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下——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2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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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我为你爹报仇么?”长乐嗤笑一声,“你爹都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还活在他的阴影里,有什么意思?”

凤歌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长乐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青年可以为了给爹报仇如此不择手段,原本是那么光明磊落的一个人,现在连绑架威胁暗杀都学会了。

爹,不就是一个把他生出来的人么?

突然觉得这个凤歌很碍眼,连长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在温暖完满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好像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阴暗,什么是绝望。

于是他伸指点了凤歌的穴位,伸出一指轻轻把人推到在地,然后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朱鸾剑,对着凤歌邪邪一笑。

凤歌只听撕拉一声,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划破,冷空气接触到皮肤,汗毛一根根立起。

凤歌慌了,“你干什么!”

长乐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成天追着我,为了我又是绑人又是刺杀的,我当然要送你份礼物。”

“你……你要做什么!你敢!!”凤歌大叫着,无奈穴道被制,全身酸麻,动弹不得。

“哼……”长乐哼笑,“你那么喜欢找我,我就在你背上提个字好了。”

语毕,剑光闪过,火辣辣的疼痛在背上蔓延开来。凤歌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

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刻着一个血红的“乐”字,大大地占据了几乎整片背脊。

看着自己的作品,长乐满意地一笑。心里的郁结之气也似乎散去不少。随手把剑丢到凤歌旁边,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徒留凤歌一人,羞愤欲绝地趴在原地。

又一次失败了。

差太远了,好像长乐动动手指,就可以取他性命。

而他却活着……

只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杀了他恐怕还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三个时辰后,穴道解开,他整了整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拾起朱鸾剑,有些蹒跚地往瑶山上走。

特意选了最偏僻的一条路,这样便没有什么弟子会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可回到自己的屋宇中,随侍他的弟子看到他的背伤,神色一下子变了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凤歌心中一紧,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命人烧一桶水来沐浴。

当他在水的倒影中看到那个大大的“乐”字时,终于难以自持地低吼一声,暴涨的真气震裂了浴桶,热水漫天飞溅。

耻辱……这是莫大的耻辱……

报仇不成,反而被仇人在身上刻下永远的印记。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无用?为什么连个仇都报不了?

紧紧攥起拳头,指甲深深割入掌心。

“闵长乐……我凤歌不杀你,誓不为人!!!”

而此时,在渌水汀畔,韩之相刚刚喊出惊世的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安然根本就不是真的圣子!!!”

此语一出,双方人马都愣住了。安然也一下怔住,看向韩之相,半晌才说,“你说什么?”

韩之相垂头看向安然,目光中带着些决绝,“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可你一直不肯见我……”

此时,无妄宗的曲鹤眯起眼睛,问道,“你刚刚说安然不是圣子,是什么意思?”

第 36 章

而此时,在渌水汀畔,韩之相刚刚喊出惊世的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安然根本就不是真的圣子!!!”

此语一出,双方人马都愣住了。安然也一下怔住,看向韩之相,半晌才说,“你说什么?”

韩之相垂头看向安然,目光中带着些决绝,“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件事,可你一直不肯见我……”

此时,无妄宗的曲鹤眯起眼睛,问道,“你刚刚说安然不是圣子,是什么意思?”

韩之相还未开口,左擎苍手中倏然绿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海牙刀已鬼魅般滑至韩之相颈项。这攻势毫无预警且太过迅速,韩之相要做出反击已经来不及了,最多只能避过要害,但也一定会被重伤。

危急关头,一把短剑倏然袭向海牙刀,带着一股强韧的劲力击上刀身,铮然一声,虽然并未能撼动这千钧一击,却也把刀身击歪了些,韩之相借着这一助力,折身而躲,与此同时离韩之相最近的安然也反射性地运起内息横剑而挡,猛烈的撞击,震得他手臂生疼。

刚刚射出匕首的曲鹤挑高声音说,“天明王这是要干什么?杀人灭口么?”

左擎苍见一击不成,利落地收刀,并不多做解释,只是眉间微微皱起。

韩之相劫后余生,却并没有现出惊惶之色,反而镇定地看着左擎苍,“想杀了我,好继续利用安然为你们卖命么?”

左擎苍不说话啊,只是冷哼一声。此时雪枫走上前来,附耳对左擎苍说了句什么。

安然回过身,看向韩之相,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要……不要说……”一声微弱的呻吟,竟然是一直在昏迷中的安路遥,挣扎着醒了过来。安然听后浑身一震,转过头,便见爹爹吃力地抬起头,四肢无力地被身边两人禁锢住,曾经清明睿智的双眼,此时带着雾一般的迷蒙。

韩之相也全身一僵,此时面对着安路遥的目光,他无地自容,“安盟主,对不起……”

“你……你答应过我……”安路遥声音极弱,断断续续的几不可闻。

曲鹤走到安路遥旁边,掌中运气,随时都能取安路遥性命,“韩少侠,你们正道人,说个话都这么罗嗦么?”

