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发于:201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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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焄璋空出手托高眼前圆滑的下颚,压低身子舔吻生气勃勃的颈项,湿热的舌取代手的功用,爱抚过每一条因愤怒贲张的血脉,品尝底下急促渐热的搏动。

死命挣扎的人忽然像中了软筋散失去力气似的,不再挣扎,抵在萧焄璋胸膛的手垂落身体两侧,安安静静地任由身上的男人肆虐,啧啧有声的吻,从一路游走至衣衫大开外露的蜜色胸膛。

淡然的语调询问:「还你一次,就两不相欠了吧?」胸口,纷落的吻在这句话说完后骤然停止。

萧焄璋抬头,望进的脸孔是熟悉的轮廓,却是完全陌生的冷漠,这是他不曾想过的局面,更不是他要的结果!

因害怕他离去而起的占有欲望,在这一刻,尽数转为绝望。萧焄璋颤着手拉上他被自己扯脱至肘部的衣襟,以极缓的速度帮身下的人整理仪容。

「你不要?」

「……我不会让你有借口赶我走。」原形毕露,再掩饰也是多余。

直到这一刻,江啸云才明白对方有多不了解他,不懂他就算吵到这地步,也不会放他一人置身险地。被卖了还会帮忙算银子——对家人,他聪明不来……就算吵成这样……「我不会赶你。」

「啸云?」

「我累了,想睡。」无视身上的重量翻身侧卧,江啸云闭上双眼,不忘说:「请你再委屈一晚,明天开始就不会了。」疏远的客套听得萧焄璋心慌,但身下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成则两成,败则两败……

萧焄璋小心翼翼抱起江啸云,将他放在草床一侧后迅速跳上床,将人拉进怀里背对胸地紧紧抱住。

不知道是草床太粗糙,还是心焦如焚,萧焄璋始终无法入睡。

直至夜半——

屋外忽然出现诡异声响,萧焄璋起而望向身侧,点了江啸云风池穴,令他睡不能醒,又怕他受凉,拉来外衣帮他盖好才下床。

拉开门,踩着江啸云交代的步法顺利离开设在四周的迷阵。

甫出阵,就见一颀长身影等在外头。

一口剑,剑鞘入地三分,伴着那身影,茕茕独立。

玉弓斜挂在天空,皎光轻洒,落在对方扎紧成束的白发上,反射的银光流泄,衬得那张俊逸的脸孔更显三分妖异。

萧焄璋微讶。印象中,上回初见,龙非问还是青丝带灰,如今竟已满头华发!?

这人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伤心悲痛,以致于旦夕之间白头华发?

还在忖想,对方已出声,不同于初次交锋的杀气腾腾,反倒是看见好戏的嘲弄讥讽:「没想到会听见这么有趣的事。」奇门遁甲挡得住人却藏不了声音,两人的争执被一路跟踪的龙非问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

「黄口小儿,连我都不敢小瞧于他,你竟将他看得这么扁。」萧焄璋没吭声,单单就着月色打量对方——星目潋滟、顾盼生辉,剑眉飞扬、英气勃发,脸型清丽俊逸,月牙白的长衫煞有谪仙之姿,可惜华发混淆判断,无从猜知龙非问的实际年龄,周身透出的悲凉沧桑减去他三分风流,增添七成阴郁。

茕立的身姿透出一股强烈的毁灭感,不是对外,而是对自己,夹带自我毁灭意图的,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不知怎的,萧焄璋本能地觉得,那日疯狂喊杀的龙非问比现下站在眼前这个风姿潇洒的龙非问,要好对付得多。

是以,他决定以静制动。

似乎是看穿他的打算,龙非问淡淡地笑了,飘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失修颓圯的废屋,似带幽怨,又夹杂更多的怀念。

「你很聪明,我不想让这村子染血,你没动手是对的。」戏谵地扫了他一眼,又笑:「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与你何干。」萧焄璋冷哼。「为什么追着啸云不放?」「只要他把东西还我,自然会放过他。」「什么东西?」

