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就请多多指教了。”

“我……我才是。”

不过是最普通地打个招呼，白芮熙却险些脸都贴到地板上去了，直到路易从她身边走过，才恢复呼吸，刚才整张脸憋得通红，连吸气都忘了。

“大小姐啊，你丢死个人咯。”荆陌摇头，不忘调侃她。

“可是真的很帅啊！而且和屏幕上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很温柔的嘛。”

“花痴还真没药救。”没等白芮熙发飙，荆陌先一步逃进了化妆室，前者当然是追了进去，看白芮熙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在他们后面的冥宇将视线从路易身上移开，看了过去，露出淡淡的笑容，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路易突然回头，看着冥宇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下下巴。

“怎么？你认识他吗？”身边的助理好奇地问。

“不，应该是看错了。”路易转身继续往前走，脸上之前的温柔荡然无存，“这小女生，到底给了米勒什么好处，怎么可能让她捞到女主角的位子。这是开玩笑！”

135.

虽然米勒说了不要担心，然而事实却何止让人担心，简直是让人受惊。

片场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在被吓到之后，还没来得及回神，就直接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倒去，中间连个缓冲都没有。

“你这个样子，我会毫不犹豫吞了你。”路易抓着白芮熙的头发，凑过去，张嘴露出尖锐的牙齿，眯着眼睛看那裸露着的脖子上流动的血管。

眼神极冷，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浑身散发着比墨还要黑的污浊瘴气，有种要玷污一切的侵略性。

白芮熙瞪大眼睛，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更不要说台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眼前的主宰者为所欲为。

打扮成恶魔的路易在戴上黑色翅膀，喷成黑色头发以及紫色的隐形眼镜之后，整个人单从视觉效果上就给人一种充满邪气的感觉。正式试镜开始后，恶魔从天空跃下，突然出现在女主角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抓着她的头发，轻吻她的发丝，说了一句，我抓到你了。

由于两人贴得极近，白芮熙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那种降到冰点，不像人的温度，明明化妆再神化，也不可能把人的体温降低，他怎么可以演出这么冷血的一面。

放开白芮熙，不顾后者一屁股坐在地上，路易摇了摇头，转向米勒的方向，“这个样子，完全不会让我感到特别。”

这场对手戏的结局，路易完胜，白芮熙甚至做不出半点反应，别说她的下一句台词是对路易所饰演的恶魔的嗤之以鼻。

路易的表态很明显了，这样的女主角，根本不配和我搭戏，敢情米勒你千方百计要我来出演这部戏，就准备让我摆摆样子，不让我施展演技？

气魄上就差了太多，被路易盯着，白芮熙连路都不会走了，那还怎么演下去？

没有人说话，就连DQ也摸着下巴看着米勒，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谁都知道，白芮熙是米勒力挺的女主角，而显然，她并不让男主角以及编剧满意。

米勒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路易的眼睛，没有闪避，更没有丝毫退让。

“或者，”见米勒一直不表态，路易弯起唇角，移开视线，直接扫向了人群最后面的冥宇，“换人试试？我倒是一直很期待有机会可以和BOX来演一场对手戏。”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了那个黑暗角落中，并不起眼的男人。

虽然远比不上路易的名气，但BOX在好莱坞也同样能激起浪潮，更不用说圈内人中间了，他可是曾经一时的话题人物。

在查理导演的好莱坞典型砸钱大作《欲盖弥彰》中扮演男主角BOX，并将此人物演绎到完美的极致，特别是最后那个永远定格在影迷心中的微笑，使好莱坞瞬间刮起一阵BOX风，多少女人为这个人物折服，就连路易都将这部戏看了三遍以上，只为了欣赏他在戏中的每一个细节处理，说灵魂附体也没什么区别，他是真的把文字里的这个人物演活了，如此传奇的人物。

就当所有人都期待这位东方人会在好莱坞大放光彩时，却突然爆出他有精神病史的丑闻，演戏时走火入魔，伴有分裂症状，没有导演敢再用他，没有演员愿意和他搭戏，他被残忍而又彻底地逐出了好莱坞。

这个消息炸出后，又是一片哗然，这种事情在好莱坞虽然罕见却不是没有过，毕竟入戏太深导致精神分裂的演员多半都是认真的好演员。对此，路易的反应只有可惜，倒也没太放在心上，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路易的助理更是拿出手机，迅速查了冥宇的情况，发现他与白芮熙属于一个公司后，才恍悟，并感叹路易的眼尖，这都能让他发现了，亏对方还特意弄了一身片场小弟装。

一时间，原本被顶上杠头的米勒，变成了冥宇，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冥宇没动，保持着一派轻松的样子，靠在墙上，似乎刚才路易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旁边的荆陌则是完全傻了，先是白芮熙被路易演技震到，就慌了神，谁知，这个气焰强大的恶魔突然朝冥宇发难，那气魄还保持着戏中恶魔的气质，大有冥宇不陪他玩就吞了他的意思。