此时四下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之相身上,不论烛龙教还是无妄宗,个个心怀鬼胎,对韩之相的话抱着不同的期待。风暴中心的韩之相闭了闭眼,眉眼间闪过一丝愧疚之色,但把心一横,还是决定要为了所爱之人说出一切。

安然,不应该承受这一切,这本都是与他无关的。

“九裳真正的儿子,不是安然,而是安盟主的大公子,安常。”

语毕,是一霎那的寂静。

在这一霎那中,安路遥绝望地闭上双眼,安然定在原处,美丽的双眼中是僵硬的目光,曲鹤眯起双眼,神色中有着疑惑和不信,天地两位明王则神色不变,思绪难以测度。

一霎那之后,哗然四起。

圣子不是安然,是安常。

可,安常又是谁?

最先问话的是曲鹤,“呵,这倒是个天大的消息啊?韩少侠,介意解释一下么?”

韩之相看了看四周无数的人马,知道今天之后,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传遍江湖的每一个角落。而他的话,将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生活。

这个人,是他最对不起的人。

可安然,却是他最爱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安盟主当初,的确曾与九裳有染,也曾利用九裳的感情,窃取教中机密,偷寻破解九裳烛九阴经的方法。正是因为他,当年正道才能顺利攻下烛龙教总坛。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安盟主早已对九裳动情。在相思窟,九裳心灰意冷,自尽于安盟主面前,自此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九裳……”

“不要说了……”安路遥虚弱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得见,一滴包含着悔恨和伤心的泪水,顺着惨白的面容滑下,滴落无声。

韩之相继续说着,“后来手下抓到带着圣子逃跑的赤簟,带到安盟主面前时,他便决定保下这个孩子,杀了所有知道圣子身份的人,包括赤簟在内,然后把这个儿子作为自己的长子养大。为了掩人耳目,安盟主在第二年就要了另一个孩子,也就是安然。多年来盟主一直冷落安常,努力栽培安然,就是为了让安然掩去众人视线,这样才能让身负开阳之元的安常平安长大,过平凡的日子,不必经历他和九裳都无法摆脱的尔虞我诈。”

安然听着韩之相吐露的字眼,却仿佛听不太懂似的。

【爹……爹用我来……当挡箭牌?】

这个认知让他头脑中轰然一声,万千思绪,被炸得一点不剩。

他茫然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安路遥。而对方却只是垂着头,没有说话,没有反驳。

【为什么不反驳?】他一遍遍问着,却无法张开口,发出一个音节。

曲鹤莫测地看着韩之相,半晌,问了句,“有何凭证么?”

“我就是凭证,此话是安盟主亲口告诉我。信不信,随你们。”

其实,韩之相早在少年时期,就察觉出小二身上有些奇怪的东西。他原本资质平平,算不上摇光城中多么出色的弟子,但在与小二发生关系后,内力便忽然突飞猛进,其他弟子都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他一下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平庸小辈,成了城主涂无涯最宠爱的关门弟子。

后来烛龙教放出话来要攻天权城,安路遥找到他告诉他安然是圣子,要他带安然逃走。他自然不敢怠慢。不论安然是正道骄子,还是魔教妖孽,他都不在乎,他只要安然能平安就够了。怎奈安然在长乐的协助下打昏了他,回去了天权城,发生了后面的一切。

他当时从昏迷中醒来,冲到天权城时,早已尘埃落地,安然不知去向,安路遥身败名裂。韩之相遍寻安然不得,又得知七城会后安路遥失踪的消息。

绝望之时,却听到传闻,说是安然忽然重现武林,并且回到烛龙教,成了圣子。

韩之相总觉得事有蹊跷,联想到少年时和小二的事,便找到一直和安路遥关系密切的何神医,千方百计套出安路遥隐居的地方。找到人后,在他百般追问下,安路遥终于说出实情。韩之相答应安路遥决不泄露秘密,只想找到安然,告诉他不用再害怕,不用再难过,他还是安然,是他清雅出尘的洛水之莲。他根本不用违背自己的本性去当一个坏人,这一切本就与他无关。他们可以放开一切,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可是当他风尘仆仆找到烛龙教的所在,冒着生命危险闯教,却得到安然不愿见他的结果。

他不愿放弃,每天都到大门去等,风雨无阻。但安然一直不愿见他,他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他一切。

当得知无妄宗要用安路遥威胁安然时,他便知道安然危险了。如果要得到开阳之元的力量必须要借助那种方法,安然将要遭遇的是他无法想象的磨难。

所以他决定,不能再继续让安然承担这种风险了。就算对不起小二,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以后若有报应,让他一力承当,只是不要再折磨无辜的安然。

曲鹤剑韩之相语气坚决,又见安路遥神色有异,便立时另手下带安路遥离开。而此时烛龙教突然出手,杀向无妄宗的人马。此时曲鹤才发现烛龙教不知何时已经把他们围了起来,神色一变。

