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家伙就是经不起激,那副满怒不敢言的样子就跟闻跃冬一样有意思。
推开卧室的门,方璞先一步跨进去,卞毅殿后。
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男人睡得极不安稳,冷汗将鬓发打湿了一大片,弯弯曲曲的黏在颊侧,衬得脸色愈发难看憔悴
。
方璞叼着烟杵在床沿边上漫不经心的看,卞毅伴在他身边紧张的等。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卞毅爆发了。
“你看了半天到底是啥子问题?说啊!”
就算是‘望闻问切’,都站在这里木头桩子似地立了十来分钟了还没看出个门道也太对不起这家伙主任医师的职称
了吧?
方璞弯了下薄薄的唇,吐出一个烟圈,这才摆过头看向暴跳如雷的卞毅,无辜的眨了眨眼。
“我把药箱放在你家门口忘记拿进来了,没工具看不了病。”
所以他刚才只是看,都没动手不是,不能冤枉他的医术有问题。
什么叫做哭笑不得,卞毅是深刻体会到了。跟这种人身上就不能指望他不小心眼不折腾人。
就因为得不到他家的烟灰缸,至于这么整他不?
已经气到无言的卞毅自动自发的去门外将这位老先生的药箱提回来,总算是看到人动作了。
测脉搏、量血压、听心跳、掀被子、看红果果的白脸男……
“诶,你手往哪儿放呐?”
卞毅愤怒的拍开方璞搁在病患重点部位上的手,赶忙将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给白脸先生留了个脑袋,剩下的肌
肤半点不露。
当着他的面就对人实施性骚扰,胆子也忒大了,真是一刻都松懈不得。
方璞吹了个口哨,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尺寸不错啊,你还挺有福气的嘛。”
卞毅怒目而视。
“我不好这口!”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啊?
卞毅真是忍了许久才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方璞耸了耸肩,呲笑出声。
“人生总要有点不一样的刺激才能永葆年轻啊。”
你是天山童姥啊?还要采阴补阳!!!
卞毅实在是不想跟他多啰嗦,现在心里巨懊悔,早知道把人扛上医院也比招来这个瘟神上门轻松,病没看出个名堂
倒是把他累个够呛,精神上承受了难以估量的刺激。
“你再不好好给他看病我就把这个烟灰缸砸你脑门上你信不信?”
方璞看着卞毅狰狞的脸上挂满威胁的笑,很满意将人逼疯的成果,也就不闹腾了。从药箱里掏出针管灌上药水,拨
开被角拽出白脸先生的手膀子,跟给猪注射一样把针头一栽,推完了事,前后只用了三分钟不到,全部搞定。
卞毅目瞪口呆的看着方璞利落的收拾好药箱,留下一管药膏,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顺手牵走他的屁墩烟灰缸
,等他回过神时人都走到门口了。
“嘿,你就看完啦?什么毛病你还没跟我说啊。”
方璞偏头朝卞毅望过来,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急性荨麻疹而已,小毛病,你给他擦点止痒药膏,不要让他抓破皮就行了。”
卞毅一听大大的松了口气,不过还没等这口气下去,方璞又恶意一笑,接话说道:
“不过得了这个毛病的人会呕吐恶心还要腹泻,你自求多福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话音未落卧房里就传来了模糊的呕吐声。
卞毅狠狠的瞪了这个事后诸葛亮的混蛋一眼,气急败坏的奔进卧室抢救他的地板去了。方璞倒是不介意,很自在的
提起药箱徐步往楼下走。
并不是每个病人都有这些症状,刚才他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看来卞毅确实挺霉,这样的病号都被他遇上了。
方璞把玩着手上的战利品,很是恶劣的想着。
第五章
床上那人眼皮沉重的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似地半天睁不开,酥麻的四肢正在缓慢恢复中,但是身体最先感受到了
却是一阵接着一阵若有似无的抚摸。
略带薄茧的手从他的颈间一路往下而去,所到之处皆是他的敏感部位,留下挥之不去的微热触感后就转移阵地,如
果不是长年累月被人触摸身体已成习惯,恐怕他早就耐不住这般若有似无的挑逗了。
待他好不容易疲惫的掀起眼睑,昏沉许久的精神已然恢复。还有些茫然的双眼在瞅见身旁半趴在床头一只不规矩的
手正在他身上游移的男人时有些微的怔愣,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身躯。
看着频频点头如捣蒜快要睡过去的陌生男人,白脸先生张口欲言却觉得喉咙嘶哑难受,待缓和了一下之后发出的声
音还残留着病后的暗哑。
“请问,这是哪里?”
