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花开 下——钢金属的教皇
钢金属的教皇  发于:2012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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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者。你怎么能确定你就是善,别人就是恶?

只要是人,从无始时来,内心就蕴藏着情欲贪爱,加上周遭的蛊惑,自然形成了人性的弱点。人只要有了苦乐的

感受,自然会避苦追乐,为了追求愉悦则难免再去贪财、爱色、争名夺利。这种因贪、瞋而杀、盗,就是天性中

难以根除的大恶。」

蓝若彤愣愣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安如意讽刺的一笑,他轻蔑的说道:「什么是好人和坏人?什么是善或恶?从小处说,就是关怀家人救济他人,

安居乐业,修身齐家。从大处说,人们都能理智处事,止住祸患,化解天地戾气,化解人心的贪、瞋、痴。人与

人化敌为友,国与国平和共处,这就是大善。神佛教导我们积德行善,而人心本质却贪婪好恶,这便是其中的矛

盾,而且不可调节。

更况且人和人的涵养、性格回异,每个人的眼光和立场都不同,立场不同自然角度各异,得出的结论自然也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更且大家处事的理念不同,造成的旨趣更是差距遥远;既然善恶的观感不同,善恶有报这个

结果自然也不相同。

所以,在我眼里的三千界,和你眼里的三千界毫不相干。薛仁在我眼里,就是正确的!」

他调侃的看着蓝若彤:「你能负担起多少责任?蓝若彤?先从小善处尽责,再来跟我争辩人性的善恶和好坏吧。

如果国家和人民之间有了难以取舍的争议,你会舍弃百姓取国家平安,还是会舍弃国家取百姓性命?你又会得到

什么?失去什么?

——年轻太执着,只有是非黑白,没有中间地带。你眼里的三千界太泾渭分明,黑白对立,所以我们的『道』不

同。现在在你眼里,我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一定很疑惑吧?」

蓝若彤心弦微颤,瞠目结舌的看着安如意,第一次尝到了无话可说的滋味。这个人有着独特的见解,他飞得太自

由,太旷。

安如意笑了:「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人没有什么好坏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蓝若彤瞧着他失语了。他的心被一矢中的,变得沈甸甸,身体却轻灵得似乎能跃上云霄。

蓝色的流星滑过了微明的天空,使这个深秋的黎明也变得与众不同。

这一番话说得开诚布公,明朗爽利。两人自从相遇以来,一直在彼此较劲,少有这种坦诚对谈的时刻。

这个黎明红霞映天,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还是针锋相对各执一辞,但是经过了这番难得的心迹表露,却让蓝若彤

豁然发现了这个人的另一面。

安如意身为一代诸侯王,表面上贪财、好奢、重权,令蓝若彤非常反感,但是这个彩霞满天的黎明,却让他看到

了安如意的长处。

他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远非外表可见的随和。他心底强硬、执着、有担当,能坚持,既有直率的准则,也藏着一

分脉脉的温情——即使这份温情凉冰冰的。

蓝若彤曾经以为自己不可能了解他,以为他不可能探触到他的心事和秘密。这个人的内心是一片灰蒙蒙的迷雾,

每次看见一点阳光,觉得跟他有了某种灵犀和默契,都会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但是经过这么一次,在偶然的时机里惊鸿一瞥看到了他内心的温柔和执拗,这令他恍惚了。他或许不认同他的做

法,但是也开始了解他了,他渐渐有些欣赏这个人处事的手法和性格了。

但是过了今夜,他恐怕再无机会进入他的身前三尺之内,面对面地触碰心里最柔软的、充满了湿地和莲花的世界

了。

蓝若彤下意识地珍惜着这份短暂的平和时光,不忍心破坏彼此难得的坦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方才你躲避小

天弓的时候,似乎说了些什么?那是咒语或是剑诀吗?」

黎明时有着美好的风景,一侧夜空依旧弯月繁星闪烁,另一侧已升起了薄薄红日,人们仿佛也在这日月共生的奇

景不融化了心里的坚铁凝冰。

安如意不经意的仰头,露出了一抹恬静神色,温柔的说:「我遇到危险时,突然想起了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他的

