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下——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2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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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忠猜测,估计是这商贾听到了风声,有人要来行刺,所以才布置这些。但他没想到瑶山派弟子竟然也跑来帮人家当保镖,有点好笑的同时,也不愿再恋战,在那弟子又一剑袭来时,足尖点上剑尖,顺势冲出窗外。此时外面已经有众多侍卫被打斗声引了来,想要捉住闵忠,可谁知黑影只在他们眼前一闪,便如幽灵一般不见了踪影。

而闵忠并未离开,而是藏入附近一株枝叶浓密的槐树冠里,收敛全身气息,静候变化。

侍卫们四处寻找,都找不到闵忠。此时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那个瑶山弟子向他说着什么,中年人连连作揖,大概是在道谢,随后便让管家打扮的人把那弟子带走,似乎是去领赏钱了。

闵忠确定那中年人便是曹嘉,他看着他走进屋里,有侍者进进出出似乎是在帮他沐浴更衣,过了一刻,屋里的灯便熄了。

闵忠又等了一会儿,等到院中完全安静下来,便又一次潜入室内,欺近床边。抽剑,落剑,手法迅疾利落。那人连醒都没醒,在梦乡中便人头落地。闵忠把人头包好,然后便抽身离去。

那瑶山弟子的小小插曲,闵忠并未放在心上。

但他却不知道,那名弟子在离开曹府后,便把缥缈宫刺客在纪城出现的事,甚至于闵忠的大致样貌,都原原本本报告给了凤歌。凤歌听后,墨玉般温润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小二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有几次还送错了菜,被掌柜拧着耳朵臭骂一顿。小二寻思着以后再也不能喝这么多酒了,宿醉醒来,头疼欲裂的感觉实在不是那么好受的。

打着哈欠收拾盘子筷子,听见小豆子在门口吆喝了一声,“客官您好~打尖还是住店?”

然后听见一道熟悉的醇厚声线,“请问小二在么?”

小豆子答,“我就是小二啊。”

“不是。”那声音认真地回答,“我是说另一个小二,他名叫安常。”

小二抬头,就看见一身灰色便装打扮的闵忠站在门口,刚好张望过来。

“闵忠!”小二叫了一声,蹬蹬蹬地小跑过去,瞪大眼睛看着刺客,“你咋在这儿啊?”

小豆子一看是小二的熟人,就不再多言,接着干活儿去了。

闵忠微微低头看着小二,不知道为何,面上有几分局促的样子,“我……”

小二也不等他说完,就拽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来来来,好久没见你了。你来吃饭的?今儿我请客……”

刚把闵忠按到座位上,忽听掌柜的又在不远处叫唤上了,“小二!你干什么呢!这么多客人等着呢!!”

小二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句,然后跟闵忠说,“你先坐着,我呆会儿得着空再来。”

话毕也不等闵忠回话,一溜烟儿地跑远。

闵忠想说的话被卡在半截儿,只好先自个儿咽回去,看着小二在桌椅人影间穿梭来去,高亢地吆喝着菜名,跟以前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似的。

但闵忠却记得昨天晚上,小二在睡梦中抽噎的样子。

一直忙到过了饭点,大堂里的人渐渐少了,小二终于清闲下来,把剩下的全都丢给小豆子,笑呵呵地跑到闵忠对面一屁股坐下。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小二问。

闵忠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掌柜在柜台后算账,小豆子在远处的桌子边收盘子,还有零星几桌客人,但都离得不近。

小二不耐烦了,伸出手在闵忠眼前晃了晃,“嘿!看什么呢!”

闵忠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伸进怀里,掏出来一个灰色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顶崭新的靛蓝色小帽。

闵忠有点不好意思似地把小帽递出,“……昨天是你生辰吧?”

小二愣了,看了看小帽,又看了看闵忠。

“送我的?”

刺客点头。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小二说话。闵忠抬起头来,却见小二正看着那顶帽子发呆。

“不喜欢?”闵忠有点不安。

小二一把抓过帽子,打开抖了抖,另一只手摘掉头上那顶已经有些破旧的,带上新的,然后冲闵忠咧开嘴笑,“帅不?”

闵忠见状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嘴边微微拉开一个有点呆的微笑。

小二看着这个微笑,觉得心里被一团暖融融的光线包裹着。

很久没有人送生日礼物给他了。好像之前,只有安然会一直记着他的生辰。

想到安然这个名字,他浑身僵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连闵忠都没有察觉到。

闵忠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小二赶紧拦住他,“别呀,刚来就走,连杯水都没喝呐~”

“不了,我还有事……”闵忠低头对上小二双眼,又赶紧移开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小二猜想闵忠说不定还有任务,也就没有再留人,只是拍拍对方肩膀,“好吧,那就回见~”

闵忠点点头,便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小二看着那道消瘦却挺拔的身影,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如墨一般垂下来。

