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 下——万俟海
万俟海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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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岂有此理!他懊恼的吐出一口气,早知道苏笏在这个案子里陷的这么深就不该让他继续追查,自己还提醒过他

,这小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两个案件的联系,他皱着眉头,脑海中浮现出戚维扬的模样,这个人会说青岛话,可是却矢

口否认自己去过青岛,为什么?他要隐瞒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却总也想不起来,应该是见过的,一

定是见过的,他相信自己的记忆力。王景宁按着印堂,头痛不已。

有轻轻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来,陈锋在门缝里鬼头鬼脑的窥伺,“进来!”

陈锋有些犹豫的踱进来,脚步轻飘飘的像是不着力一样,一脸的迟疑不决。

“怎么了?”

“那个……我想起来,上周末的时候有个事儿,不知道和这次的情况有没有关系……”

王景宁翻了他一眼,心想有没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公安大学白念了,“你先说说吧。”

“就是……那天,周五吧,审问刘斌那天,后来苏笏从您这儿回去的时候,有他的一叠传真件,上面没写给谁,在

综合那儿撂着,让各处给问问,我拿过来,他看到就拿走了……”

王景宁心下暗骂,真罗嗦,耐住性子问他:“是什么传真件?”

“好像是档案什么的,好几个人,里面有一个人的样子有点儿熟悉,我刚想问,就被他拿走了。现在细回想看看,

那个人有点儿像那个医生,不过看起来好像小了点儿。”

王景宁霍的站起来,“什么档案?为什么不早说!”

陈锋吓得退后一步,“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想起来。”

王景宁瞪着他,“区号是不是0532?”

陈锋揉揉耳朵,“好像是。”

那是青岛的区号,大概是那个叫鲁什么的人发给他的。

“你跟那个姓鲁的联系了没有?青岛李沧区的?”

“鲁?”陈锋反问,而后恍然大悟,“您是说梁鲁泉吧?我刚给他们打过电话了。”

原来是姓梁,王景宁摆摆手,“别管他姓什么了,你赶紧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之前是不是把什么资料传来过,

如果传过让他再传一份儿,到了赶紧给我拿过来。快去!”

十分钟后,几张传真纸放在了王景宁的桌子上,他拿着其中的一张,凝视着上面的照片,眯起了眼睛。

王景宁斟酌着,终于起身,再次走进了张戈理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青岛市南区民航大厦前,一个穿深蓝色外套的高个男子正往里走去。

第八十六章:罹难旅客名单

苏笏进了民航大厦,仔细查看门口的介绍牌,要查十几年前失事旅客名单恐怕得从行政主管部门了解,他眼神落在

介绍牌第4行“行政处——7楼”,就是这里吧,但愿不会要介绍信,他想,捏紧了兜里的警官证。

他向电梯间走去,大厅里的保安并没有拦他,大概因为这里并不是什么涉密或是有贵重交易的地方吧。他很轻松到

了7楼,楼道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沿着路标从电梯往西走,行政处在走廊最西头对着盥洗室的房间,他站在门外,

有些谨慎的打量着里面。屋里有三个人,一个岁数大些的中年男子坐在后面,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前排,全都一副

被西晒的阳光照的昏昏欲睡的样子。

苏笏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他第一次骗人,有点儿紧张。

短发的女孩看见他,站了起来,长发的那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接着按她的鼠标。

苏笏掏出警官证,“你好,我是公安局的,想向您了解一下咱们航空公司这些年发生空难的旅客名单。”

短发女孩怔了怔,回头望望,后面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拿过苏笏的证件看了看,又打量了他几眼,问道:“警察

还查这个?”

苏笏的手指在衣服口袋里纠结着,“嗯,涉及一个财产的案子。”

“航班号知道吗?”

“记不太清楚了,说是全员罹难。”

长发女孩头也不抬,“从82年到现在我们公司大型事故有4起,全员罹难的只有93年那次。”

短发女孩看看坐着的同事,又看看苏笏,“潼关那次?”

没人答复,她有些讪讪的,撇了撇嘴。

中年男子皱起眉,“哟,那会儿可能都没有电子记录,得到档案室去调,你着急吗?”

苏笏一怔,点了点头,当然着急。

“那怎么办?”中年男子看着那个长发的女孩,“小陈你打个电话问问档案室现在能不能查。”

档案室答复可以,女孩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丧眉耷眼的跟苏笏说,“那你跟我过来吧。”

苏笏瞅了一眼屏幕,这姑娘正在玩都市白领最爱——连连看,难怪一副不爽的样子。

档案室其实就在电梯旁边,里面一位三十多岁看起来挺有气质的女人正在看报纸,姓陈的长发女孩说:“张姐,这

是公安局的……”

“我姓苏。”

“……公安局的苏警官,他想查一下93年那起事故所有人员的名单。”

女人站起来,“有介绍信吗?”

