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斌笑了笑，并不生气，依言离开了房间。短时间之内，文卿是不会走的。

“公子不见了？”小鱿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瞪着眼前的男童，目光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犀利，“鲪，你开什么

玩笑，不是让你守着公子么？”他问。

墨宸刚送走了皇帝与皇后，听见了交谈声便于转角处停了下来。

小鲪哭丧着脸，“魛让我去送东西，我见公子没有异样也就去了，回来时就不见了公子的踪迹。鱿，你说公子会不

会……”

“别瞎说！下次再碰上这种事，先顾好公子再说，你这个笨蛋，工资不见了，看鲟怎么罚你。”小鱿十分生气的样

子，“还不去找！”

小鲪立刻跑了出去，小鱿站在原地直跺脚。

墨宸悄无声息地走了开去，到了书房才唤来了道人，“去找找文卿在哪儿。”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静静地吩咐。窗

外，雨依旧在下。

“墨宸，你看，我们种下的树开花了呢。”霓虹的笑容十分动人，“石榴树开花了！”霓虹扑入了他的怀中，衣袖

间满是玉兰的香气，幽香怡人。

“虹儿，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种石榴树。”墨宸望了一眼盛开着白色花朵的树。虽然十分清雅，但他还是

觉得玉兰花更美一些。

霓虹跺脚，“哎呀，我不就是担心你被玉兰花妖迷住嘛！”

“可你不就是玉兰化成的？”他不禁觉得好笑。

“不一样啦。我才不要别的妖精把你勾引走，特别是玉兰妖。”他嘟嘴的模样分外娇美。

“你对自己好没信心呢。我的虹儿，可是最美丽的花妖了。”他揽住霓虹，极为温柔的印上了他所爱之人的红唇。

望着雨中开放的石榴花，墨宸几不可闻地叹息。

虹儿，为何我竟开始担心他了呢？

明明……明明我只是想要为你报仇的……

“殿下，已经查到了。”道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在哪儿？”墨宸回头，目光冷然。

“在齐王府……”

闻言，墨宸的目光瞬间寒冷如冰，“齐王府……”他重复，旋即冷笑了起来，“原来是去了二哥那儿啊。”

“殿下，那鱼刺精似乎是——”

“下去罢。”墨宸不准备听下去，打断了道人的话，漠然地转回头，继续注视石榴树。

虹儿，原来真的只有你不会背叛我……

半个月之后，文卿恢复了元气，准备回去。

“公子，我先回去通知鱿准备一下。”小鲪在几日前找到文卿之后，便真的是寸步不离了。

“去罢。”文卿拢了拢伐，却怎么也绾不好，少了小鱿，他也只能任这头长发整天披散着。齐斌虽然是王爷身份，

却是意外的什么都会做，甚至是替他绾发着衣……连墨宸，都没有做过这些。但是，他依旧不为所动，不是他冷情

，而是——妖精若有了爱人，活一日便只爱那人一日，绝不更改。

“你要走了？”齐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过了半个月，你还是要走？”他问。

文卿站了起来，“嗯。”

“你对我，丝毫没有情意么？”他以为文卿会对他改变初衷，这几日，文卿分明待他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为何还是

——

“你们凡人不都是称鸳鸯钟情么？我们妖精，也只爱一个，认定了就不会更改。”文卿说，“你确实很好，但只可

惜你不是他。”

“那若是我先遇上你……”会不会，你就是我的？

“没有'若是'，命中注定你我无缘。”文卿看着他，神色奇怪，“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是我？”

齐斌不由苦笑，“我也不明白，但就是将你放在了心里。”他说，“第一次看见你，就这么陷了进去。”坐在那里

的人倚在窗口，手执酒杯，目光投向了远方，神色淡漠空旷，却又那么引人注目。那人的美，尖锐而深刻，一下子

，就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那么一双锐利的细长眼眸，若是注视着自己，会如何？一定是……

他闭目，神情苦涩而无奈，“……你走罢，我不会再与老三争太子之位了。”

文卿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极为认真地说到，“即使你要争，会成为太子的，也只会是墨宸。”

齐斌看着他，笑了起来，他点头，“没错，因为有鱼刺公子你在，所以她必定会是太子。”

“五皇子不是已然庶出，去了东瀛了么？怎么还可以回京？”文卿问了一个前一阵子就想问的问题。也是在齐斌为

五皇子设的宴会上，文卿才被小鲪找到。

“老五……关于他的，你还是去问老三罢，老三应该比我更清楚。”齐斌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种名为疼惜的色彩，“