「他很清楚。」龙非问转身执剑,似有离去之意。「对了,我不知道你二人是谁犯上喋血楼,不过他们身上的血味太臭,我不想污了这村子,就先在外头替你们斩了,不必谢我。」话完,转身朝废屋而去。

一厢,萧焄璋仍站在原地,为方才得知的消息忧心忡忡。

连喋血楼都找上门了,是否意味啸云的身分见光?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起争执——

萧焄璋沉思,无意识地抚上收着随影的腰带,凝望半掩的门扉,迟迟无法踏入屋里与里头的人同塌而眠。

明明,他千思百想的,就是将那人搂在怀里温存入眠;但如今,怎么也不敢放任自己顺心而为。

那个无条件信任自己、宁可吃亏也要让自己占便宜、对自己毫无保留付出的人再也见不到……全都是因为他,不甘于只是「家人」,汲求他心中属于「爱人」的位置,所以用了心机、使了诈。

他以为自己够了解那人,认定依那人的性情必会如自己所设想的一般,放下儿时迷恋接受自己,所以不听旁人的提醒,自信满满、独断专行。

到头来——多可笑,他自以为对那人的了解根本就是对那人的轻视!

在身边的人都提醒他那人不容小觑的时候,只有他,以为那人一如八年前聪明有余、聪慧不足,虽然粗中有细却只浮于表面。

只有他,彻彻底底地小瞧了自己所爱的人!

沈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愿意将毕生机关术尽授于那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用那两年多相处所熟稔的小虎子在看分别八年之久的江啸云!

愚不可及的人是他!伤了那人的心,逼得那人收回对自己所能给予的温暖!

他可以力战喋血楼派出的人马,却不知道该怎么让屋里的人原谅自己,更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轻慢那人的自己。

明明,他是想将那人捧在手心、兜在怀里疼着;明明,他是想要那人用看雀雀时的迷恋眼神看着自己!如今——他连那人愿不愿意再正眼看他、再对他露出那闪着小虎牙的笑都不知道……矣雾峡?醉时亭——是沈蛟在遗书中最后一道谜所示的地方。

该亭是因正面两根亭柱上刻有诗人杜甫之《醉时歌》中「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之句而命名为「醉时亭」。

所谓「峡」者,是指两山所夹的狭长水道。

矣雾峡与对面的朝日峡一北一南相望,中临漍水,自西向东流经此二峡时,由于水道忽然变窄、加之与下游落差甚大,每逢入夏水量暴涨之际,水位骤升、水势湍急,激起水花四溅,飞散如雾花,又逢夏风由南往北,站在矣雾峡有如置身水雾幻境,若遇艳阳斜照,处处可见灿烂霓虹,美不胜收。

可惜,当江啸云和萧焄璋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醉时事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无福消受如诗如画的美景。

江啸云状似闲晃,实则仔细巡看四周,花了大半工夫也没发现任何他那混蛋师父留下的机关暗语,决定离开。

当他带着萧焄璋从人潮中挤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记得山脚下有家客栈,希望还有空房。走在前头的江啸云暗忖,怕赶不上宿头,遂加快脚步。

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他知道那人能轻松跟上。

江啸云边走边想着在矣雾峡看见的事物,突生疑惑——奇怪,为什么没看见姓孔的跟姓杜的这两块牛皮糖?

难道他们放弃追萧焄璋了?

不、不可能。他立刻否定这天真的想法。刚上去的时候,放眼看去,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江湖人一边解谜,一边打量萧焄璋,人人脸上或好奇或防备,更多的是畏忌,认出萧焄璋的江湖侠客绝大部分只有一种反应——先瞠目后结舌,再来倒抽一口气,最后退开一大步。

自己能这么快攻顶,全仗着身后有这么个「大魔头的徒弟」让自己狐假虎威。

虽然占了便宜,可江啸云的心里却非常不舒服。

这些江湖人是搞什么鬼!还是打娘胎蹦出来的时候忘了把胆子带出来?大魔头的徒弟就一定是小魔头吗!萧焄璋是哪里可怕了?一没长角二没尾巴三没打家劫舍四没杀人放火五没吃人肉六没喝人血——就是一脸阴沉、不爱说话、心机很重、心眼很多,还有——总之,他是哪里恐怖了?让这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一见就抖,真是气死人!

