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发于:201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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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尴尬抠脸,刚才想着让宵小进得来出不去才——真是……「你还看得出阵式啊,真厉害,嘿嘿。」陪笑了一会,突然转话题:「那天……谢谢你了,我师兄他脾气坏了点,但其实他人还不错——」「不错?」萧焄璋脸色一变。「要你的命还叫人不错?」「他不是故意的。谁叫我师父把东西留在我这,非要我去找不可,人啊,千万不能拜错师。」他感叹地说。

如果说离家八年拜师学艺中最后悔的是什么,江啸云绝对会不加思索说「拜错师」。

他的师父有名归有名、本事堪称一绝,但个性——实在烂透了。

之前躲躲藏藏解了十八个谜题里的八道,可现下——传遍武林的四个谜他也不可能不去追,但这也等同于自暴行踪,笨蛋都知道,只要守在这四个地点就能找到他。

情势演变到这地步,已经不是说说笑笑就能解决的了。

不能把萧焄璋拖下水——小时候笑闹拉他一起受罚是好玩,现下关乎性命,他不想害他陷于危险之中。

已经欠他那么多……江啸云心下忽而一沉,这些天被强制在床上休息,除了脑子什么也动不得。

他想过自己该做的事、想过接下来怎么打算、想过臭师父留下的谜题,但想最多的,是这几天守在身边的萧焄璋。

回忆儿时,自己对萧焄璋算不上好,更因为都喜欢雀雀的关系,曾有一度相看两相厌,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站在身边,现在也是,那晚更——虽然酒醉,但还是有印象的,他就像一直在他身边似的,及时将酒醉的他拉离宴席,然后是——自己的失控、他的迁就,还有之后更多的……脑海瞬间闪过的画面让江啸云思绪乍停。

一回神,就看见萧焄璋几个大步一跨来到他面前。

赫!吓了跳的江啸云本能地粗喘口气,下意识退了一步,不慎踩到方才摆阵的石头,脚下一滑,重心不稳地后倾,跌进对方早等在后头的手臂。

脑海中才刚闪过那夜和他的旖旎,突然又跟那晚的人紧密贴触,浅浅的红晕爬上脸皮特厚的蜜色肌肤,赧然无措。

「呵、呵呵,你这援手伸得及时。」干笑,饶是话多擅长闲扯淡如他,现下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深幽的眸游走过怀中人带着不安的圆眼、呼吸间轻翕的鼻翼、双颊几不可见的羞涩,最后停在两片因为莫名紧张不自觉抿动的唇瓣,无辜无措的模样挑起男人天性中的狩猎本性而不自知。

很想、很想低头狠狠地咬一口,吞下去,让这唇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萧焄璋的思绪纷飞,直到听见江啸云的话,才回笼:「萧焄璋,你有你自己要忙的事对吧。」心旌摇曳的萧焄璋回神。「什么意思?」「我们暂时分道扬镳你看怎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细长深邃的凤目眯起打探的眸光。「你想赶我走?」「怎么会呢?我干嘛要赶你?一路上有人可以使唤我何乐而不为?走累了有人背、口渴了有人送水,买东西有人付账,我干嘛不要?危险的时候还可以拿来当垫背——你这么好用,我干嘛赶你,哈哈哈……」刻意说反话、故意挑衅,不惜扮演自私唯我的小人嘴脸,他想任何一个铁铮铮的汉子都无法忍受自己被说成这样,何况这人还是个富家大少,虽然家道中落,大抵还是难脱骨子里的心高气傲。

他还记得以前就常这样把萧焄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好几天不理他。

这回应该也行吧,说些刻薄话气走他,别让他趟自己这趟浑水,江啸云暗忖。

可惜他想错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年纪长在狗身上,对同样的事情会用同样的态度面对。

