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人。

13

回到县城，宋振宁马上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却一次一次让他失望，手机的另一端，永远是无

人接听。

杨凯自从回到市内，又过回了以前奢侈的生活，整日忙着尽情玩乐，那乡下一样的地方，是不属于他的世界。

旧手机被孤零零的放在抽屉里，像只被主人嫌弃了的宠物。杨凯正拿着最新款，兴高采烈的说着：“颜微，九点到

？我这就开车过去接你。”

严微是杨凯的发小，是好朋友，也是杨凯心中的一个秘密，他把他小心翼翼的藏在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保护得好好

的，那特殊的地位谁也动摇不了。

在茫茫人海之中，杨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少年的打扮是现下流行的街头英伦风，时尚雅痞的

气质，往人潮中一站，鹤立鸡群一般。

杨凯拨开人群，上前与他紧紧相拥，贪婪的呼吸着那熟悉的淡淡古龙水，靠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回来了，回来

了就好。”

“杨凯？你先放开我。”颜微有点不知所措，干笑着推开高出他半个头的杨凯。

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完成父母为他办的订婚仪式，他和杨凯一样是军区大院里的高干子弟，感情自然要比寻常朋友

好些。

“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杨凯自然的接过行李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颜微。

“可以呆两个月，学校开学了就要回去。”颜微笑了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了移。其实，他真有点怕了杨凯，因

为从小在一起长大，小时候没少受他欺负，他太了解他了，也最能够看透面前这个少年狠厉的一面。

杨凯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所以，他也总是对他有所提防。

“什么？”

杨凯不愿意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他是真不行让他给跑了，转头看了颜微一眼，打定了注意。

颜微莫名的打了个哆嗦。

杨凯开车送颜微，一路上有说有笑，两个人又是同龄，自然话题多得聊不完，一转眼就把颜微送回他家别墅，这才

依依不舍的道别。

颜微也不留杨凯吃中饭，对于自己要订婚这件事，杨凯压根是不知道的。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不能让杨凯知道。

宋振宁大汗淋漓的整理着宿舍，桌子椅子积了灰，都一一用抹布擦干净，床上包好的被褥也重新拿去阳台晒了。细

细两遍拖了地，才去洗了澡，又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

忙完了，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忙起身去做午饭，忙乱中做了三菜一汤，闷好米饭，拿出两副碗筷摆好。

看了看手表，都十二点了，这才惊觉，少年还在X市区没有回来，今天也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周末，杨凯也不会来他

这里吃中饭。

默默的嘲笑自己。

杨凯已经许多天没和他联系了，也不知道少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

天冷了，有没有注意加衣服，宋振宁心中慌乱，微微叹气。

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宋振宁拿出那封信，字体很难看，信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大概的意思是让他赶紧寄钱进去。

宋振宁的父亲早年就与他母亲离了婚。后来音信全无，直到宋振宁五年级时，一个晴天霹雳降了下来，一大群的警

察没有预兆的闯进他的家。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一辈子都不会忘。

后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父亲在外面被判了刑，他就成了贩毒犯的儿子。

从那以后的日子，一直在阵阵掩不住的嘲笑与鄙视中渡过，慢慢等着风言风语渐渐逝去。

宋振宁从来不怕苦，也能吃苦，但他怕被整个世界遗弃，怕孤独，怕永远是一个人。

杨凯与他就是一道可以拯救他的光，是温暖。他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明知道会遍体鳞伤，甚至会死，也义无反顾

。

14

临睡前，宋振宁再次拿起手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本没打算真能接通，却意外的听到了杨凯的声音。

“老师？”杨凯漫不经心的揉弄着身下人的细腰，声音里带着发泄后的慵懒。

“是我，我明天要去X市，顺便想来看看你。”宋振宁紧张的握紧了手机。他害怕少年会拒绝。

电话另一头沉寂许久。

“好，你来吧，等会我把地址发给你，就这样吧，我先挂了。”杨凯看了看身下累到脱力的少年，嘴角浮起一丝冷

笑。

他杨凯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今晚总算了了多年来的夙愿，但是还不够，他还要更多。

第二天，天还没亮。

宋振宁早早就去搭了直达的公车，路上在小摊子里买了个煎饼配豆浆当早餐。

准备好的二千元仔仔细细的包好，放在薄棉衣的口袋里。

待到了X城B区监狱时，太阳都升的老高了。宋振宁有点发晕的从车子上下来。

顶着有点晃眼的太阳挤在一群人里面排队，因为是第一次前来探监，手续什么的尤其繁杂，折腾了许久，总算是进

去了。

宋振宁在小格子间里默默的看着那个熟悉的陌生人，那男人苍老得可怕，一脸难看的讨好笑容，脸上满是褶子。

说了什么，宋振宁出来后就不记得了。

到专门窗口把钱寄了进去，宋振宁感觉整个身子都空了，头晕晕的，快要虚脱的感觉。

坚持着离开这个让他不舒服的地方，他只想要快些看到那个乖巧的少年。

与少年约定的地方是一间格调较高的咖啡馆。

服务态度良好的服务生在他说了杨凯的名字后，就毕恭毕敬的把宋振宁引导到了一个隔开的半开放的包间。

“您要喝点什么？”服务生礼貌的询问。

“给我一杯温水吧。”宋振宁从来没来过这样高档的咖啡厅，心里不免有些许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服务员很快端来了一杯飘着柠檬片的温水，宋振宁喝了点水这才镇定了下来，头晕也好了些，再一看手表，离约定

