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

娜娜对着卡洛斯的背影叹气，之后把七月工作室年庆宣传册放进了最下层的抽屉。

“火腿，桑格利亚酒，拜拜了。”

教室传来音乐声。

老师今天练Tarantos呀，不过不是用中级班那首曲子呢。

“算了，今天不管他了，回家睡觉回家睡觉！”娜娜哼着小曲准备下班。

卡洛斯并没有马上就开始练舞，只是单纯的放着音乐。

这支舞从来都没有跳给别人看过，也不曾教人，就算是学生央求着他教Tarantos他也是重新编舞并且换了音乐。

这是世界只有他和七月才会的Tarantos，最初的时候还完全跳不起来，到如今要演绎好这支舞应该已经完全没有问

题了。

也有好长时间没有练过这支舞了，但每一个动作都记忆犹新，有些记忆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抹去的。

卡洛斯松了一下筋骨，随便挑了一个段落就进入了舞蹈，实在是过于熟悉了，只要一听音乐就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娜娜实在是不喜欢这么热的夏天，明明都已经晚上十点了还完全没有一点降温的意思，这个城市人人都得了空调依

赖症，于是开始挣扎要不要打车回家。卡洛斯给娜娜开的工资实在不算是高，加上娜娜目前的房子还没还清贷款，

基本上每个月都是月光状态。

“命苦的人还是去做公车吧。”娜娜叹了口气，对面却迎上来一个人。

“啊！追老师的帅哥！”娜娜立刻认出来了，今天也还是觉得他和谁很像，但就是想不起来。

“你好。”郑桐和娜娜打了招呼：“咱们上次在教室见过。”

“不提醒我，我也记得啦！”娜娜经常说如果历史书上大家都是帅哥，她一定不会因为历史成绩太差而只能选择一

个二线大学。

“卡洛斯还在？”郑桐问道。

“老师还在，不过正在练舞，给你个厚道的建议，他跳舞的时候你绝对不要进教室去哦，不然你会看到怪兽版卡洛

斯的，除非你是奥特曼……”

郑桐哈哈大笑。

“你真有意思，我会记在心上的。”

这个晚上其实应该叫做胡安娜的大冒险，在娜娜告别了郑桐不久，就有人再次叫住了自己的名字。

“咦？七月老师？”

七月的把车窗降下来和娜娜打了招呼，他的车没有停到地下停车场，而是靠边停在了离卡洛斯教室不远的地方。

娜娜在短时间内就碰到了两个帅男人，只是没有一个是她的，但是最诡异的并不在此，娜娜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一下

子跳了起来指着七月的脸开始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月吓坏了，以为娜娜是出了什么毛病，突然就开始在夜晚的街上尖叫。

“我就说呢，我就说呢，”娜娜尖叫完又开始拍自己脑袋，引得少数路人投来诡异的眼神：“我说他怎么这么眼熟

呢，原来长得像七月老师！”

七月不明白娜娜的意思，娜娜这才发现自己被围观了，赶紧合住双手对七月道：

“好丢脸，老师先让我上你的车躲一下。”

“所以你最近看到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七月问道：“我没理解错对吧？”

“嗯，说不上来是哪里长得像，可是真的很像！我见到那个人就觉得很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像谁，刚见

到老师你的脸才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还真是巧呀。”

“谁说不是呢，而且还都认识卡洛斯老师。”

“他认识卡洛斯？”七月皱眉。

“我觉得他想追我们老师，我的眼光可是很准的哦，不过他没可能啦，老师他那么讨厌七月老师你，怎么可能会喜

欢上那个人，可惜了一个帅哥。”

“他想追卡洛斯？”

有学生想要帮七月办一个生日会，但七月拒绝了，他并不是热衷于过生日的人，可是从某一年开始，都会有一个人

偷偷在恩里克工作室他的柜子里放礼物，直到他们分开。

娜娜似乎又在说着什么，但七月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老师？”娜娜似乎发现了走神的七月。

“我先送你，你要去哪里？”

“咦？老师你来这里是找卡洛斯老师吗？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走就好了。”

“本来是找他算点旧账，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七月浮起一个无法言说的复杂笑容：“如果我现在上去找卡洛

斯的话，说不准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老师也好奇怪，和卡洛斯老师一样奇怪。你无论开心还是生气都是笑，卡洛斯老师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会发脾

气，你们两个真的好奇怪。”

“怪吗？”七月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的爱情的话，也许真的很奇怪。

郑桐听从了娜娜的建议，只是在教室的大厅休息室里等着卡洛斯，并未打扰。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忍住好奇心，便