生了那么张百年扳不动的死人脸本来就很难交朋友了,现在可好,顶了「大魔头的徒弟」这顶高帽,更不可能交得到朋友,唉——噫?

思绪乍停,江啸云恼怒地拍了自己额头一记,埋头疾行。

耍蠢啊!被他耍得团团转还替他担心这么多,犯傻了你!

忽然,身后沉默的跟屁虫抓住他手肘。

「哇啊!?」毫无防备的江啸云被这么一拉,倏地重心失衡,整个人往后倒,撞进宽厚的胸怀,暗暗叫糟的同时心下防备,想着要怎么躲开后头那人趁机吃豆腐的亲近。

不过这回他多心了。萧焄璋只是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稳便立刻松手,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还来不及疑惑,萧焄璋又拉他离开下山的路,往一旁平地走:「太晚了,明天再走。」「客栈在山下,赶完这段路——」「今晚野宿。」

「不行,我答应过你——」

「我要休息,」萧焄璋终于动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眼皮下黑圈渐深却要强撑的江啸云比较多。「就在这里。」江啸云低头,谨慎地打量他们所站之处。

他还心有余悸着呢。五天前,这位大侠也是这样,坚持野宿,结果挑了个离蛇窝只有一尺的空地,差点害死他们两个,要是他当时没发现,就这么傻乎乎躺下去,睡梦中翻了蛇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样?」萧焄璋探问,声音有些不确定的波动,显然也想到自己五天前犯下的蠢事。

看了半天,确定二十步之内没蛇没鼠,江啸云终于点头。

至少这次他找对地方了,也算有点长进。

那天晚上是不是对他太凶了?

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江啸云一边啃着烤过头、硬得让人牙酸的干粮,就着身前一小簇篝火,看向在二十步距离之外的萧焄璋,扪心自问。

从那天起,除非必要,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不像以前,一路有说有笑,三不五时回过头,就被塞进一颗糖或零嘴。

还记得刚开始同行的时候,有天进城——忘了是哪个城,萧焄璋不晓得从哪里买了袋炒栗子,一路剥壳喂他,整整一袋的栗子,他只吃了一颗,剩下的全进他肚子里。

他吃得很饱,他笑得很乐,明明才吃一颗,有什么好乐的,实在不懂。

江啸云的眼睛直直往前看,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小小的篝火照不到对面那人的脸,也看不清表情,顶多只够看见那人的动作。

那家伙,拿着火折子按在捡来的木头上,正打算生火。

唉,傻孩子,沾了水的木头怎么烧得出火,只会冒烟啊真是。没念多少书的我都知道干柴烈火,你怎么就糊涂了?

掐指算算,那天到现在。至少也过了八天,途中他们在客栈下榻过三次,在破庙窝过三次,野外露宿——连同这次是两次。

不是自己不住客栈,是他不要。拒绝买马、拒绝深夜赶路进城,坚持走到哪就随遇而安,遇客栈就下榻,有破庙就睡破庙,没有就餐风露宿,自己找罪受。

笨小孩,火折子就这么小一支,怎么烧那根手臂粗的木头?好歹我都在你面前生那么多次火了,都不看的啊,净犯傻!江啸云心里猛嘀咕。

阴影处的那人又有了动作——丢开火折子,抓起前几天自个儿整的包袱,靠坐在大石头旁边,似乎是放弃了。

什么东西都没吃就睡是怎样?想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江啸云着恼,想起前些口子在破庙里,那人也是这样,什么都没吃,倒头就睡,到第二天进了城才补吃一顿。

干嘛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武功这么高、又不愁没银子,好好一个风姿飒爽的大侠不做,偏要把自己丢在这儿耍笨……「火折子不能乱丢,想烧山啊你。」靠在大石头旁的人闻声,没来由一身激灵,猛地睁眼——那人,近在眼前。