不，现在不是想像路易啃冥宇脖子的画面吧，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路易啊，他可是路易啊！好莱坞第一男主角啊，到底是怎么发现冥宇的？！以荆陌对冥宇的了解，这种挑衅，他根本不会上，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吧。

和荆陌相比，吴斯是好了一些，但并不说明他没有被吓到，只是程度略轻，且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刚准备出声解释冥宇只是旁观，请不要为难他，但话还没说出口，身边的米勒却先一步替他解了围。

“不用了，”米勒是对着路易说的，“不用这么麻烦。”

“哦？”路易也没继续为难冥宇，他既然不想说些什么，也没有必要逼他不是么，“那米勒导演的意思是，直接换女主角？”

这本来就是路易的意思，他可不认为一个东方花瓶女演员能够饰演这个角色，既然他参演了，就绝对不允许这种影响质量的裙带关系发生。

“十分钟后再来一次。”米勒并没有被路易的气势压倒，反而拿出了导演的架子，下达命令。

“再一次？和她？”不怪路易傲慢，他还真有这个资本。

被指着的白芮熙已经缓了过来，咬着下唇，努力压抑要破口而出的脏话，靠死你个皮囊长得比别人漂亮点的人渣孔雀。

“是的，和白芮熙再对一次戏。”

“有必要吗？”

“你真的认为她是被你吓到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了吗？”

这句话很好得引起了路易的兴趣，他挑眉，带着挑衅地看着米勒，没说话，但却比说话更有压迫感。这话是你说的，请你解释清楚何以见得。

“只是惊讶。”米勒对摄像师打了个手势，摄像师主动将刚才拍摄下来的画面送到路易面前，按了重放，这段拍摄下来的画面，米勒并没有看过，但他却十分肯定，画面和他说的一样，“因为和她想像中的恶魔不一样，所以才会一瞬间愣住不知所措，并没有被你吓到。”

简而言之，她的目光和看外星人是一样的。

路易很认真地看着镜头，眯起眼睛，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他并没有从画面中看到他期待的东西。确实，白芮熙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路易，但这表情这视线中并没有惧怕，她只是呆了而已。

“你一直在和BOX对戏？”路易问身边的白芮熙。

“是。”迎上那双紫色的眸子，白芮熙不甘示弱地回答。

“现在还觉得我像穿着翅膀的墨鱼吗？”路易用一脸认真的表情开了个有些冷的玩笑，意思是白芮熙刚才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怪胎。

“我想我已经习惯你的扮相了。”

“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因为被我震到，无法继续演下去的话，那米勒就只有两个选择了，要么留他，要么留她。

“这样的话，真是太感谢你了。”嘴上说着客气的话，但白芮熙的眼神却充满了斗志。

路易勾起唇角，露出个略带邪气的微笑，终于对再次的试演有了些许兴趣。

那边演员在准备，这边吴斯忍不住对身边的米勒开了口，“真的没关系吗？”

刚才那一幕戏，白芮熙完全被路易的演技震住了，这是事实，而米勒的说法，只能算是缓兵之计，如果再来一遍，吴斯可不认为会有什么改变。

“当然没关系。”米勒抬头，看着吴斯，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很担心吗？”

“……”这不是肯定的么。

“我一点都不担心，”收回视线，米勒双手交叉手肘撑在腿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和冥宇对演了一个月，你认为她还有可能会怕其他演员吗？也许她演技上还有些粗糙，但精神上必然是坚韧的，否则早就疯了。”

米勒说完还心情不错地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在脑部白芮熙被冥宇吓到汗毛都竖起来，却不得不继续呆在一个空间里的样子。

愣了一下，吴斯想到了那个在试镜中突然狂笑的冥宇，那个能把角色最阴暗的一面极致演出来的可怕的演员，他让在场的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吓到了，并留下了终身的阴影。

看着露出期待表情的米勒，吴斯的心悸动了一下，怎么就忘了呢，他是一个导演，他一直都用导演的目光看着演员，即便他不认为冥宇适合继续演电影，但并没有否认他的演技，他比起自己这个经纪人来，要更了解冥宇的戏。

所以，从一开始就坚信着，白芮熙不会被路易吓倒。那句放心吧，不是随口说说的安慰，而是真的有信心。

不知为何，原本冰冷的手，慢慢热了起来，从心脏这里散发出的热量，传递到了身体的每一部分。

136.

