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之路 上——万俟海
万俟海  发于:2012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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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表示歉意,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受到冒犯,正相反,我感动的不得了,戚医生也有卸去所谓‘文明’的外衣以真实心情待人的一天,你的终于不再装绅士已经是个人进化史上迈出的一大步了。”

输了,戚维扬回不上来,张了半天嘴,最后闭上,认命的把狗才正用来练爪子的箱子拖了过来,准备开始收拾。

护士小姐娉娉婷婷的站起来走人,到门口的时候说,“所谓过犹不及,想想吧,如果今天雷电交加,你在飞机上坐着回顾自己的一生中,有五分之一强的时间都用来自我折磨,不觉得可惜?当然,是你的话说不定会庆幸总算得以解脱,阿门。”

戚维扬气结,然而方护士已然离去,他只能冲着门干瞪眼。半晌,嘴角挂了丝笑意,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些言辞刻薄的狐朋狗友,也许自己一个人真的很难撑过去。

苏笏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临时交待点儿事,先跟我去趟局里,放完东西就走。”

戚维扬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跟上赶着蹭车似的,结果一看,又是那辆米白色富康,“你把局长又得罪啦?”

苏笏险些咬着舌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想我怎么在你心里就那么二百五呢。

坐在车上,戚维扬看看后座的牛皮纸袋,“送这个?什么东西?”

“全市近期失踪人口统计表,到各区要的。”

戚维扬听方台台咋呼,还是看了关于小区路边惊现开膛尸体的新闻,“还在查?有线索没有?”

“一点儿也没有,而且如果只是为了器官移植,这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是为了……”他想到那些擦伤,“也有可能还会有下一个。”

“连环杀手会先试探,看看水的深浅,然后才会慢慢的变得大胆起来。可是从网上对细节的描述看……”戚维扬沉吟着,苏笏接上下一句,“绝对不是第一次。手法老到,下刀利落,关键是冷血至极,是老手。”

“从黑市器官的渠道查查呢?”

苏笏摇摇头,“城市里贩卖人体器官大多是买卖交易,很少涉及杀人,因为闹大了运输渠道容易限制,不像偏远地区可以打时间差。而且这具尸体就扔在小区旁边,根本就不想遮掩。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是为了贩卖器官,不是应该偷偷摸摸的吗?这么大张旗鼓,好像示威一样,混蛋东西!”

他将车停在门口,“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

车里制冷不行,闷得要命,戚维扬打开车窗还是觉得热,索性开门出来,站在一边。一个中年男子从身边走过,突然止步,“怎么把车停这儿了?”

戚维扬尴尬的笑笑,不知道苏警官现在算是因公还是因私,怎么说才更有利,却看见他从门里跑了出来,“王局,刚把车位挪出来,我这就停进去。”

姓王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忙完走吧。”转身离去,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戚维扬,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片刻,见两人都困惑的望着他,这才笑了笑,“没什么,忙你的吧。”

见中年男子走远,戚维扬才问道:“那是谁?”

“新来的副局长,还在熟悉工作中呢。”苏笏突然笑了,神秘兮兮的。

“有什么好事儿?”

“听说赵启亮要调走了。”苏警官力争保持严肃认真,然而眉梢眼角已是掩不住的喜色,戚维扬也忍不住笑,“你不是知难而进吗?看来人人都想往顺顺当当。”

苏笏心想我一正常人,又不是穿小鞋专业户,“你等下,我停进去换辆车。”

再出来的时候开的是那辆别克,戚维扬心下已知道这大概是苏笏自己的私家车,等习惯性的要拉后门,听见他说:“坐前面吧,前面空气好,你气色太差了。”

第三十三章:终点是起点

戚维扬到达大连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九点半了,下了小雨,拦了车直接开到酒店,洗了洗就躺下来,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酒店在商业区,拉开窗帘,虽然已臻深夜外面依旧灯火辉煌,路边的街灯在淅沥小雨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朦胧的像是一幅画,带着薄薄光晕的灯泡在他这个散光严重的人眼中看来就像是散发着万千光芒的一个个小太阳,每一条光线都清清楚楚,从最亮的芯射出来,像细细长长的剑照进黑暗中,带来一小片光明,最终颓败而不见了。

夜里的灯火,是否如同沙漠中的雨滴一样,注定是悲剧而徒劳无功的?因为它们并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而只是给予了对没有优劣好坏之分的自然产物擅自赋予感情色彩的人类一厢情愿的臆想而已。因为黑暗不会因为有灯火而变成白昼,沙漠不会因为有雨露而成为绿洲。