不过，你还是不要问的好。”他的语气有些奇异。

文卿皱眉，旋即恢复常色，“齐斌，我该走了。”

“最后一件事，我可以——抱你一下么？”齐斌问，目光闪烁不定，“一下便好。”

文卿歪头，挑了挑眉，点头，“嗯。”

齐斌伸臂，将文卿拥入怀中，水泽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他怀中的，是属于海的精灵……

入夜后的天气有些凉，书房中依旧灯火通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里头传出。文卿慢慢走近，那声音也

越发清晰起来。

他抬手，轻触门。指尖触及门的那一刻，一阵风将轻掩的门吹了开来，他看见一名秀丽的少年正抱着墨宸，衣衫半

褪，面色酡红……

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种莫名尖锐的痛楚倏地划过了心口。他按住了元珠所在之处，不由后退了一步。

细微的声响令墨宸抬起头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文卿，他竟笑了起来，若无旁人般地低头亲吻身下的少年。

“皇兄……”少年半睁着眼，喘息着，轻声唤着墨宸。

所有在宫中的皇子他都见过，而唯一一个他未曾见过却有能唤墨宸为“皇兄”的，只有身为庶出的五皇子了。据说

五皇子早年去了东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原来，他们竟是这样的关系……

“可以告诉我么？为什么会——”文卿出声，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文化，少年发现了他的存在，立刻匆匆忙忙地起身，慌乱地拢起了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

文卿不带任何意味地笑了笑，声音极为平静，“墨宸，我以为你说过你只喜欢我一个人，你就会做到。”他说，细

长的眼中，是骤然黯淡下来的光亮，“是我误会了么？”

“我从来不曾向你发过誓，而且，我对你，也已经腻了。”他披衣，来到了文卿的面前，轻轻勾起了文卿的下巴，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是说你不会哭么？”

文卿后退，挣开了他的手，“我不是完整的妖精，所以，不会哭。”文卿平静地说到，细长的眼中重又浮现出了以

往的高傲，“而你，并不值得我伤心。”

墨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说——不值得？”

文卿冷笑，“我为什么得为一个拖累我这么多次的人伤心？鲟说得不错，果真不能轻信于你。”交付了身心，耗损

了元气。却只换来这么一句“腻了”。怎能不怨？如何不恨？他是鱼刺公子素来只有他枉顾别人倾慕之意，绝不许

有人，将他的心践踏了去！

闻言，墨宸的眼中生气了烈烈怒火，“是么？不能轻信……”

“你不也从未信任过我么？”他反问，“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是妖精。”

“皇兄……”少年怯生生地唤着墨宸。一双大眼睛纯净而无害。

墨宸扫了他一眼，“出去。”

他瑟缩了一下，慢慢走了出去。在经过文卿身边时，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他的皇兄，希望可以得到皇兄的回视，但皇

兄的目光却只落在了那个突然闯入的人的身上……他黯然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你准备怎么安置五皇子？”文卿问。

“你似乎关心太多了。”墨宸的声音冷冷的。

文卿扬眉，“也对，是我多嘴了。”他挣脱开了墨宸的手，转身便走。束得松散的长发随着他的转身，迎风飞舞成

了一片绚丽的黑，受光处透着幽幽的紫。

墨宸目光一沉，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文卿。

见对方回头，他兀自冷笑，“你以为我会让你逃走么？然后，让你——再去找二哥。”他扣着文卿的头，用力地吻

住了文卿的薄唇。

第九章

墨宸在卧房里贴上了符，文卿无法出去，小鱿与小鲪也无法进入。

“我问你，霓虹是不是你害死的？”墨宸压制住了因为他的侵犯而满头冷汗的文卿。

文卿的目光有些涣散，“霓虹……”

“就是被你夺走了元珠的花妖，你该不会忘记了罢？”他将自己完全没入文卿的体内，文卿闷哼一声，因剧痛而恢

复了一丝清醒，“他——确实是我害死的……”

“你终于承认了！我原以为你只是生性高傲了些，却没想到你竟如此歹毒！”墨宸不再掩饰自己的恨意，“你还我

虹儿的命来！”

文卿怔了怔，继而声音涩然地开口，“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为的不过是为你的虹儿报仇。”包括说喜欢他

，也是……

“是。”墨宸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心中，只有虹儿。”他如此说到。压下了心头那一丝的犹豫。

文卿勾了勾唇，笑容模糊，“是啊，你发过誓了。”一生只爱霓虹一个人。而他和他的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对。所以，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他抽身，再深深地没入。动作粗暴而凶狠。