偷偷透过教室门上的窗户往里面看。

虽然完全不懂弗拉门戈，但是这种力与美并存的舞蹈确实很让人一见倾心。明明有些动作极其优美，有的动作却又

原始简单粗暴直接。本以为卡洛斯的脸长得漂亮，但是跳这样有力量的舞的时候却又完全没有违和感。

随手在教室里找了一张白纸，拿出随身带着的笔，郑桐迅速在纸上画着，甚至连卡洛斯靠近都没有发现。

“你来干什么？”

“练完了？”郑桐对卡洛斯微笑：“不想打扰你练舞，所以打发一下时间。”

那张白纸上画的是一个男人跳舞的背影，只是了了几笔动作就变得生动了。

“你真的会画画啊。”卡洛斯拿过那张画仔细端详起来。

“喜欢？”郑桐问。

卡洛斯把画放下，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向更衣室，而郑桐尾随其后。

“我想了一下。”卡洛斯脱掉被汗打湿的上衣：“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才说完，郑桐就从后面抱住了他，将唇贴在他的颈上：

“怎么？后悔了？”

“放开。”卡洛斯没有挣扎，意外的平静。

“我给你开一个没办法拒绝的条件如何？”郑桐无视了卡洛斯的拒绝：“我们都放轻松，我知道你并不是对我一点

兴趣都没有，偶尔一起解决生理问题也不错。”

卡洛斯见口头拒绝无效，便挣脱开了郑桐，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上衣套上。

“你是脑子有问题吗？”卡洛斯边穿衣服边说：“你以为你是马龙白兰度？”

“不想想我的提议吗？”郑桐叹气道：“不要直接拒绝，考虑下如何？”

卡洛斯不接话了，提着包就想走人，郑桐两步又追上来拉住了他。

“其实我这次来是给你这个。”

郑桐递过去一张精致的小卡片。

“下个月我有个画展。”

卡洛斯接过卡片吃了一惊：

“你是克劳德Z？你不是叫郑桐？”

郑桐无可奈何的笑了：

“你还是没看我的名片啊，克劳德Z是我待在国外发表作品的名字，我中文名是郑桐。”

卡洛斯在某本画册上看过他的插画，他几乎是一见倾心。克劳德Z很擅长描绘男性的身体，他笔下的男人肉体都有

着纯粹的美感。

“所以，来看我的画展吗？”

日期和七月年庆是同一天。

“这件事的话，我会考虑的。”

“你的架子还真大。”郑桐笑道：“期待你来，两件事都好好考虑一下吧。”

当卡洛斯刷卡准备进公寓大楼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了他，那个声音让他浑身战栗，卡包掉在了地下。

“卡洛斯，最近听说你过得很愉快嘛。”七月就站在他的身后，应该是从刚才起一直等在了公寓前面。

卡洛斯从容捡起卡包，再次刷卡拉开门就想进公寓，七月在他后面把门关上，手抵在门上，让卡洛斯完全无处可逃

，也无从看到七月的表情。

“走开。”t

“我的礼物呢？拿出来。”七月在卡洛斯的耳边轻轻说道。

“今天你脸皮也是一样厚啊。”卡洛斯不敢动身体，嘴却依然不饶人：“我这里是什么礼品批发商店吗？大半夜跑

我这里来要什么礼物。”

“你欠我的，欠了我的就要还回来。”

卡洛斯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转过身想要挣脱开七月，但七月完全料到了卡洛斯的动作，全然不给他逃脱的机会，两

个人反而面对面以更加暧昧的姿势对视着。

“你不是喜欢我吗？”七月的脸上全无笑容：“以前不是每次都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跟在我身后吗？原来不是每

次生日都会在我柜子里放礼物吗？统统给我还回来，连带着你消失跑去西班牙的那两年份。”

“无耻……”

“是啊，我无耻，所以要找个不那么无耻还像我的替代品是吗？”

“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卡洛斯红着眼睛恶狠狠回看着七月：“喜欢你完全是青春期的错误，所以我现在要开始

新生活了，哪里有问题吗？你有什么疑问吗？”

“是啊，有问题。”

卡洛斯没料到七月会这么回答，长大了眼睛。

“因为我比你想象的还恶劣，”七月那轻佻的笑容又回来了：“替代品是吧？”

七月将卡洛斯按在门上，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卡洛斯的身体剧烈的挣扎，却无法挣脱开。

同样是男人，若是拼死想要挣脱的话应该也是有机会，卡洛斯的意识想要挣扎，身体却像是被七月驯养了一样。

无法回应，明明曾经那么希望和他接吻，可是现在却没办法坦然的回吻。

“回应我。”七月的声音很低略带沙哑：“卡洛斯，回应我。”