驱符占卜之术,可称得天下无双。每次我身陷险境,他总是能出奇不意的化解危机、取得胜利。方才我将被小天

弓射中时,我竟然想起了他。在危险时,我竟想起了他的名字;我总是太任性了,总希望天下人召之即来,挥之

即去,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出现。」

他淡然的笑了:「这次他却没有出现。可能是他渡劫失败,消失在江湖人海中,再也不会出现了。人生不如意事

常八九,果然世上少有天遂人愿啊!」

他看了一眼蓝若彤,温润的眼珠流溢着光彩含着暖意,口气淡薄的说:「我并未想到你还会回来救我,令我非常

意外。你能出手,我很感激。」这话说得轻飘飘的,直扑进黎明温柔的风里。

蓝若彤心中微颤,摇头说:「不必客气。」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个人去哪里了?」

安如意合上眼帘,一脸落寞:「不知道。」

温煦的风穿透过了他锦缎般的黑发,轻轻扫过了蓝若彤的脸。他猛然觉得怅然无比,这夜太深,这人间太广,他

找不清方向了,这是一件危险的事啊!

蓝若彤定了定神,想了想:「如果国家和人民之间有了难以取舍的难题,我只想说:『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

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珍惜百姓们奠基的基础,怎么造就皇门大院?人命重于天,小善积大德。倘若连一个人

的性命都不重视,又怎么谈行大善?不爱惜百姓,又怎么会惜存国家?你终究会明白你错了,滥杀无辜的人,终

究会被百姓推翻的。」

安如意冷冷一笑,不以为然。说:「你的想法果然愚蠢。无辜者指的是吴翠羽?这个吴翠羽并非你想的那般天真

纯良,这件事也不如你了解的那样悲情。这世间悲情荒诞之事成千上万,轮不到去体恤他。他杀人与被杀都与我

无关,难道你想为『被杀者』对『杀人者』复仇?你难道想杀了我?」

他看着蓝若彤,似笑非笑:「你有杀我的本事和心吗?」

这一句话正说在刀口上,蓝若彤心弦大颤,心几乎要跳出腔子。他睿智多惠,口齿也灵活,但是看着安如意似笑

非笑的模样,竟张口结舌的呆在原地。

他能杀掉这人吗?有本事?或者有心?他一瞬间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心里都乱成了一团麻。

他本来想多多劝戒一下江南城的当事人和苦主,不愿对方再杀人添罪。但是一腔好意却被安如意弄成了这个样子

,心里真是不舒服。

这人说话强词夺理,但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去杀别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但是亲眼看到他再次杀了一个已死

去多时的人,还是令他一下子燃起了腾腾的怒火。

终究跟这个人不是一条道上的啊!这么不去,终究会跟这个人背道而驰,或是持刀相向,他心里一瞬间黯然了。

仿佛是为了躲避自己心里的柔弱,也为了躲开他。蓝若彤怒气冲冲的说:「罢罢罢!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

需要你的帮助,你自己走吧!下次再看到你随意杀死无辜的人,我就杀了你!」说完,就转身向山崖下跑了出去

安如意眼睛亮亮的,似乎想开口叫住他。但是,他微微冷笑一声,还是没说话。

苍茫平原上往往数十里没有人烟,人在荒蛮广阔的土地上,越发显得渺小。天色已近大亮,晨曦挣脱了黑色苍穹

的束缚,绽放出了万丈光芒。

天空里盘旋着一群鹰,优雅古宅的里外,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楼阁群里袅袅升起了一缕黑烟。

范芳女缩在山石后面,等着蓝若彤和安如意都走远了,才慢慢从石头后面爬了出来。她偷偷地笑了,她的宝贝琵

琶还老老实实待在身边呢,她只要有了琵琶,即使走遍天下都不怕。

「要不要去追蓝若彤呢?」

范芳女想了想,半晌也没有想出好法子,看来她的脑子还不是很擅长考虑这种大事。她最近怕安如意怕得厉害,

因为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安如意砍下了她的头颅,只把她吓得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最后还是决定不去追赶那