很唯心的说法,如同“我思故我在”一般。心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对于客观存在的天地万物由于其载体——人的际遇、经历、生活环境和当时感情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理解。就像是花朵,只不过是植物为了吸引传粉动物的副产品,人却赋予其“美丽”的特质,从由自身出发判断事物的角度,也许苍蝇会觉得一块烂肉是非常“美丽”的。代入它们的立场,这个逻辑非常合理。

戚维扬又开始思考,他不知道在遥远的天际是否会有神明因此而发笑。他只是开始有一种恐慌感,一种对所从事工作的立场的恐慌。郑晓楠最终获得了帮助,但他忘不了失控那一刻自己的惊恐与无助,那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是的,掌控,这个词,这个出发点就是错误的。

放弃三院的工作,选择这份职业,不是为了治病救人,甚至也不完全是只为谋生,最开始的起点就是为了自己,剖析自己,治愈自己。然而越分析越恐慌,这种恐慌在连续数日的噩梦后到达了顶点,几乎已经再也无力承受。

是不是真的如同胥黎和方台台所说,自己身上背了太多的枷锁,应该放下一部分了?

然而怎么放下呢?逝者的世界是由生者的想念所构筑的,如果没有了这份思念,那个世界也就轰然倒塌了,甚至在现在,这个经过六年岁月洗礼与琐事纠缠的现在,那个世界已经摇摇欲坠,自己还要抽掉那最后一根横梁,只是为着将来的所谓的“幸福”吗?那“幸福”真的存在吗?

如果就这样忘记,简简单单的开始新生活,是不是对宋歆太不公平,是不是意味着另一种背叛呢?

他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

蓝天。白云。大海。

能闻到海水咸湿的气味,那是自己成长的地方。

海边,一个长发女人苗条的身影,白色的裙子。

女人转过脸来,呵。

于是快乐的跑上去,“宋歆,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她笑起来,好像要说些什么。

……

闹钟响了,戚维扬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光线顺着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很耀眼,是个晴天。

用完早餐后,他去前台取了自己提前订下的花束,拦了车前往香炉礁。

裹挟着咸腥味道的海风扑面而来,站在空荡荡的沙滩上他有几分寂寞。

第一个月,每天都有很多人,有如自己般独自一个,也有与家人相互搀扶的,默默地,悲怆的望着吞咽一切、带走尸骨的大海,来年的那一天,少了一些;第二年,又少了一些……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

真的是……过了么?他想起方台台的话,慢慢的将花束放在海滩上,想起昨夜的梦中,连宋歆的面目都有几分模糊,他有些悲伤的默念着,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痕迹

赵启亮离开的时候痛并快乐着。

毕竟是工作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看看众人焦头烂额的样子,又不免有几分庆幸。

人代会快召开了,市领导发话,此案影响恶劣,必须在召开会议之前解决,不能进一步加大市民的恐慌情绪。

张戈理在领导面前立下军令状,回来后连开3个会议:一方面,找线人了解黑市器官买卖的情况,加大对各运输渠道的监控,如果确属贩卖行为一定要将受害人器官控制在本市内;另一方面,从各大商场、超市大型冰柜的售后送货开始排查,锁定范围,多管齐下,务使早日结案。

吕医生叫了苏笏和陈峰来,这个案子现在主要由他们负责。

他将相片在投影仪上放大,“我发现了这个。”

陈峰呲牙咧嘴的看着那张皮肉翻绽的图片上空荡荡的腹腔,“血肉模糊的。”

吕医生将鼠标往下移,“不是,你往这里看,在骨盆的位置。”

苏笏眯着眼睛,努力将目光聚焦于鼠标在的范围,由于相片本身很可怖,很难集中精力,不过他还是模模糊糊看见一个小小的像伤痕一样的东西。

“是两个圈儿?”

吕医生放大那个区域,“你看像什么?”

苏笏用食指在空中描摹着印记的走向,“会不会是阿拉伯数字的‘8’?”

吕医生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陈峰问道,“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总不会这是第8个受害人吧?难道还有第1至7个?”

苏笏沉吟着,“吕大夫,你看这个伤是……”

“跟肛肠内壁的擦伤一样,都是生前造成的。”

“是什么造成的?”

“应该是大号的针,针孔排列成这个样子。”

“类似纹身吗?”

“不好说,但我觉得不像。这个痕迹很……拙劣,不饱满,边缘也不圆滑。”

“有没有可能代表什么涵义?”陈峰问,“或者是死者生前自己纹的?”

