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 下卷——且听子
且听子  发于:2012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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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一风还是闭着眼睛,却微笑起来,脸颊酡红更甚,道:“你猜。”

赵丹容微皱眉,道:“为什么跟我回来?”

闻言,楚一风微睁开眼。

赵丹容忽觉一阵心跳。

楚一风从来是个高而不傲,清静宁和的人。

可此时的醉意懒意笑意深意自那不染人间烟火的澄净双眸里旖旎透出,勾魂得惊心动魄。

赵丹容莫名其妙吞了口口水。

而楚一风缓缓撑起上身,凑近赵丹容,徐徐吐气,微张口。

赵丹容耳边心跳如雷。

只听楚一风道:“……你猜。”

极近处对着楚一风笑得晶莹的眼,赵丹容觉得自己不是个笨蛋。

而是个大笨蛋。

赵丹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扭头就走。

楚一风在他背后掩声而笑,继续舒舒服服地躺在本属于赵丹容的床榻上。

赵丹容出门。

他出了门,才问了自己一句:那是他的房间,他干嘛出门?

赵丹容又郁结了。

在门外踱了几圈,他突然想起燕燕前日里和他说过,楚一风豢养在仙逸宫的一只百灵鸟病死了,楚一风挺喜欢那只

鸟儿的。

赵丹容摸着下巴想啊想,又在身上到处摸啊摸,再从朋友们送他的那一大堆玩意里头挑啊挑找出一个小瓷瓶,最后

乐呵呵地开始贼笑。

过了一会儿,赵丹容就从焚香楼的后院绕回厢房。

关上门,蹑手蹑脚走到踏边。

看着楚一风熟睡的脸,赵丹容低低笑一声,把手中小小的团团包裹的不知什么东西往和衣而睡的楚一风衣襟里头一

塞。

楚一风真醉了,也真睡熟了,一点反应都没。

本想转身走掉的赵丹容看着这么乖巧的楚一风,又停下脚步。

脑袋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赵丹容继续蹑手蹑脚地脱了鞋子爬上床。

赵丹容美滋滋地和心中美人同榻而眠,倒也没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眼睛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往楚一风身边

挪一寸退三分,退三分再挪一寸。

最后就挨着了。

赵丹容没忍住,一个翻身。

虽没压上去,却把手啊脚啊全轻放到了楚一风身上。

楚一风很警觉,醉得迷糊还是下意识推开赵丹容。

赵丹容大狗熊似的扒着就不松手,轻道:“别怕别怕,天冷,这样暖和点。”

