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隽解开风衣扣子,小小在旁边仰起头,想伸手帮他接过来,但个子太小,踮起脚也不够高,舒清柳看到,起身走过去,帮裴隽把脱下的风衣收起,这是他每天都做的课题,早就习惯了,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却气坏了坐在对面的舒父,巴掌重重拍到桌上,喝道:「你堂堂上校军衔,做伺候人这种事,不觉得难堪吗?」
舒清柳没说话,父亲一向是这个脾气,他早习惯了,裴隽却剑眉微挑,心想如果这位署长大人知道他儿子在床上也是这样伺候自己的话,不知会不会爆血管?
当然他来的目的不是想气死舒父,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支票,放在餐桌上,轻轻往前一推,说:「这是您之前拿给我的,我想您可能手头比较拮据,所以还是归还比较好,另外一张是我孝敬您的,钱不是很多,不过还是希望您能接受。」
舒清河坐得最近,立刻把支票拿过去,舒清风也很好奇地凑上前,看到上面的数字,再看看裴隽那张足足多了五倍的金额,他噗哧笑出声。
「爸,你不会是学八点档里演的那样,跑去给人家钱吧?这点钱你也好意思拿出手。」
「是这样没错。」裴隽微笑说:「我想舒老先生很不希望我跟他儿子在一起,所以专程登门去教育我,我本来很期待聆听到高论,可惜很失望,平心而论,我演的剧集里,哪部片里的狗血程度都比您说得强好多倍,如果当时是在拍戏,我会把剧本扔回去,让编剧打回重练。」
舒父气得脸都绿了,巴掌再次拍上桌,吼道:「你不就是一个小明星吗?你这种人演艺圈里一抓一大把,你嚣张什么!?」
「才不是咧,原来你都不看新闻的,我爸爸是影帝耶,他刚拿了大奖回来!」
小小抢着反驳完,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他有点怕,伸手拽拽裴隽的衣襟,小声说:「不过,他说得也没错,爸爸你不要这样嚣张啦,我们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把他们惹火了,被灌水泥沉海怎么办?你都风光过了,我还很小耶。」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他们是警察,不会了。」
「才不是呢,你没听说吗?警匪一家亲,他们肯定跟黑社会有勾搭的。」
裴隽看看笔直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笑吟吟说:「干爹会保护我们,你怕什么?」
「是吗干爹?你会保护我们的厚?」
小小探头去看舒清柳,舒清柳目光射来,他立刻怕了,乖乖缩进父亲怀里。
「裴先生,你儿子很可爱。」舒母在对面听着他们父子一来一往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说:「真是抱歉,我家先生不太会跟别人沟通,我想他的出发点不是这样的,如果对你造成困扰,还请见谅。」
「不,我想我做得也有失分寸,于情于理,我跟舒清柳的事情,都该早跟你们坦白才是,所以舒老先生的心情我能体谅。」
见舒父沉着脸说不出话来,裴隽气出了大半,舒母很有礼,所以他也见好就收,微笑说:「这次来拜访,除了还钱外,还有一点我想说清楚,我来并不是请求你们认可的,而是声明,我跟舒清柳是情人关系。」
「妄想!」
一家人居然没有人反驳,听任裴隽站在他们面前,帝王般的侃侃而谈,这种不可一世的行为在舒父看来,无异于是对他尊严的挑衅,冷笑:「我不会同意的!」
裴隽轻声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老爷子想发脾气就让他发好了,反正这个人的意见无关紧要。
「对不起,这么唐突的造访,打扰了你们就餐,希望不要见怪。」