的时间还差十分钟。

没等一会儿，宋振宁看见了少年。

杨凯穿了件中长的深灰色风衣，个子高高的，显得既时尚又绅士，看着比在学校时成熟了不少。

杨凯的眼神深沉，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宋振宁，沉默的坐下。

又点了一杯蓝山咖啡。

宋振宁看着与平时不同的冷淡少年，心里一阵恐慌，不安的握着玻璃杯，“杨凯，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可以和

我说说。”说完又有点自卑的加了一句，“也许我没办法解决，但是……”

宋振宁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年不留情的打断了。

“老师，我们分手吧。”

“……？”自己真是太累了，居然出现幻听，宋振宁苦笑着甩了甩头。

“我们不适合，你比我大太多，长得也一般，你铁定玩得起放得下的吧。”杨凯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觉得今天的咖

啡好像太苦了点。

宋振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有眼眶是红的，嘶哑着声音，“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我要先走了。”

说着，跌跌撞撞的想从椅子上爬起来，头晕得昏天暗地。

“老师，请你不要再打扰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陈凯说完，也不等宋振宁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率先径直走

出了咖啡馆。把满脸死灰的宋振宁狠狠甩在身后。

呆呆的坐在位子上，宋振宁感到整个人瞬间都空了，全身上下嘶嘶的冒着冷气。

年龄本来就大了，还学别人谈恋爱做什么，还是和自己的学生，真是报应啊，报应啊！

想着想着就呵呵笑了起来，熟不知泪水铺了满脸。

夜幕降临，宋振宁的生活好似失去了希望，也没有了方向，街边的路灯晕黄，那家家户户的灯光没有一盏是为他而

亮的。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去，独自要面对的还是那寂静冰冷的空间，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15

这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

师生们又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杨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感觉事事不顺心。

本该离开这个小县城回到市内去，却因为总总变故迫于无奈留了下来，他以往自认为，世界上本没有什么事情可以

难倒他，现在却发现事实并不是那样，就算他比别人优越得多。

自从那次义无反顾的诱X了颜微之后，那人就处处躲着他，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干脆已经避而不见。

杨凯思索着，拨了个电话，“伯母好，请问颜微有在吗？”

电话另一头，是个优雅的女声：“颜薇和小雨今天去照婚纱照了，他没和你说吗？”

“……好的，谢谢伯母。”杨凯脑内千回百转，怒气一直冲击着他的神智，好你个颜微！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手

骨都泛出白色，心里面是一阵一阵的闷。

“杨凯……”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是谁在叫他。

杨凯一看，居然是宋振宁，男人穿了一身旧的白衬衫，但洗得很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身子也比以往

更加瘦弱了，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走似的。

玩味的看着他，杨凯内心深处居然有一丝欣喜，自从转了班级以后，再见到男人的机会就少了。“老师？有事？”

这老男人果然还是爱着自己的，即使他完全是配不上自己的。他让杨凯有种畸形又微妙的满足感。

宋振宁不敢去看杨凯的眼睛，只微微垂着头，像是在强迫自己把话说出口：“你可以借我十万块吗？我急着用钱…

…”像是说不下去一般，声音卡在那里。

杨凯一挑眉头，目光冷了下来：“现在要分手费你也不嫌迟吗？”心里一阵憎恶，刚才心里那点好感霎时荡然无存

。

“啧啧，十万，确实也不多，不过你也就值得这个价了。”杨凯冷笑一声。

“不是，我会还的。”男人呆住了。

宋振宁完全是震惊于杨凯会说这样的话。在他眼里少年一直是乖巧和善的，纵使别人再怎么编排少年，他也是从来

只相信自己所见的。

此刻的杨凯，并不知道自己又在宋振宁伤痕上撒了一把粗盐。

杨凯乐了，他接着说：“要还？好，拿你的身子来还吗？”

宋振宁沉默，“好……”原来自己自贱如斯，即使明知道再在一起只会伤得更深，“只要你把钱给我。”

宋振宁猛的抬头，即使是假象，也请让我在你身边。

杨凯吓了一跳，突然撞进那双纯净的眼眸里，让他措手不及，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像是掩饰一般，杨凯神色鄙夷的看着宋振宁，“你还真是贱，被我操就那么舒服？”