苏笏摇摇头,“我们现在对被害人的了解为零。他不在各区所报的适龄失踪人口里。”

陈峰叹气:“这个案子不及早解决,咱们的面子可丢大发了,”他拍拍苏笏的肩膀,“我再去盯盯冰柜售后那边,要想把人装进去得要个够大的柜子呢,肯定能查到什么。”

苏笏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有一个陌生的男孩,看见他,慢慢站起来。

“来认尸的。”特意走到他身边的周锦低声说。自从郑晓楠的事情过后,她似乎注意了很多。

男孩有些拘谨的拉着皱皱巴巴的衣角,

由于反复烫染变得枯黄的头发,干燥起皮的嘴唇,看得到针头线脑的劣质衣物,脖子上不知是什么质料的奇怪链子,虽然摘掉饰物还是能看见不止一个的耳洞……这个男孩一眼就能看出是做什么的。

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男孩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有些颤颤巍巍的双手出卖了他。

“是你的什么人失踪了?”

“朋友。”男孩有些敌意的看着他,普通话不太标准,听口音像是安徽的。

“失踪几天了?”

“有一周了。”

“怎么没去派出所报案?”

“我们——”男孩的声音低了下来,“没想那么多,以为常新去……去哪儿玩去了呢。”

“你朋友叫常新?”

男孩没吭气。

苏笏看看他,“那你跟我来吧。”

第三十五章:认尸

“你的朋友……常新有什么特征吗?身体上能够辨别出来的,比如说……纹身?”

男孩很坚决地否认了,“他最怕疼了,我让他陪我去好几次他都不肯去,说看了就疼。”

苏笏心里有些黯然,如果死者真是这个叫常新的人,那他死前一定经历了生平最骇人的疼痛。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笏停下来,拦住了男孩,后者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里面是一具尸体,男性,符合你朋友的岁数,因为大量失血,又一直在低温状态下,他的样子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看,但是我希望你仔细辨认,”苏警官挠挠鼻梁,“给你二十秒的时间,做好思想准备。”

说第一句的时候男孩眼圈就红了,他拒绝了苏笏的好意,“我看到网上的照片了,我……”他紧紧地咬住下唇,“我有准备。”

苏笏没再说话,推开了门。屋内,吕大夫抬起头来。

“来认尸。我也想看看伤口的实物。”

吕大夫看看男孩:“满十八岁了吗?”

男孩默然的点点头。

吕大夫带着他们走到存放室,嚓啦一声拉开了冰柜。

男孩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苏笏伸手扶住他,“集中注意力辨认脸。”

男孩点点头,又看了看,突然推开苏笏跑了出去。吕大夫很善解人意的在他身后喊道:“厕所就在对面!”

苏笏眨了半天眼睛,拍拍吕大夫的肩:“我去看看他。”转身走了。不一会儿对面传来两个人的干呕声。

吕大夫叹气,盯着拖板上的人:“其实我们比刚来的时候好看多了,是吧?”

苏笏把嗓子里那股酸涩的秽物清空后,不由的埋怨老吕也不说给自己一个缓冲,还真的说开就开。他打开洗手池开关,漱了漱口,走到还在干呕的男孩面前,“呃,差不多了就再去看看。”

男孩抬起脸来,眼泪都流了出来,“是他……我在网上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觉得是他,别人都不敢来,说我们……常新跟我最好,可是看到……太恶心太可怕了。”他说着,扭过脸又吐起来。

苏笏硬着头皮又进了存放室,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面皮上觉得有几分发烧。

吕大夫很配合,直接给他指指伤痕,“就是这个。”

就像照片上那样,伤痕的边缘不很平整,是一个个很小的圆孔组成,而且大小深浅不一。

“像是用烧红的针烫的。”

“嗯,我检测的结果也是这样,并且你看这些小针孔留下的痕迹颜色,是在冷冻之前造成的。”

“是凶手留下的?”

“可能性很大。”

苏笏想伸手蹭蹭下巴,抬起一半又放了下去,自言自语:“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痕迹呢?”

“不知道。”吕大夫回了一句,“不过不管为什么,凶手都不会是一个纹身技师。”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男孩还是一副痛苦的神情。苏笏问:“你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一周以前。”

“那时候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特殊的和以前不太一样的事情?比如新交的朋友什么。”

“没有。那几天他头痛的厉害,天天吃止痛片,烦得不得了,几乎都不怎么出门。后来他不见了我还以为他是好些了找人玩去了。”

“他有没有什么常去的地方?”

男孩想了想,摇摇头,“他不太爱玩的,顶多就是去上上网,打打游戏什么,其他的……还真没有。”

没问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苏笏让男孩留了联系方式走了,“想到什么就联系我们,不管看起来多琐碎的情况。”

男孩点点头走了。

周锦皱着眉毛说,“怎么一副悔不该来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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