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算尽(出书版)+番外 BY 七草
  发于:201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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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了太深太久,中间又经历过失望、绝望的折磨,甚至一度死心,如今即便真的就在眼前,正被自己搂在怀里,反而涌起莫名的惶惑,不敢相自己真能拥有,胡乱思索种种理由告诉自己不可能,一再迟疑忧惧袒裸在身下的人只是一场春梦的幻象。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方被挑起的情欲像细毛扎成的刷子,轻轻地在身上划过来划过去,留下令人难耐又不知从何抓走的轻痒,江啸云不自觉地低低哼声,忍不住扭了下身子。

偏偏身上的人就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动都不动。

慢慢地,不动如山的男人额上薄汗沿着脸部的线条滑移,最后在下颚颚尖处聚集成一滴汗珠。

嗒!落在江啸云唇边。

都这样了还……怎么可以忍成这样!?

江啸云抓住萧焄璋撑在自己耳边的手,很不满、非常不满,为什么自己躁热得全身就像要烧了起来,这人还可以撑到现在!

如果江啸云能预知自己的挑衅会引发什么后果,恐怕此刻他会安分点,偷偷从萧焄璋身下找个空隙钻出来,整好仪容,脚底抹油就溜。

但因为他没这能耐,所以——当他热血冲脑的刹那,想也不想地朝那个心底犹在挣扎的男人,非常挑衅、嚣张至极地吼了:

「去你个萧笨蛋,不会做就说一声,我来!」怒!

就一句、就这么一句——注定他老兄未来三天下不了床的乖舛命运。

所以说人哦,真的不能太猖狂,特别是在示爱的时候,真的。

咿呀——房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

「太好了,你醒着呢。」余小小的学徒之一——小泉,捧着一盆水走进来,往床榻瞧了眼,发现床上被子盖实了的人正看着自己,灿笑招呼。

生性憨厚的他压根没发现那人在看见他之后拉高床被遮脸的动作,径自续道:「这三天没看见你,挺想的,小都也是,还跟我问起你呢。直抱怨你好好的客房不睡,跑来跟萧公子挤一张干嘛。」

……床被下方传来模糊的声音,不知是呻吟,还是咒骂。

小泉将装着温水的盆子放在镜台旁的盆架上,等着伺候:「你要起来了吗?」

床上的人伸出手挥了挥,示意他离开。

小泉是个体贴的好孩子,立刻会意过来。「那我把洗脸水放在这,你自己来哦。」话完,蹦蹦跳跳地离开。

床上的人这才推开被子,翻身撑起自己,拉来整齐搁在床边矮几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又慢条斯理地走到镜台进行漱洗。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动作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一个动作不呻吟出声。

像是骨头全散了似的身子,怎么动就怎么痛。这疼痛,并不会让人无法忍受,但随着疼痛而来的酸软教人无从适应,接着酸软而来的记忆更是——

「去你的萧笨蛋,下次看我怎么对付你!」

江啸云咬牙,对着镜台里的自己发誓,看了会,在镜子重重点头鼓励自己一下,霍地起身——

「哎哟!」

腰!腰……我的腰……

江啸云步出房门,久违的阳光斜斜地爬上他的脸,突然领悟什么叫做「重见天日」,什么又是「死里逃生」。

缓步走上铺设青石板的小径,心想这时候大家应该在前厅吧。

「臭云哥!」一声充满哀怨的呼唤叫住了他。

慢慢转头——

咚咚咚!正是余小小另一个学徒小都,跑到他跟前,揪着一张脸,不满地瞪着他。

「怎啦?谁欺负你啦?」江啸云忙问。这些日子和余小小这两个学徒处得极好,早就将他俩当成自家弟弟看待,怎能让别人欺负去。「快跟云哥说,我替你教训他去!说,是谁?」

「你!」小都气鼓鼓道。

「我?」茫然。

「你是嫌我照顾得不够好吗?干嘛跑到萧公子那儿跟他挤!云哥是不是觉得小泉比我好?是不是比较喜欢他伺候你?你喜欢小泉比喜欢我多……」愈想愈委屈,眼角噙泪。「我、我也很努力啊!端茶送水送汤药,哪次少了你的?我——呜!呜哇哇……」号啕大哭。

不是这个问题啊,孩子……江啸云有苦难言。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偏偏,小都感受不到他身为大人的委屈,心伤地扑向师父交派给自己照顾却偷偷换房的云哥,长期搬药、捣药练出两坨小肌肉来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一边哭一边捶着出气。

