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腰轻——青影婆娑
青影婆娑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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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著缓缓升起,随即传来一阵单调的脚步声,缓缓地一步步地倒了铁栅前。

冯少昱心中担忧,挣扎著自床上坐起。却看到一个老人提著个食盒走近前来。来人也不开声,只默默停在铁栅前,

将手中一应物事一件件摆放出来。再将铁栅上一处活门开了,将东西一一递进放到附近一方石桌之上,随即又关上

门去。

饭菜香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小小石牢之中,荤素齐全,做得甚是精致。

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蹲个地牢,还吃得这般讲究,早知如此,自己是不是也该混个庄主什么的当一当?正这

般想著,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先一步咕噜噜叫了起来。侧旁二人皆齐齐看了过来,饶是脸皮厚如冯大公子,也不由得

脸上微赧。

从前日开始便没好好吃上一顿,加之一路上变故频出,自己更是粒米未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然而,回头想著自

己此时处境,还是觉得在这头号对手面前这般没有出息的表现实在是大大的不当。不过,他这脸面早也丢得差不多

了,似乎也不差这么一回?况且,现在大家同关一处,谁也比不得谁高贵。这般想著,索性大大方方冲著云过天道

,“人食五谷杂粮而得以生,莫非你不要吃饭?”

云过天轻嗤一声,“我什么都没说,你想吃便吃,我又没有拦你。”

冯少昱听得此言,心中忿然,“你道我不敢吃?”气呼呼就往床下挪去,等得到了桌边,这才想到自己双手不能动

,拿什么吃?

这伪君子,故意要看本少爷出丑!这一回神,眼神便如刀子般往云过天那处刮去,“你,你又缘何不吃,莫不是这

里头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云过天并不恼怒,反倒笑了一笑,悠然坐到桌边端起碗箸,临吃前还回了一句:“那你不吃便是。”

冯少昱被这人一句话气得僵在那处,吃也不是,不吃更不是,只能干瞪著眼呼哧哧喘气。

柳惊枝瞧著眼前这一出闹剧,确是堪比三岁稚童。坐了片刻,这才起身行至冯少昱身旁,拿了碗箸将饭菜端到他面

前,“吃吧。”

冯少昱喉中一哽,眼圈也热了起来,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望了柳惊枝一眼,心头暖意盎然。自己没有表错情,还是美

人心疼自己。郑重其事地就著对方手中碗箸吃了一口,再回头时,果见云过天脸色黑得如同抹了锅灰般难看,只将

手中碗箸一丢,便又坐回了原地。

原来胜利的感觉如此之好哇,怪不得人人都争强好胜,不死不休。这该是自己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牢饭吧。

云过天再不多看一眼,徒留个背影在那处。只等得那老人再来收拾,忽地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连日干燥,也该要

下雨了。”

那老人一心一意收拾,头也未抬,看情形只怕是个聋哑之人。冯少昱只以为云过天气得傻了,胡乱言语,是以也并

未多加理会。

那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手脚不变,一时不慎竟将那托盘打翻在地。他在外头无法够到,有些无措地瑟缩在那处。

冯少昱刚准备帮忙捡起来,却被另一人率先拾起,默默地递了过去。那老人抬眼看了一眼云过天,也不见任何表情

,只缓缓伸手接了,这才不声不响地将东西收齐整,提著来时的那个食盒蹒跚著出去。

第二日,一切太平。一日三餐,照旧由那老人送来,一切如故。然而,直等得入了夜,本来一直死寂的地牢里传来

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凌乱错落,显然来人不少。灯光照见率先进来之人,冯少昱看了身旁的柳惊枝一眼,立即警惕

地站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阮灵溪。面色隐在昏黄跳动的灯火背后,瞧不出是何神情。但瞧这阵势,该是和往常一样肃整

“开锁。”轻轻一声,便有人弯了腰将牢锁打开。

铁栅门咯吱一声开了,冯少昱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另外两人却如先前般各坐一端,动也未动,显然比他要沉得