贴在他腰背的手不但没有如他所想地松开,反而收得更紧,让彼此如双掌般贴合,密不可分。

鬼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跟小时候不一样?江啸云心头激灵,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明明还是顶着死人脸的家伙,只是个头大了点而已……还在疑惑的时候,萧焄璋的声音落了下来:「我知道,你并不想赶我走,你想拖我下水,陪你被人追杀,想有个垫背,必要时帮你挡上几剑、代你被人刺几个窟窿,你就是打这小人主意是不?我懂。不过,你太看不起我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更多。」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幼稚的反话摆明就是要惹他讨厌,让他愤而离去,以前还小,或许真会上当,但现在——都知道他存心气走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趁他困惑,萧焄璋进一步俯身,凑近对方随着距离拉近逐渐泛红的耳朵。「不只端茶送水、背人付账,我还能帮你暖床温被,啸云……」暖、暖床?温、温被!?江啸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鬼了,他刚听见什么?刚萧焄璋那张狗嘴吐出什么话来着!?

「原以为我可以等,但现在——」萧焄璋眯起眼,凝视怀中还处于惊讶、一脸茫然的人。「要是再多几个二十那样的人就麻烦了。」怦咚!江啸云心口一窒,莫名的,因他的靠近,呼吸逐渐困难。

「什、什么?」

「你可以慢慢想怎么对我负责,但得先让我对你负责。」对他负责?「负责?负什么责?为什么要对我负责?」「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你第一个男人。」呃……是、是没错啦。旧事重提,江啸云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无法克制的,脑海中又浮现那夜的记忆,着慌闪躲的目光不知怎的,落在逼近眼前的两片薄唇后再也无法移开,看着它开开阖阖地说话,自己却一句也没听懂。

「既然是,自然也该对你负责。」一直到注视的唇贴上自己的,江啸云还是不明白。

亲他算哪门子的负责?

徐州城内——

「你笑什么?」以八人花轿迎娶进门的江家媳妇欧阳怀素饶富兴味地瞅着丈夫俊美的脸孔。「是大哥的消息吗?」江子舟轻挑淡浓适中的柳眉。「你怎知道?」欧阳怀素杏眼夹怨,轻叹:「这世上除了大哥和江叔,谁能让你动容。江叔和萧叔才刚离开,不可能立刻有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大哥那了。」「不愧是娘子,果然冰雪聪明。」江子舟伸臂,将妻子揽入怀中。「娘子可是在吃醋?」「岂敢,小女子怎敢得罪您江爷。」「你不敢就没人敢了。」江子舟低头,轻吻妻子鼻头,任由她从他手中抽走信笺。「如何?」「哈!」樱口吐出不同于纤秀外貌的豪气笑声,「二十捎来的信呐,天,竟然问你可不可以追求大哥?不怕被二哥斩了吗,真够胆啊他。」「你知道?」

「二哥看大哥的神情任谁看了都不难猜到,就大哥还不明白。」「你在担心二哥?」

「不,」欧阳怀素噗哧一笑,「我担心的是大哥。你那二哥只是犯懒而已,真要动起脑来,不输你这百转千回的花花肠子,可怜的是你那大哥。」「娘子说的是。」江子舟顿了会,复开口:「你介意吗?」「嗯?」

「你知的,若没有江叔和大哥,就没有今日的江子舟、你的丈夫——他们是我舍命也要保护的人。」言下之意: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人。

欧阳怀素一哼,娇嗔:「那我呢?我欧阳家呢?你把我和我家人置于何地?」「你是我死也要带走的人,同生共死,你我说好的不是?」江子舟收臂,万般情意恨不得将妻子揉进身体成为一部分,这个让他又敬又爱又气又恼的女人。

在遇见她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爱恋一个人,就算死也要拉她共赴黄泉。「欧阳家在我心中的地位如同萧家,虽不至于令我舍生,却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这答案不知道娘子可满意?」「勉强。」欧阳怀素收好信笺还给丈夫。「对了,如今整个江湖为了沈蛟的遗书翻腾,你打算怎么做?」「什么都不做。」江子舟微笑。「总不好介入人家师徒、师兄弟间的斗法,一切让大哥处理就是,有二哥陪着,安全无虞。」「是啊,性命的安全无虞,其他可就未必,」欧阳怀素坏心地笑了。「相公,怀素衷心期待谜题解开的那天来临,真想看看到时候那些江湖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半带挑衅的笑眼瞟了丈夫一眼。「可别说你还没想透沈蛟这四道谜的答案。」江子舟宠溺地凝视娇笑可人的妻子,接受这十分情趣的挑战。「娘子想的便是为夫心中所想。」「哼,哼哼,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呐,二十的信,你打算怎么回?」「送他四个字——自求多福。」