「嘶……」

小都哭得肝肠寸断,江啸云痛得撕心裂肺。

他是招谁惹谁了他……

大概花了一顿饭又半盏茶工夫,江啸云才成功安抚哭得稀里哗啦的小都,并向他保证自己到离开之前都不会再换房,这孩子才开开心心、一蹦一跳地回药铺忙去。

江啸云扶着自己大概被那孩子捶肿了一倍的腰,哼哼唧唧地往前厅去。

左脚才跨过门槛,差点撞上要走出来的萧焄璋。

听完小泉通报江啸云醒了的消息,萧焄璋算了下时间,才起身欲回房接人,没料到他自己先走出来,楞了下。

江啸云抬眸,没好气就是一瞪。「你干嘛?」

「去接你。」

一哼:「接什么接!」要接也不会早一点,现在他人都来了,接什么鬼啊接!江啸云暗暗怨忖。

边想着,右脚跟着要跨进来,怎料左脚忽地发软、人一短,右脚脚尖撞上门槛,整个人往旁边倒去,落进萧焄璋及时伸出的臂弯里。

萧焄璋另一只手立刻动了起来,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回到前厅。

前厅里,堂上主位有两张椅,堂下则是左右均配置了三张椅,前一后二排列,中间以花台隔开。

余小小坐在堂上,江子舟与欧阳怀素坐在右侧并列的两张客椅。

萧焄璋抱着江啸云走向左侧,同样挑了并列的两张客椅,先将人放坐在位子上,自己坐在旁边,连座位都挑得很心机。

不必开口,他萧大侠用行动明白表示:他、是、我、的!

在场三名旁观者见状,虽然表情各异,但似乎也不是因为奇怪,反而是觉得有趣。特别是余小小,黛眉一挑,看得是津津有味。

静……好静——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音的静啊!

「咳,咳咳……」江子舟以咳掩笑。「嗯,大哥,好久不见。」噗——忍!

「……」无言以对。

欧阳怀素瞪了丈夫一眼,转头关心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大伯。「大哥身子觉得如何?可还安好?」

「……」要他怎么答?

堂上,余小小手执盏托,啜了口茶,慢慢道:

「萧焄璋,你刚说你的碧玉凝脂用完了?」

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跟自己没关系的问题——江啸云悄悄舒了口气,顿觉安心。

「嗯。」

安心得太快了,傻瓜。余小小暗笑,状似不经意的语气:

「如果我记得没错,前些天才给你的。」

「昨天就用完了。」萧焄璋道,声音和表情一样平板无绪。「我想买你手边现有的,全部。」

这就不在余小小的意料中了。「碧玉凝脂可是顶极的伤药,价格不菲。你应知,余人居没有折扣。」

「无妨。」

江啸云憋不住好奇,扯了扯萧焄璋袖子,问:「你没事买那么多做什么?还挑那么贵的?」他的手最初就是靠碧玉凝脂止血生肌,知道它疗效显着,这样的药哪会便宜。

萧焄璋回头看他,淡淡地说了句:「你值得。」

「我?」不懂。「关我什么事?」

这回换萧焄璋皱眉,顿了下,搂他偎近自己咬耳朵。

只见江啸云愈听脸色愈不对劲,忽青乍白又转红,到萧焄璋说完话坐正的时候,他已经脸红耳热到可以烧水了。

一股掺和羞愤的热血往上冲,江啸云炸了开锅,忘记自己全身酸痛,霍地跳起来,揪住萧焄璋衣襟,口出爆吼:

「去你的萧笨蛋!竟然拿那药往我——」乍然停口,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动作跟脑袋同步石化。

「咚!」余小小手上的茶盏掉落地上。

「咳!」江子舟又咳了声。

「赫!」欧阳怀素倒抽了口气。

静……又是静,甚至更静,是连一丁点呼吸声都听得见的静,还有——满室因为某种了悟引起的莫名尴尬。

「咳。」余小小清咳一声。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那傻小子,倒是没想过他会楞到给自己挖坑跳。

若他不提,大伙还不会想得这么深入的……

「原来还有这等……用途。」呵……余小小掩唇,一双泄露笑意的眼来回看着江、萧二人。「可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些,我余人居不是只有这一味药,还有其他更……适合的。」

「是吗?」一声轻问,夹带「多说一点」的刺探,无视现场众人或多或少尴尬又饶富趣味的表情。

他奶奶的……坐在旁边的江啸云又羞又怒又窘,气得只想杀人!

谁,快拿把刀给我!不必太大支,三尺三寸长就行!快!

还是江子舟比较有良心,不忍大哥气炸了肺。「大哥,其实我们都——」

「都什么?都知道?」哼。「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怕人知道?」

旁边的萧焄璋点头:「就是。」

啪!后脑勺马上吃了一掌。

并不痛,只是不明白为何打他。看向脸红似火的江啸云,眼神竟还带点委屈,像在问:为什么打我?

这让江啸云更气了。「谁都可以说就你不准!」

「为何?」

还「为何」哩!江啸云没好气瞄了他一眼,开口想要说话,却想到什么停了下,转向江子舟:

「那个叫允厉昊的,应该不会再找我师兄麻烦了吧?」

说到这话题,江子舟俊美的脸上闪过赧然,回答的声音甚至带了点撒娇讨好的意味:「不会了,大哥。允楼主的目标只有二哥手中的随影以及葛虹儒的下落,既然已经约好武林大会当日给他一个交代,依他的性子,不会再做什么。」

「那家伙——」江啸云想了想。「说不上来,感觉不像坏人。」

欧阳怀素忍不住呵笑出声:「也只有大哥会用『那家伙』来称呼允楼主了。」服了这大哥,真的。

江子舟蹙眉。「龙非问对大哥——」

「有他在。」知道小弟担心什么,但这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再者,不管怎样,都是他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师兄。「不会有事的啦。对了,小小,明天我就要离开。」这话是对余人居的主人说的。