萧焄璋眨了好次眼,才敢确定自己看见的不是幻影,是真的。

这些天避他如蛇蝎,连碰一下都竖起寒毛防备的人,真的就蹲在自己面前。

「干柴烈火,捡柴薪要挑干的才烧得起来。」江啸云边折断自己捡的干枝柴薪边说:「还有,火折子就这么点火,你拿那么大根的木棒怎么烧得起来?像这样,粗的柴薪垫底,愈往上垫愈细,再铺点枯叶,然后挑根手指粗的,用刀片出花来,再用火折子引火——像这样,再丢进去。」劈里啪啦……小火先蚕食掉枯叶、细枝,再来鲸吞底下的木头,篝火耀动,辐射出阵阵热流,驱离山间夜深的露重,煨暖两人的身子。

身暖,心也跟着暖了——渐渐的,融化横亘在彼此间僵凝数日的清冷。

萧焄璋就着火光盯视眼前的人,仿佛像在作梦般,仍是一脸茫然。

视线,在不敢再眨眼、怕骤然梦醒的凝视里逐渐蒙眬,水光浮上双眼,明明想看得更清楚些,却愈来愈模糊。

「干粮呢?」江啸云伸手向他——对啦,他就是心软、就是心口不一、就是见不得他虐待自己,就算还在气头上也无法坐视不管。

总归一句话——他奶奶的犯贱!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江啸云转头。「你不给我我怎么帮你——你、你你哭什么哭!」啊啊啊啊——为什么哭!?「还是不是男人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江啸云双手抓头,好想大叫。

被骗的是他、被坑的是他、被陷害、被设计、被落井下石的都是他!受委屈的人是他、是他江啸云耶!他都没哭了他哭什么!哭得六月吹雪、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满腹辛酸、哭得——「不要哭了!」等着接过干粮的掌一转,扣住萧焄璋紧按在大腿上似乎在克制什么的拳头,将他拉向自己,拉扯的同时跪坐起身,将那张哭得很是凄惨的脸按在胸口,拿衣襟当帕子供他使。

唉、唉,哭得他看了都觉得可怜。明明自己是受害者、他是加害人,为什么是他哭,自己在安慰他?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家伙,明明是大侠的料还这么……江啸云心里猛嘀咕,胸口的湿意却逐渐有扩大的趋势。

才知道,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

「好了,乖乖……不要哭了……」俯首,唇轻轻靠在颤抖的人发顶,轻声细语。「再哭下去,会变核桃眼的。你眼睛本来就小,肿成核桃就看不见了……」一直紧握、硬生生压在自己腿上忍耐不伸出去抱住对方的手最后还是受不了诱惑,在软声安抚中兵败山倒,缠上对方腰身,紧收不放。

「乖,别哭了……」柔声的安慰持续降临,如甘霖,浸濡焦虑荒芜的心境。

须臾,萧焄璋挨着江啸云跪坐起身,贴在他胸膛的脸顺势沿着胸颈的线条缓慢地往上磨蹭,扣在腰背的手顺着胯骨轻抚,逐渐靠近两人贴触的小腹……「别……会痒,哈!哈哈……」江啸云扭动挣扎,一面担心自己会不会又枉作好人,被这家伙的眼泪给骗了。

随着萧焄璋的脸愈接近颈侧、呼吸愈急促,他就愈不安。

不想,真的不想再有被信赖的家人欺骗设计的遭遇——那痛彻心肺的感觉!

「不、不要——」

铿锵!金属交击声打断他的抗拒。

下一瞬,江啸云只觉一阵狂风扫过身周,萧焄璋搂着他钻进树林。

方才便发现异状,为了不打草惊蛇,萧焄璋顺势佯装情动挑拨,暗做准备,及时抽出软剑随影打下暗处飞射而出的枣核钉后,搂住江啸云,飞身捡起两人包袱扔进他怀里,轻功急催,在树林之间疾奔跳跃,一面挥舞随影挌开两面夹道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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