住气得多。

阮灵溪并未进来,也未再有其他指令,在门外站了片刻,忽地掖了衣摆在牢门外全无挣扎地跪了下去。那些个跟进

来的人竟也跟著一个个跪了下去,不出一刻,这小小一间牢室便跪满了人。

“灵溪死罪,请庄主责罚。”西面墙上的烛火斜斜打在阮灵溪精致的面颊上,面色沉静如常,便是连声音也是平静

的。

云过天眼皮子也未抬,仿佛没有听到也没看到眼前情境一般。

“灵溪死罪,请庄主责罚!”阮灵溪又说了一遍,伏下身去,言语中终于听得出些许波动来。那随后跪倒的一干人

等也都紧跟著伏下身去。

“这里没有庄主,只有罔顾山庄正义沦丧私心难掩的阶下囚。”云过天终于开口,却是字字犀利,如若冷箭。

“灵溪死罪,请庄主责罚。”阮灵溪伏在那处,说来说去还是这么一句,却也叫人听出了后悔愧疚。

云过天沉沉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室外一干人等像是松了口气似地,忙地让出条道来。

云过天终是起身,迈出门去。听得有人从背后将门锁上,云过天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身冲著牢中道,“昨日所言,

可不要忘了。”

冯少昱一阵云遮雾绕摸不清方向,猛地转眼看向柳惊枝。对方只默默盯著云过天,一语不发。

“你,你答应他什么了?!”冯少昱心中猛跳,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摇一摇这木石般的一个人。

跪在石地上的阮灵溪听得此话,也陡地抬起头来望向云过天,脸上再不似方才的平静,瞪大的眼眸是掩饰不住的惊

恐诧异。

云过天却再不多言,回身从众人身侧大步迈出。众人只等得他过去,忙地起身跟上,阮灵溪走在最后,又犹疑地朝

牢中二人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停了半刻这才转身而去。

满室的人一瞬间呼啦啦走得一干二净,更显得这地方死气沉沉。

冯少昱心中惶急,气息粗重,死死瞪著身旁之人,仿佛要从对方身上瞪出个窟窿,倒出点什么来才罢休。他知道,

这两人关系匪浅,却从不知道,这关系真正匪浅到什么程度。事到如今,还有不有自己再去过问的余地。“说啊,

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柳惊枝看他一眼,眉头微皱,“与你无关。”

冯少昱几乎要被这事不关己疏远淡漠的语气给击昏过去,忍著肩上的伤痛抬手便将对方要转过去的脸捧了过来,咬

著牙气息急促地道:“好一个与我无关,你,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捏在手中随意玩玩的笨蛋?!还是没跟那伪

君子和好前的临时替代品?!”

柳惊枝眸中利芒直闪,往后一撤,挥手便是一掌甩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

冯少昱被这一巴掌打得蹬蹬退后两步,晃了两晃这才站住,有什么腥腥甜甜沿著嘴角徜徉而下。也不知是懵了还是

怎地,只低著头看著灰乎乎的石地,站在那处半晌没了动静。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讲这没头没脑的混账话了。”

这似赌气又似放弃般的一句话听在耳中,无端端叫人心寒,仿佛真要厘清什么关系一般。柳惊枝无力地闭上眼,寻

不出该讲之话。

那日之后,两人谁也未再率先开口。偏偏这样的日子却总不见动静,整座幽云山庄如同一座空城,除了每日还是那

老人来送饭,再也见不到其他身影。

殊不知,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地牢之外,幽云山庄正经历著一场滔天巨变。庄下九堂中,有六堂堂主率先举旗,合力