这个人,总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慰。

【谢谢……】小二在心里对着正离开的刺客说。

那之后,闵忠确实会隔三差五地出现,常常是在快要打烊的时候。有时候他会在掌柜和小豆子不在时,帮小二翻翻凳子干干活。有时候只是坐在那里等小二忙完,然后俩人喝点酒说点话,当然酒是闵忠带来的,他可不希望小二成天偷掌柜的酒喝。

其实多数时间,是小二抱怨闵忠听着。常见的景象是,小二在那里说得手舞足蹈口沫飞溅,闵忠则像个雕像似的沉默地坐在那里,但听得很认真,另得小二说起来也比较有成就感。有点昏暗的灯光撒上客栈一楼的窗格,映出里面两个相对而坐的人影,一动一静,听不到声音,像是一场沉默的皮影戏。

渐渐小二习惯了生活中多出这么一个名叫闵忠的刺客,好像自从这个人出现了,他便不再像以前那么孤独。静的时间少了,也就不会有时间去想起那个总是一身紫衣,弹奏着一曲水仙操的人来。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慢慢的,一点点的,好像就会持续到永远似的。

然后有一晚上,小二收了工回到屋里,却在门口看见一个人。一袭白衣胜雪,朦朦的月色漂浮在四周,连皮肤也好像是透明的一般。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小二那一瞬的样子,“石化”大概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甚至,他连这些问题都来不及提出,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析出星星点点的恐惧。

“哥……”白衣人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仿佛是被这一声惊醒了,小二开始往后退,然后转身就跑了。

可惜还没跑两步,便被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两个穿着怪异,招数诡秘的人抓住,他嗷嗷地叫唤,却没有人回应他。

那两人把他带回白衣人面前,神色间恭敬非常。

小二瞪着安然,一句话都不说。

安然走进了一些,认真看着小二,眉间皱了皱,“你瘦了一些。这些日子,过的不好么?”

小二双手被制,脚都差点要离地了,却不知道从哪里又来了一股子勇气,冲着安然骂道,“不好!你活着一天,爷爷就没法过好!!”

眼眸中闪过一缕疼色,但很快消隐了。安然挥挥手,那两个人便放开了小二。

小二看看左右,估摸着如果这时候开跑,能跑多远。

安然没有再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放柔声音说,“你不要跑,我不会伤害你的。”

听了这句话,小二有股想要大笑的冲动。【不会伤害我?你害我还不够多么?!!】

但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他不想看到这个人。

好不容易才把之前那么多的事放到心底,为什么这个人又要出现,提醒他过往的一切,提醒他所有不堪,提醒他自己有多么失败。

“你想干嘛!”小二厉声问着,挺起胸膛,只是大大的嗓门后是深深的不安,就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张牙舞爪地想要假装强大。

安然说,“我来接你走。”

“接我?谁说我要跟你走了!!”

“哥,你在这里太辛苦,也不安全,不如跟我回烛龙教。”

“你他爹的有病吧!”

“呵……可能吧……”安然苦笑一声,然后抬起头来,渐渐走近小二,“现在我已经是烛龙教圣子,我可以保护你了,没有人能再分开我们。以后,你还是我哥哥,我还是你的小然,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吗?”

小二往后退,却撞上身后两人,没有退路。

“你不是我弟弟!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安家的人!!你就是个魔教妖孽!!你别过来,小心我揍你啊!”小二扯着脖子大声叫着,口不择言。

安然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尖锐的话,没有停下脚步,面上甚至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轻声说着,“是啊,我是魔教妖孽,我不是好人……”此时他已经到了小二面前,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托起小二面颊,“所以,我想要的,都可以不择手段的得到,对吧?”

小二挣开安然的手,却发现自己被安然和另外两名烛龙教徒围在中间,无路可逃。他又急又怕,只得对着安然说,“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您就当行行好,让我一个人呆着成么?以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碍您和韩之相还有闵然的事儿,更不该害您,我卑鄙无耻,我不是东西……您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别再让我碍着您眼了行不行?”

安然听着小二接近于哀求的语调,心中针刺一样的疼。

但他不想再犹豫。与其遗憾一生,不如把他关在身边,就算他恨自己,以后,也只能恨自己一人。

当他伸出手来,抓住小二手腕的时候,却猛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寒鸣,是气流与锐器擦过时发出的声响。

他立时向旁边一避,便见一道黑影滑过夜空,鬼魅般悄无声息。只听定当两声,兵器相接,火花四溅间,小二身后的两名烛龙教徒被什么力量逼得后退两步,其中一名右臂上还淌出血来。

一瞬间,黑衣人落在小二身前,消瘦的身形,醇厚的面容,手持一柄无华的长剑,高高束起的黑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闵忠护住身后的小二,静静看向眼前三人,长剑横在胸前。

第 30 章

安然漠然望向护着小二的黑衣刺客,问道,“你是谁。”

