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德兰西斯不可能为了给你对等的爱而放弃一切,但是,我能;
德兰西斯不可能完全属于你,但是,我能;
对于德兰西斯的天下来说,你只是其中一个人;但对于我这个人来说,你可以是整个天下……
于是我沦陷在他的体贴与温柔之中,竟然就那样和他发生了关系。
他是那个当我被人下毒的时候比我还生气的人;
他是那个天天眼巴巴看着我却得不到我,又不肯跟别人成家的人;
他是那个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带着我远走高飞的人……
我把他当做挚友,可他却一直把我当爱人来呵护。他从不计较得失,有着真正地男人的胸怀。他从不妒恨德兰西
斯,相反却为了德兰西斯而放弃自己的一切,替他来寻找我。他有无数次可以得到我的机会。但是当我心灰意冷
决定转而爱他的时候,他却果断地推开了我,告诉了我一切……
他终于像他承诺的那样,把一切都给了我,为我而死了。
他说,爱一个人,是要这样去爱的。
这竟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我从黑暗中苏醒过来,眼睛已经重得睁不开,泪水让枕头湿成了一片……
我腹部的伤口被精心包扎过了,但稍微一动,还是痛不欲生。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在我自己的军帐里。
我看见卡利俄珀趴在我的床尾昏昏欲睡,塞拉那则靠在床头半睡半醒。我稍微动了动手指,便吵醒了他们两人。
“卡……卡利俄珀,你快看!主人他是不是醒了?!”
卡利俄珀赶紧冲到床头。
“潘希利亚!你醒了!”卡利俄珀叫了一声,急忙冲出了帐篷唤东唤西。
塞拉那蹲在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眼泪不住地向外流。
在她冲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天边刚刚升起的朝阳。
塞拉那静静地退到了一边继续流眼泪。西代克斯、安德烈长老、刚蒂和布鲁诺等人随着卡利俄珀一起涌了进来,
把我围了一整圈。
西代克斯握着我的手哭道:“义父!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
我伸出苍白且颤抖的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原来已经三天三夜了……”我叹了一口气道,“那伊菲斯他……”
所有人都把头低了下去,只有安德烈长老说道:“我们本想让你再见他一面的……可是……”
“我知道。”
“我们前天火化了他,还没有安葬他的骨灰,只等着你醒来再安排了。”
我轻轻握住了安德烈长老的手说:“我……我杀了艾里克西斯……”
安德烈长老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是我儿作孽生了这孙子,我就当……就当是从没有过他这个人吧……”
“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刚蒂含着泪说道,“潘希利亚,我们胜利了!我们把伊诺克活捉了!”
“是么……”刚才的泪水还没干,就又有新的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辛苦你们了,终于……终于……”
“还有,西徐亚人被我们安排在西部的军队重创,实力也大大消退。等我们回到苏伊托普利斯,整顿一下军队,
就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向北驱逐出境了。”
“好……好……”
我的心大喜大悲。
自己的事情终于要做完了。
伊菲斯啊,你不是说,等我忙完了这些事情,就同我一起去见德兰西斯吗?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呢
!
伊菲斯啊……
当我的伤渐渐愈合,终于可以行动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之后了。
我捧着伊菲斯的骨灰来到了他战死的平原之上,告诉刚蒂,要将他葬在这里。不仅要将他葬在这里,我还要把薛
西斯给我的那两万雇佣军安置在这里,让他们在这平原上建一座城市,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叫伊菲斯。
于是,刚蒂被我留下来了。
瓦尔多部族的人都成了俘虏,但是我给了他们一个好差事,那就是建城。
我带着阿德利西亚部族的族人和军队浩浩荡荡地回到了苏伊托普利斯。
不久之后,瓦尔多人的首领伊诺克自杀在了牢狱里,这便是他最后的归宿。
几日后,布鲁诺率军攻打西徐亚人,从他们手中夺回了最后两个军事要塞,并且将他们彻底逐出了色雷斯境内。
而臣服于我的少数民族则受到了不错的待遇,我把他们世代生活的土地还给了他们,安心繁衍生息,只需缴纳数
量不多的岁贡。
忙完了这些事情,我的内心也终于渐渐平复了。
只是,伊菲斯将永远存在于我的心中,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忘记他。
身体完全恢复健康后,我带着西代克斯、塞拉那和布鲁诺等人,去苏伊托普利斯北方的卡帕俄山登高。
站在山顶上俯视天下,我感到心胸格外地开阔。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有些残破的草纱纸,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这是什么?”布鲁诺问道。
“啊……我记得……这、这……”塞拉那有些激动,“这不是主人十年前所画的……”
“没错。”我说道,“这是我十年前所设计的奥林匹亚的城建图。可惜啊,当时长老会议的那些老家伙们不肯掏
钱,结果没用上。现在看来,我仍然觉得这些设计要是不用就可惜了,不过,我的脑子里又有了新的想法。我想
把过去的想法和现在的想法结合,在自己的领土上实践它。”
我伸出手来指向远方,所有人都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苏伊托普利斯整个军事堡垒赫然立在那里,壮丽而
巍峨。
“那里将成为王宫的所在,而以这军事要塞的城墙为中心,一直延伸到卡帕俄山脚下,这一圈的平原,将成为一
座无与伦比的大城市!”