两方打得激烈,左擎苍和雪枫纷纷出手,刀光划破长空,水袖凌空飞舞,转瞬间已是死伤一片,看架势,竟然是要赶尽杀绝。

曲鹤立时抓过安路遥,挟在手边。雪枫低声说了句“不好!”水袖迅疾地袭向曲鹤背影,可惜已经太晚了,曲鹤已经一头扎进水里,没了踪影。

在韩之相诉说真相时,雪枫就已经暗暗安排人马把无妄宗的人围住,本想杀尽无妄宗的人,这样安然不是圣子的事就不会被泄露出去,也可以保得真正的圣子周全。

可曲鹤的速度实在太快,竟然连他都没能拦住。

曲鹤跑了,这件事就必定会被泄露出去,烛龙教也不能再对外宣称安然才是圣子。

而在双方交战之时,唯一没有参与到其中的,便是怔愣在原地的安然。他像是失了魂魄,四周的一切,都无法再影响到他。

韩之相见两边的人打了起来,立刻拽起安然,挟着他一跃而起,快速离开。左擎苍看到他的动作,但并没有追。

消息一旦被泄露,安然也就没用了。

现在要紧的,是要赶紧回教,向赤簟报告这件事,在其他人找到小二之前,把人带回烛龙教。

此时的小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要大祸临头。

休息了几个月,他本来已经好了些,可以开始上工了。可是长乐的突然出现,就仿佛是在他溃烂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令他蟑螂一般顽强的生命力,也疼得有些支撑不住了。长乐走后的第二天他就大病一场,吃了十多天的药才稍稍好了些。

趿拉着鞋,披着衣服,慢慢地从黑漆漆的小木屋里走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又是入幕时分,四下都安安静静的。他仰头望着天边的云朵发呆,感觉自个儿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可却又想起闵忠说得话:我们都会没事的……

【骗人……怎么会没事呢?】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闵忠,那个木头脑袋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衫,有点局促地走进客栈。自己欺负他,让他交占座钱,他还傻乎乎地找遍全身,急得直冒汗。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生动……

正发着呆,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衣摆摩擦的响动。他转过身,却见到背着古琴的长乐正大步向他走来,眉目间有些凝重,“小二,你必须马上跟我离开。”

小二见鬼一样看了他几秒,然后突然转身就往自个儿屋里走,甫一进屋,便扬手要关门。

长乐一把撑住门板,另一只手便要去拉他,“不要闹了。”

小二一把挥开他的手,“闵长乐,我是杀不了你,可你要再这么欺负人,我他爹的就把你老巢在哪诏告天下!!!”

长乐压根没把小二的威胁放在心上,大步走进屋里来要抓小二。小二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一个劲儿地后退,围着桌子乱跑,就是不合作。

长乐有些失去耐性了,“你若不走,马上就会有人来抓你!”

小二梗着脖子瞪着他,“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抓我干什么?!”

“你先同我走,事后我会告诉你。”

“闵宫主,闵大侠!”小二尖声尖气地说,“您就行行好,放过我成么?您都已经把我伴人弄死了,是不是也要把我弄死才开心啊?我该死,我以前瞎了眼才会喜欢你!可咱现在已经改过了啊。我就是一店小二,您说您老折腾我干什么啊?”

长乐听着小二锐利到锋利的语气,觉得被扎得挺疼。但是手下汇报给他的消息,令他没空理会这些琐事,“我知道你怨我。现在你先随我走。之后你要给闵忠报仇,我给你机会。”

“你给老子滚!”

长乐耐性用尽,袖一扬,一缕银丝无声地游走出来,迅速滑向小二。可却在快要接触到他时落了下去。

小二抓着剪刀,刀尖对着自个儿的脖子,皮肉已经被戳得陷下去。他对着长乐歇斯底里喊道,“老子死都不跟你走!!!”

长乐一下愣了。

小二一向是最惜命的,从来也不会用自个儿的生命来当赌注。

可他现在,竟然用这一招来逼他。

许久未曾有过的怒气上涌,长乐一掌拍到身边的木桌上,只听哗然一声,木桌竟已成了一堆木屑,整个屋子都在这一掌的劲力中震颤着,摇摇欲坠。

“你,到底要怎样才听话。”长乐沉着声音,面无表情。

小二确实被长乐这一下吓着了,即使正跟对方较着劲,可若看到如此强悍的力量,仍然会让他全身发抖,手脚冰凉。

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若不是那一股恨意勉力支持着,他此刻只怕已经吓得坐在地上了。

长乐压住自己心中那一团自上次见了小二后便日渐扩大的郁结之气,趁着小二被吓住这一会儿,身形一晃到了小二面前,一把夺过剪刀,然后把人夹在手下,踢开门便要离去。可他刚刚走到院中,忽见一道巨大的青绿刀光从天际降下,携带雷霆怒吼之势,咆哮的力量叫嚣着要撕裂一切。长乐全身衣衫都被这狂风掠起,长发在风中翻卷,灭顶般的压力在皮肤上游走。他放下小二,提起七成内息运气于掌上,霎时掌中紫气大盛,犹如万千紫霞喷薄而出,在这光芒中,长乐口中轻喝,绝丽的面容中看不出情绪,漆黑的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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