裴隽向大家点头道了晚安,转身离开,小小被他拉走了,见舒清柳没有跟上来,他急得转头叫:「干爹,干爹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舒清柳给小小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走,等裴隽父子离开后,他对舒父说:「爸,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明白个屁!」舒父拍桌子冲他吼道:「你官做大了,连父母的意见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果当初你不胡乱辞职,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现在就不会闹成这样,这种事你觉得传出去很光彩吗?你不要脸,我还要!」
果然是无法沟通,舒清柳不想再说了,反正该说的刚才裴隽都说了,无须他再多言,转身就走,舒父叫他,被他无视了,直到他走到门口,舒父没话说了,只好喝道:「你今晚如果敢跟他去,以后就不要踏进这个家门,别再叫我爸!」
舒清柳停下脚步,回过头,面对震怒的父亲,他显得很冷静,说:「既然在你心中,儿子只值一百万,那么,我想我离开,对你的仕途更有利。」
舒父被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沉默缄言的儿子也有他锋利的一面,他平时不说,只是不想说。
看着舒清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舒父一肚子火没处发,只好转向在座的其他孩子,见一个个都置身事外的模样,他气得大骂:「你们都哑巴了?当初小弟的时候你们都持反对意见,怎么今天没人说话?你们平时不都很厉害吗?怎么被个小明星就震住了?」
没人理舒父,舒清柳的事情跟当初舒清河不一样,舒清柳的年龄资历,还有他的个性都决定了他不会听别人的意见,谁会去多嘴自讨没趣?再说,很明显,舒父在小题大做,明明就是被驳了面子,借题发挥。
没拉到赞同票,舒父自己也有些泄气,于是又吼:「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后谁要再敢带男人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不会的爸爸,我只对尸体感兴趣。」身为法医的小女儿舒清滟举手说。
「我对男人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喜欢女人。」大女儿很冷静地把话接过来,说:「所以父亲,我应该不会做你不开心的事。」
「反了反了,你们是商量好了一起来对付我的是不是?我说的是那几个不成材的儿子,你们凑什么热闹!」舒父气得脸色发青,眼神落在最远处的舒清河身上,迁怒道:「都是你,没有你带头,你二哥这么老实的人也不会做这种事!」
炮火轰到自己头上了,舒清河眨眨眼,见坐在身旁的情人脸色变了,他急忙按住邵燕黎的手,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爸爸。」
舒母最疼么子,见他被吼,看不过眼,说:「你就事论事,发清河脾气算什么?」
「我是他父亲,骂儿子有什么问题?都是你惯的,搞成现在这样!」
舒父气呼呼骂了一通,见舒清风还在笑嘻嘻地夹菜吃,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正要吼他,舒清风早有觉察,立刻站起来,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跑厕所,老爸你有什么话先存着,等我回来慢慢让你骂。」
「我每次骂你你都跑厕所……」
舒父的话说到一半,舒清风已经跑得不见影了,他很无奈,儿女都长大了,一个个翅膀硬了,根本无视他这个一家之主的存在,看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大儿子,突然发觉他有点不对劲,今晚舒清扬的话很少,一直都在喝酒,明明他平时不那么嗜酒的。
「还有你。」
对于踩着自己的脚步一路坐到警正位子上的大儿子,舒父一向是最期待的,也最纵容,跟舒清扬说话时,声调明显缓下来,说:「工作有不顺心就休息一下,别硬撑。」
「我没事。」
「没事最好,记得少跟那个黑道分子来往,什么警匪一家亲,那都是电影瞎掰的,局里好多人都在盯着你,巴不得你出点事,把你拉下马。」
「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种事。」舒清扬喝完杯里的酒,淡淡说:「他死了。」