苏笏的心一沈。谁料长发女孩回了一句,“警察哪儿来的介绍信呀,人家拿着证件就畅通无阻了。”说着还翻了苏

笏一个白眼。

女人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是吗?”

苏笏点点头,“呃……一般来讲我们用证件就够了。当然如果……”他看了看旁边那个长发的,这姑娘果然接着说

,“哎哟,你就赶紧查了吧姐姐,我那儿还按着暂停呢,第五关了。”

女人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进里区了,苏笏决定回去就在自己电脑上下一个连连看,每天膜拜之。

过了一会儿女人拿着一叠纸出来,想了想,跟苏笏说,“哎,你没有介绍信我可不能给你复印啊。”

苏笏伸出手去,“没关系,我看看就行。”

长发女孩看着他,“我还用在这儿吗?”

苏笏眦牙一笑,“不用,您忙,您忙。”他把纸平摊着放在里外区之间的隔板上,用食指尖点着人名,站着就看了

起来。翻到第三页靠近底部的时候,他呼吸一滞,手指按在上面久久不能挪开,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

档案室管理员疑惑的看着他,“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

苏笏沉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双手撑在隔板上冷静了片刻,睁开眼对女人说:“行了。谢谢你。”

女人想了想,从里面拿出纸笔来,“那您帮我登个记吧。”

苏笏在登记簿上潦草的签下自己的名字,朝女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他踯躅在大街上,像是吞了块金子,整个胃里都沈甸甸的,腿也觉得无比酸胀。三天的查访应该说成效斐然,起码

证实了自己的推论,可是这样的结果实在无法令人高兴,虽然早有意料,还是觉得接受困难,如同电影里站在铁达

尼号甲板上的那些人,尽管选对了方向,但最终的宿命无法逃脱。

已经不能后退了,他想。

第八十七章:宿命的再相逢

D&L营业时间到晚上九点,打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里靠近办公区,白天繁华如闹市,到了夜晚白领们纷纷下

班回家,这一片就笼罩在黑暗中,只偶尔有几个特别具有进取精神的用白炽灯泡在黑暗中陪伴着孤单的街灯为李福

海照亮回家的路。只可惜家里并没有人为他点燃那一盏灯。

李福海算完当天的账,准备关张回家。熬到店长这个位置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每天不干那么多活还有抽成。他检查

完店里的每一个电器开关和角落里顾客存衣处,确认没有开着的美发器具和客人拉在这里的衣物后,关掉大灯,打

开门,走进夜色中。

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那些他曾经想要忘掉却发现无论如何无法丢掉如影随形的往事和故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

又会找上他……

沉浸在回忆中,他走到自己住的那幢公寓门口,大门开着,今天又有人不关门禁,他皱着眉头想,走到3楼,打开

门,刚刚换了鞋,脱下外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倒一杯水,门铃就响了。

李福海没好气:“谁呀?”

门外有个男声喊道:“楼上的,白天装修的工人把管子打漏了,看看水有没有渗到你家来。”

李福海吓了一跳,到厨房门口瞄了一眼,好像没看到水迹,不过为免万一,他还是打开了门。

一个穿卫衣戴棒球帽的男人正低头摆弄着手机,李福海有些厌恶,都妨碍到别人了还不忘活动大么指,那人走进来

,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带上了门,靠在门后,还是不停的按着。

李福海忍不住发作:“你不如先看完漏不漏再发你的短信。”

男人手停了下来,将手机放在卫衣兜里,发出轻轻的笑声。

李福海突然觉得汗毛直竖,这个声音,竟然如此熟悉。

男人抬起头来,李福海吃了一惊,棒球帽下戴着宽边黑眼镜的赫然正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你——”

男人冲他促狭的笑着,一丝不复几日前彬彬有礼的神情。

“你到底是——”

男人长吁一口气,“你还是这么蠢呢,大阿福。”

李福海心中一沈,这个外号一出口,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已经毋庸置疑。

“真的是你。”

男人一咧嘴,“真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他故作姿态的抬眼看了看周围的摆设,发出啧啧的声音

,“青岛市区最好的房子呢,收入不错啊,一个理发的能混到这个地步,前期也下了不少血本呢吧?!”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大约半是嫉妒半是恭维,但从眼前这人嘴里说出,绝对是讥讽,暗含着好几层的恶意。

李福海眯起眼睛,瞪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露出六至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揶揄着,“怎么不揪我领子了,那天你多激动,我几乎以为胆小怕事的孬种大

阿福转性了呢,这两天咂摸回味正忍不住感慨,岁月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或者说,钱?”