重新开始的试镜，果然和米勒预料的一样。

白芮熙没有再被路易震撼到，很好地和路易演了一场对手戏，也许是前一次被激得太过，她反而放得更开了，当路易饰演的恶魔对她说，我抓住你了时，她竟然不顾及对方大明星的背景，直接一掌就拍他脑门上了。

这清脆的一声，让荆陌一口茶水直接喷在冥宇脸上，当时他正喝完一口茶扭头想和冥宇说些什么，谁知，就看到白芮熙一巴掌打路易脑袋上，这茶水硬是没能吞下去。

当然，除了荆陌之外，现场其他人也吓得不轻，连米勒都挑了下眉，为这女孩大胆不要命的举动感到猎奇。至于路易自己，显然也没想到白芮熙会来这么一手，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对方在拍完自己脑袋后又开始拍自己的胸，还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她一边手上吃着自己的豆腐，一边嘴里也不放过机会，对恶魔说，天呐，笑死我了，你真是演得太认真了，太逼真了，我一定要把你挖到我们台里来，准能吓到一票人，哈哈，那眼神，笑死老娘了。

熟识白芮熙的人知道，那几乎是她的本色演出了，而没那么熟悉她的人则被吓到了，居然可以演出完全不同于自己的角色！好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乖乖女的形象，才是她最厉害的演技吧。

这句台词原本并不是这么激烈，只是很正常地一句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虽然意思是一样，但显然白芮熙这么一来，更能将女主角的性格体现出来，也很好地让恶魔再次吃瘪。

来了兴致，路易哪里可能让你白吃豆腐，接下来的十分钟，两人争锋相对，又将两个角色演得惟妙惟肖，仔细看的话，自然是路易的演技要高出一大截，但白芮熙却将她的不按理出牌进行到底，反而像是在考验路易的应变能力。

“路易估计很久没碰到过敢正面和他较量的女演员了。”一般都会怕他的霸气演技，而选择更柔和的方法来处理对手戏，虽然白芮熙想要赢得了他是不可能的，但她有这个胆识就很值得鼓励了。

“路易的戏路变了。”吴斯也从之前的惶惶不安变得镇定下来，仔细看着他们两人的对决，不难看出一些端倪，这是只有旁观者才能看清的事情。

“他开始带她了。”是的，和最初只想让她知难而退的尖锐演技逐渐变成了带领型，他会给出好的机会让白芮熙演出更出色的戏，他在期待她的表现，也许他自己本人还没发现，他已经承认了对方饰演的这个角色。

演技考核自然是通过了，虽然路易还有不小的微词，比如她很多地方处理得粗制滥造啊，念台词英语不标准啊，最后甚至还抱怨她的腰弯得不够软，胸型不好等等，一听就是吹毛求疵的耍性子要求，米勒选择自动屏蔽，而DQ则是相当满意白芮熙在一些细小地方的改编处理，硬是抓着她讨论起剧本来了。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总算是圆满落幕。

最大的功臣，当事人除了DQ之外，都知道，就是那个一言不发，淡然看完全场试镜的冥宇。在片场洗手间，米勒偶遇到冥宇，后者并没有像对路易一样选择忽略不见，而是很客气地先打了招呼。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话题扯到了这部电影上。米勒感谢冥宇为他的女主角做了培训，冥宇没有过分谦虚，而是接受了他的感谢，并真心地表示这部戏很真的很棒。

在分开的时候，米勒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路易的演技怎么样？”

“很华丽，很好。”没有吹嘘，这是冥宇真实的评价。

米勒不知道冥宇饰演的恶魔是什么样子的，但从白芮熙第一次惊讶到的程度上来看，应该和路易是完全不同的，而从她第二次试镜完全不害怕地还击又能看出，她根本不害怕路易的恶魔，只因为她已经见识过更可怕的恶魔了。

“这样的演技，会更适合屏幕。”演员演员，首先是服务影视作品的，他是艺术品的一部分，而艺术比起残酷的真实性外，赏心悦目更为重要，并不是谁把谁演得最真实最像，他就是最适合这个角色的。

细细琢磨了一下米勒的意思，冥宇露出了一个带有些释怀的笑容。这是米勒不熟悉的笑容，一个不应该在这个天才脸上出现的表情，他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但这个笑容却是落俗的，平常人才有的，无奈又理解的笑容。

这段时间，冥宇经历了太多，他已经渐渐变成了凡人。

将车子交给荆陌，吴斯并没有送白芮熙和冥宇回酒店，而是在片场等着米勒。无论如何，他需要单独对他说声谢谢，很多原因。

将DQ送上轿车，米勒知道吴斯在等自己，便没有一同上车。

“找我？”当处理完所以事宜后，片场只剩下他们两人，米勒拿起外套，对等了自己一个多小时的吴斯说。

点了点头，吴斯看着米勒的眼睛，明明最赤裸地对视了，却仍然感觉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谁都看不出对方眼底的真实。

“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吴斯很真诚地道了谢。

轻笑了一声，米勒想要把凝重的气氛变得轻松，便开了个小玩笑，“就只是谢谢吗？我还以为起码会有一个拥抱，或者一个亲吻来表示感激呢。”

纯粹的玩笑话，米勒根本没真这么想。然而吴斯却愣在了当场，硬是不知所措地慌了神，看着这样的吴斯，本来笑着的米勒也笑不出来了。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绝对不会碰你。”米勒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苦笑着，“所以，请不要再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了。”

语毕，低头，擦身而过。

在米勒从眼前离开的刹那，吴斯感到自己的泪腺突然膨胀了，仿佛有液体忍不住要涌出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