第五章

入夜时分,该是卧床入梦休养生息的时候。

可有些营生非入夜不得为之,问县首屈一指的念奴阁就是。

一如以往,念奴阁的花娘们端着精心妆点的姿容站在大开的门前,热情地抬起轻纱披覆的玉臂,巧笑倩兮、媚眼送波,招徕夜游经过的公子游侠,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就是那挂在来客腰间或揣在怀里的钱袋。

个把月来,念奴阁的花娘们可以说是忙坏了,也不知怎回事,外来的客人变多了,一个人来的、两三个、三四个来的都有,还有人一包就是十天半个月,可说是日进斗金,不单鸨娘发了,里头的姑娘也乐了。

今夜,念奴阁的生意一如之前,新旧客倌川流不息,琴瑟欢笑,声声不绝。

真应了挂在门上的对联——

金樽玉露杯杯满,藕臂朱颜夜夜娇,横批:受之无愧。

青年站在暗处,看着「生意兴隆」的念奴阁,就着门前亮如白昼的灯打量,一脸说不出的古怪表情。

说他是寻芳客——不,没有哪个男人会一脸如丧考妣地逛妓院;要说是踢馆的,好端端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到妓院踢什么馆?

久久,青年叹了口气,语调哀怨至极。「怎么当人家师父的,竟然要徒弟逛窑子,唉……」苦命的青年——江啸云对于死后仍然不按牌理出牌,搞出四道谜题惊动江湖的师父愈来愈不满。

第一道,与他手上那十八道谜题相同,指的都是龙泉镇的悦来客栈、他的老家,他回去因为客满没得下榻,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客栈里看见的客人大多江湖打扮,想来也是这四道谜惹的祸。

他在客栈只找到「吾徒所来处」五个字,就刻在客栈招牌内侧,啧,就知道老家伙没安好心,存心让他曝光。

也不知道该说江湖人聪明还是单纯,一群人下榻的下榻、找暗格的找暗格、夜探的夜探——完全没想到答案就在门外,连进客栈花钱都不用。

事关乎己,江啸云在找到答案后毫不犹豫地毁了那五个字,虽然不知是否已被人发现,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是一定的。

第二道则指向非尘崖,这回很好心,就在皇家墨迹,那「清心俗不染」五个大字,洋洋洒洒写在上头。

这念奴阁是第三道,同样的,也让这里拥入一票烧着寻宝热的江湖人,生意好得吓吓叫。

江啸云不禁怀疑师父是故意的,想帮衬人家的生意。

忽然,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拉他回神。

江啸云拉了肩上的包袱几下,深吸口气——冲!

「哎呀!这位小哥,您面生呐,第一次来?咯咯咯……」琴娘眼尖,看准了迎面而来的俊小子,十指蔻丹不由分说,先抓就是。

第二双蔻丹爪立刻扑上。「哎哟哟……小哥哥真俊啊,来来,别理那琴姨,让巧姐姐陪你可好?呵,脸红呐,真可爱……」第三双狼爪抢下绷紧的精实臂膀。「该不会是来开荤的吧,俊哥儿?别理那些婆妈,来,小倩姐姐教你,包准你明儿个出去就是一条好汉……」「我、我只想——」

「知道,知道你想姑娘么,甭客气。」送客出门的鸨娘涎笑着脸,一双厉眼杀得姑娘们收爪,难得这么清朗的小哥儿,逗起来多有趣啊。「我这念奴阁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包君满意,来来来,跟姐姐来!」姐、姐姐!?江啸云看向浓妆艳抹的「大婶」,可他不愧是以前悦来客栈的小当家,非常入境随俗地喊了声:「姐姐好。」叫得鸨娘心花朵朵开,领着这误入丛林的小白兔进念奴阁。

