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何况……是心有所爱的他……”塞拉那的表情有些尴尬,“这个问题,我也不好向你解释……”
“我明白……但是,他有时实在是可怕!我亲眼见他如何报复西瓦,也亲眼见他剿杀那些海盗,更亲眼看他屠杀
亚马孙女人……这些只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事情想必就更多了。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美丽,可是我越来越觉
得他的内心一团漆黑……”
“他的确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性情也有些与众不同,这是天性所致。”塞拉那说道,“但是,你跟在他身边也
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来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的眼睛为什么只盯着这几件呢?”
“可是,只需几件有代表性的事,就可以判定一个人的品质!”
塞拉那叹息道:“那么卡利俄珀,我问你。一个种田的人眼里容不下几棵杂草,铲除了它们,你会不会说他无情
?一个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杀死那么十几个人,你会不会说他冷血?同样的,一个高傲的王者眼里装的是天
下,什么亚马孙人也好,西瓦也好,夏巴丽也好,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两颗沙子,甚至连颗沙子都算不上,他容不
下这几颗沙子而剔除了他们,你于是就判定他的人品有问题?卡利俄珀,你不要怪我说实话,你确实不懂潘希利
亚。当然,这不能怪你——他是男人中的男人,而你只是个女人。”
卡利俄珀低下了头。“塞拉那,为什么你能这么理解他呢?”
“因为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和他用同一颗心思考。”塞拉那说道,“跟随他之前,我的人生就是一片空白,
跟随他之后,空白上才有了内容。我现在识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一点一点交给我的,我开始独立地思考问题
,也是在他不断的思考中受到感染的;我能有自我的意识,认识到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也是因为他不断告诉
我:‘我从来不把你当奴隶,从来不把你当附属’……他甚至说,我懂他……”
城墙之上的我听到这番话,鼻子不禁有些酸酸的。付出必有回报——这句话在塞拉那的身上验证了。
卡利俄珀有些黯然神伤,低声道:“为什么他就不能这样对我呢……”
塞拉那说:“我这么告诉你吧,假设他是爱你的,爱得很深很深,可是,你想要柔情蜜意,他却只能拱手给你整
个天下;你想要爱的甜言蜜语,他却和你分享自己的满腹雄心——若是这样,你肯定不会快乐;可是,不能说他
不爱你,也不能说他给你的东西不好,只是他给予你的东西并不恰好就是你想要的。所以,你仔细想想,其实他
给予你的东西,并不比给予我的少。卡利俄珀,我这么说,你千万不要难过——也许你一直不明白德兰西斯为什
么能够占据他的整颗心,正是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高度,而那种高度是我们这些人都无法企及的。德兰西斯的位
置,伸手就能把他的心收进怀里,可是我们的位置,连他的脚都摸不到。”
卡利俄珀的心现在一定十分委屈,看着她紧蹙地眉毛就知道她一定还想争辩。“你说的都没错,我也不是感受不
到他的关怀……可是我能确定,他的人格有缺陷——大缺陷!”
卡利俄珀的话尾音还没落下,一个声音便突然袭来,毫不留情地喝断了她——
“不许你这样说义父!”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西代克斯。他应该是刚锻炼回来,手中还握着练习用的木剑,气势咄咄逼人。
卡利俄珀似乎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只是张着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你一个女人,哪能理解这些东西?!”西代克斯是被我惯坏了,他可不会对卡利俄珀客气,“古往今来能成大
事的人、能驾驭一方的王者,又有哪个不懂点手腕、不带点狠毒?像你这样妇人之仁,只会一事无成!”
卡利俄珀刚才只是委屈,现在又来了气,话不经大脑就吼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你的亲生父亲?那
也是因为他想利用你报复你父亲!”
我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天呐!她怎么能跟西代克斯说这些!西代克斯知道这一切后,该怎么看我啊!
我站在城墙上,双手扒着坚硬的石头,真恨不得立刻从上面跳下去!
可没想到,没想到啊……
“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西代克斯的神色黯然,“我当时年纪小,但我不是傻子……”
我的心咯噔一沉。
“可是卡利俄珀,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柯妮莉亚,曾经无数次想置义父于死地,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人格有
缺陷,不是早就应该把她整死一百次了吗?我的父亲德兰西斯当年负了他,所以他的确是故意将年幼的我拐了出
来,可是如果他真的是人格有缺陷,我现在岂不是应该被他整得吃尽苦头了吗?可是事实上,柯妮莉亚一次次想
要杀死他,他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让我父亲知道;我和他明明没有任何的血缘,可他把我带在身边,非但没有伤
害我,还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地疼爱!所以,义父做什么事情都有他的道理,即使是屠戮、报复也不例外。总之
,绝不是因为嗜好这口或是人格真有什么缺陷!”