「什么?」
舒清扬没再说话,站起身走了出去,舒清滟帮他做了回答。
「叶盛瑶死了,我给他验的尸。」
裴隽回到车里,打着引擎,自己却坐到了助手席上,小小只好跑去后排座,坐好后,担心地问:「干爹会不会被他爸爸骂,就不要我们了?」
「有点自信,你干爹是那么没担当的人吗?」裴隽靠在椅背上,看到侧镜里映出的慢慢靠近的身影,他表情柔和下来。
车门打开,舒清柳坐上车,把风衣递给裴隽,开车出去后,问:「刚才的台词你们对了多久?」
「半小时。」
「没有!」
截然不同的两个回答,发现父亲说了实话后,小小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裴隽轻声一笑,说:「儿子,下次记住,不要撒会被戳破的谎言。」
舒清柳不赞同地看裴隽,小小感觉到他的不悦,急忙从实招来。
「是跟爸爸吃晚饭时对的台词,其实我只要五分钟就可以记住了,不过当时正忙着吃汉堡喝可乐,就花了一点点时间。」
裴隽听他乖乖回答,忍不住在前面发出闷笑:「也不用这么诚实了。」
「裴!」舒清柳打断裴隽的低笑,对小小说:「今晚禁游戏,十个仰卧起坐,十个青蛙跳。」
「不关小小的事,是我让他配合我的。」见儿子嘴巴瘪下来,裴隽说:「如果你不爽我擅自去你家,可以冲我发火,别怪儿子。」
「我没有生气。」
「我看不出你现在在高兴。」裴隽说:「突然去打扰你跟你的家人共餐,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现在该你了。」
「我?」舒清柳莫名其妙。
「怎么,舒先生你觉得临时爽约是件该提倡的事吗?」裴隽冷笑:「你跟你家人聚会无可厚非,但请不要在我们拟好计划后才说,小小很希望你陪他去主题公园看烟花,孩子等这么久,就是等你爽约吗?」
「我跟小小解释了,说明天带他去,他答应了。」
舒清柳看后照镜,发现小小不见了,裴隽转头去看,见他缩到了座位下面,他吼道:「怎么回事?」
「干爹是有跟我说。」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小小苦着脸说:「可是爸爸你今天心情不好嘛,我就想,都怪干爹的爸爸,我们一定要反击回去,所以就……没说,哇……」
「闭嘴!」
大吼之下小小立刻闭了嘴,小狗一样的眼泪汪汪地看他,裴隽有些无奈,这个年纪的小孩打不得骂不得,可他的隐瞒真的让自己很被动,他不是个不懂得分寸的人,如果知道舒清柳事先有跟小小沟通过,他不会一时冲动跑去挑衅舒父,不过事已如此,说什么也没用,只好对舒清柳说:「抱歉。」
「这句话该我来说,」舒清柳笑了笑:「其实我该谢谢你,那天容忍我父亲的苛刻对待。」
「你知道?」
「小小给我现场直播了,否则我今晚不会回家。」
「小小!」
裴隽转头再叫,小小已经不知道把自己塞去了哪里,裴隽只看得到座位下竖着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他火了,说:「禁游戏一周,每天二十个仰卧起坐,二十个青蛙跳。」
「不要……」
「三十!」
这次反抗之声偃旗息鼓,舒清柳怕真的吓到孩子,拍拍裴隽的腿,说:「也不能怪小小,我见你没提那件事,以为你不想说,也就没问,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
裴家到了,小小跳下车,裴隽也下了车,蹲下身,捏捏他耳套发夹上面竖着的两只小猫耳,说:「我跟干爹有事要出去,你乖乖的回家睡觉,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知道吗?」
「喔。」
生怕再惹恼父亲,小小很温顺地应下了,裴隽又捏捏儿子的小脸蛋,说:「记得做运动,不许偷懒。」
小小用力点头,跑回了家,裴隽看到二楼他的房间亮起了灯,才坐回车里,小小趴在窗上看着车又开走了,很无聊地垂下头。
「为什么每次大人吵架,受伤害的都是我?」
明明就很努力地帮助爸爸和干爹,可是最后却被骂,就像今天爸爸跟他做了同样的事,干爹就不会骂爸爸,只会怪他,这么晚他们才不会出去做事,一定是偷偷去玩,却把他扔在家里不管,还体罚,还让他反省。
小小趴在床上皱着眉反省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
「因为我是食物链里最底层的那个!」
「而且没有反抗意识!」