策动江湖上正道盟邦极各地分坛首领,扬言为正庄威,妄图趁此良机推举新一代庄主候选人。幽云山庄历来便是正

道武林魁首,经历上一次革变,正值群龙无首的状态,自己人也罢,外人也罢,哪一个不瞪大了双眼望著这个宝座

垂涎不已。此事一经发动,瞬间变质成一场权势冠冕的争夺恶战,闹得整个山庄乃至武林一片乌烟瘴气,久难平息

。阮灵溪趁云过天伤重之际使计将人囚禁,不过是为了阻止他再与柳惊枝会面,实则全无夺位之心。竟不知自己一

念之差会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如今事态紧急,他已被逼至绝境,再不将人放出,只怕后果难以预计。

冯少昱自然不关心这个,他兀自烦心忧闷伤心,只觉前路无望,成日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然而,再如何烦心忧

闷伤心,冯大公子却绝不是个容易死心之人。更遑论两人早已那般亲密,又这般日日傍在身侧,那死灰要再复燃几

乎连口风都不需要。

说罢那话的第二日,冯少昱便后悔了,悔自己只因一时伤心气愤便不分青红皂白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么久了,对方

是个什么性子难道自己还不够了解么?冷冷清清,想说的也好,不想说的也罢,都从不愿多说一句。自己怎能因那

姓云的一句话就这般作张作驰,反应激烈?如若事情并不如自己开始所想,自己又当情何以堪?若更有甚者,如若

这不过云过天那伪君子一句挑拨之言,自己不是正中了诡计,将人越推越远?这么一想,便更加坐不住,几次都想

张嘴问清实情,偏柳惊枝成日里一副冷漠模样,只坐在那处闭眼打坐,对他全无理会之意,直叫他心头冰凉,急得

快要哭出来。

这日也不知何故,那老头并未按时来送饭。冯少昱扯著脖子等了一阵,终是坐不住了。若平日里有个人来还不觉得

时间这般难以打发,心中焦躁也能缓解几分。越是该来的不来,心头那点心思便越是跳得厉害,几乎到了如坐针毡

的地步。

不管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他说上话,哪怕是一句也好!冯少昱心意已决,呼啦一声站起身来,刚要往那床沿去

,铁栅外那道石门却好巧不巧在这个时点开了。

你个死老头子,要来不会早点来!冯少昱在心中骂了一句,不得已停下身来回头看去。然而,奇怪的是,来者二人

,却并不是平日里那老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前面之人负手而立,跟在后头之人则躬身托著个托盘。两人皆眼生得很。

冯少昱正待发问,在前之人已施施然开口,“在下许崇,奉阮堂主之命,前来送二位上路。”

上路?冯少昱眉尖一阵紧跳,大约也猜到来人目的,冲到铁栅边对那人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那人也不看他,只挥手命身后之人上前,将托盘举到铁栅边,这才道:“柳惊枝,你自己也当清楚,如今的你早已

不容于武林正道。现在幽云山庄正聚集了来自各方的正派武林人士,声称要幽云山庄给出一个交代。阮堂主念在你

们二人曾经也算得上有过交情,为你求了个全尸。至于这位……”那人视线转向冯少昱,“多番窝藏包庇,按同犯

处决。”

“一派胡言!你们,你们这些个狗屁正义人士,这明明就是在草菅人命!”冯少昱气得双眼通红,扣紧铁栅的双手

抓得生疼,恨不能一拳打到那人脸上去。

那人丝毫不受影响,停了片刻,忽地又道,“柳宫主,阮堂主有一句话要我转告与你。”

本自一直闭目坐在那处的柳惊枝睁开眼来,淡淡道,“你说。”

“青灵碧虚宫一呆数年,灵溪对宫主虽不是全心全意,却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只因身负职责,不得不恪守己任,但

教破之时,灵溪确也没有杀心,这点宫主比灵溪更为清楚。幽云山庄与青灵碧虚宫,本就处于对立,多番亏欠也是

时事所逼,但请宫主念在庄主一片痴心难反,莫要再叫他为难,生死存留之际,万不可一错再错,轻易将这一世英

名毁于一旦。灵溪从未请求过宫主什么,这是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请求。此酒名为‘诛心’,却是当日宫中用

来惩罚判教者所用,灵溪拜请宫主盛意成全,灵溪在此,跪送宫主一程!”那人说著竟真真跪倒了下去,伏地不起

“亏他说得出口!当别人是傻子么!”冯少昱几乎要被一番话气昏了过去,急急回头看了柳惊枝,“这酒绝不能喝

!”