「梅兰竹菊哟——来让咱们小哥儿看看你们的丰姿——」鸨娘拔尖高的吆喝声从里头传出来。

外面,追在江啸云后头的脚步停在他方才所站的位置,深邃的眼眸先是目睹江啸云进念奴阁一瞠,而后眯起眼。

半晌——

「哎哟哟……打哪来这么俊的公子爷哟——来来来,巧姐姐陪你可好?」花娘的十指蔻丹见客直扑。

这回,面对扬笑之姿如冬尽春来樱缤纷的面生公子爷,花娘们抢得更火热。

稀沥沥——

倒酒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空间里更是鲜明。

风吹树叶婆娑、风卷窗帘咻咻,明明是愈夜愈美丽、愈夜愈缠绵的念奴阁,在迎进三桌客人之后,气氛瞬间一凝,静得像停放无名尸的义庄。

其实未必是三桌客人的错,至少,在他们迎进小哥儿的时候,玩得可热闹了,小哥儿说笑逗唱的本事之高,让念奴阁里的莺莺燕燕笑得乐不可支,炒热整间花楼的气氛,从未有过的热闹连带其他客人也跟着乐陶陶。

问题是接着进来的俊公子哥儿,以及之后进来的两位俊贵公子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俊公子哥儿本来笑着一张俊颜,看得花娘们神魂颠倒,却突然变了脸,在看见之后进来的两位公子爷,脸色更黑。

气氛是会感染的,周围和花娘们调情的客人也在两位爷进来后忽然收声;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后头进来的两桌客人身上打转。

烟花地哪少得了江湖事,见过大风大浪的鸨娘心里有数。肯定又是什么大侠魔头之属的追杀跟踪。

天老爷呦——为啥这些被追杀的江湖人老爱躲花楼?破庙不是更有江湖味吗?他们问县西城门外就有两三间可以躲,干嘛非得挑她的念奴阁,呜……鸨娘双手合十,暗暗祈祷今夜平安度过,那些什么大侠魔头的别在她这里开打,江湖人身上是榨不出油水来赔她损失的。

气氛僵凝了好半晌,终于,成为焦点的三桌里,同桌的两人之一有了动静——孔令繁起身,走向萧焄璋,执杯向他一敬:「在下不才,先前不知萧兄弟竟是无影剑葛虹儒葛前辈的传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无影剑葛虹儒——六个字一出口,四周立刻低语不绝。

「我不认识那个人。」萧焄璋说,双眼没有看向对方,而是落在对面始终背对自己的人身上。

「萧兄弟这话就奇了,若不认识葛前辈,你手中的随影从何而来?葛前辈一手无影剑法失传多年,关于葛前辈的事……」是他太急吗?怎么也没想到那日的吻竟逼得江啸云设阵困住他,趁机逃离。

之后虽然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人,却没办法像先前那样亲近,逼不得已端出江叔和子舟的名义,这才让他勉强接受同行——离他五步远不得近身的同行。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萧焄璋着恼,啜饮身边花娘一杯接着一杯倒的酒一边苦思如何解套,被心仪的人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糟糕。

他想得太专心,压根没听进孔令繁那长串关于葛虹儒的生平。

直到杜日曜也跟着过来,挡住他视线,萧焄璋才勉强收回视线,注意他们。

「你们不必想方设法将我跟那人扯上关系,他欠你们的与我无关,冤有头债有主,别拿这种小事扰我。」「萧焄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杜日曜没友人的好脾气,少堡主身分兼之有个武林盟主的父亲,倨傲性格已然入骨。「你身为葛虹儒的徒弟,不可能不知他当年所作所为对武林造成多大的祸害,他所造的孽岂是退隐江湖就能作结,说!他现在人在何处?」「我不知道。」

「你若不说,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还想怎么样?」当事人还一脸平静,对面那头已经有人忍不住拍桌,拿刀往自己两肋插进去,挺身而出:「就算师父作恶多端、是个大魔头,关弟子什么事?难道老子是贼,儿子就一定是偷儿吗?」孔、杜二人被吼得一楞一楞,最后还是孔令繁先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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