这些话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传进我的耳朵,不知不觉间,我的眼睛就被泪水模糊了。再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
此时此刻我心中的感动!
卡利俄珀也呆住了,看着眼前的西代克斯,刚才还气势汹汹,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西代克斯愤愤道:“卡利俄珀,不要怪我说你,我已经好几次听见你说义父眼里只有自己、以自我为中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有多伤他?!义父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痛恨的人,他的确有些不择手段,但是他对于
爱的人,却可以完全忘却自己、全身心地给予。在我心里,他是个真正地男人!”
我的心激动过头,再也无法继续听下去了!含着就要滴落的眼泪,我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我把门一插,一边放声地哭,一边放声地笑。哭够了、笑够了,又忍不住拿起了阿波罗给我
的水晶球,对着它大声道:“德兰西斯啊!你知道吗?!我这些年真的没有白过!那些苦难也都没有白白的忍受
啊!”
离开德兰西斯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感到,活在这世上是一件如此喜悦的事情。
正像我过去常说的那样,人生总是苦大于乐的,但是那星星点点的快乐太过于甘美,总是引诱着人为了体会它而
坚强地活下去……
在那天之后,我发现卡利俄珀对我的态度好了些许。尽管我们之间的隔阂不可能一下子就消除,但是我能感受到
她对我的看法在一点一点地转变。
苏伊托普利斯的城建工作也进行得井井有条,以王宫为中心的几条主干道已经修好,站在王宫的城墙最高处眺望
远处,城市与后面的群山呼应,壮丽而巍峨。苏伊托普利斯虽然没有奥林匹亚的喧嚣,没有雅典的繁华,却有着
真真正正王都的气派。
总之,最近的一切都是好事,都是好事啊!
西代克斯十二岁了,个子又长了一小截,模样也越来越像他父亲了。我陪他锻炼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他的脸颊
,难免有点想入非非。
夜晚我回到房里拿出了水晶球,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德兰西斯的名字,把手贴了上去。像上一次一样,球里的画
面旋转了一会儿就渐渐清晰起来。
德兰西斯的表情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正在跟什么人说话。说了一会儿竟剧烈地咳嗽起来,看得我一阵揪心。
怪不得他看上去这么疲惫,看样子是有些生病了。
他咳嗽了一会儿,直起身来继续说话,不料刚开口就又咳嗽起来。
然后,一个身影靠了过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看到那一头金发,我立刻反应过来,竟然是西瑞尔!
西瑞尔拍了拍他的后背,张了张嘴,好像在问他要不要紧。德兰西斯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好像在对他说别担心。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些不爽。
我不曾忘记伊菲斯告诉过我的事情——西瑞尔曾经爱过德兰西斯。现在看他们两个亲亲密密的样子,觉得格外心
烦。
那个该死的金毛团子!
我的脑子禁不住乱想起来——这些年我不在德兰西斯的身边,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告诉自己要信任德兰西斯、信任伊菲斯。可是,那些不该有的画面还是一个劲
地往脑子里跳。
我心乱如麻,所幸断开了与水晶球的链接,自己趴在桌子上郁闷。
又有新的想法在我脑子里酝酿了。
我本来想安定一阵子后先把波提代亚的问题解决了,一身轻松后再慢慢解决我和德兰西斯的问题。但是现在,我
恐怕要先把德兰西斯的问题提到前面来了。
卡利俄珀又该骂我只顾自己了吧?不过无所谓,像这样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他的种种,反而会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与其这样,倒不如先把他的那一档子事了结了。
好吧我承认,我多少是有点私心的……自打从伊菲斯口中得知德兰西斯的真心后,这些日子我一直寂寞难耐。
过去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虽然私下里平等待我,可是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一个靠出卖色相迷惑他而获得一切的人
。现在我要同德兰西斯打一架,而且要把他打败,这样我们才能得到对等的地位,让他身边的人重新认识我。
这是对他的报复吗?呵,或许是吧!当年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永远保护我,结果他没做到。这些年我所承受的一切
曲折与痛苦,一半都是拜他所赐。
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在我的脑海中渐渐酝酿成形。
色萨利在色雷斯南部拥有三个金矿,只要我攻占那三个金矿,把色萨利的商人赶回去,这种没事找事的行为一定
会激怒不可一世的德兰西斯吧!到时候,我拒绝解释、拒绝谈判,一定会逼得他在忍无可忍之下派兵强取。到时
候,我就先派舰队在海上拦截他,佯装兵败逃走后,引诱他进行陆战。我的陆军实力强劲,再加上我对他的了解
,一定把他“不败”的帽子给掀下来!