我眺望着远方的一片河山,像身边的人一样热血沸腾,神情激昂。
色雷斯是盛产黄金的国度,南部沿海的金矿除了部分被以殖民地的形式占有外,其他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有了
丰富的财源,半年之后,苏伊托普利斯已经有了城市的规模和一部分公共设施。建设工作非常顺利。
又是四月节,又是我的生日。
时光仿佛弹指一挥间,顷刻就消失不见了。
我已经二十九岁。
这一天我正式加冕为王,沿用了部族的王号——“特雷斯”。
无数载之后,“潘希利亚”成了个传说,而那些研究历史的学者著作里,“潘希利亚”这个名字更是无处寻觅,
你能看到的,只有阿德里西亚王朝、色雷斯之王——“特雷斯一世”。
但是,我周围的人只在正式场合才称呼我为“特雷斯陛下”,其余的时间都还像过去那样,亲切地唤我“潘希利
亚”。
不过,外族的人还给我起了一个新的绰号——阿德利西亚的民族服饰是黑色的束腰长袍,而我也喜欢黑色,所以
便总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再加上正式场合的时候,王要在脸上加画图腾,整个造型很是诡异,所以外人在提起
我的时候,总爱说我是“色雷斯的巫王”。
所有人对我的爱,对我的感觉似乎都未改变。西代克斯依旧崇拜我,安德烈长老依旧把我当儿子,塞拉那依旧对
我忠心耿耿……
只有卡利俄珀变了。
几年来她一直跟我别扭着,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她看我的眼神也和过去不一样了。女人毕竟是不会掩饰内心
的生物。
我猜她对我多少还是有些爱的,只是又爱又鄙夷。不然她的眼神不会那么纠结。
我关注她,是因为觉得她是重要的人;我任由她去,是因为觉得她还没重要到像德兰西斯和伊菲斯的那种地步。
成为色雷斯之王后不久,有一日下午,我一人在房间里,独自端详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卡利俄珀还像过去一样,没规没矩的,见门没关就自己溜了进来。
“潘希利亚,你在想什么?”
“在想林德斯。”我轻声说道,“他的愿望,他的嘱托,如今我已经完成了。现在,只剩下答应菲罗美拉的事情
还没有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波提代亚,打倒僭主伊利斯为你父母报仇?”
我说:“那是我的宿命,逃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完成的。但是经历了这般波折后,我想先为自己做一点事情。”
卡利俄珀不由得好奇道:“你想做什么?”
我转过身来看着她。“还记得么,我曾对你说过,总有一天我要灭了亚马孙。”
卡利俄珀瞪大了眼睛。
我说:“我绝不是在开玩笑。只有做完了这件事,我才有勇气再去面对德兰西斯。”
“为什么……”卡利俄珀说道,“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这样?!”
我说:“对于我的行为,我曾经试图对你解释过,但是你却一直不明白。所以我已经不想再对你解释什么了。”
“你在为自己找借口!因为你根本没法向我解释,也没有勇气向我解释!”