两个人了。

虽然对蓝若彤好像很不讲义气,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安如意还是满喜欢蓝若彤的,起码他不打算砍掉他的头,

而且每次跟他说话都斜着眼神、一脸似笑非笑。

安如意的眼睛灿若繁星,尤其眼神转动时似会摄魄勾魂,顾盼留情,非常桃花。被那样的眼睛看着,蓝若彤竟然

毫无反应,真是怪事。

她真想扯住蓝若彤的脖领提醒他,不过看来那个蓝公子也不算太木头,上次他趁乱摸了安如意的手,她都偷看到

了。

中原人一般都长得又俊秀又实诚,估计安如意太奸诈圆滑了,所以分外喜欢老实面嫩、好调教的哥哥,蓝若彤真

是好命啊!

她有一遭没一遭的想着那两人,不知觉中就走回了山腰处燃尽的古宅。清晨的阳光照射在院落里,一切都显得凌

乱、冷清和凄凉。

天空中一阵阵清冷的风呼啸着吹拂过了大地。

范芳女走回了古宅院里,门楼影墙和中庭花园都坍塌了。她仔细的在废墟里来回寻找,最后发现正堂的围廊外地

上,有一块块烧成灰烬的巨画残骸。

残迹上画面散碎,人物模糊。范芳女摇了摇头,抿着嘴看了半晌,慢慢蹲在地上,把剩余的碎纸集中一处,垂着

头点燃了一丛残火,烧化了残画纸层。

一片片巨画的灰烬像是黑鸟的碎羽一样,在枯黑的废墟上飞荡,若隐若现。她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是清晨的雾气打进了她的眼眶里,使她的眼瞳潮湿了。

巨画的残片燃尽了,范芳女伸手接住了一只经过的雀鸟落下的尾羽,放在嘴边,轻轻吹起了一首婉转悠扬的江南

小调。

渐渐的,她面前的灰烬摇曳着众成了一团鸟烟,浮现出一个穿着绿翎霓裳的男子,那正是江南巡抚吴翠羽的尸首

范芳女蹲在吴翠羽的日腕体面前,垂着头静静看了他半晌,神色平静,好似早已看穿了这个结局。

他是被小天弓穿透了魂魄杀死的,这个人在江南城城破时殉城,死后亡魂就寄居在『三千界』的神画里。他以江

南城的财宝引诱八方的敌人入壳,想杀死诸王改变自己的结局,却没想到还是再次埋葬了自己。

她低下头把一片片翡翠羽毛盖在江南巡抚的脸上、身上,口中喃喃道:「自从江南城灭后,你就没有好好休息,

没想到今夜还是死了。我虽然不能送你回家乡,但是至少让你死后回到天堂吧!」

忽然,她的身后有一个陌生声音笑着说:「大名鼎鼎的吴翠羽是不能火葬的,只能迁入寺庙供奉他的灵魂。」

范芳女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旅行者打扮的人,后面的两个侍从走上前,抬起了吴翠羽的尸首。

为首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眉目清俊的年轻人,他笑道:「我叫抚雪,是来自北方州摩焱城的修行人。」

范芳女站了起来,说:「既然你们认识,愿意埋葬他,就没我的事了。」

抚雪笑吟吟的望着吴翠羽的尸体说:「这个人是江南城巡抚,也是大名鼎鼎的人间诸王之一,被誉为西天神鸟『

天音濯鸟』。他怎么会再次死在这里呢?原以为能活着迎接他的亡魂回寺庙,你叫我们怎么向主人交代呢?」

范芳女脸色煞白,低头看着吴翠羽的尸体。这个人死了她难过,不死时她痛苦,再次死了她竟然还跟着尸体倒霉

,她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几个人。

抚雪笑了:「即使是西天佛祖也不能让死人复活。但是佛祖爱惜他,他会以另一种化身重现人间的。」他目光敏

锐的看着范芳女,心中暗喜,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全不费功夫啊!