「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反抗意识的小孩,小小跑去裴隽的房间,找到他的笔记型电脑,输进密码,调出联络人通讯录。
小小今天在片场有听陆淮安跟裴隽捉到两天后的年庆晚会,爸爸一定会去,如果看到很多漂亮女生向他大献殷勤,他一定很开心,干爹一定会吃醋,然后爸爸要很用心很用心地哄干爹,想象着裴隽头痛的模样,小小兴奋地笑起来,立刻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车开出住宅区,舒清柳问裴隽,「我们去哪里?」
「饭店。」裴隽笑吟吟说:「我本来是订了大餐准备三人享用的,却被某人放了鸽子。」
「所以,我们是要去吃宵夜吗?」
「吃你。」裴隽笑看他,「穿军装的你味道一定不一样。」
在一起久了,舒清柳早就适应了裴隽时不时不正经的说话方式,说:「把小小一个人扔在家里不太好吧?」
「你说的,不能总惯着他。」
裴隽预定的饭店离住宅区不远,他本来是打算在这里吃了晚饭后,直接住下就好,不用再回去,不过因为舒清柳的爽约而被迫取消了,还好房间有保留,反正钱已经交了,不用白不用。
为了避开狗仔队的偷拍,裴隽下车后就戴上了墨镜,径自去饭店大厅等电梯,让舒清柳一个人去取了房间钥匙,一起上楼。
客房在十几层,整面的落地窗,可以欣赏远处的夜景,房间布置得很浪漫,却华而不实,舒清柳看看房间,说:「在家就好,何必来这里浪费钱?」
「偶尔换换环境,感觉不一样。」
裴隽把墨镜和帽子摘了,随手扔到一边,从后面抱住舒清柳,笑道:「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可以好好沟通了。」
毫无隔阂的贴靠,让舒清柳清楚感觉到男人顶在自己身后逐渐硬起的器官,他没好气地问:「你脑子里只有这些事吗?」
「我为了陪你们过节,逼着导演赶戏,可谁知被你临时放鸽子。」裴隽吻着舒清柳的耳垂,说:「其实不管你父亲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我并不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也不执着是否被你的家人认可,我只在意你的想法。」
看来那天他的直觉没错,裴隽笑得不怀好意,舒清柳说:「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改变计划,就是因为父亲突然来找你,我想有些事情该跟家人说清楚,而我们平时很难聚到一起,过了今晚,又要等很久,我不想他总来烦你,所以才临时决定回去。」
原来如此。
听了舒清柳的话,裴隽心情大好,吻落得更加缠绵,嘴上却怨道:「你想做什么,当时该告诉我。」
「因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本来是打算解决完后再跟你讲的。」谁知裴隽会沉不住气,跑去他家,舒清柳说:「你当时不高兴,也该对我说的。」
裴隽脸色一僵,他习惯了用微笑伪装自己,所以即使不快,也会很自然地掩饰过去,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或许在今后的磨合中他会慢慢改掉这个坏毛病吧。
抱着舒清柳,和他一起躺到了大床上,在他的挑逗下,舒清柳脸色渐渐漫起淡红,整齐的军装在放荡下变得凌乱,让他看起来有种禁欲的美感,裴隽没急于解他的衣服,而是贴着军装搓揉他的敏感部位,和他热切激吻着,良久,激情略微淡下,他说:「我今晚有些过分,希望你父亲不要太恨我。」
「没有,你说得很棒。」
想到刚才裴隽倨傲张扬的模样,舒清柳嘴角漾起微笑,说:「你说的那些话,原本就是我要说的,如果你再晚来几分钟的话。」
「你当时一句话都不说,我以为你在怪我咄咄逼人。」
「有你在的时候不需要我说话,我只要支持就好。」舒清柳说:「不管你做任何事。」
没什么比被情人夸奖更让人欢欣的了,裴隽心情大好,和舒清柳相拥在一起,感受着他躯体敏感的反应,愈发的心猿意马,只想立刻拥有他,从里到外的占有。
「今晚我们玩通宵吧?」他凑在舒清柳耳旁发出盛情邀请:「允许你拍照,怎么拍都行。」
舒清柳有些迷离的眼神顿时一亮,回吻住他的唇,轻声说:「其实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