“随你怎么想吧……”我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不再看她。
“潘希利亚……你是说笑的,对不对?你不会真去做的,对不对?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卡利俄珀的
声音有些颤抖,自言自语着离开了房间。
我终于还是让她失望了。
半个月后,我亲自率兵侵入亚马孙境内,大举进攻。
亚马孙人即使再强悍,也毕竟都是些女子,终归还是没有男人的气力。没有抵挡多久,王城就被我攻了下来。
我登上了她们的城墙,睥睨而视。看着那些野蛮的女人奋力挣扎然后倒下,听着耳边兵器碰撞的响声,竟突然觉
得十分享受,扯开了嗓子,高声唱起了《特洛伊的覆灭》。
我放声地唱啊唱,不知不觉间似乎有谁靠近了我。
我停止了发泄式的唱歌,转头一看,竟是卡利俄珀。此时此刻,她的眼里满是哀伤。
“我知道你当时被亚马孙的女人当街拍卖,受尽了屈辱;我知道你被她们买下,又被肮脏的奴隶蹂躏,痛不欲生
。但是我已经替你杀了那三个侮辱你的人,你后来也虐杀了西瓦,这个仇已经算是报了,你有何必再来残杀这些
无辜的亚马孙女人呢!”
“你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你永远都是我不懂!”卡利俄珀的情绪非常激动,“其实我懂,我的心里清楚得狠!从你当
年报复西瓦的那一次,我就看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后来你对付苏沙努那群海盗的时候,分明是出尔反尔
!你假装谈判骗了他们,最后还是把他们赶尽杀绝!现在你又率兵来攻打这些弱小的女性,手段如此残忍,我总
算明白你的心思了!你之所以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他们曾经冒犯过你,让你丢了面子、让你吃了苦头而已!你的
心里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才会轻贱别人的生命!你这个眼里全都是自己、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我真后悔曾经竟
然还爱过你,现在,我看见你只觉得恶心!”
我手上的骨节被我握得吱吱作响,但是我的表情却不曾有半点扭曲。我冷冷地对她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眼
里只有我自己。你现在如此冒犯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将你折磨致死呢!”
“你——!”
我向着她走了过去,撞了她的肩膀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哈,哈,哈……
我的眼里只有自己!
是的,是的,十好几年前的我或许的确如她所描述得那般吧!
但是,试问现在的我,那个“自己”又在何处呢?!
我完全失去了自己,为了别人活了这么多年,吃尽了世间的苦头,到最后竟被卡利俄珀一句话给否定了!
走到遍布尸体的城墙下,我站在血泊之中仰望苍穹,欲哭无泪……
第41章:理解
罢了,罢了。都罢了罢!
那些亚马孙人,我一开始的确想杀光她们的,但最后还是把她们放了。
不是我心软了,也不是我认识到错了,只是做到这一步,被人扣了这样一顶帽子,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的
心早已疲惫了。
亚马孙女王亚力克夏把象征王权的金色束腰交给了我。
我放过了她们,没有让她们沦为奴隶,只是让这些女人去了伊菲斯城,由男人的主子变成了男人的妻子。
如此很好。
回到苏伊托普利斯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后悔跟卡利俄珀这样一个女子较真,想甜言蜜语哄她两句,她却不见了踪
影。
我从王城的旋转坡路向下走啊走,终于在城墙脚下看到了她的身影,可是刚想叫她一声,却见塞拉那从远处匆匆
向她走了过去,使我我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卡利俄珀姑娘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想和你谈谈关于他的事情……”
塞拉那耸了耸肩,“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说呢?”
“哼,他从不肯向我掏心。”卡利俄珀冷冷道,“我越来越不明白他,可他都懒得给我机会让我懂他。”
我当然知道两人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由得站在城墙上叹息一声。
也是啊……我总是不给她机会,不向她解释我的行为,却还责怪她误解我……
我听塞拉那好奇地问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找我来谈呢?”
“因为他说,你懂他。”说到这,卡利俄珀不由得一声叹息。她说:“我现在对他的感情真的很矛盾,嘴上说讨
厌他是没错,可心里却还是不由得惦念他……但是,他的很多想法、很多行为,实在是……实在是让我没法理解
……”
塞拉那挑了挑眉毛说道:“你说你没法理解?为什么我听他说的不是这样?你不是很理解吗?很强硬地说那是极
端自我的表现了吗?”
“塞拉那,别这样。当时我是有点太激动了,才说出那种话……” 卡利俄珀脸红了红,“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若是个女子,经历了那种事情后,因为失了贞操生不如死,倒还可以理解。但他那那算什么呢?我早已替他杀了
那三个欺负他的男人,也杀了买他为奴的夏巴丽,后来,他又把拐卖他的西瓦杀了,走做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
够吗?即使对于贞操即是一切的女子来说,到了这个地步也够解气了吧!可他还较得哪门子真啊?!”
“贞操对于男人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尊严对于一个有雄心抱负、心高气傲的男子来说,比女人的贞操更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