闵忠此时心里是很紧张的。面前的三个人,都不是弱者,刚才靠着奇兵突袭,逼开小二身后的两人,但兵器相接的瞬间,他已经感觉到那二人内力雄浑,绝非易与之辈。

但他沉稳心神,从外表看不出分毫慌色,没有语气地说,“保护他的人。”

小二有点愣愣地看着站在前面那个并不强壮却分外可靠的黑色背影。闵忠出现的一瞬间,他便觉得轻松不少,好像只要这个刺客在身边,他就有了主心骨似的。

【还好……还好他来了……】

他反射性躲到闵忠身后,再也不想出来了似的。

安然看看他身后的小二,又看看闵忠,眼睛深处闪过一丝怒气。

“你是他什么人?”安然问。

闵忠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朋友。”

“他是我的哥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不要插手。”

“我不是他哥哥!”小二大喊道。

闵忠回头,看了小二一眼。这一眼似乎只是平常的一瞥,却又重若千斤,深沉的瞳仁里,是浓重的坚毅。

好像在说,不要担心。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安然说,“如果他不想和你走,我便不能让你带他走。”

安然的双手缓缓握起。总是这样,每当他想要和他哥哥在一起,总会有人出来搅局。

“你若再不让开,我不会再留情。”

闵忠没回答,仍然横执长剑,不动如山。夜色在他身上逐渐凝聚,一切都沉静下来。

安然皱了下眉,然后微微扬了一下手。

身边一高一矮两个教徒立时杀机毕现。身形高大的那个教徒亮出铁戟,率先向着闵忠杀过来,一道暗沉的戟影撕开空间,向着闵忠当头劈下。闵忠向后微微折腰,剑锋挡住长戟去势。兵器相撞的瞬间他便明白此人力大无比,硬拼是得不到好处的,便接着巧劲将剑身倾斜,带着铁戟滑向一边,也避免误伤小二。

一击不中,教徒大喝一声,铁戟再次兜起漫天风声,飒飒然自下向上勾起。闵忠却借着敏捷的身形,一个飞身,用脚踏上戟身,借力翻到那人身后,同时旋身刺出一剑,出手间黑衣飞旋,龙吟阵阵。就在此时,忽听耳后风声,他连忙收住剑势,化攻为首,挽出几朵耀眼的剑花。火花迸溅,几枚闪烁着妖异青光的细针落在地上。

抬眼,便见那个小个子的教徒,少年般的面上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同时手中再次现出三寸银芒。

闵忠此时既要对付高个教徒的铁戟,又要小心小个教徒的银针,同时还要留心安然有没有借机对小二出手,立时便感觉有些吃力。心知情况不妙,抽身离开才是上策。可他却仍旧挥扬着长剑,向着高个的教徒拼杀过去。

小二在一旁看得焦急,却也帮不上忙。若是以前,这会儿他肯定已经趁乱溜走,但这次看着闵忠在那里拼命,步步皆是险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迈不动腿了。

闵忠与那高个教徒对阵,几次占到上风,眼看便能伤到对方时,却总是被那小个放出的银针阻断攻势。那高个子力气太大,几番下来,他已经气喘连连,再这样下去,只有被耗死的分。

就在此时,他看到白衣人冲着小二走了过去。

小二眼见着安然冲自己走来,而闵忠在一旁无法脱身,顿时手脚冰凉,没了主意。

该跑么?可是闵忠怎么办?

就在此时,闵忠孤注一掷,也不管正逼近的长戟,向着安然飞扑过去。安然只觉眼前剑光一闪,被逼退两步,薄怒袭上面颊,便从腰间抽出长剑,气贯长虹的一招出手,双剑交迸。闵忠顿觉虎口发麻,一股劲气顺着剑身冲入手腕,沿着经络涌入心口。与此同时身后长戟已到,他只觉左肩剧痛,竟是被长戟戳穿了,铁器上附着的内力汹涌灌入他体内。两股内息相撞,好像被放进了一颗炸弹一样,轰然炸开,五脏六腑都被冲撞着。

闵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剑尖杵地,身体晃了晃,便半跪在地上。但他仍然挡在小二身前,阻止安然接近。

小二一下就慌了,叫唤的声音都破了,“阿忠!!!”

安然见状,也愣了愣。

小二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闵忠,抬眼看到他嘴边不停漫溢而出的殷红,赶紧伸手去擦,好像只要擦没了闵忠就会没事了似的,可是他越擦,红色却依旧不受控制似的漫溢出来。

闵忠尽力吞下依旧在不断涌出喉咙的血,低声对小二说,“我没事。”

安然看着眼前的景象,恍惚觉得自己成了大恶人一般。

不过,他本来就已经决定,不要当好人了,不是么?

“哥,跟我走吧,他太弱了,保护不了你。”

小二抬起头,愤恨地瞪着他,想骂,却找不到语言。

此时闵忠忽然用力撑住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仍然是最初时严谨沉默的眼神,提起长剑,毫无惧色对上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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