处理完白脸先生破坏出的烂摊子之后,卞毅就按照那个变态医生的指示给病人擦止痒药膏,不过病人显然很不配合
,睡梦中也不忘使劲挣扎,无奈之下他只好使用暴力镇压,强行扒了白脸先生的衣服,这才成功将人摆平在床上。
好不容易把能看到的红肿凸块都涂上了药,谁知过没多久白脸先生就一个劲的伸手去挠痒痒,药膏被他的手摸到也
就罢了,偏偏那双不老实的手还在床上到处乱摸,人手过处一片狼藉,手伸到哪里药膏就糊到哪里。
去吃了碗方便面回来的卞毅看到凌乱床单上红果果的美男和堪称新地图的床单被套,恨不得立马就将昏睡的病号杀
之而后快。、
想归想,热心肠的卞毅还是松开攥紧的拳头,咬牙忍了。
但是谁让他倒霉呢,不但他的帅哥二号被爆菊,连带着他这个二手主人也背到极点。
长叹口气,可怜巴巴的卞毅只好重新换了床单,重新再给病号上药,重新给人盖被子,重新开始监视白脸先生的一
举一动,誓要将他不规矩的手镇压在乱动之前。
不过擦着擦着药膏他就感受到了周公大人一阵接着一阵热情的召唤,手是还在机械式的动作着,但是神智已经走进
了梦乡,正在他半眯半睡间冷不丁听到陌生的询问,差点没吓得跳起来。
顺着发声处看过去,昏迷一下午的白脸先生正冲他淡淡微笑,卞毅残余着睡意的神经有点反应不过来。
“啊?你刚刚说嘛?”
白脸先生好脾气的又开口问了一遍。
“请问,这是哪儿?”
与破坏它的居住环境时那种恶劣举动完全不同,此时此刻总算苏醒过来的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温和儒雅的气
息,兼之是在病中,那份病弱的美感一下子就朝卞毅迎面袭来,击打的他头晕眼花。
看着白脸先生只是简单的询问而已脸上都挂满诚挚轻柔的微笑,卞毅顿时将对他的满腹抱怨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是病号啊,不能跟他计较。
“哦,这是我家,早上你在停车场昏倒了,我不晓得你住哪里,就把你扛回来了。”
卞毅大大咧咧的挠了挠满头乱发,爽朗的笑了下,一脸的憨厚老实。
半靠在床头的白脸先生闻言怔了一下,眉宇不着痕迹的微微蹙起,炯炯有神的黑眸盯着卞毅放松的姿态,笑意加深
。
“谢谢,真是麻烦你的照顾了。”
被人如此正式的道谢卞毅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事情,小事情,你没事就成。”
白脸先生斜倚着床头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地,被卞毅扒光的上身袒露在灯光下,雪白的刺眼。
卞毅明显愣住了,倒是白脸先生一派坦然,打量了下自己满身的狼狈,轻蹙起眉,随即礼貌浅笑。
“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吗?我想整理一下仪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失礼了,很抱歉。”
明明是他春光乍现,却来跟他道歉,这人也太礼貌过头了吧?
“你右手边左转就是浴室,有热水的,直接开阀就能用。”
“谢谢。”
翻出一条干净毛巾,卞毅忙不迭的给人指路,白脸先生感激一笑钻进浴室阖上玻璃门,卞毅这才如释重负。
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教养良好的人,光是一个眼神都让人如沐春风。
刚毕业那会,他拉保险没经验,总是拿热脸贴人冷屁股,也没有那个眼力劲能摸清客户到底是何种想法。直接导致
的结果,就是他自己成了旁人眼中一块揭不掉的狗皮膏药。只是看就觉得碍眼,别说是最起码的尊重了,光是堤防
被人从大门扔出去就让他苦不堪言几经波折。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觉得愤愤不平沮丧失落,可是时间长了,年岁涨了,接触的人和事跟着递增之后,与经验和脸皮
同时增加的还有一份社会人的冷漠和淡然,仿佛在不经意间他就从一个愣头青成了个圆滑世故的高级打工仔。
社会本来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傲骨不能当饭吃,想通了之后即使频繁遭遇冷眼暗枪他都能从容不迫的侃侃而谈
,这么些年下来得到的赞誉不少,却再也感受不到他人最基本的感谢之情了。
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种多年前的旧疮疤的,但是偏偏在今夜这么一个奇怪的场合下被个撞了他的人诚恳的道谢。
卞毅难以压抑胸口激荡起的感动,对白脸先生的好感顿时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喜滋滋的找出一套崭新的
休闲服和床头柜上的止痒药膏奔向浴室,他脑子也多想就无所顾忌的拉开了玻璃门,反正屋里就两个大老爷们儿,
他有的自己也有,怕什么。
站在莲蓬头下正在冲水的白脸先生闻声迅速的转过头来,狭长漂亮的双眼闪过一道防备的精光,看到被雾气堵在门
口的卞毅时才松懈下来。
一室的水汽氤氲,卞毅微眯着眼,举起手中的衣物大声说道:
“衣服我给你放门背后了,还有你身上的疹子记得擦药,东西我都给你摆在这了啊。”说罢赶紧阖上门免得冷空气
灌进去。
已经关上水龙头的白脸先生擦干身体,拿起门背后收纳袋里的衣服时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轻轻将浴室敞开了一道
门缝,窥向那道正背对他在忙碌的收拾床铺的身影,眼沉如水,面无表情。
换好衣服出来,白脸先生在卧室没有看到卞毅的身影,就朝外走,在阳台看到了正倚靠在栏杆上抽烟的人,微微含
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打扰了。”
