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若沧海,死若巉岩——竹下岚
竹下岚  发于:2012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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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极与英海修复关系,双方这才又恢复联系。这次是韦辜淳热情邀请英凭海来看罗山新开采的钻石矿场和新建军工

厂。安景忆曾经告诉英凭海,大陆有名的数颗钻石中一半出自罗山道的钻石矿,他们除了钻石之外还有其他稀有金

属矿,而且据说在远离总部的深山里,他们藏着一座翡翠矿山。

“英总裁!”

“韦主事好。终于见面了。”

“英总裁如同传说中一般让人惊讶啊。”

韦辜淳笑眯眯地说道,握着英凭海的手。他中等身材,身高与英凭海比相形见绌,面相温和,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是

个能在混乱的罗山道中杀出血路坐上主事位子的人。寒暄完了,他让开一点,给英凭海介绍身后的道众。

“这位要重点介绍。我的副手,韦方戈。”

英凭海怔了怔。从韦辜淳身后站出来的男人高挑文雅,银边眼镜后面的眼睛带着点笑意看着他,背着手,腰背挺直

,显得很有涵养。韦辜淳介绍完,他伸出手来握住英凭海的。

“韦方戈。以后这些天由我负责英总裁的行程,还请多指教。”

“客气了。那就麻烦韦先生。”

“您很吃惊哪。”

让罗山道众安排随行人员的住宿,他亲自将英凭海送到套房,然后很温柔地说道。虽然他的语气中带有理解的意味

,却让英凭海感觉到不快。

“您想喝点什么?”

“随便。”

端了杯茶给英凭海,韦方戈脱了外套在他对面坐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英凭海来。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茶喝完,英

凭海抬眼看着他:

“看够了没?”

“差不多了。您看起来味道真不错。”

当年那个身受重伤的少年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一丝都没剩下。刚才在机场握着自己的手的那只右手也异常有力,

非常非常坚决。面前的韦方戈让英凭海感到了危险。他斯文的表面下,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这个人英凭海并

不认识。

“你这些年在做什么?”英凭海问道,装作没听见他的调笑。

“做了很多事。先是在福祉城读大学,然后去离都读高研院,再然后为韦馥做事,直到他死为止。也算是罗山道在

海外的主要负责人吧。后来一直在国外,罗山一团混乱的时候也回来过,呆不住又走了。本来想在外面自立门户,

韦藤存临死的时候却说让我回罗山不能忘本,我只好回来,辅佐韦辜淳坐上主事的位置。”

“听起来波澜壮阔。”

“还好。”他低头思忖了一下,解开右手的袖扣,把衣袖拉上去,然后倾过身伸出手臂,“比如这个。这种东西多

得是,算是勋章了。”

微微晒黑的皮肤上有一条伤疤,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腕,伤疤不但长而且深,仿佛一条蛇蔓延在他的手臂上。英凭

海按住他的手腕。

“匕首割的?”

“我自己割出来的,用猎刀。韦馥大势已去的时候怀疑所有人,要手下都给他陪葬,我割了自己一刀表达忠心,还

好他信了。”

“嗯。”撤下手,英凭海看着他扣好袖口,“你现在怎么样?成家了没有?”

“不成家难道等着你?”他恢复到那种斯文流氓的语气,像看宝石成色一样把英凭海看了个遍,“早结婚了,老婆

孩子都在国外,孩子相当不省心,麻烦得很。你呢?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好像你已经正式对外说明你对女人没

有兴趣了?”

“说过。为了避免麻烦。不过……”英凭海侧过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他说道,“我没想到能再

见到你。这些年你都没有一点音信,我也快忘了你这个人了。”

“我正好相反。如果有时间我是很乐意特意去见你一面的,可惜没有。”

他站起来,高挑的身材裹在灰蓝色长裤和白衬衫里面,英凭海恍惚了一下,似乎觉得昨日重来,又觉得有些不同。

但韦方戈只是告诉他晚上见,然后离开了房间。他走了以后,英凭海独自坐着,让思维放空。他这才注意到,从那

一年的暑假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自己已经三十九岁,什么都不一样了。

与其说是与初恋对象相遇让他心神不宁,不如说是韦方戈突然的出现让他体会到了光阴的无情、人生的冰冷和残酷

。明明过去了二十年,自己却还是像当初一样一无所有,身边空荡荡的。这二十年留给他的是沉重的伤痕,还有比

伤痕更加痛苦的缺失。不知不觉间,他老了,生活对他而言已经不再充满新鲜活力,更像是陈旧的信封,已经开启

过,却无法鼓起勇气开启第二次,重读那些褪了色的文字。

在罗山道呆了一周,每天韦方戈陪着英凭海到处走到处看,在人前两人表现得就像熟悉的陌生人,谈宝石谈军火谈

天气不谈自己,但是在没人的地方,两个人都说了很多,各自的人生经历,各自的伤痛,不能化解的悔恨,还有对

未来的一些期望。也是这几天,英凭海才知道韦方戈的父亲和韦综那边有血缘关系,他们两个算得上远房表兄妹。

这一点发现更让英凭海感叹人生无常,造化弄人。最后一天,韦辜淳送了英凭海一对钻石袖扣,成色非常之高,市

面上根本无处可觅。韦方戈在晚饭后将他送回套房,替他把装袖扣的盒子打开让他看。

“很漂亮吧?韦辜淳让我想想送什么合适,我特意去工厂让他们做出来的。”

“嗯,是很漂亮。这个如果买,要多少钱?”