「嗯。」

「大哥不跟我们一道去九曜堡?」江子舟问。

「离武林大会还有近个把月的时间,到那会合就好啦。」江啸云说。「我还有些事没做,得先忙去。」上矣雾峡前,十八道谜后来才又解开两道。之后,托某人的福,在余人居待了快一个月——忍不住又瞪那「某人」一眼。

「可是龙非问——」

「都说有他了。」江啸云哼了哼。「你放心,要真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拿他当挡箭牌挡,不会客气。」

气得不轻啊,江子舟心忖,同情地看向萧焄璋,却看见他家二哥笑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堂上,余小小的感叹飘了下来,八成也瞧见了。

江子舟不禁莞薾,回头与妻子相视而笑。

一会,江啸云拍拍萧焄璋的肩,道:「我懒得走了,抱我回去。」

这话一出,不单旁人傻了,就连被使唤的萧焄璋也楞了。

就发号施令的人一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表情。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大伙都知道了自己也没必要再撑不是?

「怎?不行吗?」江啸云皱眉。

萧焄璋连忙摇头,起身将他打横抱起。

正欲往外走时,江啸云对堂上的余小小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晚上要记得帮我饯行哦,我要吃你上回做的那道嗯——避风塘炒蟹,还有东坡肉,再一醰陈年桂花酿,其他就随便你张罗,别太麻烦,先谢啦。」

交代完,人也被抱出前厅,走了。

「……有人这么厚脸皮的吗?」还点菜呢。

「呃,家兄……实属特例。」江子舟抹抹鼻,表情有惭然,也有骄傲。

能这么吆喝余神医还一脸理所当然的,大哥是第一人。

更难得的是,神医余小小竟然吃这一套!

「明明没认这弟弟……」只见她豪气大步地走下厅堂,出门交代:「小泉,上市集去买几只蟹回来,记得,挑母的……」

「这下可以安心了吧?」

被放在床边坐定的江啸云突然这么说。

「什么?」萧焄璋小心翼翼扶他半躺,掖好床被。平板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抹心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江啸云捏了捏他鼻子,直到看见鼻头一抹红,才满意地放手。

萧焄璋摸着微疼的鼻子,没有说话。

「得意了吧。现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萧焄璋没有说话,脸上淡淡的赧红透露了一切。

想起在前厅的对话,真的是气死人!江啸云瞪了瞪他。

但想通他的用意和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忍不住替他难过,也有点说不上来是为谁的心酸。

正是这心酸,让他莫名地咽下火气,忽然觉得没劲。

也许翻身再睡一觉会好些?他想,顺着床头滑下去躺平,翻身背对坐在床边的萧焄璋闭上眼睛。

「啸云?」

「嗯?」回应的声音有些咕哝。

「……你在生气。」

「没有。」淡淡的声音如是道。「我只是累了,想睡。」

「你在生气。」这下萧焄璋更确定了。「跟在杏田村的时候一样。」

这次,江啸云没有吭声。

强烈的恐惧如巨浪般蓦地涌上萧焄璋心头,他立刻脱去鞋袜跳上床,也不管床上的人作何反应,一把勾进怀里,让怀中人的背紧紧地贴在自己胸膛。

头,深深地,像是要钻进对方身体里似的,深深地埋在江啸云肩颈,压得他骨头都疼了。

交叉在江啸云腰上的手,隐隐约约,颤抖着。

「我不应该在子舟面前——」想道歉让他别生自己的气,但这个「不应该」他怎么也不觉得「不应该」,这声抱歉,萧焄璋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觊觎自己的心上人,有什么不应该?况且——

难道……一抹不该的念头闪过脑海,愁苦原凝视怀中人的后脑勺。

一只手,先是挑开江啸云的衣襟,钻了进去,很快的找到那镶在胸前的突起,结着厚茧的指头轻轻地磨着,动作间有丝急欲证明什么的急躁。

「嗯……」经过三天欲望的洗礼,江啸云的身体仍处于易感阶段,轻轻一个揉捏,便让他绷紧神经,激灵了下。

忽地,就在萧焄璋另一只手沿着他身体侧线滑至腰下,拉扯他裤头时,江啸云飞快地按住两只手,阻止。

「……你,怪我?」

「不是。」多亏萧焄璋那句说不出口的道歉,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心里头发酸的感觉。

「那为什么——」拒绝我?

江啸云翻身与他面对面,圆亮的眼笔直看着他。「我没想要瞒子舟,也不会瞒江叔和萧叔,你信吗?」

是了,就是这种觉得自己不被信任的感觉,才让自己心里直泛酸……

萧焄璋抿了抿唇,才想到自己应该要点头说「信」的时候,江啸云已经又翻身背对自己。

迟疑得太久,他错过了回答的时间。

沉默回荡在幽幽房室内,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半晌,萧焄璋才又听见他的声音:

「试着相信我。」轻轻的,五个字,没有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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