我想着想着,禁不住脸上笑开了花。
可问题是,即使在海战中要佯装兵败,那也要有一只实力过硬的海军能跟他杠上两下子啊!可是,色萨利的海军
出了名的强悍,除了雅典几乎无人能敌,我跟他在这方面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难道要向雅典借兵?
这太不现实了——雅典绝对是希腊最胀饱的邦国了,没事才不会淌这趟浑水,哪怕我再出得起钱、魅力再大。
要是说谁还有实力差不多的海军的话……
对!爱奥利斯!我怎么会把爱奥利斯给忘了?!
想到爱奥利斯,我立刻激动得半死——那是罗斯玛丽现在所在的地方啊!如果我去求她,她一定会帮助我的!
对,对!去找罗斯玛丽!
终于能有一个像样的理由去见她了!
说真的,自她嫁往爱奥利斯的那一天起,我每一天都会想起她。一晃近八年过去,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是否
过得幸福?是否有了孩子?是否还想念着我?
说干就干,我一刻也不想再耽搁,立刻派了使者去了爱奥利斯,告诉塔罗斯国王我将要来访的消息。
我花了一些时间精心准备了礼物。几天之后,便心情愉悦地踏上了去往爱奥利斯的路。
第42章:女王
我曾经在卡利俄珀面前提过罗斯玛丽的名字,而且说她是“天上的女神”。这回,听说我是去见罗斯玛丽,卡利
俄珀便非要与我同去,见见这“天上的女神”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我给卡利俄珀吹得天花乱坠,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心忧。如今罗斯玛丽应该也为人妻母了,不知当年的风韵是否
如旧。
西代克斯自然也随我一同来了。他对罗斯玛丽的印象已经很淡了,但那毕竟是他的亲人。
一周的航行后,我们到达了古城特洛伊。
使者告诉我们,爱奥利斯的女王听说一统色雷斯的了不起的特雷斯陛下要来访问,非常高兴。
“女王?”我想我是听错了。
“没错,是女王。”使者说道,“爱奥利斯的女王罗斯玛丽陛下。”
女王?!罗斯玛丽?!
我不由得惊异道:“爱奥利斯的国王不是塔罗斯吗?!”
使者看着我,模样有些发窘。“陛下……原来您还不知道啊……塔罗斯国王已经死了两年了……”
原来是这样!
罗斯玛丽竟成了爱奥利斯的女王!
惊喜之余,我又不免有些难过。塔罗斯毕竟是罗斯玛丽的丈夫啊,我怎会不知道失去丈夫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
罗斯玛丽啊,你可还好?
熟悉的特洛伊古战场,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味道……
当年,我在这里为了救德兰西斯而饮下了赫格蒙的毒药,差点就命丧黄泉。如今故地重游,内心不免有些感伤。
但是我来不及用太多时间去怀念旧事,因为故人已然带着浩浩荡荡地队伍出现了了我的面前。
啊!那是罗斯玛丽啊!
我在百米之外就看到了她那一头奇异的银发,尽管被她束了起来,却还是那么明丽耀眼!
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直至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微微欠身以示礼貌,抬头刚想要说什么,话却被生生哽在了里
。
银灰色的眼睛顿时睁得瞪圆,嘴也忍不住张开,那张未改的绝世容颜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手伸到半空却停滞
不前,手指不住地颤抖……
“你……你……你是……”
我对她笑着,笑得春光灿烂。
“你是……”罗斯玛丽使劲摇了摇头,仿佛想赶走眼前的幻像,但是抬起眼来,看到的还是我微笑的脸。
我终于开口道:“罗斯玛丽,是我!我是潘希利亚啊!”
“真的是你……”她终于相信了,忍不住三两步跨上前来抱住了我,而我也回抱着她,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
虽然容颜未曾改变,但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沧桑。不知她这些年又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呢!
海天一色,暮光氤氲。
支走了所有的人,我和罗斯玛丽在特洛伊的古战场上,斟两盏淡酒,品味过往。
我给她讲述了我的经历,而她也讲述了她的。
原来她和塔罗斯并没有繁衍子息,而塔罗斯又在两年前暴病死了,她便登上了女王的位子,至今孤身一人。
“我时常想起你。”罗斯玛丽说道,“想你在色萨利是否会过得很艰辛,想德兰西斯有没有保护好你。那时我以
为你还一直在他的身边,直到后来听说德兰西斯西征北伐,血流成河的消息,我才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离开了他。
我知道,如果你还在他身边的话,他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原来呐,在我离开不久,色萨利就发生了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