他走上前去,瞪着李福海,“还是因为那天你觉得有两个警察帮衬所以壮了你的!胆?”

李福海既痛恨自己的怯懦,又忍不住要往男人口袋里突出的东西瞟去,一时有些犹豫,到底是进还是退。

男人顺着他的目光瞅瞅自己的衣袋,轻声笑起来,把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拿出来,黑乎乎的管子直对着李福海。

李福海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男人做作地笑起来,浑身颤抖,“真德行哎,瞧你那样儿!你那天的义愤填膺怎么就突然‘噗’的一声,都没了呢

?你的激动呢,你的情真意切呢,你的道貌岸然你的悲痛万分你的咬牙切齿你的恨不能手刃我而后快的劲头怎么一

见了这么个小东西就都离你而去了呢?嗯,”男人作出四下嗅嗅的动作,“瞧瞧,快得能让我闻到绝尘而去的那股

子灰味儿。”

他拿枪管朝李福海比划着,动来动去,“你说你这么怕这东西万一它要是个假的你多亏呀。”

李福海的指头动了动,男人旋即又道:“不过也不好说,万一是真的呢,那条子就是愿意把它给我,就像当初小亮

就是愿意跟我也不跟你这个伪君子假善人一样。”

李福海瞪着他,目眦欲裂:“你还敢提他?他是被你骗了!他人呢,他人呢,这么些年,你都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说着作势就要往前冲,被男人拿枪一比又偃旗息鼓了。

“别装腔作势的来这一套,你小子真让人恶心。让我猜猜,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倾诉你的哀思来着吧,展现你善

良美好坚贞不渝的高尚道德情操来着吧,是不是还想借机揩人家油来着?你一定没告诉他你那个破理发店就是个卖

淫窟吧?!你一定没告诉他其实那个店老板是你二叔吧?!你一定没告诉他那些男孩女孩都是怎么被你们弄过来做

这个营生又是怎么被你们恐吓的吧?!你更加不可能告诉他这些脏钱的流进流出有你一份功劳吧?!你绝对不敢告

诉他你想钱想到发了疯把自己从小的铁瓷儿都卖了设仙人跳吧?!”

男人眼里慑人的光令李福海低下头去,他喃喃自语,“我们需要钱,需要钱离开,需要钱重新起步,你个富家公子

哥儿能理解个屁!至少……至少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失踪!”

男人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刚才那句话切实的击中了他的心。

李福海乘胜追击,“你又比我强到哪儿去?你敢说你不是利用同亮报复你的家庭?你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所以你就找人照了录像带寄给学校和我爷爷?让我没办法再去上课,活活把老人气死?让我被赶出家门?”

“我只是帮帮你而已,反正你也不上课,反正你也不喜欢那个家,给你个机会一拍两散不是更好?”

男人走上两步用枪比着他,眼里阴云密布尽是恨意,冷冰冰的触感令李福海汗毛直竖,他害怕了,时隔多年他几乎

已经忘了自己面前的是怎样一个做事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混蛋,他浑身僵硬的向后退,直到膝盖弯被什么东西碰了

一下向后跌坐在一个软绵绵凉乎乎的物体上。他惊跳了起来,随即发现坐着的不过是自己客厅里的沙发。

男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的恨意慢慢被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与绝望取代,最终汇成了麻木与波澜

不惊的淡然,然后将枪收回口袋,慢慢的坐了下来。

“大阿福,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小亮是好人,你是畜牲,我是混蛋。我们两个彼此彼此,没什么区别。”

他态度的突然转变令李福海有些措手不及,依然警惕的望着他,可是男人再没有什么动静。

隔了一会儿,李福海试探的问:“你把那个警察怎么了?”

男人随意的笑了笑,“我给他下了点安定,帮他好好睡了一觉,这会儿大概已经回北京向上司报告了吧。我现在是

通缉犯了呢,你怕不怕?”

李福海畏缩了一下,男人抿嘴笑了起来。

“你……别犯傻了,那警察对你不错,在店里看见照片合影的时候就没跟另外那个蟾蜍男说。”

男人的眼中有悲凉的神色,转瞬即逝,轻轻地说:“权当我又害了一个。”

见他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李福海终于忍不住:“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笑得很无奈,“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许久不见还一直惦记我像惦记恋人一样的‘朋友

’,叙叙旧,找找感觉,不行吗?”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耽误你在这血本房里享受了。走了。”

他走到门口,李福海在他身后追问:“喂,同亮到底在哪儿啊?”

男人的手在门闩上停住了,许久才说:“你还是不要等他了。”便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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