宋振宁忍受住羞耻与悲凉，默默接过地址，心里却有一丝丝伴随着疼痛的喜悦，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他了。

宋振宁像是被杨凯包养了一般，下班后就直接去杨凯家。

白天，他为他准备午餐晚餐，即使有时候杨凯根本不回来吃，他只能和钟点阿姨一起吃那些已经冷掉的饭菜。

晚上，他是一个被杨凯买来的廉价玩物，在床上抛弃廉耻的讨好他，只求他认真的看他一眼。

16

杨凯一向是个大方的人，一般情况下也是相当守信用的人。

就在昨天，宋振宁收到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里面足足十万人民币，粉红粉红的一片，晃得他眼睛酸涩，连带着心

里闷闷的痛。

那个总是缠着男人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杨凯的冷漠的陌生人。

宋振宁攥着文件袋，低垂着头，连抬头看杨凯一眼的勇气都丧失了，他害怕看见他眼里的鄙夷，害怕看见他清澈眼

瞳中倒映出的自己卑微的身影。

宋振宁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被缠了千千屡屡的钢丝，越勒越紧，像是随时都会爆裂开来，血肉横飞。

宋振宁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杨凯俯视着他，脸上神色嘲讽，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低贱的奴。

自己是低贱到了泥土里，是否再开出一朵花儿来。

宋振宁努力控制着酸涩的眼睛，自己对杨凯是不是爱情，爱情不是都是美好的吗？

那就应该不是了，仅仅是执念而已。自己应该是不爱他的吧，爱怎么可能让人这样痛苦。

第一医院是X市最大的医院，环境优美设施完善，同样的，价格亦是一样昂贵。

对于宋振宁来说，这里不亚于是一个巨大的吸金窟。每月的工资有一半要寄回家供养在县城里读书的妹妹，另外的

除了基本花销，尽量省吃俭用也存不了几个钱。

不为五斗米折腰？

宋振宁只知道一分钱困死英雄汉，人的自尊在重重困难前有时候显得不堪一击。

他从来不与命运抗争，没有钱，他就没有母亲了。

宋母住在内科的一间双人病房，正躺在病床输液。脸色苍白，疲惫的样子，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宋振宁把保温杯里面的鸡汤倒了一些在木碗里，先放放凉，想了想又搁了一个鸡腿在碗里。

“妈，医生说要饮食定量，暂时要吃少点，有利于刀口的恢复。”

刚做完手术，本来是要好好补补的。

宋母看着儿子消瘦的样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衣服下的肩胛骨，忍着眼泪默默叹气。人老了，终究要成了子女的负担

。

“妈，你别担心，我没告诉妹妹，这个月的钱也寄过去了。你只要好好养病就成。”

宋振宁搅动着鸡汤，状似轻松的笑着说。

“宁宁，哎……你回去休息，医院里有护工，不用你瞎操心。”

宋母催促着儿子，一心想腾出时间让儿子多多休息。儿子永远是母亲的心头肉。

“妈，没事的，这几天学校都给我批特假了，我根本没事，想要多陪陪你。”

看着母亲慢慢喝着土鸡汤，动作虽然缓慢，但也不像原先那样虚弱了，宋振宁心里很是安慰，自己吃再多的苦，受

再多的气也都是值得的。

其实，学校那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暂时是办了停薪留职。这段时间他越来越明白，杨凯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

帮母亲打了开水，又细细擦了身，看着她躺下，这才准备坐公交回杨凯家。

手上提了重重的一大袋的食材，宋振宁再闷热的车厢里被挤得快要喘不上气来，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

这时，一只手臂将他拦腰抱住。宋振宁慌忙道谢，努力站直斜向一边的身体。

“宋老师，我是秦子言啊。”

宋振宁听到一抹熟悉的嗓音，原来是自己的学生，秦子言是他原来所带班级的课代表，是个相当优秀的学生。

现在应该是由陈老师在带他们的课了吧。

“子言……”宋振宁站稳身体，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学生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总是会不好意思的。

下了公车，秦子言轻松地拎着从宋振宁手中抢过来的大购物袋。两人并肩走着。

“宋老师，最近你怎么没在学校，是家里有事吗？”

“嗯，有一些事情。”

宋振宁避重就轻的回答着，前面的小区就是杨凯的家了。

“我到了，谢谢你帮我拎东西。”不好意思的微笑，宋振宁没有察觉到自己脸色苍白。

秦子言一愣，脸上有一抹惊讶。

17

宋振宁突然意识到，秦子言知道他一向住在学校的，连忙解释说，“我现在住在亲戚家。”

说完，又牵强的笑笑，他到底是不善于说谎的。兀自低下了头，掩饰着脸上不自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