听见熟悉的嗓音,楚一风不再反抗,孩子一般又睡了过去。

“反正你自己说了,不要钱的嘛……”赵丹容贼溜溜呢喃,极近处盯着楚一风熟睡中恬美柔静的侧脸。

楚一风又黑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抖,漂亮得简直没天理。

赵丹容色迷迷地垂涎三尺,却不忍扰人美梦。

渐渐睡意袭来,赵丹容便这么傻笑着,心满意足睡去了。

第九十九章

天蒙蒙亮,楚一风就醒了。

饱睡一宿,醉意消了大半,一睁眼还真吓了一跳。

一转眼看见正酣睡的赵丹容,楚一风呆了呆,大概想起了怎么回事。

楚一风支起身体环顾四周,苦笑一声,又看向赵丹容,终于明白为什么身上这么重。

赵丹容正用无赖大兔子抱住萝卜就不放手的架势把楚一风整个扒在怀里,睡脸幸福得就快要流口水。

楚一风静静看着赵丹容。

总是鱼儿般活络的赵丹容,却有一张格外恬静的睡脸。

本就精致如雕的五官在蒙蒙晨曦下愈加幽然若梦。

偏生水润的唇际轻轻翘起,惹人侵犯。

楚一风的身体倾下去,脸靠近去,唇贴上去。

——如果是赵丹容想亲人,必定是满脑子晕晕乎乎乌七八糟脑袋一热就亲了上去。亲完了还是满脑子晕晕乎乎乌七

八糟,然后咧开嘴又得意又放肆地璀璨一笑。

楚一风想亲人,却是什么都不想。亲完了,还是什么都不想。

他想亲,就亲了。

楚一风轻尝了尝赵丹容的味道,就放开了赵丹容的唇,又帮赵丹容捏了捏背角。

齿颊还留着赵丹容毫不粘腻的清甜浅香,楚一风低头轻笑,目光如水。

仙逸宫。

月染捧了一碗醒酒汤,刚坐定的楚一风接过,道谢。

月染轻笑道:“客气什么。”

这是个年轻的女子,不算很美,一袭浅蓝宫装,端庄素雅。

吴月染原是罪臣之女,十多岁时充入仙逸宫为婢。她与出身武家的黄明青梅竹马,如今已是黄明的未婚妻。因了黄

明的关系而与楚一风更多亲近,朋友一般。

楚一风看着月染神色倦怠,柔美的眼下浮着浅黛,便道:“若一切顺利,黄明明早便会回来,你不用太过担心。”

月染点点头,浅笑一声,也不多问:“希望如此。殿下宿醉重了,这醒酒汤多加了些药材,若苦了我再去加些糖。

楚一风抿了一口醒酒汤,道:“不打紧,能喝。”

月染便松了口气,告退。

楚一风看着月染的背影,眸底有些担忧。

黄明自然是不会和月染透露机要的,月染也不会过问男人们的事情。

楚一风看向窗外,日头已高。

他在担心的,是不下十五人的性命。

里头就有黄明,还有朱连碧。剩下的,就是他们带去的二十名大内侍卫和武林高手。

十五人外,还有两颗必死的弃子。

一个是已被楚一秋抓住证据,即将严刑拷问的人,代号丙辰。另一个却是目下仍安,本可以躲过一劫的人,代号戊

酉。

都是楚一风指派潜藏在楚一秋身边的暗探。

还有四个,是或许会死或许不会死的人。若死,值得楚一风惋惜。若不死,却更叫楚一风惋惜。

因为楚一风就是想要他们死,才下了这一手棋。

楚一风看向天光。

昨夜戌时,黄明应该单身前往北门桥外进香河,等待与丙辰密会。

密会时,黄明将交与丙辰一封楚一风的亲笔密信。

随后楚一秋尾随而至,狠下杀手。

若朱连碧支援得当,便是丙辰死,黄明脱身,密信落于楚一秋之手。

密信所写诸事,一是让丙辰与戊酉在楚一秋动手前速速离开,二是让赵颖峰继续离间楚一秋与叶青的关系,帮助楚

一风密线撤离,三是让诸密线关注西燕眼线魏三春的动向,以免燕问日趁机渔利,最后提及国舅华府三少爷华健南

,其与楚一秋相交多年颇得信任,近年却与楚一风暗中来往,又似与魏三春形影甚密,不得不防。

四分真,一分假。

丙辰戊酉之事为真,赵颖峰之事似真实假,魏三春之事似假实真,华健南是与楚一风偶然相遇交谈甚欢过,却无暗

中来往,与魏三春确是关系友善,却从无背叛楚一秋之意。

布下这步先死后生的棋,不仅是为了混淆楚一秋视线、除掉能人赵颖峰、切断楚一秋与西南第一家华府的密切关系

,也为了让他剩下的密线趁乱转移。

剩下的,就看楚一秋信了几分,又做了几分。

天光微晃,楚一风揉揉太阳穴,心中叹笑道:这种时候还宿醉头昏,真是要不得。

想着,外头一阵脚步声,月染的声音远远传来:“都是自己人,受伤了,有要事向殿下汇报,你们围守在外不可懈

怠。”

众侍卫都是黄明一手带起来的,一向敬月染为大嫂,闻言应声而退。

楚一风边听着,边看向桌上的那晚醒酒汤。

看着看着,楚一风忽是眸光一跳。

——“这醒酒汤多加了些药材,若苦了我再去加些糖。”