“一对要一千万左右吧,还有罗山矿场的手工费呢。”

“你为什么从来不称呼韦辜淳叫主事?”

英凭海早就注意到韦方戈对韦辜淳直呼名字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才问。按说韦方戈最起码该唤他一声主事以示尊

敬,这样直呼其名未免太过于随便。

“他是韦藤存的部下,而从韦馥那里论起,我是韦馥的心腹,和韦藤存是一辈,他辈分比我低。没有我,哪有今天

的他?”

摆弄着袖扣,韦方戈坐在沙发上沉声说道。英凭海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你打算什么时候取而代之?”

“不知道。你也真敢问。”

“你也该知道我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谁掌控罗山你不关心,只要英海能从中受益就行。你就是这种人……将来,如果我得到罗山道,我

保证会和英海继续合作。你就放心吧。”将锦盒扣上,韦方戈抬起头,斜了英凭海一眼,“还有,我问问你,跟着

你的那个年轻人是你秘书?”

“不是。”英凭海把手交叉起来,倚在沙发上。

“果然如此,我看着也不像。长相不错,看得出你很喜欢他。风间堂的人?”

“是。”

“英家和风间堂才是捆死在一起了。”

“若菁不是那回事。我供他读了大学,他住在我家里帮我打理点事情,就是这样了。”

“我不信。那孩子看你的眼神都快赶上高原的太阳了。他爱你爱得很深。”

“……行了,方戈。你过来。”英凭海打断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同时微微扬起头。韦方戈看着他伸出的手,

半天没吭声,最后还是起身绕到他这边,手指犹豫了一下才放到英凭海的手上。等着他这个动作的英凭海用劲往后

一拽,韦方戈跪在了沙发上,空着的那只手扶着英凭海的膝头,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了。

“你想做什么?”

“你想和我做什么吗?”

“你真自恋啊,英总裁。”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转身出门?干嘛留下来让我上你?”

“……”韦方戈哑口无言,手指动了动,猛地狠掐英凭海一把,“你也太低俗了!”

“昨天你不是说我太装腔作势?现在我来真的了你又嫌我低俗?”

“我真想知道你这倾国倾城艳光照人的人皮底下到底装了些什么?”

“那你想不想看看?”英凭海微笑着望向他。

“看就看。”韦方戈甩了甩头发,把落到额前的一绺微卷黑发捋起来,动手脱英凭海的衣服,脱着脱着他不耐烦了

,毫不客气地开始撕。撕完上衣,他按着英凭海的肩膀仔细衡量了一圈,露出个貌似色欲熏心的笑容。

“不错。”

“多谢夸奖。”英凭海把撕开挂在肩头的衬衫扔到地上,反手拽住韦方戈的衣领按下去,右手滑过他的衬衫扣子,

“这是你自己留下来找死,不能怨我。”

“你别真的弄死我就行。”

“放心吧,我舍不得。能这样和你再续前缘,真是与有荣焉。”

“你烟瘾很重?”

趴在床上看英凭海倚在床头抽烟,韦方戈把头发撩起来眯着眼睛问他。隔着烟雾看英凭海,更像是在看神像。他这

样冰冷又慈爱的矛盾形象真的很接近神。

“一天三包到五包。”

“……你会把自己抽进医院的。”

“无所谓。你不抽烟?”

“不介意来一支。”

英凭海俯下身,给韦方戈点着烟。他自己把香烟夹在指间,顺手拿起放在一边装袖扣的锦盒打开来看。抽了几口吐

出烟雾,他取下香烟,想了想用右手拇指弹开盒子,叼着香烟从里面取出一个袖扣,扔到韦方戈面前。

“给你。”

“这是干什么?定情信物?”

“当年我欠你一个纽扣,现在还你一个钻石的,你不亏。”

“那不是你的东西吗?”