嘴上叼着烟正在回忆往事的卞毅听到动静扭过头来,也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大笑着
拍了拍来人的肩膀。
“我就猜到这件衣服你穿正合适。”
这套白色休闲服是他上次十一放假无事可做心血来潮跑去逛商场时买的。款式新颖,样式修身,穿在那个模特身上
看起来非常有档次。他脑门一热连试都没试就毫不犹豫直接买了,谁知回家一穿,肩窄了,袖子长了,腰还紧了一
圈,好端端的一件衣服被他穿的像个病号服一样,从那之后这套衣服就被他压了箱底。
要不是家里多了个病号他也想不起这套被他打入冷宫的衣服,只是灵机一动想着给白脸先生换上而已,没想到这人
穿白色衣服还真挺好看的。
卞毅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人防不胜防,白脸先生侧了侧身,稍稍躲开了卞毅热情的巴掌。
冷不防一巴掌挥空,卞毅猛然想起眼前这人今早上才昏倒过,他就这么不分轻重的拍人肩膀,实在是……
“呃……”
卞毅刚想开口说话,倒被白脸先生抢了个头。
“叨扰你一整天实在不好意思。”
“哎呀,没事,别放在心上。”
对于一个太过客气的人卞毅还真有点不会应付,夹着烟的手习惯性的去挠脸颊,不料鬓发被烟头点了个正着,闻到
烧焦味时已经晚了。
白脸先生眼疾手快的拍开他的手,冲进浴室拿了块湿毛巾出来递给手忙脚乱的卞毅。
“好好擦擦,没烫伤吧?”
摸着秃了一块的鬓角,卞毅哭笑不得的愁着一张脸。
“……太伤了。”
“恩?”
听到卞毅嘟嘟囔囔的抱怨,白脸先生不明所以。
只是被烟头烧掉了几根头发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
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还是很关切的问了句:
“哪儿伤了?要不要擦点烫伤药?”
面对白脸先生一脸的担忧,卞毅的脸色更苦了。
“我心伤了。”
“……”
白脸先生被噎住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卞毅拿着毛巾钻进浴室,不一会儿哀号响起:
“我花了八十块钱剪的鬓角啊,就这么毁啦!!!”
站在阳台迎着夜风呼啦啦吹着的白脸先生一脑门的黑线,深刻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寒凉的一个夜晚。
卞毅一觉醒来就没见着白脸先生的面了,挂在晾台上的衣服也消失无踪影,只在茶几上看到了一张留言条和一叠粉
红色毛主席微笑,人去楼空的就像昨天经历的事情是镜花水月一般了无痕迹。
卞毅拧着眉拿起纸条,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潇洒漂亮,只有短短两行字。
‘感谢您昨日的照顾,略备薄礼敬请笑纳。’
这是什么意思?
道谢?还是侮辱?
看着那一叠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钞票和一张没有署名的留言条,就如当头一盆凉水泼的卞毅灰头土脸。
卞毅不由得怒从心起。
难道说他的一时好心当雷锋却被人误以为目标是讹诈钱财了?他卞毅就那么像个贪图这点蝇头小利的混球?
卞毅那个呕啊,想当年即使上大学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从不吝啬计较付出与回报的多寡,吃大锅饭的伙食费从来不会
无故少给或者赖账,这个好习惯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所以虽然他总是被女人甩却也从没得到过任何一个与‘小气’
搭的上边的评语。这下可好,头一回搭救了个肇事者,海量的君子没做成反倒被人家拿钞票砸的他满脑门愤怒的星
星儿。
你就祈祷别被我再看到你,白脸兄!!!
卞毅缺了半边鬓角的脸色阴沉的与窗外灿烂艳阳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然印证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的俗话了。
第六章
卞毅带着沉郁的心情度过了双休日,想到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就为了个没名没姓的白眼狼丢了个精光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般说来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种选择:化悲愤为食量。
借着鬓角不幸阵亡这个理由,卞毅毫不愧疚的顶着他新剪的小毛栗头上萧硕家狠狠的吃了两天的大户,在餐桌上同
闻跃冬抢食弄的饭厅一时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奋战期间遭受了闻跃冬白眼无数,但卞某人岿然不动,依旧厚着脸
皮淡定自若的咽下最后一块牛腩。
对此恶行闻跃冬的感叹就是:哀兵必胜果然是真理,看卞帅吃饭的架势分明就是没尝到肉包子滋味已经饿出毛病来
的恶狗,恩,不予计较,不予计较。
对此壮举卞毅的感叹却是:一筷在手走遍九州,筷子使得不好就只能瞪眼看着美食飞走,看冬子那副养尊处优的老
爷样,八成人未中年就四肢退化,恩,下次继续,下次继续。
在经历了两天豪华家常菜的洗礼后,卞毅不爽的心情也淡定了。他本就不是个小性子的人,大大咧咧惯了,事情过
了夜也就揭过去了,只是难免有些失望而已。
幻想太过理想美好,现实就会冷不丁给个暗锤将人敲醒,这是不变的定律。
永远疲惫的星期一,卞毅刚踏进公司大门就被前台的接待小姐惊讶的嗓门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