——楚一风抿了一口醒酒汤,道:“不打紧,能喝。”

——月染便松了口气,告退。

他牵起嘴角,却笑不出声。

目光里满是孤清悲凉,却盖上了一层厚重雾霭,似是而非的层层幽色。

站起时一阵头昏眼花,楚一风勉力步行至床榻边,往床头金狮舌上一按,躲进随之而开的暗阁中。

就在暗阁关上的那一刻,楚一风混沌的视线偷过暗阁缝隙,看见了那双率先迈进门的鞋。

楚一风认得这双鞋。

性命攸关的危机感陡然加重,他却只能苦笑一声,在急剧攀升的晕眩里昏沉闭眼。

进门七人,除开月染,还有六人。一进门,便由原本的互相搀扶变为直身挺立。

首领一人将人皮面具撕下,威胁地看向月染。

月染眼中的锦衣男人有着格外黑而长的剑眉,方下巴,可算俊朗的轮廓,只是颧骨过高,近乎三白的眼睛太过锐利

楚一风的三皇兄,楚一秋。

月染也是不解环顾:“方才分明在此……”

“搜!”楚一秋下令道,“必是在某处暗阁中!”

混沌中的楚一风能听见楚一秋咄咄逼人的声音,听得见月染带着厌恶又带着无可奈何的讨好语气,听得见家具物什

被翻个底朝天的声响,听得见众多脚步声向着自己逼近,隔着一道并不很厚的暗阁木墙逡巡不去。

“四皇子殿下怕是已经走了……”月染轻道。带着松了口气的欣喜口吻。

楚一秋道:“他能去哪?”

月染道:“不知。”

楚一秋瞪了她一眼,道:“别忘了,你的夫君还在我手上。”

月染怒道:“你答应过,只要我带你至此,便算是交易完成,你会放了黄明!”

“你以为呢?我真会这么做?”楚一秋嗤之以鼻。

月染呼吸急促,掩面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

楚一秋将人皮面具戴回脸上,道:“走不远,找!”

正当楚一秋一脚跨出房门时,忽挥手阻止众人脚步,侧耳道:“听!”

一阵静默。

月染道:“什么声音?三皇子殿下怕是累糊涂了。”

楚一秋侧眼瞄向月染,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暗阁中的楚一风却是叫苦不迭。

听见楚一秋出门的脚步声,他正要松下一口气沉沉睡去,却不想被胸腹间的异动吓了一跳。

那该是个活物。就塞在楚一风的衣襟里头。

就在方才,脆脆地轻轻地如梦初醒地叫了一声。

楚一风思维怠惰,却还是能轻易猜出,这天下间还会有哪个又胡来又难缠的家伙会迷晕了小鸟儿偷偷放进他怀里。

额上的冷汗混着热汗滴落颊边。

楚一风突然很想笑。

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呼呼地吐了几口气。

更没有把那小鸟儿捏死的力气。

楚一风闭眼,心中长叹。

赵丹容啊赵丹容,你这回真要害死我了。

一阵清脆的叫声,乍然响起。

自昏睡与黑暗中惊醒,撕心裂肺似的鸟啼。

随之一声轰响。

楚一秋已一脚将暗阁木墙踢碎。

缓缓蹲下,楚一秋看着近乎瘫坐的楚一风,邪肆飞扬道:“天亮了,该醒了,四弟。”

第一百章

晨起鸡鸣。

赵丹容揉揉眼睛翻个身,避开晒到额头的阳光,继续睡。

一手在被褥上摸了摸,顿了顿,又摸了摸。

然后赵丹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枕边已无人。

赵丹容迷迷糊糊地想了想,再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楚一风已经走了。

好一会儿,他挠挠头。

再好一会儿,呵呵地笑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躺下去还没一会儿,只听外头一阵敲门声,有人喊道:“刘兄!刘兄是我!”