这就是……代价罢……他也尝到了伤心的滋味……文卿皱起了眉头，尽力压制住了尖叫的冲动，沉默不语。纤瘦的

身子于墨宸的摧残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闭上眼，面容隐约有些悲凄。

不知是否是墨宸的错觉。他似乎看见，文卿的眼角划过一滴晶莹的液体，飞快地消失于他黑中泛紫的鬓发之中。

他神色一沉，动作越发粗暴起来，无节制地占有文卿的身体。

一连数日，墨宸白天如常上朝，回府后批阅奏章，夜里便与文卿无休止地欢爱。

文卿不再与他说话，面容越发削瘦，肌肤透出了不自然的象牙色，惨白如死。

而今，齐斌已推出了太子之位的挣脱，墨宸继位太子，似乎已是不争的事实。原先时常出没于文卿身边的两只鱼妖

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去找救兵了。不过，要想把文卿带走，可没有那么容易。那镇于卧房门上的符，可是价值

千金。

“为什么都不说话？”墨宸看着倚在软踏上的削瘦身影。

墨宸张开了疲惫的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又慢慢合上。

“几日滴水未进，该是你的极限了罢？”墨宸压住了他的身子，其实，现在的文卿根本没有挣扎的气力，墨宸这么

做，不过是想要羞辱他，“求我，我就让你摆脱现状。”

放弃了挣扎，文卿任由他扯去了自己的衣衫，熟悉的剧痛再度袭来。

无色的血液并不引人注意的自被撕裂出缓缓流出。文卿睁着眼，一声不吭。他，根本不会哭。

“求我……”墨宸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低喃到，温柔如情人的耳语。

他神色木然，仿佛灵魂已经从这具身体中抽离。

这夜，五皇子偷偷到来，支开了侍卫，亲手纵火烧了卧房所在的院落。他不能让又一个妖精夺走他的皇兄。他的皇

兄，从来不曾真正看着他，从前有那个花妖占据皇兄的全部视线，现在这个也是……若是皇兄死了，就不会再有人

可以从他这里夺走皇兄了罢？面对燃到自己衣摆的火焰，他含笑闭上了眼。

文卿蓦地睁开了眼，推开了墨宸，“快走！起火了！”他环顾四周，卧房有些地方已开始起火，外头的火焰更是烈

烈灼热。

门上贴的符着了火，很快就化作了灰烬。他恢复了一丝法力，为墨宸辟开了一条路，“快点！”他支撑不了太久，

面容带上了一丝焦急。

墨宸怔然，看着文卿于火光之中更显削瘦的容颜，“你这是——”

“我答应过霓虹……”卧房中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一些雕花的装饰全数焚烧掉落，房顶的结构也在慢慢地松动。

他按住了元珠所在之处，“他现在也一定希望我救你。”他扬手，带起了一道风，将墨宸送出了书房之外，下一刻

，他的身影被猛然砸落的横梁遮去了踪迹。

“文卿！”墨宸大喊了一声，赶来的师从拦住了欲冲入火中的他。

他只觉一阵脱力，跪倒在了地上。

文卿说过，他是不会流泪的。但那一夜，自他眼角滑落的晶莹液体，真的不是他的眼泪么？

“我们妖精即使哭，流出的，也是血泪。”霓虹曾在他的怀中如此说过，“只有痛极了才会流下。所以，你不可以

让我哭。”

“我为什么得为一个拖累我这么多次的人伤心？”文卿当时冷笑的模样依稀记得，但当时的他却忽略了其中所隐藏

的悲伤。那时因为受了伤而强自伪装出的坚强。

“文卿！！！”他嘶声呐喊，房屋轰然坍塌，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他的喊声。

蓬莱客栈。作为老板的季妍才打开客栈的门，就看见了站在外头的男子，她吓了一跳，“这位客人，来得好早呀。

”她轻轻笑了起来。

“文卿在哪儿？”墨宸的模样憔悴，风尘仆仆。

“……文卿？”季妍一脸困惑。

“那鳕你总该认识罢？”他不耐烦地又问。

“那是自然，鳕可是族里最年长的妖精呢。”季妍甩了甩帕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墨宸皱眉，“回答我。鳕在哪儿？”

霎时，季妍脸上的笑容全无，“王爷，你想再找文卿的麻烦不成？”她反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我只是想见见他。”他一定还活着，他不会死……

“见他？”季妍冷哼了一声，“可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素来随性惯了，行踪不定。”

“那有谁知道文卿的行踪？”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