“本来是该给你的。当时是想给你定情信物来着,只可惜时不待人,有缘无分。”

“好吧。”韦方戈把钻石袖扣拿起来放在指尖把玩着,眯着眼睛让它对准灯光,欣赏着它那璀璨耀眼的光辉,“我

还真不亏。一个纽扣换了一颗钻石……就像我自己一样。一开始不过是一颗泥土里的纽扣,现在却能在罗山道一人

之下万人之上。我不敢说自己是钻石,但我不再是那颗任人丢弃的纽扣了,真是可喜可贺。”

“改天设宴恭喜你。”

“好。”

翻过身躺在床上,韦方戈闭了眼睛。英凭海默默地抽着烟,抽掉半包的时候,韦方戈侧了身抓住他放在床单上的右

手。

“前天聊天的时候你提到你侄子,荷川的孩子失踪了?听起来你很伤心。”

“你这么觉得?”英凭海有点惊讶,他以为自己已经平静许多了。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了些倦意,“我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爱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你不像是顾家的那种人…

…但是你真是爱那个孩子。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也没办法,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也在哪个地方想着你。开心点,说

不定你们会再见的……”

说完,韦方戈安慰似的拍拍英凭海的手,放开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英凭海继续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抽着烟,把剩

下的半包抽完了。将软包装的烟盒揉皱,他觉得眼睛很痛,伸手去摸,这才发现眼睛是湿的。

十四 旧梦难圆,天涯无尽

嘴里的草茎已经嚼碎了,苦涩的汁液都咽下去,一团乱麻在嘴里变得索然无味。把碎草吐出来,他又拔了根新的草

茎扔进嘴里嚼。这种湿度高有瘴气的密林,必须要这种草茎才能维持清醒,否则就昏睡过去了。他和身边那些人已

经蹲守了三天,今天再不来他们必须撤退,这里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好像有轮胎压过地面的声音?他停止咀嚼,趴在地上将耳朵贴近地面,仔细听着。没错,是车队!那种特殊轮胎的

声音一听就听得出,他们来了!

“起来,起来!”

他跳起来,把身边的同伴拍醒,告诉他们目标接近了。埋伏在一人多高的蕨类植物丛林和藤蔓间的男人们立刻警醒

起来,开始整理武器重新调整队形,准备待会出击,将猎物捕进网里。

靠在车壁上睡着的英凭海睡得不安稳,一方面是颠簸,一方面是离坎高原的气候。热带高原,繁密的树林,终年不

散的雾气,让他的骨头缝里都渗进了潮气。果然是不年轻了……安景忆说得对,还是乘坐飞机贵宾舱比较适合他。

这趟路自己不需要跑的,偏偏心血来潮要跟着车队穿越高原走小路,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车上放的是一些安景忆的东西,古董,宝石,两副名画。他知道那两幅画的来历,安景忆只告诉他是从古董商手里

买来的,实际上应该是从名画窃贼手里买来的才对。也就是安景忆敢仗着他的身份和人脉做这种生意……

以后还是坐飞机吧,从飞机上俯视安利雅高原或许会更浪漫一点。

英凭海正迷糊着,突然,车子猛地跳了起来,颠到空中又猛地落下,他的头重重地撞上高强度车壁,血流下来弄脏

了他的视线。紧接着他听到了爆炸声,近在耳旁,他险些失听。他迅速清醒过来,吼道:“保护货物!”

英海保全的雇员也从突袭中清醒了,纷纷拿起武器与车外的匪徒互射,几名雇员将装在精钢箱子里的货物护住,英

凭海从车厢里面拿了把冲锋枪出来,对准密集地吐出火舌的铁线蕨丛林发射子弹。他不管不顾地采取站姿射击,反

正车壁一边已经被炸碎了,完全门户大开。对面的匪徒看见了他,被他迅猛的火力阻挡了进攻势头,不由得恼火起

来。

“解决掉那个穿白衣服的!阿海呢?”

“叫我?”

被同伴拖过来的年轻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队长模样的男人把他按倒在土堆后面,指着不远处树下车里面端着

枪扫射的男人:

“做掉他!”

“哦,好啊。”

“磨蹭什么?立刻马上!”

黑发的青年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趴在小队长让出的位置上,架好狙击枪。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一身白色套装、身材

挺拔匀称的高个子男人。他端着机关枪的样子仿佛神明,尽管看不清楚,却能想象出他脸上该是怎样冷酷而专注的

表情。他手中的冲锋枪不停地吐出子弹,火线向自己这边蔓延,在枪林弹雨中他似乎并无所惧。

可是,他……黑发青年放在扳机上的手指僵住了。小队长还在后面看着他,就等着他将那个人一击毙命。他的冷汗

流下来了,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能失去这边的信任,否则大半年的潜伏都要化为泡影。可是,那个人真的是

……他横下一条心,扣下扳机。

子弹飞了出去,他看到那个人的身体晃了一下,冲锋枪几乎脱手。穿着黑色英海制服的雇员补上他的缺口,而那个

白色身影按着右臂跪了下去。他吁了口气,抹掉汗水。

“手有点滑,没打死。”

“也行,反正他不能碍事了!”

把黑发青年推开,小队长继续指挥枪战。他们这边人数众多,是英海保全的三倍之众,很快英海保全支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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