卡洛斯像是失去自己意识般，既不回答也不拒绝。

“够了吧？”卡洛斯虚弱地开口。

七月露出苦恼的笑容，缓缓放开卡洛斯：

“来看我表演，你要明白，这不是请求，你必须要来。”

“我明明已经忘记你了，王八蛋……”快哭出来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你死都别想忘掉。”七月笑了：“卡洛斯，你听好了，你从18岁一直到你死那一天，你除了我以外不会爱上任何

人。”

啊，又来了，卡洛斯想，又是这么无耻的言论，这份心情像是长达七年的诅咒，就算是当初他逃去了西班牙也毫无

改变。正因为是无处可逃所以才回来开舞蹈教室吧，本就知道不可能不和七月打照面，但全然没想到会变成是现在

这样。

“为什么？”卡洛斯颤抖的唇只能问出这样不像样子的问题。

“为什么，你不明白吗？”七月道。

卡洛斯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

“算了，已经不是想要说话的心情了。”七月苦笑：“今天只是想听你对我说‘生日快乐’，只是这样而已。”

看了他一眼，七月转身离开了。

心乱如麻，本来就还有年庆活动需要操心，身体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焦躁。好容易等到了他从西班牙回来开教室，

怕扰乱他的生活刻意与他保持了一年的距离。现在他和他的生活都已经逐渐稳定，早已按捺不住想把他接回自己生

活的冲动，明明是这样下定决心了。

“回来吧，卡洛斯。”

七月把头埋在方向盘里，那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第八章

2004年7月

七月最后一天是七月的生日。

卡洛斯同时打着两份工，本来是想要赚钱早点搬离七月的公寓，但现在钱似乎有别的用处了。

“我想看一下那个。”卡洛斯指着玻璃对面小巧漂亮的MD对店员说道。

“您很有眼光呢，这款可是纪念版，有金色和银色两种，非常别致哦。”

七月的旧MD不小心在家里摔坏了，那个时候他露出了少有的困扰表情。除了听音乐以外，七月还经常用MD录自己的

脚步和吉他音乐。

“我买银色的。”卡洛斯很快就决定了。

带着礼物赶去上舞蹈课，卡洛斯的心一直跳个不停，一面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七月知道这是他送的礼物，一面又

怕自己这样简直是多此一举。

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一年，时间快得不可思议。在去年的表演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有卡洛斯知道有

什么东西变化了，他把他放在心底，只要想起他便拼了命的练舞，所有人都觉得卡洛斯是弗拉门戈奇才，连七月对

卡洛斯的进步速度都感到惊讶。

当卡洛斯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拉斐尔的表情很奇怪，然后就听到教室传来恩里克愤怒的呵斥声。

“七月……”拉斐尔小声说：“惹恩里克发火了。”

卡洛斯惊讶地向教室走去却被拉斐尔拉住了，不一会儿脸色不好的七月就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卡洛斯也没有打

招呼，径直走了出去，直到那天上完课七月都没有再出现过。

下课后卡洛斯偷偷把礼物放进七月的柜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找七月吧。”拉斐尔对卡洛斯这么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了，从来没有吵过架，恩里克又那么器重七月

，今天还是七月生日……”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反正他晚点就会自己回家了。”卡洛斯故作不在乎。

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卡洛斯之后立刻就往家里走，一路上几乎是用跑步的，气喘吁吁地打开房门看到了正在客厅

喝酒的七月。

调整了呼吸，继续用毫不在乎的口吻对他说：

“翘课回家喝酒，真是了不起。”

七月回头朝卡洛斯笑了笑：

“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个假嘛。我说卡洛斯，你不要回来也摆一张那么严肃的脸，表情和恩里克越来越像了。”

卡洛斯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七月笑得更厉害了。

“骗你的笨蛋。”

“为什么要让老师生气？”卡洛斯问道。

七月叹了一口气，他已经逐渐明白卡洛斯的思考方式了，他大概是想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话不要说一半。”卡洛斯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七月站起身，拿起手边的一张CD放进了机器里，然后开始播放。

若你还需要我，那我便在这里

不要带着恐惧，尽管来敲我的门

“好听……”卡洛斯长大了嘴：“这是什么歌？”

“Miguel Poveda的《Lamento por Alegrias》，意为喜悦的哀叹。”七月打开自己的活页笔记本，然后取出了一

页递给卡洛斯：“我翻译过了歌词，给你吧。”

“这…明明是失恋的歌曲吧？为什么会是喜悦的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