他伸手摸摸范芳女的头顶:「你是继承了吴翠羽十万江南富户的吴公子?还是瑞王和薛仁都督争夺的歌女?」

范芳女翻了翻眼睛,不悦的说:「都不是,别乱说。我是路过看见这个家伙死了,所以想做回善事把他埋了。」

抚雪说:「啊呀呀,小孩子说谎就不好了。」他抓过了范芳女扯掉了她的上衣,看了看就笑了。

跟这个家伙根本讲不通嘛!范芳郁闷的想。她自言自语的说:「早知道还是跟蓝若彤一起走比较保险,那家伙虽

然是个蠢蛋但是个福星……」

蓝若彤自顾自的想着心事。他从镇州相遇开始,就反复想着这个人和这桩事,直到想得头痛欲裂,才压住了烦乱

的心绪。他的心情干变万化,一番惆怅方去,另一种淡淡的失落又浮出,反复侵袭。

他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范芳女和那个人的身影。蓝若彤轻轻的吁了口气,他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人,但

愿他能早早回去,而他也不想再看见安如意了。

他心里隐隐多了一份轻松,那个人只要出现在他面前,就给了他无形的压力——虽然他消失不在,又把他的心连

同他的思绪都带走了。

他是一个过客。人格、行事、手段亦正亦邪,让他看不顺眼;但是他的调侃、讽刺、冷漠、狠戾、以及他的恶劣

,都充满了强烈的魄力,吸引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令他们忍不住回头追望着他。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蓝若彤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假如这世间没有一个这样的人,那不就很无聊、无趣了吗?」

随即心里又是一紧,因为他吃惊的发现了,不知不觉中,那个人的影子满满的填充了他的思绪。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原本对他充满了怀疑和厌恶,什么时候起,他对他的厌恶心变成了认可,对他的提防变成

了乐于亲近,对他的观感已经明明白白的变成了欣赏和佩服了。

蓝若彤一下子有些微微打颤了。

他这一路上,从镇州到北方,遇上品茗的郑后主和三界图上的吴翠羽,忙碌的没有时间去细细回想,似乎他自己

也拒绝细细想清楚这个人和这桩事。

他已经不记得这个人是在何时成功笼络了他。

安如意自信满满的神情浮上了他的心头。

「——年轻太执着,只有是非黑白,没有中间地带。」

「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人没有好坏对错,只有立场不同。」

这个人真的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吗?假如他真是恶人怎么办?是江南城灭亡的元凶,帮薛仁夺城的坏人,那他又该

何去何从呢?

「你有杀我的本事和心吗?」他调侃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

杀、了、他?

第十章

北方州的摩焱城。巍峨城池是由金澄澄的证赤岩造成,连天的城池之后依附着锦山,陡峭凶险,绵延千里而不绝

城前是广阔的黄土平原,极目所见是一片闪耀粗犷的金褐色。城壁和山峰、平原连成一体,形成了城、山、岩、

天赤霞一色的壮观景象,就像是积蓄着火烧云的人间火焰山。

摩焱城建立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山口顶,是域外连接中原的通堑要塞,极为险峻。

此刻正值摩焱州的元盛节,数十万北方州城民顺着官道向城后一座金色仙山涌去。众多喧闹的百姓和披着赤霞袈

裟的僧人们逶逦走过,僧人们以避邪的狮子为前导,宝盖幡幢等随后。他们高举经幡口颂佛经,托着贡奉法物。

路旁,无数信徒整装顶礼,场面很是宠伟壮观。

僧人们抬着许多尊佛像,两旁的人们虔诚的跪拜僧侣们和千余尊佛像。人们不停的叩首和伏拜,腿、腕和额头上

都磕出了血痕,彷佛这样才能表达他们的虔诚。

北方州兴佛事,每年起火神诞日都要举行佛像展示大会。佛像出行前一日,城中各寺都将佛像送至天寺,最多时

佛像有万千余尊,香火极为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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