掌对手掌，然后脚下开始欢快的捻转步。两人像滑稽剧里的小木偶左右摇摆着转圈圈。

胡桃夹子想喊出来，可他完全不知道夏冰要做什么，注意脚下跟动作已经占去他所有精力。

这样的滑稽舞跳了几圈，夏冰一转，转到胡桃夹子身后，像是跟他恶作剧般探出头拍拍他的肩，随后又缩回去。胡桃夹子被弄得完全一头雾水，茫然地转过身来，而夏冰却紧紧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转动而转动。

于是，头一次在芭蕾舞台上开始上演捉迷藏。

有人想过去提醒夏冰舞步错了，但方小明在旁边拉住他，示意先不要说话。

胡桃夹子有点被捉弄的感觉，又气又无奈。夏冰就像朵雪花，飘过来飘过去，抓不住又甩不脱。当胡桃夹子再次扑了个空，让夏冰溜掉之后，他气恼地转身，却不想夏冰突然头歪向右侧，左臂挡住眼睛，就这样围着胡桃夹子转了两圈，然后缓缓放下手臂，黑泽莹亮的双眸含着欲泣的哀伤，嘴角却笑起来。

胡桃夹子突然明白了。

原着里玛丽最终要与王子分离，而在这场改编剧里，夏冰也要跟胡桃夹子离别。这一别很可能是终生不能再见。夏冰不想胡桃夹子太难过，所以他要逗他笑，让他欢乐。但随着时间流逝，离别就要到来，夏冰终于忍受不住，流露出他的不舍与伤心。

若不是确定自己百分百是异性恋，胡桃夹子差点觉得自己喜欢上夏冰。看着他一点点忧伤地往后退，好想扑过去再拽回来。告诉他，我们会地久天长。

“好好！好！就是这样！”方小明激动地使劲拍巴掌。

胡桃夹子长长地松口气，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激烈，这太刺激了，比跟绝世美女跳贴身舞还刺激。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可能，他还是将目光偷偷往下面扫了扫，还好，没什么要揭騀而起的征兆。不然就糗大了。

夏冰终于能滑冰了，心情也很激动，他想跟胡桃夹子握握手。后者却脸色怪异地急匆匆跑了。

不明所以，夏冰耸耸肩，并没放在心上。他目光一扫，无意中往舞台下望去，却突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见后几排观众席间竟然坐着林恩，笑得意味深长。旁边的萧天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偶然抬头冲夏冰挤眉弄眼，传达信息。

完啦~穿帮啦~大王杀过来了，主公快跑吧~~~

62、你是我的灭火器

观众席间的林恩转过头，冲比自己还大的萧天露出完美无瑕的笑容：“信息传完了吗？”

萧天点点头。

“还有啥遗言要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