赵丹容一听就是个敲错门的,也不恼,用被子盖住脑袋不理他。

就听得外头继续道:“东门的野菜开花了,快去看呀!”

闻言,赵丹容忽一个激灵将被子拉下,应声道:“什么野花什么色?”

外头道:“绿花红叶,可稀奇了!”

赵丹容立即起身道:“香不香?”

外头急道:“香!香死人哩!”

赵丹容一听暗语情知不妙,赶紧披了衣服开门。

门外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一见赵丹容,忙叫了一声:“哎呀认错人了!见谅见谅!”

边说边与赵丹容握了握手,便走了。

赵丹容关了门。

手上是那书生递过的纸条。

——丹容公子,楚一秋闯入仙逸宫。危,急。

赵丹容猛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楚一秋今日突然大肆追查身边卧底,却为何突然闯入仙逸宫?

既然闯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他已经被逼无路,要与楚一风同归于尽。

二是他已掌握足够证据,能将楚一风置之死地!

赵丹容更急了。

他再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思索对策。

他知道这不是慌的时候。第一步应该做的就是去掌握情报,弄明白楚一秋和楚一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更紧要的,是弄明白现在仙逸宫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等待手下的情报是来不及了。

赵丹容转身出门。

他要立即赶赴仙逸宫。

他出了厢房,却没有往大门走去。

而是折向后院,直奔院子东边一间精致雅舍。

焚香楼有的是好房间,燕燕却独中意这开窗即是后院,本是杂物房的小屋。金钱钱有求必应,一天之内就收拾完毕

,让燕燕住了进去。

赵丹容急急冲到小屋前,正碰上刚要回屋的燕燕。

燕燕的脸上不知为何有些悲愤哀戚,一见赵丹容跑来,心情却好了很多,笑道:“阿丹?”

燕燕心情好就学苏不弃叫赵丹容阿丹,心情不好就学金钱钱叫他红脸的,赵丹容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丹容看见燕燕刚巧在,也喜道:“燕燕!”

燕燕正一肚窝火,连珠带炮道:“正好遇上你!我跟你说,方才有个女人太……”

赵丹容却来不及听,截道:“燕燕,把那块仙逸宫令牌借我!”

燕燕一怔,没回过神来。

赵丹容急道:“很重要!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说完,赵丹容就悔了。

因为燕燕一听完,就委屈得一扁嘴巴泪光朦胧扭头走掉。

莫名其妙惹哭小女孩让赵丹容后悔,这么一来拿不到仙逸宫令牌就叫他更悔青肠子了。

赵丹容只好跟上去解释,却又不能实话实说惹得燕燕也跟去仙逸宫,很是头大:“真是急事!你上回不是给我看过

那块楚一风给你的令牌么?”

燕燕干脆道:“没有!”

赵丹容道:“好妹妹,借我吧?”

燕燕更干脆道:“谁是你妹妹!”

赵丹容道:“你自称楚一风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

燕燕怒道:“无聊!你是哥哥的谁啊!”

赵丹容无赖到底:“叫他妹妹的人也是我妹妹,你说什么关系?”

燕燕又气又笑。

走走停停到了小屋门口,燕燕一开门就想往里走。赵丹容当然不肯,拉着门把不让她进。

正拉扯间,燕燕却听身后赵丹容道:“你看!”

燕燕自然往后一瞧。

这一瞧,就傻眼了。

她看见赵丹容手里攥着一块护符,护符下系着的红流苏还在空中大肆摇晃。

也看见那护符上有着她熟悉的楚一风的字迹,打头三个字:赵丹容。

更看见赵丹容大拇指一掐一按,将那护符一折两段!

“呀!”燕燕惊叫,“哥哥送你的东西!你、你怎么!”

赵丹容却道:“我?我怎么啦?你说要是说出去,你哥会相信是我把它弄坏的,还是你把它弄坏的?”

燕燕一愣,指着赵丹容的鼻子道:“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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