柳惊枝不声不响望著那瓶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从石床上下来,走近铁栅边。

冯少昱心中惊跳不已,看著柳惊枝,大气也不敢出。

融融的酒香在密闭的石牢里弥漫不散,却传递著死亡独有的讯息。柳惊枝凝神片刻,冲著跪在远处的许崇道:“请

你回复阮堂主,他的请求,我应了。”

冯少昱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见柳惊枝伸手接了那酒杯,心跳如狂,嘴中发出一声不知是何的喊声,猛地

往前一冲,没头没脑地就撞了过去。

柳惊枝看也未看,只是一伸手往对方肩头一搭,便将人按跪在身侧动弹不得。

冯少昱无法挣脱,只得拼命地自重压之下仰起头来,满眼的哀求恳切之色。柳惊枝看了他,淡淡地道,“你不是总

觉得我应了云过天什么么?这么一来,一切皆清,你也无需为那么句不明不白的话伤心恼怒,岂不更好?”

被对方这么一堵,冯少昱心头一窒,如有有什么卡在喉咙里般,竟酸涩哽咽得吐不出一句话来。无措,焦急,撕心

欲裂,眼泪就那么噗啦拉往下掉,沾湿了双颊。

柳惊枝转开脸去再不看他,只微微叹了口气,“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含义。”说罢就要将那酒杯端近。

冯少昱狠命摇头,如同有什么要从心口爆裂出来一般气息急促。“我以后,再也,不说气话,气你了。这酒,不能

喝!”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几乎全靠一口气逼出,艰涩异常,闻之肝肠欲断。

柳惊枝缓缓转过脸来,低头看向冯少昱。那种绝望凄怆竟如若生了刺般划破肌肤,扎进心中,叫人不忍目睹。早有

的气愤难堪就为这一眼,云散烟消。

“不是说生死相随么,怎么到了这时却怕了?”唇角不易察觉地往上轻翘,面上神采便是在这黑暗昏沉的地牢之中

也绝无半点删减。

冯少昱望了那难得一见的笑颜,竟有片刻痴傻,仿佛心头有什么豁然开朗了一般。也知哪来的蛮力,双肩一拱,竟

真摆脱开去。

柳惊枝顺势放开,望著抓紧自己衣袖的双手并不言语。

冯少昱眼中光采渐盛,只抬了头定定望向柳惊枝。半晌,这才默默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也从那托盘上取下另一个杯

来,痴痴地道,“我当著你的面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说罢,抬手递杯,仰头一饮而尽。

唇角愈弯,半睁大的黑眸在暖灯下泛出漂亮的光泽,笑意在那相莹黑的水幕里缓缓蔓延开来,点点欣慰,丝丝无奈

第三十二章

劈啪一声震响,雕花木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来人怒气冲天,如狂风扫境。瞬间便到了眼前。

屋内之人稳坐如常,虽说背手铐在椅上,却丝毫没有透露出颓态。

“你好大的本事!”字字带怒,如针般扎了过来。

“灵溪手脚不便,不能行礼,望庄主见谅。庄主请……”

当胸一脚踹来,打断了欲说之言,阮灵溪连人带椅侧翻在地,眼前一片晕黑,那木椅更是散乱成一堆木屑。静默一

会儿,等得视线恢复,阮灵溪便又神色如常地慢慢撑起身来,跪伏在地。“庄主请上座。”

云过天双拳紧握,眼中杀机如荼,却只轻轻讪笑了一声,“阮堂主好本事,行动不便也能坐阵一地,指挥千里,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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